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关我什么事。”闻重抱臂道。
天衍气得鼓鼓的,冲掌柜的一扬手,“一笼水晶小包子!”掌柜的有些迟疑的看了看,“他会付钱给你!”天衍指着闻重,那掌柜的才放心的叫厨房准备去了。
待两人气都平了,小酒馆里就只闻天衍咬包子和李思骁不时的饮酒声。闻重只觉得几日来被各种事务压得透不过气,今日还出了这么一遭,不禁松懈了平日挺直的腰背,略微向前伏在桌上。
天衍当闻重还在生气,把并蒂莲递给他。闻重微微抬眼,天衍不禁又被这双幽黑的深瞳攫获了。这双眼睛绝望的没有光彩,然而却无论何时都不会动摇。
“一开始就是送给你的。”天衍放下包子,神情认真的说。
闻重看看小家伙绷起的脸,一笑置之。
“真的!我想和你百年好合,闻重。”见闻重不信,天衍有些着急。
闻重险些扑到在地,“不要胡言,你知道什么叫百年好合!”
“百花楼的姐姐告诉我,你想和谁一辈子都好,就叫百年好合。”天衍解释。
闻重的脸刹那间变了好几种颜色,少顷他绝望的低吟一声,“先皇啊——”
难得看到闻宰相如此窘态,默默喝酒的李思骁长发遮掩的嘴角悄悄扬起。
第五章 出使前夕
今日轰轰烈烈的早朝结束之后,闻重在预料之中的被叫到了宝慈殿。
说辞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一番寒暄也不在话下。
段太后沉吟许久,许久沉吟,终于拍案而起:“变卖宫中宝器珍玩,亏得他想得出来?小孩子不懂事,闻重你也不知道拦?”段太后阴柔语音说出如此铿锵的话来,旁人顿觉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微臣知错。微臣不知圣上打算早朝对百官言此事,未能及时劝阻。”
“原来闻大人不知此事。今日早朝那么多大臣反对,你几句话把人家都呛回去了。我还以为你与官家早就说好的呢。”段太后轻笑着瞥看闻重。
“官家既然开了口,微臣不得不维护他的威严。”
“唉……”段太后幽幽一叹,“皇家之物流落民间,威仪何在啊……”
“官家说,非常时期要用非常手段。”闻重道。
这时已来了内臣唯唯诺诺的来收宝慈殿的玉器摆设,段太后一副恋恋不舍,然而又怕内臣笑话,只好冲着闻重干瞪眼。
“太后娘娘,北国不得不防,荀大人要求国库给军队拨款是在情理之中;只是现如今国库的确拿不出银两。官家之举也只是一时之计。微臣近日将出使西朝,愿得与西朝联盟,共同对抗北方。”
“闻重……”段太后叹来叹去,终无奈对他一挥手。于是闻重告拜而去。
被宝慈殿内的熏香熏得昏昏沉沉,闻重漫步走到后苑御花园,深呼吸了几次才缓过来。走过树丛阴翳,看到了空地上正在蹴鞠玩的天衍和云姬。空地边树荫下,吴翰尧正坐在石桌前嘬着茶。
闻重不叫那两个玩得正欢的孩子,走到吴翰尧旁边坐下。
“官家小小年纪就这么有主意,长大了真不知成什么样。”吴翰尧捋着花白胡子道。
“有时想他快点长大,有时又怕他长大。”闻重略微怅然。
“贤侄,瞧你这话说的,跟个小寡妇似的!”吴翰尧大笑。
闻重有些赧颜,不说话了。
少顷,吴翰尧低声问:“什么时候动身?”
“三天后。”闻重道。
“刚去太后那儿了?跟她说了?”
“既是正式出使,自然不能瞒她。只是尽量不声张而已。”闻重面色略凝重,“面上谈开放通商城镇的事,官家卖的宝器玉件也可以拿来向西朝兜售,当个幌子。”
“西朝若是已暗中和北国勾结,你此去恐怕危险。”吴翰尧对冲他摇手的云姬吐吐舌头,又转回头低声道,“西朝境内无妨,只是怕路上——”
此时恰好球滚了过来,闻重弯腰拾起来。天衍扑过来拉闻重,“一起来踢,我跟云姬一伙,你和吴老将军一伙!”
“嘿!那官家可是输定了!”吴翰尧起身做鹰扑状。
云姬捂住嘴笑眯眯的钻到天衍身后。“别怕云姬,我保护你,肯定是咱们赢!”天衍道,一和姑娘家在一块就立马一副男人样儿了。
“闻重,快来啊!”天衍对捧着球的闻重道。
一和这小皇帝在一起,任什么心事都得放下。闻重摇头笑了笑,把球丢到地上踢了出去。
这一夜,闻重和往常一样将奏章读给天衍,天衍也依旧每隔半柱香的功夫就要东张西望打岔说旁的。夜色暗暗,西风吹下几瓣桂花,飘落到灯光笼罩的书桌前。天衍捏在手中闻着,微微笑起来。灯光下闻重竟顿觉时光回转,那音容笑貌俨然与泰明帝无异。闻重稍稍远离,揉了揉眼睛。
“天衍。“闻重唤道。
“今后一个月的奏章,你要自己认真的批阅。”
“闻重?你要去哪?”天衍愕然坐直。
“我后天要出使西朝,两个月方能回来。”闻重低头看奏章,不与天衍惊愕的眸子对视。
“干嘛不让别人去?”天衍按住闻重正在看的奏章,“你不是要我整整两个月一个人面对那班凶神恶煞的老臣吧?”
“你总要自己面对。”闻重拨开天衍的手。
“不行,我不准你去!我下圣旨!”天衍大呼。
闻重看着这只气呼呼的小皇帝揉起了太阳穴,“若非有要紧之事,我也不会去。还怕你趁我不在又惹出什么事呢!”
“你有什么要紧事?”小孩子打破沙锅问到底。
闻重看了看他,沉吟片刻,道:“去说西朝与我朝结盟,共同对北。天衍,此话莫要到处乱说,千万记着。”
天衍重重点点头。
“军事力量固然重要,不过也要适时借势。南国现在需要的是养精蓄锐,此时战事对我们百害而无一利。所以要与西朝形成犄角之势,威慑北国,为南国复苏争取时间。”
天衍眨了眨眼睛,点点头。
“天衍,武功固然有用,但更重要的是会用人。”闻重看着这个半大的孩子,不知是否要继续说下去。就是在这种时候,闻重格外的不希望天衍长大。
“罢了。”闻重终还是摆摆手,止住了话题,“我两个月后就回来了,你好好读书写字,不要对吴将军淘气,奏章要认真看,别和太后争执,不要欺负下人,不要到处乱跑……”
“闻重……”天衍撅起了嘴。
“好了,我不说了,你千万记着这些。”闻重注视天衍道。
“闻重,那你带些好东西回来给我,”天衍拉拉闻重的头发,“我与你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这种话不要再乱说了!”闻重差点跳起。
天衍笑得前仰后合。
闻重出了福宁殿又去了次都堂,一直待到了子时三刻才回府宅。
进屋点起灯,正打算略微打点下行装,却突然听到一阵异声。闻重以为是风动竹林,定定盯着映在窗纸上的竹影,却只见其如水墨画上一般静止。
闻重自嘲的笑笑,正打算回身,屋外却突然又一声响起。闻重心一惊,不敢眨眼的盯着屋门。此时正是深夜子时,莫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闻重虽不信鬼神,此刻也有些惶惶了。
偏偏在这时,门突然响了。闻重猛的一退背撞到了墙。待定睛一看,门开处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头发遮住了大半面容。
闻重终于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原来是李公子。”他想到自己的丑态都被李思骁看见了,顿时满面通红,还好屋中光线暗看不清楚。
“我本来一个时辰前就到了,没想到闻大人今日晚归了。”李思骁被闻重请入坐下,道。
闻重有些惊讶,“李公子怎么知道我何时回?”
“闻大人一般亥时三刻出东华门,我在东华门时常见着你。”看不到李思骁表情,只见着他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原来如此。”闻重道。他拎起茶壶时,才想起昨天起就没有泡茶了,正要折身去柜中去茶,只闻得一股酒气。李思骁咬下酒囊塞子,道:“不必麻烦。”言罢灌了一口下去。闻重只闻味道就知道这酒烈的很。
“李公子今夜找我所为何事?”闻重坐下问。
李思骁停了停,道:“我以为你知道了。吴将军让我保护你出使西朝。”
闻重一时惊讶。
“如果你不愿意也无所谓,我本就无可无不可的。”李思骁又喝了一口酒,酒味直扑而来,闻重忍住没有用袖子掩住鼻子。
只是一种感觉,闻重觉得说一些路途危险或是表达信任的话对这个人来说都是无意义的。而他对这个人也有种莫名的信任,难道只是因为每天夜里东华门那一个无言的照面么?
“有劳李公子。”闻重一揖道。
李思骁无言静坐,看不清他的表情,少顷,他又仰起头喝起酒来。
作者有话要说:啊~~先发存稿~日更,日更哦~~(*^__^*)
第六章 西朝之行
闻重一行人于八月望日这天离开汴梁,顶着夏日的余热,踏上西朝之行。
一路马车颠簸,闻重穿的又多,不觉有几分晕眩。他幼年与其父走遍大江南北,记录各地河道,练就一身强壮的筋骨,不想这几年来定居汴京,事务繁多疏于锻炼,如今出门在外才发现体力大不如前了。
闻重撩开车窗的帘子,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注意到车窗外就是李思骁的马。李思骁微侧头,似乎在看他。闻重这人有时有点好面子,连忙拉下帘子,他年纪不过比李思骁大一点,总不愿被当做身子骨不好的老前辈看待。
一行人马不停蹄的走了整整一天,待夕阳落到了山头才住进了一家驿馆。闻重如释重负,下了马车活动筋骨,正见着李思骁一边看着驿馆的人一边核对纸上的名单。闻重平时看此人总是漫不经心的态度,没想到这么谨慎。名单什么的如何得来闻重自然也不得而知,待他过去想问,李思骁已收起了名单大步进了驿馆。
一行人都吃了晚饭,各自回去休息。闻重一身疲劳,和衣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儿,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望向窗外,驿馆大屋的灯火还亮着,想必不过戌时。闻重起身,一摸中衣全让汗水濡湿了,他出了屋打算让驿馆的人烧些热水洗个澡。
走在驿馆隐没于野草中的青石板路,不觉脚下鞋子都被露水打湿。闻重走过李思骁房间,听到里面细碎的声音。他本无意关注,然而女人的呢喃和深重的呼吸不住的钻入耳中。驿馆这种地方,大多有些靠招揽旅客为生的散妓。闻重站了一会儿,很快又匆匆走开了。心里有种莫名的不适,李思骁明明比他小,对于此事却远比他老练的多。闻重想起吴翰尧总嘲笑自己是无烟无酒无女人的三无人士,或许真是自己太过拘谨了吧。
次日清晨,一行人用了早饭。座间递食闻重闻道了李思骁身上那股脂粉味,昨夜的不痛快忽然又袭上心头。他草草吃了饭,令护卫随从快些收拾上路。
一天二人也无所交谈,夜了住店亦无言语。闻重本就冷淡,李思骁也是个闷葫芦,中间再有意无意的横了一杠子,行路的气氛愈发沉闷。如此又走了三天。
这一日天降大雨,电闪雷鸣。这时节的雨,不下则已,一下起来就是一整天。马上的随从护卫个个被淋成了落汤鸡。闻重也未能幸免,雨水从马车顶棚上滴答滴答的落下来,弄的身上潮湿一片。
快马加鞭,一行人好不容易赶到了下一处驿馆,随从们一股脑涌进去,叫苦不迭。驿馆里的人出来相迎,闻重见李思骁又在细细核对。
驿馆人员中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见状笑道:“我们这是一家人一起开的客店,小的叫谢三。这是贱荆,那是我哥哥和嫂嫂,还有个八十多岁的老婆婆。”言罢请闻重入内。
刚一进大堂内,就见着一个身高不过五尺满脸褶子的婆婆直扑闻重而来,被谢三一把拦住。那婆婆死死盯着闻重不断大呼“阿林”。
“婆婆她老糊涂了,见什么人都叫阿林,客官多多包涵!”谢三道。
闻重觉得那婆婆的目光有几分骇人,但想来这荒山野岭什么样的人没有,也不足为怪。“阿林是何人?”闻重问。
“是我翁翁,二十年前就过世了。”谢三一指堂中角落。闻重看到了那边供着的牌位,才知道刚刚一直闻到香的味道从何而来。
屋外雨一直在下,闻重他们稍稍歇息,就被告知晚饭好了。这驿馆近山,晚间点火容易引来野兽,故饭造的早些。大堂饭一开,饥肠辘辘的护卫随从皆狼吞虎咽起来。不一会儿谢三媳妇便送上了温过的当地黄酒。随从们都抢着喝酒驱散寒气,一时间酒气铺天。
闻重一边用饭,一边向房间一隅望去。李思骁一个人坐在角落默默吃着。闻重心想这人不像其他随从彼此间朝夕相处惯了,人又有点傲慢,大概和众人不能融洽。本是自己请他护卫的,闻重觉得总这么不说话也不合适。正准备过去,却见谢三媳妇把酒端到了李思骁面前,李思骁拉住了那娘子的手,细细看着,还贴到那娘子耳边说了好一会儿话。
连有夫之妇的主意都要打了!亏得自己还一直当他是外表疏狂,内心正直之士,闻重顿觉失望。
待那娘子走了,李思骁从腰间口袋掏出银针试了毒。然后直接拎起酒坛喝起来,比起什么宰相的护卫来倒不如说是个江湖侠客更为恰当。
闻重吃完晚饭,一个人先回了房间。
窗外雨比刚才更大了,打在支起的窗上哗啦啦响个不停。不知京城是否也是秋雨涔涔的,即使下雨天衍也不会老老实实坐在书桌前,想必是伞也不打的跑到池塘边,而且宫里也没人拦得住他。闻重这样一想,顿觉坐立不安。
云层中突然一声雷鸣,紧接着雨势更大了几分。北方的雨少,河道浅,如此大雨不知会不会淹了庄稼。他又想到了荆湖北路的河坝,不知修得如何了,今年雨季太长,恐怕施工困难。闻重总是一下雨就想到河道,这是当年与他那研究河道的爹爹四处游历时留下的习惯。他本应继承衣钵,只不过那个时候不巧遇到了风流倜傥的泰明帝。
隐约的,闻重闻到了焚香的味道,他一瞥,突然一个闪电,划亮了门口小老太婆枯树皮一般的脸。
老太婆依旧直勾勾的盯着闻重走到他跟前。
“婆婆,有事吗?”闻重请老太婆落座。
“阿林。”那老太婆只盯着闻重眼睛念叨。
“婆婆,我不是阿林。”
“怎么不是?”老太婆嘻嘻笑了,满口牙都是黑的。“怎么不是,瞧着这眉毛,这眼睛,鼻子、嘴,这个子,我的阿林可是个俊男人哩!”
这老婆婆大概真是神志不清,闻重也就任她叫,不再纠正。
谁知这老婆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罐子,哐当哐当摇晃着递到闻重面前,“阿林,你上回听我的话,上山避难,今日才能回得来啊。你这命里多灾的哟,让老婆子再给你算上一算吧!”
闻重无奈,只好随便抽了一签,递给老婆婆。
那老婆子用舌头舔掉了签上锈的泥,看一眼,一骨碌扑到闻重脸前。闻重着实被吓了一跳,勉强没有站起躲闪。
“阿林,你这命里多灾的……你一辈子享不到福,凄凄凉凉……你要死在你最惦记的那个人手里……”
闻重脸色有些发白,焚香的味道驱之不散。
“你要死在你最惦记的那个人手里。”那老婆子又露出黑黝黝的牙嘻嘻笑着。
空气变得凝重,闻重头有些晕,胸口也闷起来。正当这时,谢三突然从门口冲进来,抱住了老婆子,连忙向闻重赔礼,老婆子被抱出房间之时,依旧直勾勾的盯着闻重的眼睛一声一声喊着“阿林”。
剩下了闻重一个人,那句诅咒般的卜卦盘桓不散。他从不相信算卦,只是这样的话听起来终归还是叫人不快。天色已晚,闻重穿着亵衣躺在床上,用被子盖住了头。
闻重头胀胸闷,想来是被雨淋,染了风寒。夜里他时寐时醒,辗转反侧。
最终他仰面睁着眼,无可奈何的听着窗外雨声。
“还没睡着?”突然屋中一个声音响起。
闻重一惊,突然看到床下旁边地上一个人坐起身来。
“你怎么在我房里,什么时候来的?”闻重问李思骁。
黑暗中看得到他似乎笑了一下。“若让你这种不会武功的人都察觉我,就不必做你护卫了。”
“总觉得这驿馆有点怪,明天一早起来就走吧。”黑暗中听得李思骁道。
闻重闷闷的点了点头。
窸窣的摩擦声,李思骁扭过头看闻重,“问你个问题。”他道。
“什么?”闻重说。
“你要是想干那种事时,怎么办?”李思骁问。
床上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丢下一句话来,“小毛孩子少问大人的事!”
“好个装模作样的大人。”床下的说。闻重觉得此刻李思骁一定是在笑。他笑起来总没有声音,很短,让人觉得很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