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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灼灼青春 浮华一生
作者：道存阳
备注：
男孩坐在桥头，看着脚下的流水缓缓而过，儿时的情景浮现在脑海。
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一群孩童，唱着自编的儿歌：“邻家娃儿不成材/每天闹着和哥哥玩/十八岁的时候嫁了人/上轿前/转过身/对着哥哥哭成泪人儿/哥哥如今在这儿/妹妹昨日去何方/去何方……”
姜文想起儿歌里的妹妹，却没发觉这个时候的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第一章 【夏瓣】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慎入。
我躲在李老太家的橘子树下，佝偻着背对上面那个冲着我张牙舞爪地人比划：“喂！快下来，快！”
大块头还没意识到危机，手里抱着一大摞的橘子，笑起来龇牙咧嘴地，整个就是一妖魔鬼怪！
没一会儿，李老太从窗户那头伸出脑袋，她的鼻子上架着一副厚重的老花镜，头发都白了，声音却不小，扯着嗓子叫喊：“狗崽子，在作甚！快给我下来……”她手里也没停下，一边骂骂咧咧地，另一边提着她的大花裙，拄着拐杖跑下楼，正准备冲我们撒气。
大块头被她这么一喊，吓得失了神，手里抱着的橘子“铛铛铛——”全砸我头上了，连带着人也摔了下来。
我看他那副狗吃屎的摸样，虽然疼，却被他惹得笑得直不起腰来。
身后的老太太越跑越近，最后还是他先反应过来，一把扯过我的手，喊了一句：“快跑——”
我拿出了吃奶的劲儿放着跑，等到听不见身后的人的叫唤声，却感受到手腕那一处被他握得生疼，我再也跑不动了，捂着胸口先停下来。
“哎呦……疼死了，你快放开！”我忍不住甩开他碍事的手，摸了摸手腕，居然肿成一片了。
我那个气啊，一巴掌盖在他脑门上：“你看看，都红了！”
是有些委屈的，这家伙，从来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偷个橘子还被人逮个正着，真是丢人！
大块头看了眼我的手，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摸摸后脑勺，笑起来憨憨的，“对不起啊小嘟囔……”
“你闭嘴！”我连忙制止住他的下一句话，扯过他的袖子躲到没人的地方：“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许喊我小嘟囔，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玩了？”
这家伙就喜欢做老大，小嘟囔都是穿开裆裤那会儿的事了，他还提，真没意思！
大块头其实挺笨的，什么都不会，像你看到的，说什么偷橘子给我解渴，现在好了，橘子没偷来，人跑得半死，我更渴了！
“别生气啊小……”感受到我射过去的刀片一样的目光，他终于闭嘴了，老老实实地喊我名字：“夏瓣，这回不算，都怪那老太太精明。你下回再有什么想吃的，和哥哥说，我一定给你弄来！”
呸呸呸！我才没有这样的哥哥呢！
我叫夏瓣，是白水河镇上出了名的小冤家。
大伙儿都知道幸福路上住了一个活阎王，那就是我。
哦，对了，我的家就在幸福路223号。幸福路幸福路，其实我一点也不幸福。
别问我小小年纪怎么就知道什么是幸福，告诉你吧，我没有爸爸——我妈生我那天，我爸就被拉去枪毙了。
这些都是之后才听到的事。
我姓夏，不过我爸不姓夏，我随母亲。至于这个瓣么，听我妈提起过，生我那天的夜里，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雨。家门口种的那一片紫藤萝全在一夜之间开了花，到早上，花瓣落了一地，放眼望去是一片的紫色。
我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老人家说起我这儿名，都夸我妈有文化。
有什么文化呐，夏瓣夏瓣，离瞎掰不远了，我就觉得俗气！
幸福路223号已经是尽头了，家门口砌了一面灰色的墙，我听我妈说，墙的那一边是另外一个城市。
小的时候，我倒在床头，听着另外一个城市传来的声响，悠扬缓慢的笛鸣婉转、船儿划开水面时的水波荡漾开来、汽车发动时“轰隆隆——”的节奏，还有，逢年过节，鞭炮声都比咱这儿的响亮！
我住的地方根本就是一个山沟沟，里头的人没文化不长见识，简直是一群废柴！
废柴是什么你们懂不？算了，我也不解释了！
有一回，我妈从城里带来一箱的的山核桃，其实那玩意儿难吃死了。每回我妈把它碾成粉，兑着芝麻糊一起逼我吃的下去时候，我真叫一个欲哭无泪！
可是他们就不同了！
见都没见过的东西，一打听，原来是补脑的。一伙人冲进我家大门，全是一副打砸抢烧的摸样。
我那个没能力的老妈看到这情景，居然还真的把东西递上去，每人一个的分摊开来！
以为是在玩排排坐吃果果吗？
这些人真是不要脸！真讨厌！
大块头也和他们一伙的，错了，是他爸，他爸那时也在其中。
大块头不叫大块头，叫什么名字我早忘了。
他家离我家就十步的距离，也算是碍得着的关系。
虽然他爸拿了我家的核桃肉，不过我可不生他的气，因为我知道，在这儿，只有大块头对我好！
比我妈对我好多了！
我妈名叫夏青，也是个难听的名字。
死了丈夫，又带着我这么一个拖油瓶，估计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不过也好，她也没那个心思。
我爸死之前他俩的感情很好，后来偏偏在怀了我的时候，他们出事了。
据说是我爸瞒着她在外头偷吃，对方还是个有家室的女人。俩人玩得正欢，恰好被逮个正着。那女人的老公早一天回来，看到眼前这情景，理智都没了，拿过厨房里头用来切菜的刀，准备和我爸同归于尽。
不过那小子实在太没眼力了，我爸是谁啊，就你！
故事的结局是：我爸冲动杀了人，一身的鲜血，那女人也被吓到了。他们俩准备一起逃亡，我想，那个时候他根本没想到自己那个未出世的女儿吧。
逃亡最后是没成，两天后就被警察抓了回来，判了死刑。
我妈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当场就给昏过去了！
要我说，我妈实在是太掉档次了！
有这么一个敢爱敢恨的老公，说走就走，那个劲，放谁身上能行？
也就我爸了不是？
不过很可惜啊，我没见过他长什么样，连照片的都没有。
人死了，活着的东西都是要收拾干净的，我妈连带着把我爸生前的照片也给烧了！
这个时候她反倒干脆了！
哼，我不喜欢我妈，没有理由的！
说回大块头吧。
大块头比我大一岁，打小和我闹到大。
那会儿我刚会和他们玩的时候，小朋友都欺负我，说我爸是杀人犯。杀人犯怎么地？你们敢么？
只有大块头陪我一起，我哭的时候他还会给我擦眼泪哩！
那个时候他可真有男子气概啊，吼一声“谁敢欺负我妹妹我和他拼命”，再也没人敢嘲笑我了。
不过可惜啊，这样的局势在我七岁的时候告吹了！
也不知道是我妈给我补得营养好呢，还是他爸虐待他了，现在的大块头长得比我还矮，人又干瘪，别说是他们那一伙，就连我，轻轻一推，估计他也该站不住了！
我走在前面，看了看街道上人来人往的。
桥头摆了一家凉茶铺，旁边挨着的是一个卖梨的摊子，哦，还有对面，那个是我最喜欢吃的……叫冰淇淋吧！
我渴死了，舔舔嘴唇，连口水都干了。
“诶，我渴了，你从卖梨的人那儿给我拿个梨来呗。”
说他笨他还真不聪明，这个时候摸了摸口袋，对我摇了摇头，“小嘟囔，我没带钱……”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没钱了，我的意思是……你去……”我做了一个“偷” 的手势，提示他：“你小心一点，喏……站在那儿，低□子，他看不到的……”
这个呆瓜，愣是没弄明白我的意思，最后居然还摇头，低声说：“夏瓣，我觉得……我觉得这样不好……”
哼，刚才偷橘子的时候怎么就没说不好，现在才和我讲道理，晚了！
见我拉下脸，他也看得出我现在不爽了，跟在我身后，边跑边解释：“诶……你听我说，咱这不是到家了么，我们家的雪梨可好吃了，我妈都自己都舍不得吃，只有客人来了才拿出来，你去我家吃吧。”
他跑得太急，见到我停下脚步时已经止不住，一个踉跄差点摔我身上，脸上的神情还是没变，怯怯地，对了对手指头：“夏瓣，你……你别生气了，我求你了……”
我看到他身上穿的那件衣服，灰色的格子衬衫，因为爬上树又给摔下来，沾了一层的灰没来得及掸，脏兮兮地，还有胳膊那里破了一小块，什么时候流了血也不知道，现在结了疤，更叫人看着心里发寒。
“你别解释了，反正你和他们一样是不是，你就是看不起我！”说着，我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他没站稳，屁股着地：“你……你……我再也不理你了……”
我哭着跑开，有些难过，又觉得委屈。
他干嘛不给我拿那个梨，我才不稀罕他们家的玩意儿呢！我要吃别人的，我就要！
我带了一身的尘土回家，没到门口就听见了我妈捣鼓缝纫机的声音。
夏天的傍晚，家门口的那一片紫藤萝开得正好，风吹过来，沙沙声在我听来甚为动人。
我脱了鞋子跑上楼，却没想到被她喊住了。
“饭在锅里，要吃的话热一热。”这个女人，每回吃饭就是不等我！
我才不会和她生气呢，我开心着，乐着呢！
结果呢？
饿到晚上八点多了，没气力地瘫倒在床上不想起来。
我的房间才巴掌大，地板又脏又黑，墙面上还留有一股沉重的粉尘味儿，闻在鼻子里很呛。光线也不好，因为家里没钱，所以每个房间只装了一盏灯，昏黄的灯光根本照不亮整个房间。床脚偶尔会有几只蟑螂，窗台上种的仙人掌连着隔壁家阳台的植物，伸出枝叶，夏天的时候特别容易引来蚂蚱什么的。
我关了灯，就这窗外那一点微弱的星光看着夜空，心里想着，如果能离开这儿该多好。
我没了爸，我自己的妈也对我不好，如果哪一天能离开这破地方，我一定……嘿嘿……把好东西都带回来，叫隔壁家那个大块头馋死！
想到大块头我就有气，太没义气了，一个梨都不肯为我牺牲！
以后见了他，我一定不理他。如果他不和我道歉的话……
我这儿正琢磨着，门却被人叩响了。
我那个死人老妈，也不经过我同意，直接踢门进来。
看我背对着她，走过来，放下手里的托盘，坐在我床前：“好啦，还赌气呢，你这不是得不自己饿死么。”
饿死就饿死，你还知道心疼呢？
夏青是个特虚伪的人，我就不举例子丢她人了，反正她也没什么脸面可言。
“起来吃饭吧。”她难得地把饭菜送到我房间来，我也不能怠慢了。
连忙起了身，就着夜光开动起来。
夏青撩过我挂下来的几根头发，把它们放到耳后，声音低低地：“你也该长大了，下半年是好读书的年龄了……”
“唔……唔……”我这边啃着包头，刚喝了一口粥，听她这么说，吓得咽不下一口气，咳了好一会儿：“你说啥？”
她看我这反应，还以为我这是惊喜，笑了笑，拉过我的手，轻拍了一下：“你啊，下半年，该读书了，读一年级……”
后面说了什么我没听清，一年级……
大块头也是一年级，那会儿我是不是可以和他一块儿上学了？
听说上学特别好玩，想着想着我就乐了。
哎，可是我刚还和他闹别扭呢！
☆、第二章 【姜文】
别看小嘟囔喊我大块头，其实我不叫大块头，我叫姜文。
是不是觉得这名字挺熟的？对，有个大明星也叫姜文。
长大以后，当我看到《让子弹飞》里头那个铁杆男人抽着烟的神情，嗯……这名字不错。
或许在这之前我就见过他了，小时候我阿妈爱看老文艺片儿，有一部叫什么……《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嗯，没想到男主角还有那么帅气的时候。
小嘟囔喜欢喊我大块头，我挺自豪的。可能她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了，不过也没关系，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她比我小一岁，我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看。
那个小女孩，粉粉嫩嫩地，难过的时候眼泪比黄豆还大，明明是伤心了，还倔强地步肯认输，抓着人家小孩的手臂，一口下去。
后来她被夏阿姨逮回去的时候，我没见着她什么反应，愣愣地，一语不发。
直到晚上睡在自家的床上，隔壁那一家传来孩子的哭声，我才知道，原来夏阿姨打她了。
那个时候我真的挺难过，真的。
我都没舍得打，不，别说打，多碰一下我都觉得心疼。
这姑娘太倔了，被打了还一声不吭地，我问她：“你昨晚是不是哭了？哭声还特响的那种？”
她很不屑的嘲笑我，小小年纪就阳奉阴违：“谁？你说谁？我？我哭？你该不会是自己尿裤子了梦见被你妈追着打了吧？”
哼，我阿妈说了，我是大哥哥，不能和妹妹闹别扭的，我才不会和她计较这个呢。
不过小嘟囔是真的很伤心，这个我看得出来。
那天下午，我领着一帮小男孩，都是和我差不多个头的，追到那一群欺负她的小朋友面前，故意吼了一大声：“谁敢欺负我妹妹，我和他拼命！”
那个时候我心里很没底，就怕身边的小伙伴给我冷场，又怕那一堆孩子王会哭着闹着揪着我，扬言和我打一架。
打架是可以的，但是不能和那帮小屁孩打才是。这是我的原则，不能破。
然而，我当小哥哥的时间并没哟很长。
八岁那年，小嘟囔的个头超过了我，比我高一个手指头。
好吧，我也知道很丢人，我也知道这样没面子，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小嘟囔会长大的，我也会。她只是现在比我长得高而已，以后嘛……嘿嘿……难说。
我被她一把推倒在地，屁股咯着火热的油柏路，真叫一个疼啊。
我想喊住她，可是刚才那一下，我是真的疼得喊不出声儿了，只能睁着眼睛看她越跑越远的背影，心里骂自己：真没用，嘿，你真没用！
回到家，阿妈在做饭。热腾腾的香味儿从厨房飘来，我一闻就知道，晚上有我喜欢吃的那种鸡翅。阿爸坐在庭院里，手里拿着一叠旧报纸，鼻子上架了一副眼镜，十足的学者的摸样。我看着他这样，想起下午李老太气急败坏地摸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怕被阿爸听见，捂住嘴，尽量小声，可是还是被发现了。
刚准备转身上楼，阿爸洪亮地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阿文，过来！”
我只好灰溜溜地上前，听他训。
“今天做什么坏事了？”这是阿爸最喜欢问的，每天必问一回，我习惯了。
“没……没有……”我的回答就这俩字，想着如果刘老太的事真的叫他发现了，大不了就是一顿臭揍！
阿爸放下报纸，两只眼睛像是要弹出来似的，看着我，看得我满身起毛，语气却不变：“没有？哼……没有你哆嗦什么？”
我抬起头，看了看庭院里头那棵大槐树，哎，还别说，真大哩。
“我……我饿……”好一会儿，我终于有些力气了，才回他。
阿爸就是喜欢训斥我，想着我什么都好，可是哪有这么简单的？隔壁家的王小多，天天挨他老爹的揍，也没见他多长见识啊，一样那么讨厌！
最后还是阿妈出来拯救我，“孩子饿了就快吃饭吧，你在哪儿啰嗦什么！”
阿爸怕阿妈，平时我犯了错，躲在阿妈背后，他就只能一个人干生气，嘿嘿……就像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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