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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伙人 作者:约翰·格里森姆-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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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西人崇尚法国的一切。事实上,凡是受过教育的巴西人都会说法语,都了解法国的文化。他们在近郊美丽的旅店——加利西城——租了一套房子,逛街、购物、品尝美味佳肴,偶尔也闯进艾克斯和阿维尼翁之间的村庄猎奇。他们这样度过了一星期。他们还像新婚夫妇一样在房内耗费了许多时光。有一次,帕特里克多喝了点酒,兴奋地说这是他们的蜜月旅行。
  伊娃找到原先那家旅店,租了一间小房间。小睡之后,她穿着睡袍在露台饮茶。接下来,她换上牛仔服,漫不经心地向镇内走去。她来到艾克斯最赐华的米拉波大道,在拥挤的露天咖啡馆一面啜饮红葡萄酒,一面观察来来往往的男女大学生。当看到一对对恋人手挽着手、无忧无虑地在人行道漫步时,她露出了羡慕的神情。她和帕特里克也曾这样手挽手地漫步。他们时而轻声细语,时而开心大笑,仿佛在他身后的阴影消失了。
  正是在艾克斯,在他们共同度过的唯一一个完整的星期中,她发现他睡得极少。无论何时她醒来,他都已经醒了,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默默地盯着她,好像她要出危险似的。她入睡时灯是关着的,可醒来灯已亮了。他发现她醒来后,就会把好关上,轻轻抚摸她,直至她重新人睡。他自己也逐渐入睡。但不到半小时,灯又亮了。天未亮他就起床,等到她姗姗地到了露台,他往往已经看完了报纸,还读了几章侦探小说。
  她曾经问他能睡多久,他的回答是“不超过两个小时”。他从不打吨,也从不早睡。
  他既不携带武器,也不疑神疑鬼。对于陌生人,他一般也不起疑心。而且他难得谈起自己的逃亡生活。要不是他的睡眠习惯,他看上去就同正常人一样,怎么也不像政府通缉的要犯。
  尽管他不喜欢谈论过去,但在两人的交谈中有时还会不可避免地提到一些往事。毕竟,他们的结合是以他的逃亡和重塑自我为前提的。他喜欢谈论的话题是新奥尔良的童年经历,而不是逃亡前的成年生活。他几乎没有提到过自己的妻子。不过,伊决知道,他的妻子是他最痛恨的一个女人。他们的婚姻非常不幸。正是这个原因促使他下决心出逃。
  他曾试图谈起阿什利·尼科尔。但一提到这个孩子,他的眼睛就湿润了,嗓音也发哽。于是他不得不说“很抱歉”。内心的极度痛苦使他无法开口。
  因为过去尚未终结,未来也就难以考虑。只要阴影还在身后徘徊,就不可能有什么长远打算。他将继续维持现状,直至过去之事平息为止。
  她知道,使他昼夜不安的是某种阴影。这阴影他无法看见,只能感觉。
  两年前他们在她里约热内卢的办公室里相识。
  当时他自称是加拿大商人,现住在巴酉,由于业务的需要,想聘请一位好的律师做货物进口和征税方面的顾问。他穿着漂亮的亚麻酉服和挺括的白色衬衫。
  他身体精瘦,皮肤黝黑,说话和气。尽管他的葡萄牙语不像她的英语那样好,但听起来很流利。他想说葡萄牙语,而她却要他说英语。一顿谈生意的午餐持续了三个小时,两人轮番用英语和葡萄牙语说个不停。
  双方都意识到,彼此的言语中还有别的意思。接下来他们吃了一顿马拉松式的晚餐。
  之后,他们赤着脚,一道在伊帕恩玛海滩上散步。
  她的丈夫年龄较大,已在智利的一次空难中身亡,没有留下子女。而帕特里克——起初他说自己叫达尼洛——也宣称自已已经离婚,迄今他的前妻还住在他们的老家多伦多。
  头两个月,伊娃和达尼洛一星期见几次面。这期间,爱情之花怒放。终于,他毫无保留地吐露了自己的秘密。
  那是在她的寓所吃过一顿较迟的晚饭后。在一瓶上等法国酒的作用下,达尼洛开始正视过去,袒露灵魂。他一口气说到凌晨,从自负的商人说到惶恐的逃犯。惶恐不安,但极其它有。
  说完后他如负重释地舒了一口气,差点哭了。他不得不控制自己。因为毕竟这是在巴西,在这里男人一般是不哭的,尤其在漂亮的女人面前。
  她喜欢他的坦诚。她抱着他,亲吻他,泪流满面。
  而且她发誓,要千方百计保护他。他已经把自己最隐秘、最致命的隐私告诉了她,她要永远替他保守秘密。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他把那笔巨款存放的地方告诉了她,并教会她如何迅速地将其转移到世界各地。他们共同研究了海外避税场所,找到了可靠的投资环境。
  他们相遇时,他已经来巴西两年了。起初他住在圣保罗,后来又在雷西胖、米纳斯吉拉斯等六七个地方呆过。在亚马孙河岸,他干了两个月的苦力,睡的是水面上的驳船,密密麻麻的蚊子遮蔽了月亮。在马托格罗索州和马托格罗索多苏州的马默斯保护区(面积相当于整个大不列颠),阿根廷的富翁偷猎了一些野兽。达尼洛就替他们清洗这些野兽的尸体。他到过的许多地方,她不但没有去过,甚至没有听说过。经过仔细考虑,他选择蓬塔波朗作为自己的家。
  虽然那地方不大,而且十分遥远,却是最好的隐匿地。此外,它还有与巴拉圭接壤的地理优势,一旦危险来临易于脱逃一“对于他的选择,她没有表示反对。但在内心中,她更愿意他留在里约热内卢,留在她身边。不过她对逃亡生活并不内行,也就勉强顺从了他的看法。他一次又一次地允诺,总有一天他们会团聚的。偶尔他们在库里蒂巴的那套寓所相会,但时间从来都只是几天。她渴望有更多的蜜月般的时光,可他不愿意作这样的安排。随着时间的流逝,达尼洛——她从不叫他帕特里克——越来越相信自己的踪迹将被发觉。而她不相信会有这种事发生,尤其不赞成他采取那些极其谨慎的预防措施。
  他的忧虑加深,睡眠时间更少,而且他不厌其烦地向她谈起这个那个行动方案。他不再谈论那笔巨款。他被自己的预感弄得心神不安。
  在艾克斯,伊娃要呆上几天,观看美国有线新闻电视网的海外转播,阅读美国报纸上的有关材料。他们很快就要将帕特里克转移,带他回国,把他投进监狱,向他提出各种可怕的指控。他知道自己要被关押。但他要她放心,他将安然无恙。只要她答应等他,一切情况他都能对付。
  也许她还要返回苏黎世,处理一些事情。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安排。回家是完全不可能的。为此她心情非常深重。她已经给父亲打了三次电话,每次都在机场打投币电话,每次都说自己很好。不过现在她不能回家,她解释说。
  她将通过桑迪和帕特里克联系。事实上,数星期后,她还会见到他。
  帕特里克头一次呼叫护士要药片。那是接近凌晨3点的时候,他从剧痛中醒来。仿佛两条腿又通上了电流,而且抓他的人在凶残地逼问他。“帕特里克,钱在哪里?”空中一遍又一遍地响起恶魔似的声音。
  “钱在哪里?”
  一个睡眼惺松的夜班护理员拿着装有药片的托盘走了进来。他忘了带凉水。于是帕特里克耍了一只玻璃杯,将吃剩的听装汽水倒进去,然后吞下药丸,用汽水送进胃里。
  10分钟过去了,药丸没有产生任何效果。他的身上布满了汗珠。被单湿透了。由于汗水里的盐的作用,伤口发出灼痛。又一个10分钟过去了。他打开了电视机。
  尽管头脑里还留有那些极其凶残的猎人的黑影,但他已经完全意识到此时身在何处。
  光线使他觉得比较安全。黑暗和噩梦使恶魔复还。30分钟过去了。他呼叫护士值班室,但无人回应。
  他渐渐地入睡。
  6时,帕特里克醒后,医生走了进来。他一改往日的笑态,例行公事地检查了伤口,然后说:“你可以准备走了。反正你要去的地方有更好的医生在等你。”他匆匆在表格里写了几个字,二话没说就离开了。
  半小时后,特工布伦特·迈尔斯慢吞吞地进了房间。他不自然地笑了笑,并且把证章亮了一亮,仿佛这是必不可少的程序。“早上好。”他说。帕特里克没有正眼看他,但嘴里说:“你懂不懂要先敲门后进房间?”
  “呃,很抱歉。要知道,帕特里克,我刚同你的医生谈过。好消息,伙计。你就要回国了。明天你将离开此地。我已经接到了带你回去的命令。明天一早我们动身。政府专门派了一架军用飞机送你回比洛克西。对你够意思吧?我也同你一道乘飞机回去。”
  “你说完了没有?”
  “好吧,明天一早见。”
  “恕不远送。”
  布伦特·迈尔斯猛地转身离开了房间。接着,卢斯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端来了咖啡、水果汁和芒果片,并顺手将一个小包塞在帕特里克的床垫下。他问帕特里克有没有什么吩咐。没有,帕特里克回答。
  他低声说了几句表示感谢卢斯的话。
  一小时后,桑迪进来了。他以为能充分利用这一天的时间发掘帕特里克四年来的情况,找出许许多多问题的答案。电视机被关上了,窗帘被拉开,房间里十分明亮。
  “我要你马上回去,”帕特里克说,“带上这些照片。”他递上那个小包。桑迪在仅有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他一面翻看朋友的裸身照,一面思索着。
  “这些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他问。
  “昨天。”桑迪随即在黄色拍纸簿上做记录。
  “拍照者是谁?”
  “护理员卢斯。”
  “迫害你的人是谁?”
  “桑迪,谁拘禁了我?”
  “联邦调查局。”
  “那么就是联邦调查局把我迫害成这样的。我已经遭到盯梢、逮捕、拷问,还要被强押回国。桑迪。这些都是政府干的,都是联邦调查局、司法部、地方检察院以及所有参加诉讼大合唱的人干的。想想看,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
  “他们应该受到控告。”桑迪。
  “完全应该受到控告。我们的行动要快。我已想好了一个计划。明天上午我将乘军用飞机回比洛克西。你可以为我举行一个记者招待会,我们要利用这事大做文章。”
  “利用?”
  “一点不错。为了让消息明天见报,今天下午晚些时候我们就提出诉讼。向新闻界披露这事,拿两张照片给他们看。有两张照片,我已在背面做了标记。”
  桑迪急忙翻看照片背面,把那两张照片找了出来。一张清楚地显示了帕特里克的面容和胸部的伤口,另一张展现了他左腿部的三度烧伤。“你要我把它们交给新闻界?”
  “只需交给《沿海日报》。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份报纸。哈里森县80%的居民都是它的读者。我们的陪审团肯定要从该县居民中产生。”
  桑迪不觉笑出了声。“看来你昨晚没睡好觉,是吗?”
  “这四年我都没睡好觉。”
  “我看过计划非常不错。”
  “还不够好。不过这是我们一次非常难得的反击机会。我们以此为炮弹猛攻那些围着我乱转的髭狗,减少一点民众对他们的同情。想想看,桑迪,对于一个嫌疑犯,一个美国公民,联邦调查局居然进行严刑逼供。”
  “不错,非常不错。我们只控告联邦调查局?”
  “是的,不宜把事情复杂化。原告:我;被告:联邦调查局,也即政府;起诉缘由:
  被告在巴西某森林地区对原告施行持续的残忍的严刑逼供,从而造成原告肉体上和精神上的永久性伤害。”
  “这听上去棒极了。”
  “等新闻界发消息后,那就更棒了。”
  “你打算要多少赔偿?”
  “我不在乎能够得到多少赔偿。可以要求赔偿1000万美元,再加惩罚性赔偿一个亿。”
  桑迪匆匆在拍纸簿上做记录,并且翻过一页。然后,他停下笔,察看帕特里克的脸色。“其实,那些事不是联邦调查局干的,对吗?”
  “对。”帕特里克回答,“我是由一些不知名的恶棍转交给联邦调查局的。那些恶棍已经找了我很长时间了,现在他们还躲在什么地方鬼鬼祟祟地活动呢。”
  “联邦调查局了解这些的情况吗?”
  “了解。”
  房内突然沉寂下来。尽管桑迪在一旁等待,帕特里克还是不开口。只听外面过道里响起了护士的谈话声。
  帕特里克挪动了一下身子。他已经仰面躺了三天,现在准备换个姿势。“桑迪,你得马上赶回去。以后我们还有很多谈话的机会。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还是留待以后再说吧。”
  “行,老朋友。”
  “诉讼的声势越大越好。以后我们可以随时加以补充,控告那些真正的被告。”
  “没问题。我不是第一次起诉错误的被告。”
  “这是策略。心狠一点总没有害处。”
  桑迪把拍纸簿和两张照片放进公文包。
  “当心,”帕特里克说,“你一宣布做我的律师,马上就会引起各种不好对付的人的注意。”
  “你是指新闻记者?”
  “是的,不过确切地说我不是指新闻记者。桑迪,我藏了不少钱,有人会不顾一切地去找。”
  “那笔巨款还剩多少?”
  “一分不少,到时候还会多出一些来。”
  “说不定要靠它救你的命,老朋友。”
  “我已经有计划了。”
  “你肯定有办法的。再见。”
  第十三章随着帕特里克将于第二天中午前后抵达比洛克西的传闻得到证实,整个新闻媒体出现了少有的激动。而后,在这个庞大复杂的媒体系统中又传播着另一则消息:今天下午法院秘书处下班之前,将会收到另一项法律诉讼。
  一桑迪去法院秘书处呈送诉讼状时,请记者们在门厅等候。随后,他向十多位闻到了血腥气的记者分发了复印件。这些记者多数来自报社。也有几个来自电台和电视台。
  起初,人们猜想这不过是另一个急于扬名的律师提出的又一项诉讼。在桑迪宣布他代表帕特里克后,情况起了戏剧性的变化。记者越来越多,人群越来越拥挤,其中有好奇的职员和当地律师,甚至有一个看门人也来凑热闹。桑迪镇静自如地对他们说,他的委托人控告联邦调查局对其肉体进行了凌辱和伤害。
  桑迪从容不迫地解释了指控内容,然后直接面对摄像机,深思熟虑地、全面地回答了记者连珠炮般的提问。然而好戏还在最后。只见他把手伸进公文包,摸出两张照片——此时已放大至12X16英寸。
  “这就是他们对帕特里克的所作所为。”他强调说。
  摄像机和照相机抢上前拍近镜头。人群变得近乎大乱。
  “他们用药麻醉帕特里克,在他的身上连接导线。由于他没有也不可能回答他们的提问,他们就对他施用电刑,直至将他的肌肉烧伤。女士们,先生们,用电刑伤害一个美国公民的。就是你们的政府,就是那些自称为联邦调查局特工的恶棍。”
  即便最老练的记者也感到震惊。这场表演太出色了。
  当晚6时,比洛克西电台广播了这则消息,并加了一段耸人听闻的导语。整个新闻节目差不多一半是报道桑迪和那两张照片,另一半是报道明日帕特里克的回归。
  傍晚,美国有线新闻电视网开始以半小时的间隔播放这则新闻。桑迪成了当红的律师。该指控的内容极富刺激性,是电视台绝对不能放过的。
  汉密尔顿·杰恩斯是在亚历山德里亚郊外某高级俱乐部的休息室里看到那则电视新闻的。当时他正和一伙人悠闲地喝酒。他刚打完18个洞的高尔夫球。在这段时间里,他努力使自己不去考虑联邦调查局和数不清的头痛问题。
  谁知一个新的头痛问题已经出现了。帕特里克·拉尼根控告联邦调查局?他急忙抽身到了空无一人的酒吧角落,使用随身携带的移动电话。
  位于宾夕法尼亚大街的胡佛大厦后侧有一条长廊,两边是一间间没有窗户的密室。
  就在这里,技术人员监视着世界各地播放的电视新闻。在另外一套密室中,他们收听和记录新闻广播。还有一套密室是专供他们审阅报纸杂志的。以上所有各项工作在联邦调查局内部被称为“积累资料”。
  杰恩斯打电话给正在积累资料的工作人员,很快了解了全部事实。他走出俱乐部,开车返回自己的办公室。该办公室在胡佛大厦三楼。在那里,他给司法部长去了电话。
  显然,司法部长正想与他联系。其后是一番十分严厉的训斥。杰恩斯手执电话机听筒,几乎不能进行任何辩解。不过他设法让司法部长放心,联邦调查局和帕特里克·拉尼根受到的所谓伤害并无联系。
  “所谓伤害?”司法部长问,“我已经看到了伤口。
  妈的,这事弄得全世界都知道了。”
  “先生,那不是我们干的。”杰恩斯镇静地说。他的话音显示,这次他说的确实是实话。“那么,究竟是谁干的?”司法部长厉声说,“你知道是谁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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