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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吕青却伸出手,拉住了她的腕,“你连着几天都这个样子,让我怎麽放心?”
“吕青,谢谢你……但是,你帮不了我的。”文娜苦笑。
“我可以。”吕青凝视着她,目光坚定,“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
文娜犹豫了半晌,泪睫於盈,最後轻轻点了下头。
她和吕青几年同窗,彼此都有好感,吕青也曾经向她隐晦表白过爱慕之情,只不过她因为花百年的心结,一直没有接受。
吕青倒也是名君子,即使被她拒绝,也照样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她心里多少对他有些歉意。
这几天,因为花百年的事情,她的心情一直陷入低潮,痛苦难耐,又无处对人倾诉。
适逢这时吕青向她伸出援手,她很难抗拒。
吕青见她不再抗拒,松了口气,“我们去图书室吧,那里清静。”
说完,吕青起身,将右手伸给文娜。
文娜踌躇片刻,终於将手放入他的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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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时间是下午五点半,因为最近没有考试,大学图书室此刻空无一人,只有橙红色的午後阳光,斜斜照进室内,呈现出一种静谧温暖的美。
看管图书室的阿姨正要锁门回家,却见吕青和文娜一前一後走过来,吕青见状连忙朝她打招呼,“阿姨,我和文娜要查几本资料,能不能晚点关门?”
想早些回家的阿姨,露出为难的表情。
“放心放心,阿姨你尽管回家。”吕青看出她的心思,笑道,“只要把钥匙给我们,我们走的时候记得锁门就行了。然後明天上学的时候,我再把钥匙还给阿姨。”
“好吧。”阿姨听吕青这麽说,也松了口气,把图书室钥匙给了他,“我是放心吕青你们的。”
说完,阿姨拎着编织袋,朝他们两个笑笑,转身离开了。
吕青和文娜步入图书室,朝成排的高大书架走去。杨司令本身很看重读书人,从不干涉文娜在校内的事情,也只有在这里,他们能瞒过杨司令的耳目。
站在两排书架之间,属於两人的世界一片寂静,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呼吸。
文娜稍微感觉到些局促不安,打开书包,拿出盒烟,从其中抽出一支,凑在唇边就要点火。
“烟不适合你。”吕青伸手,夺过文娜指间的烟,微微皱眉。
“其实,我并不喜欢烟。”文娜轻笑,笑容中带一丝茫然,“但是,烟能缓解我的情绪。”
吕青犹豫片刻之後,沈默着将烟嘴递到文娜唇边,让她叼住,然後替她划着了火柴。
文娜略略倾身,一边用右手拢住吕青指间的火焰,防止被风吹熄,一边将口中所含的香烟,凑近那团炽热橙红。
当吕青手中火柴熄灭的时候,文娜已经点好了烟,深深吸了一口,神情显得放松许多。
“我知道,你是为了花百年的事。”吕青凝望着她,忽然出声。
文娜惊愕的看了吕青片刻,继而轻叹道:“是,我当年害他不浅,现在想要补偿……而他,拒绝了我。”
吕青早就知道花百年和她之前的事情,她和吕青之间,没有秘密。
“只是想要补偿?文娜,你对我说实话。”吕青一字一顿,“你爱他吗?”
文娜艰涩的点了点头,“就是因为没有办法,放下曾经爱过他的心情,这麽多年来,我才一直没能原谅他……是的,我想我应该是爱他的。”
吕青皱紧眉头,陷入了沈默。
“我真的很没用。”文娜微微仰面,吐出一口烟雾,“四年前,我一心想从司令身边逃离,却半点胆色担当也没有,被人揭破之後就只有乖乖回杨府,简直是窝囊废一个……我把百年害的那样惨,居然还在这四年里不停的怨他。他不再对我有感情,也很应该。”
对吕青倾诉出埋藏在心底的话,文娜觉得如释重负,好受多了。
只是仍空虚茫然,心头酸楚。
“文娜,你并不爱花百年。”吕青听完之後,望向文娜,“十三四岁的时候,你们根本不懂得真正的爱是什麽,只是单纯对彼此有好感。而这四年来你们没有接触,生活圈子也完全不同,更是失去了发展和维系爱情的条件……之前你对他的背叛耿耿於怀,而你现在对他的感觉,只是内疚,然後夹杂着一些痛惜而已。”
文娜先是错愕,继而苦笑,“……爱与不爱,对我来说已经没什麽区别了吧。反正今生今世,我不可能再得到他的回应。”
“有区别。”吕青神情认真的回答,“只有确认你对他的感情不是爱情,你才能够接受别人的爱。”
文娜夹着烟的右手摆了摆,神情疲惫,“……算了,杨司令在本城手眼通天,我已经不想再伤害任何人。”
“文娜!”吕青忽然伸出手,捉住了她单薄的双肩,目光如火一般逼视着她,“你读了这麽多年的书,做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性,你才十八岁,要守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你一点也不爱的男人,守到他死,你甘心吗?”
“我、我当然是不甘心的。”文娜咬了咬下唇,在吕青的逼视中,慢慢垂下眼帘,眉间笼上轻愁,“我只是……没有办法。”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映照在文娜精致秀美的面容上,将她小巧白!的瓜子脸镀上了一层金红的边。
吕青看着这样的文娜,几乎有吻下去的冲动。但他向来尊重文娜,最後还是克制住了,慢慢松开文娜的肩膀,“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文娜,我爱你。”吕青的声音,一字一字清晰无比。
文娜抬头看他,脸上带着惊惶失措的神情,唇瓣小幅度张了张,似乎想说些什麽,却终究什麽也没说出口。
“别这样看我,这件事你应该最清楚的,不是吗?”吕青微笑。
文娜发出近乎呻吟的声音,“吕青,我……”
“我并不是让你接受我的爱,并给予回应。”吕青打断她的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在这个世上,你并非孤军奋战。至少,你有我这个战友。”
文娜沈默半晌,才点了点头。
吕青看了看图书室墙上的挂锺,“时间不早了,你再不回去的话,杨司令可能真的会派人来找……我们走吧。”
文娜掐熄手上的烟头,眼眸终於恢复了些神采,和吕青一起步出图书室。
吕青刚才和她说过的话,如同在她心中播下了一粒种子,希望的种子。
心尖上的酸楚依旧未减,但好在胸口处已经没有那麽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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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娜回到杨府,在自己的房里换了身衣裳,用过晚饭,天就擦黑了。
这时候,文娜的贴身丫头绿萍走进来,朝她低头躬身道:“太太,今天晚上袁夫人请你去打麻将,问你有没有空闲。”
文娜想了想,开口道:“你回一声,就说我去。”
这袁夫人是杨司令部下,袁将军的妻子,和文娜年龄相若,平素最是要好。
袁夫人本姓陈,父亲早早离散了,自幼随母姓,跟着母亲过活。
袁夫人的母亲陈老太婆,算是相当坚强的一个人,没别的什麽谋生手艺,只是从前跟着丈夫倒过几年鸦片,知道里面的门路。於是,她与丈夫离散,带女儿来到这个城之後,独自在城里开了个小鸦片馆,贩卖相对廉价的鸦片,供女儿读书,供平时生活开销。
但私设鸦片馆是违法的,尤其陈老太婆一无权势,二无大把钱财贿赂高官,很快就被宪兵抓了起来。
而袁将军,当时就兼任宪兵大队长。
袁夫人那时只有十五六岁,生得清丽脱俗,窈窕动人。
母亲被抓,袁夫人的天塌了下来,於是哭哭啼啼去派出所探望母亲,谁知被袁将军一眼看中,以她母亲的安危为要挟,强娶了她进门。
说起这袁将军,也算是杨司令麾下将领中难得的异数。他出身北方的大家族,十几岁就逃婚出来参军,累积军功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袁将军虽然三十开外,非但没有娶过妻,连妾都没有一个,只想找个出众的女人匹配。
如今他看中了袁夫人,又娶了她进门,竟是再别无它求,全心全意待她。
一人得道,陈老太婆也因此鸡犬升天,在本城邻近的一个县盖起了三层洋房,开了家远近闻名的鸦片馆。
袁夫人渐渐接受了现实,但她性情浪漫,袁将军则木讷古板,她与他年龄又相差近一倍,没有什麽共同语言,因此对他并不满意,再加上是被他强娶入门,心里到底还是怨憎别扭的。
正因为她与文娜外貌同样出色,年龄相若,经历相仿,对婚姻有着相似的不满,所以平素更是比旁人说得来,常常凑在一起玩。
眼下虽是春天,夜风仍旧有些凉。文娜在深绿色的绣金旗袍外,披了件白色的大衣,就带着丫头绿萍出了府,乘车朝袁家的方向而去。
……
到了袁家,就见麻将桌已经摆开,袁夫人和平素相熟的孟小姐正等她,几个袁家的佣人排成一列,在旁边侍候着。
除此之外,花百年竟也在。
他坐在紫檀木的靠椅上,穿了一身青绸便衣,更衬得容颜如玉,意态风流。
文娜看见花百年的瞬间,不由愣在原地,一时间心里说不上是什麽滋味在翻腾绞动。
“哎呀,文娜来了,快坐。”袁夫人朝文娜笑着招呼,旁边就有丫头过去,引文娜坐在袁夫人身旁。
“曼栖,我来晚了。”文娜这时也回过神,朝袁夫人露出微笑,亲热唤她的闺名,在她身旁落座。
“说哪里话。”袁夫人笑着推麻将,看了一眼旁边的花百年,“这位是花家班的花老板,你们之前认识吗?”
文娜正不知说什麽才好,却见花百年抢先回答,“没有,我和杨夫人初次见面,倒是早久仰芳名了。”
文娜听花百年这麽说,心中隐隐作痛,全身刹那僵直,抬眼望向他。
只见他神色未变,与一左一右的袁夫人孟小姐言笑晏晏,很是轻松自如。
文娜暗想,她对於花百年而言,真正已是过去了吧。他早已忘却从前,只留她一人在四年前的情绪中徘徊。
她心中酸楚疼痛的同时,又有一丝得获解脱的爽快。
花百年既然不再留连,那麽她也就只能继续向前。
文娜的神情僵了片刻之後,脸上慢慢朝花百年绽开一个笑,“花老板,初次见面。”
就让一切回到最初,就当他们从未相爱相识过,也好。
四人打了一阵子麻将,彼此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调笑,就见有个小丫头从门外进来,朝文娜躬身道:“杨夫人,外面有位姓吕的先生找,说是夫人的同学。”
文娜听见这话,心顿时咯!跳了下,犹豫的抬起眼。
吕青这个时候来做什麽?
“没关系,你去吧。”袁夫人见她迟疑,笑道,“我这里没外人,不碍事。”
袁夫人和文娜本身惺惺相惜,又认识吕青,知道吕青与文娜友谊之上的暧昧,遇事自然大开方便之门。
文娜听她这样说,再不迟疑,起身道:“我去去就来。”
城中这麽多太太小姐,袁夫人的美分外与别人不同,美中带傲带煞,莫说下人怕她,就是袁将军也因爱惧她三分,可以说在袁府之内,她绝对能掌控一切。
袁夫人既这麽说,文娜心就放下了大半。
看着文娜跟着小丫头走了,袁夫人微微後仰,靠在椅背上,叹息一声,“可惜今晚三缺一,打不成牌了。”
“可不是。”孟小姐轻声笑道,“吕青见了文娜,哪能让她这麽快回来。”
孟小姐是当地望族的长女,流过洋,思想进步,对吕青和文娜之间的感情,也是恨不得推波助澜。
花百年微笑不语,神情平静,心底却是暗潮汹涌,万般酸楚。
为了文娜的将来幸福,他只能选择放手,默默将那份炽烈感情掩埋。
(1。98鲜币)冥伶(五)
文娜独自坐在黄包车上,手心中紧紧攥着一个钻戒,吕青送她的戒指。
刚刚在袁夫人的家里,吕青对她说,要和她私奔,带她到国外。这样,他们才能逃离杨司令的掌控。
但是她拒绝了。
她并非不愿随吕青离开,她只是想起了前车之鉴──她和花百年的从前。
文娜将那枚钻戒握得更紧,紧得几乎嵌进肉中。
她接受了吕青的爱,然而她这次不逃。她要直接面对杨司令,和他把话说清楚。
现在是民国,婚姻自由。更何况……杨司令一直很迁就她,如果她选择适当的场合说出她的意思,强硬坚持到底,想必杨司令也不能拿她怎样。
文娜这样想着。
她没想到的是,像杨司令那样的人,若是喜欢一个人,就更加不可能放手。她实在,从没了解过那个大她三十多岁的丈夫。
……
迎着微凉的夜风,花百年步出袁夫人家的大门,正好看见文娜乘坐黄包车离开。
他站在原地,瞧着那辆黄包车渐渐在夜色中消失。眼下四处无人,他目光中的凄迷苍凉,再无需掩饰。
就在这万籁俱静,花百年如同新剥的蚌,露出最脆弱的姿态时,他耳畔忽然传来幽幽的一声叹。
他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却见是个身形高挑的男子。
男子大约十八九岁的模样,容貌俊美,蓄着时下流行的偏分头,一袭雪银色缎面长衫上,用蓝线绣着复瓣牡丹团花,望去富贵华丽已极。
花百年不认得这男子,又有些被人偷窥的薄怒,於是微微皱眉,语调中带了些严厉道:“你是谁?怎麽会在这里?”
“我是安奇陵。”男子朝花百年微微躬身,唇边噙一抹笑,神色中带着浅淡的清冷疏离,“花老板,久仰大名。”
花百年错愕了片刻之後,道:“城西许愿坊的安氏兄妹?”
“是。”安奇陵微笑。
“来这里找孟小姐?”花百年的语气缓和了些。
安氏兄妹所经营的许愿坊位於城西,不大,布置得异常精致,在这座城中很有些名气。白天经营许愿坊的是妹妹安齐眉,夜里经营的是哥哥安奇陵,竟是昼夜不休。
据说,这对兄妹容貌瑰丽,通鬼神、识天命,能卜算,更能达成上门求助者的一切愿望。
孟小姐就是许愿坊夜间的常客。
然而在花百年和大多数人看来,那不过是先生少爷、太太小姐们为了和那日间夜间分别出现的坊主聊天,打发时间、花钱消谴的一个新鲜去处罢了。
“不,我是来找你的。”安奇陵望向花百年,眸光闪烁。
“找我?为什麽?”花百年诧异,随即失笑,“我对卜算之类,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观花老板面相,命不久矣。”安奇陵声音神情平静。
“你能救我的命?要多少钱?”花百年饶有兴趣的打量安奇陵。
这等空口诓人谋取钱财的江湖骗术,花百年见得多了。只是想不到许愿坊男主人,竟然也弄这套。
“不,我救不了花老板。”安奇陵唇角微勾,“然则花老板身虽死情未灭,必有用到我许愿坊的地方……介时,我们再谈价钱。”
说完,安奇陵施施然转身,竟自离去。
花百年站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只觉得安奇陵所说的话诡异难明,不由感到一股飕飕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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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娜来到自己的房前,推开房门,只见杨司令正坐在房里等她。
文娜错愕了片刻之後,边脱大衣边走进房内,有些僵硬的笑道:“我原以为,老爷今天要去太太房里,怎麽却来我这儿了?”
“你说呢?”杨司令抬头看她,眼神忽然变得尖刻恶毒,“就在刚才,绿萍全都告诉我了,你这不知羞耻的贱人。”
文娜愣在了原地。
绿萍跟她四年,她从来没想过,绿萍会出卖她。
她本以为她有勇气面对一切,然而在被杨司令当场揭破的情况下,竟还是不由自主害怕。
“你就这样迫不及待想逃吗?”杨司令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她,双手扳住她的肩膀,瞳仁里燃烧着怒火,“四年前,我可以当你年龄小不懂事……但是现在,你做了我四年的女人,居然还是想离开?!”
文娜头脑混乱,只觉得肩膀处一片生疼,她来不及思考,杨司令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冲口而出,“是!我是想离开你!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
“为什麽?!我究竟有哪点对不起你!”杨司令咆哮着,露出受伤的神情。
看到杨司令的模样,文娜反而渐渐冷静下来,心头掠过一抹快意。
是啊,无论如何,此时此刻,她终於能令这个男人受伤。
於是,文娜微微勾起唇角,“是啊,你没有对不起我。四年前你娶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