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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勇的话音刚落,倪云飞忽然感到自背後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他低下头,只见一截锈蚀的铁钎,自他的心脏部位露出尖端。
他抬眼看匡勇,如同脱水的鱼般张开嘴,似乎想说些什麽。
但最终,他什麽都没有说出来,便合上双眼,倒在匡勇的怀里。
匡勇抱着倪云飞,感觉着他的身体在怀中渐渐冰凉。
匡勇忽然想起来,他和倪云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倪云飞对他说──
“我是天底下最坏的坏人……现在我这个坏人,想跟你做朋友,你怕不怕呢?”
那个时候,倪云飞的笑容帅气又温暖。
那个时候,他说他不怕。
现在才明白,倪云飞真的是个坏人,从一开始就没有骗他。是他自己如同扑火飞蛾,寻求那一点致命的温暖光焰。
当倪云飞的身体完全变凉之後,匡勇松开了倪云飞,任他的尸体重重跌落在脚下。
花百年拿着带血的铁钎,在匡勇身旁沈默矗立。
匡勇再不看倪云飞,自顾自的转身开窗。这房间太压抑太沈闷,他需要新鲜空气。
面对着窗户,他将双手插进裤兜,触碰到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
顺手拿出来,发现是他偷倪云飞的那块金表。
匡勇咬了咬牙,想要把金表从窗户扔下去,却终於还是没有扔,重新揣回裤袋。
就算这三年来,倪云飞给他的幸福快乐全是虚假,他也曾经沈溺沈醉。
他不想丢弃最後一点证明、最後一点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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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正午,匡勇一边打呵欠,一边在街道上快步行走。
“等等,你这是要去哪里?!”花百年跟在他身後,神情焦急。
“去红吧找豹哥拿药啊。”匡勇没好气的白了花百年一眼,“没看见我瘾快犯了麽?”
“匡勇,你不要去好不好?”花百年苦苦哀求,“我们去戒毒中心,好不好?”
匡勇咯咯一笑,扭脸望向花百年,目光阴森扭曲,“算了吧,我可受不了戒毒的苦。”
再说,这也是倪云飞的愿望。
倪云飞用生命,偿还了欺骗设计。
他匡勇既然无法求死、无法相信别人,就用今後的生命,来偿还那三年的虚假幸福。
花百年听匡勇这样说,百般无奈,只得默默跟在他身後。
很快,匡勇到了红吧门口,将黑衣男人的名片递给门童,门童将他们引入吧内的一间包房。
黑衣男人名叫杨豹,是红吧的老板。在红吧,基本上人人都称他一声豹哥。
包房内,杨豹坐在张猩红色沙发上,和一个浓妆女人卿卿我我。见匡勇进来,慵懒的朝他笑笑,“小兄弟,就知道你会来。”
“说吧,想要我做什麽。”匡勇走到杨豹对面坐下。
“好,小兄弟真是有胆色,快人快语。”杨豹赞道,“其实呢,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最近有人老踩我们的场子,我们这儿缺人,看你能不能加入。”
“没问题。”匡勇答应的爽快,“不过,我现在没地方可去,豹哥能不能给安排个住的地方?”
“那当然。”杨豹大笑,望向身旁的女人,“彩蝶,吩咐下去,给这位小兄弟准备间房。”
女人应一声,摇曳多姿的起身。
匡勇向杨豹道了告辞,随着女人离开包房。
……
女人为匡勇准备的房间就在红吧後院,很是简陋狭小,除了基本的家具之外,再没有多余的东西。
女人斜斜靠在门槛那里,看着匡勇收拾东西,说着闲话,“……刚开始做小弟呢,是这样的。等以後你混出名堂,豪宅美女、大笔的钞票,自然而然滚滚而来了。”
说完,女人轻笑一声离开。
“匡勇,这不是个正经地方。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花百年在匡勇耳边絮絮叨叨。
“你别吵。”匡勇不耐烦的打断花百年,“就这麽走了,我每天上哪儿去拿药?”
他现在已经基本知道,杨豹要他做什麽了。
吧里缺人的时候,他是跑堂小弟;有人踩场子的时候,他是免费打手……可能除此之外,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未知用途。
他做这些事,杨豹不需要付他一分钱,更不需担心他跳槽另谋高就,只需提供他食宿以及每日所需的海洛因,就足以令他死心塌地、赴汤蹈火。
想必被杨豹以这样手腕控制的人,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後一个。
“你犯瘾的时候,我可以帮你拿啊。”花百年声音颤抖,不明白他和匡勇怎麽走到了这个地步,“求求你,不要被那个豹哥控制……他不是好人。”
“那麽,离开这里之後,你想我去哪里?”匡勇嗤笑。
“你可以回技校上学……再不然,回镇上做事也好……”花百年看着匡勇的表情,声音越来越低。
匡勇摇头,“你知道的,书,我已经彻底念不下去了。至於回镇上做事,你觉得我有可能在那个镇过上好日子吗?”
他今生今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花百年沈默不语。
是啊,那个镇上的所有人,都知道匡勇曾经毒杀他外婆李琛。
而匡勇和李琛之间的心结,两人的性格缺陷,注定他们不能在同一屋檐下相处和睦、祖慈孙孝。
“花百年。”匡勇翻身躺在床上,幽幽开口,“我眼前的路,只剩下一条。”
倪云飞为他指引的,漫漫不归路。
********************
李琛背着竹背篓,在匡勇所在的技校门口徘徊,神情带着期待,又有些不安,模样比从前苍老憔悴了不少。
这几年,匡勇很少回镇上,就连寒暑假、逢年过节也常常在城里度过。
人老了,无论孩子出不出息,总希望孩子在身边。然而,匡勇和她的关系日趋冷漠淡薄,大多时候,她竟连挽留的话都没办法出口。
她不会写信,不擅言辞。她对匡勇的爱,也只能表现在每月按时寄去的汇款单上。
她常常想,或许等匡勇再长大一些,再懂事一些,就能理解她对他的用心良苦,就能谅解化解他和她之间的过往种种。
她一直在等待,等待匡勇回到她身边。
然而最近一段时间,她每月按时寄去的汇款单总是被寄回。她不知道匡勇发生了什麽事情,终於再也等不下去,带上家里最後一点积蓄,来到匡勇所在的学校。
她想见他,想的心都疼了,想的几近疯狂。
放学的铃声响起,学生们三三两两走出校门。
李琛连忙上前,拦住一个男生,“同学,我想问下,你知不知道二年三班的匡勇?”
“啊,我就是二年三班的。”男生看了眼李琛,“您是匡勇的亲人吗?匡勇在一年前就退学了,您不知道?”
“退、退学了?”李琛大惊失色,“那,他现在在做什麽?”
“我也不太清楚啊。”男生耸肩,“不过听说……有人在红吧见过他。”
“红吧在哪里?同学,你一定要告诉我。”李琛万分焦急,一把抓住男生的衣袖不放。
“哎,您别着急,我告诉您就是了。”男生退後一步,有点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
……
华灯初上,红吧之内人声鼎沸。
“妈的,王八蛋!叫你们老板出来!”一个看上去邋里邋遢的中年男人,一脚踏翻了面前的玻璃桌。
玻璃桌在地上碎裂,发出砰然巨响,周围客人们纷纷尖叫,躲避飞溅的玻璃碴。
见有人找碴挑事,一些客人连帐都来不及结,就悄悄离开了酒吧。
杨豹很快在一群侍应生的簇拥下,应声而至,来到中年男人对面,“这位客人,有什麽事吗?”
“什麽事?!”中年男人指着杨豹的鼻尖,“你他妈的是卖酒还是打劫啊,东西都这麽贵,马上给老子降价!”
杨豹深深吸了口气,眼睛微眯,“是城东三少让你过来,试我这里的水深水浅?”
“什麽三少四少!”中年男人眼珠转了转,接着怒骂,“老子就是看你这里不顺眼!”
杨豹不再看中年男人,侧过脸唤了一声,“阿勇。”
匡勇上前,兴味盎然的看了眼中年男人,应道:“豹哥。”
匡勇在红吧做事,已经有一年。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他放纵而狠厉,打起架来悍不畏死,很快成为了杨豹身旁的得力干将。
“这位先生醉了。”杨豹指了指中年男人,“你带人送他出去,好好招待。”
“是,豹哥。”匡勇简短的回答之後,朝身後挥了挥手,立即有两个打手上前架住中年男人,将他朝酒吧外拖去。
“放开我!放开我!”中年男人一边挣扎一边大叫。
匡勇再不发一言,跟着打手走出酒吧,望向中年男人的眼神森寒阴鸷,又隐隐透着嗜血的兴奋。
********************
光线幽暗的窄巷内,两个打手站在一旁,匡勇手执啤酒瓶,用力朝中年男人砸去。
随着“砰”的一声,啤酒瓶在中年男人的头上开了花,中年男人顿时惨嚎一声抱头蹲下,血流披面。
匡勇却仍不放过他,一脚把他踢倒,跨坐在他的身上,用拳头左右开弓,开始击打中年男人的脸。
拳头击打在中年男人的面颊上,发出沈闷声响。
粘稠的鲜血,沾染在匡勇的拳头上。
匡勇听着中年男人的惨叫求饶,闻着鼻端浓郁的鲜血气息,只觉得越来越兴奋,下手也越来越重。
这一年来他放纵狠厉、悍不畏死,是因为他知道,他怎麽样都不会死。
有花百年在他身边,他会活到寿命终结的那一天。
在这个世上,他既没有留恋的东西,也没有可以害怕的东西。
“勇哥,算了,勇哥!”旁边的打手见状,上前把匡勇拉开,“再打他就没命了。他是城东三少的人,豹哥的意思就是教训教训他,没想闹出人命。”
匡勇虽觉得仍未尽兴,却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匡勇听到一声短促尖叫。
匡勇定了定神,只见李琛背着竹篓,就站在他对面,容颜苍老,满脸的惊惧痛楚。
不知道她在这里站了多久,刚才光线太暗,匡勇他们竟没有发现。
匡勇别过眼不看她,她却径直朝匡勇走过来,伸手抚过匡勇的面颊,抖着声音道:“……勇勇,你怎麽变成了这样?”
她记忆中的匡勇,绝不是现在这样狠戾嗜血的样子。
匡勇沈默不语,一把推开她,大步朝前走去。
李琛嘤嘤哭着,想要追上匡勇,却被两个打手拦下。
“你们拦我做什麽?他是我孙子!他是我孙子!”李琛哭喊。
匡勇听到她的哭喊,慢慢回头,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听到了吗,老太婆,勇哥说不认识你啊,别罗里罗嗦了,快走!”两个打手把李琛推倒在地上,跟在匡勇身後离开。
匡勇听到身後传来李琛的哀哀哭声,咧开嘴笑了一下,没有回头。
他知道李琛爱他重视他,也可以忘记从前她带给他的伤害,但他现在已经完全不为所动。
在杀死倪云飞之後,他身体里的某个感觉器官似乎就坏掉了。恶意或善意,爱或憎恨,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区别。
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沈默,把自己完全封闭。他将从前的怯懦逃避,化做追求血腥刺激的疯狂。
匡勇伸出右手,狠狠抚过左腕上戴着的金表,金属的冰冷顿时在指端蔓延开来。
倪云飞,看到这样的我,你是不是很高兴?
(1。86鲜币)冥伶(九)
今晚,红吧经中年男人这一闹,提早结束营业。
虽已经是深夜,但在红吧做事的,全是昼寝夜出的习惯,谁也没办法就去睡觉,便纷纷外出找消谴去了。
匡勇不喜欢和人成群结夥。他吸饱海洛因之後,独自骑了摩托,在公路上漫无目的飙车。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花百年伏在匡勇的後背上,眉头纠结,眼神凄怆,“我知道你为倪云飞的事很难过,但你这样生活,已经整整一年,还不够吗?你现在吸食海洛因的量越来越大……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死,我也救不了你。”
“我有要你救我吗?”匡勇声音冰冷。
花百年在他身後,小声抽泣起来。
是的,从一开始,匡勇就没有要他相救。
是他在匡勇跃下高楼一心求死时,执意将匡勇救回,是他亲手将铁钎刺进倪云飞的心脏。
以当时的情况看来,他不能不这样做,否则他阻止不了匡勇求死,浇灭不了匡勇胸中的汹涌恨意。
然而时至今日,他才觉得自己当初是做错了。
匡勇是活下来了,但这样的活着,伤人害己,就真比死更好?
但无论如何,匡勇在他看来,还是个孩子。他虽悲伤失望,心里却总抱着一线侥幸,总希望有一天,匡勇能够迷途知返,放下所有的心结伤害。
匡勇沈默不语的开着摩托,不知不觉中偏离了市内大道,来到近郊的一条公路上。
“勇哥,勇哥!”有人认出他,在公路旁向他拼命挥手,大声喊叫。
没想到这条路上居然能遇到认识的人,匡勇停下摩托,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居然是程新和孟阳。
自从初中毕业之後,匡勇虽和他们两个渐渐疏远,再没什麽接触往来,却也听说过他们的一些消息。
他们两个离开中学之後,就开始在社会上混,到现在都没混出什麽模样,在道上名声也很是不好。
程新和孟阳一先一後,向匡勇跑过来,程新对匡勇点头哈腰,搓着手道:“勇哥,听说你在豹哥手下做事,很受重用,真是发财了。”
匡勇淡淡看了满脸谄媚的程新一眼,想起几年前,他在学校恶整自己的事情,当真是恍若隔世。
“是这样,我跟程新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事情做,今天这麽巧遇上勇哥也是有缘,希望勇哥看在我们同学三年的份上,提携提携我们。”面对匡勇的冷淡,孟阳讪讪的笑,说着套路话。
“这麽晚了,你们在这里做什麽?”匡勇面对他们的热情迎奉,并无半点动容。
“我知道,勇哥现在肯定是看不上我们。”程新摸了摸头,“但我们真的不是没胆,只是没机会发挥……我跟孟阳守在这里,就是等着今晚干一票。”
“哦?”匡勇听他们这麽说,感到有些兴趣。
“打劫出租车司机啊。”孟阳神神秘秘的解释,“我们假扮乘客上车,引司机到偏僻的地方下手,听说很好赚的。勇哥,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做?”
“……好。”匡勇点了点头,把摩托停在路旁,跟程新孟阳一起,沿着公路慢慢行走。
反正他今晚闲得无聊,不如做件刺激的事情来消遣。
三人大约在空寂的公路上步行了十五分锺之後,终於拦到了一辆没有载客的出租车。
“师傅,我们要去林厂。”程新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上。
孟阳和匡勇随即也跨进车内,在後座落坐。
司机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满脸憨厚,为难道:“天已经这麽晚了,林厂位置又很偏啊……”
“哎呀师傅,我们就住林厂,也没办法啊。”程新挂上一脸焦虑之色,“说起来,都怪我们贪玩,搞的太晚,到现在几乎完全没有车,我们等了半小时才等到师傅你这辆车……你要不送我们过去,我看我们就得步行到天亮了。”
匡勇坐在後座看程新表演,唇畔带一抹饶有兴味的笑。
“好吧好吧,我就送你们一程。”司机终於妥协。
“谢谢师傅!”程新笑的亲切无害。
……
出租车一路向前行驶,程新看看完全失去戒备的司机,朝後座的孟阳做了个眼色,将怀中藏着的长柄西瓜刀,悄无声息抵在了司机的脖颈上。
司机感觉不对,低头一看,只见一把锋利的刀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直晃,吓的声音都变了调,“你、你要做什麽?”
“乖乖停车,把钱交出来,就饶了你。”程新一改适才的无害模样,凶恶的瞪着司机,“不然,我这把刀可不认人。”
司机无奈,只有依言停车,把钱包掏出来递给孟阳,“都、都在这里了。”
孟阳打开钱包,顿时翻脸大怒,“就这麽点零钱,打发谁呢!我劝你识相些!”
司机冷汗淋漓道:“我是真的只有这麽多了,最近是淡季,生意不好……”
司机的话还没说完,就发出一声惨嚎。
程新往他的大腿上捅了一刀,鲜血溅的车内到处都是,恶狠狠道:“说,究竟还有没有!”
“没有了,相信我,真的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