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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笑 by童茵-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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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那你瞧见啥了?」莫晏似乎颇有兴致地罢下茶碗,嘴上漾着一抹淡笑。 

 

「啥都没瞧见。」大口饮尽,风潇剑仿若舒适难言地吁了一声长气,开始比手画脚。「我看他们左绕右绕的,我也跟着左转右转,走着走着来到一处很大的废园子,也不知那里是什么地方,就听他俩和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孩子低头吱吱喳喳,像蚊子叫似地,然后我嫌着无聊一闪神,人就不见了。」 

 

孩子?他挑眉再问:「人怎么可能平白不见?」 

 

「是不可能,可我哪晓得他们上哪儿去了。」这一点,他百思千想也想不透。 

 

总而言之一句话──「你跟丢了?」莫晏无奈的下了结论。 

 

「嗳……」风潇剑不好意思地搔头笑了笑,随即又回复痞赖的模样打哈哈说:「人是跟丢了,不过不打紧,反正咱们知道人在这儿才是最紧要的不是?」 

 

莫晏淡淡捎去一眼,神色未变,可不知为何,风潇剑不由得打了一身冷颤,挥手低声叫嚷:「好啦好啦!算我不对可以吧?可至少没让他们知道我在后头悄悄跟着啊!」 

 

或许,不是没人发现,就怕这是有心人特意设下的局,只为请君入瓮。 

 

经过一番长谈,对于凤后,他虽然无法通盘了解,可从理路上论是非的把握还是有的,她倘或真有要事,绝不会明目张胆地当面嘱附,可能请君入瓮,亦可能是在他俩面前虚晃一招,抑或是单纯试探他俩人的心性,是否为安份守己、不招是非的人? 

 

莫晏想来想去,突然感到她这一举动并不如预期中的简单,背后的用意无法一时通盘厘清,下一步路也就更难走了。尤其兹事体大,诚如凤后所言,在宫里生活,但凡一言一行,得时时小心注意,一个不慎,甭说落足深陷,项上人头能否保全真得看天意了。 

 

但此般道理,就算说与他听,也未见得能明白……暗自思忖,话本已到嘴边,莫晏却把一切全又咽了回去,表面不露地淡问:「还有呢?」 

 

啊?还有什么?风潇剑皱眉想了好半天,嘴里喃喃:「除了这事外,就没别的了 。」 

 

莫晏默默喝了一口酒,停顿好一会儿才说:「风兄,你说他们是当日在酒楼里的人,你没认错?」 

 

「当然!就算他们化成了灰我也认得!」风潇剑索性翻身下榻,拉了一旁的凳子挨近过去,猛拍胸脯大笑:「兄弟你太小看大哥我了,我这人啊没什么本事,就是一双眼利得很,只要让我瞧过一眼,绝对不会错认。」 

 

莫晏把杯沉吟,像是别有他事在心头盘绕,暗自打量斟酌。过了半晌,方始开口:「倘或他们易了容呢?」 

 

「易容?」是说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吗?摩挲下颚,风潇剑自语似地说:「还是有法子,易容仅是脸变身变,可内在仍是不变的,而且武功步法更是难以更改,打上一回不就明明白白了。」 

 

「风兄,这儿是宫中,千万别做出鲁莽事。」他很是谨慎地提点。「虽动或求福,可静则祸止,在宫里,一动不如一静。」 

 

「啥动不动静不静的?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双眉打成八字结,风潇剑双手飞摇,顺势比了几招拳上功夫,胸有成竹地嘿笑道:「我只晓得兵来将挡,他们若是先出手,我是绝不会客气的。」 

 

「大内之中,高手如云,一个大意疏忽,便再难挽回。」莫晏想也不想,顺口脱出。 

 

什么?这话是啥意思?咬文嚼字的,风潇剑实在听得模糊,慢慢把他的话仔细体味一番,终是理出话中之意。 

 

「兄弟,你这是在担心我吗?」他好感动,感动到眼眶发热,原来兄弟这么在乎他!「你放心,我绝对会小心再小心,要是失手了,我就是撑着最后一口气,拚了命也要赶来见你。」 

 

「你瞎说什么?」没料想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甚至是脱口而出的,竟引得他如此激动。莫晏不禁有些啼笑皆非。「我宁可你好好活着,也别去拚个你死我活。」若是为他而死,那真的是他的一大罪过了。 

 

「我师父常说『人心换人心,八两换半斤』,不枉咱们是生死至交,有你这句话,就算我身中千刀万剑,也在所不辞!」感动到爆泪!风潇剑冷不防地跳起来抱住他,紧紧搂在怀里,像是对待什么珍贵宝物。 

 

千刀万剑,那可成什么样子?不就变剑猪了……心里胡想着,一个没注意正巧让他搂个实在,频频拿脸磨蹭,就算莫晏再心性淡然,对任何事不放于心上,可这般从没有过的亲近,亦不免惹得一向悠然的俊颜略显窘态。 

 

不着痕迹挣扎几下,无奈风潇剑力大如牛,把他紧紧揽抱,身上宛如套了捆仙锁,当真动弹不得。 

 

没法,他只得叹道:「风兄……你、你先把我给放了。」幸亏偌大的殿堂只有他们两人,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可不是什么好招人说嘴的事。 

 

「啥关系!咱俩好兄弟、好哥儿们啊!」 

 

哪怕是寻常亲兄弟也未见得这般亲密。搁在心里不便说,莫晏仅是淡淡问上一句:「风兄,敢问你多大岁数了?」 

 

「你忘了,我打小就是个孤儿,哪里晓得自个儿多大?我只知道师父是在十八年前捡到我的,那阵子我还是个襁褓中的孩子,至多不出二十……嘿,要不,你瞧我多大我就有多少岁数啦!」风潇剑有些摸不着头脑,完全不察莫晏已趁机悄悄挣脱了去。 

 

「那你咧?又多大了?」瞧他这模样必定不过十八。 

 

「你说呢?」莫晏神秘地一笑。 

 

「我说啊……」眼珠儿往他全身上下仔细地打量一遍,端详个实实在在,风潇剑挺起胸膛,很是自信地笑道:「肯定比我小上个两、三岁。」 

 

莫晏把唇微抿,划出一道极为好看的弧度,并不答应,反问道:「你觉得这儿如何?」 

 

这儿?风潇剑倾头上下左右全都瞧了回,满目皆是雕梁画栋、金璧辉煌,出娘胎到长大,从没想过自个儿有朝一日能住在这样宽大漂亮的屋子。 

 

他老实地说:「我瞧挺好的,就是冷冷清清,没啥人味,大虽大,可住起来实是不甚自在,要比起来,我还是喜欢同师父在山上住的地方。」 

 

一提及师父,风潇剑不由得想起过往种种,那些相依为生的日子,兴许穷困了些,可他一点也不以为苦,清早砍柴练身,偶尔下山采买,这般惬意的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而今跟着莫晏一路上京,吃得好,住得更是好,可不知怎地,心头隐隐有那么丁点的不踏实。 

 

「怎么,想家了?」毕竟初入市井,难免多少感到不适也无可厚非。见他眼眶微微泛红,莫晏并无任何取笑之意,仅是关切的问上一问。 

 

「才没!你少胡说,我又不是三岁孩儿怎会想家!」风潇剑往脸上瞎抹一阵,没多想即冲口而出:「你自个儿还不是老想着你娘!什么浦阳、和尚,那不都是过去的事了,净揣着烦又有啥用?」 

 

话一脱口,风潇剑才意觉自己竟口不择言说上一堆不该说的话,如今再多的懊恼悔恨也是覆水难收。 

 

「是啊……你说得对极了,说什么过往云烟、前尘俗事,到底是我挣不开、想不透……」 

 

「莫晏……我、我真是无心的,方才的话,你就当作没听见好不?」 

 

「风兄,我并无责怪你的意思。」话虽如此,细致绝美的容颜却苍白如雪,莫晏目空仰首,苦涩一笑:「人生如戏,不过梦一场,纵然生得富贵,住得高宅大院、喝的是琼浆玉露,吃穿不外锦衣玉食,然你道世间最苦的是什么?有人说是『求不得』,可他们哪里晓得,有时求得了,才是最苦的。」 

 

「兄弟你别那样笑啊!」笑得他心里难受。 

 

「我能不笑吗?」莫晏、含笑……笑尽世间百态,更笑浮华虚邈。莫晏像疯了似地抚额大笑,眸中星光辗转,不知是悲是喜。「那自称是我三叔的男人曾言,取名莫晏,惟盼望沉冤昭雪,她能有含笑入地的一日,可四师父却只愿我无忧淡泊一生,什么都不求,什么也不去想,就此终生。」 

 

可人非草木、亦非太上,焉能忘情?纵她无母子之情,他也不能作出有违母子之义的事来,父母的血海深仇,身为人子的他不得不报…… 

 

良久,终是止住不绝的狂笑,他茫然睁大眼看着风潇剑,神情越发恍惚,接着微微侧身,犹如梨花初绽一般漾出抹清淡柔情的浅笑。 

 

「是我说错话,你就是骂我、打我,我决计毫无怨言……但你何必要强拗着自个儿咧?你要真心想笑,我陪你大笑一场,你要想哭,我也就在这儿伴着你……」风潇剑不知该作何表情,更不知该说些什么。面对眼前笑得一脸无谓的男人,他只感到心头一阵揪疼,往前跨进一步,以几近哀求的口吻低着嗓说:「你别这样,好不好?」 

 

莫晏摇摇头,自喉间发出一阵阵的轻笑。 

 

那笑是如此的低沉婉转,仿佛含着说不尽的悲凉、凄苦,许多感慨、许多无奈都溶在这一阵淡然的轻笑声中,听在风潇剑的耳里,别是苦涩难言,心底又是一痛。 

 

「你别笑了、别笑了……」 

 

「你看见了吗?一个好好的人……就那样死了!」愁肠百结,心比絮乱,莫晏抬目上望,突然扯住他的手,面容显出狰狞,神情激越地嘶吼,完全不见平日悠然清朗的模样。 

 

「狠狠把人笞死了!」话音方落,胸臆间陡地翻腾激荡,忽然喉头一股血气上涌,他不禁往后踉舱一几步,微倾身,鲜血顿时撒的满地赤红。 

 

「莫晏──」 

 

风潇剑惊见,立马冲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只觉手中湿滑一片,仿佛有液体淌过,小心扳过莫晏的身子,却见他嘴角缓缓流下一行血水,竟毫无止歇之意。 

 

蓦地一楞,风潇剑简值呆了、傻了,不自觉越发将人紧搂,猛力摇着他的肩头,拚命大喊:「兄弟你醒醒,别吓我啊!兄弟、兄弟……」 

 

他唤了无数声,怀中人依旧没有清醒的迹像,只清楚得看见底下胸口急剧地起伏着,随着每一回的颤动呕出一口口掺浑黑丝的血水,如一道永不断绝的溪流自唇角潺潺蜿蜒而下,光可鉴人的玉石地迅速积成一滩血洼。 

 

见此景况,风潇剑当真手足无措,一手撑着莫晏的身子,另一手则是努力捞接嘴角流淌落下的鲜血,急得像是要哭了出来。 

 

「兄弟,你可撑着点,别有事啊……」说着,他愈加狠狠抱紧不停呕血的莫晏,黝黑粗犷的脸上不知何时布满点点晶莹,拔腿往外跑去。 

 

***** 

 

火光闪烁,衬得如泼墨一般黑的天际染上层层彩云,宛似日落西山,夕阳映照残霞,渲成一片艳红。 

 

身着浴血战袍的男子站在一处小院前,嘴上微微嗤着一抹浅笑,动也不动地,仅是扬首凝望茫茫大火失神。 

 

「从今日起,你就改名叫莫晏,以此名慰你娘在天之灵。」忽地,男子轻抚过孩子细嫩的脸蛋,黑曜石般冷然的眸子掠过一丝伤感,指着前方炙热火焰,目光不移道:「你要好好记住眼前的一切,有朝一日,势必讨回!」 

 

幽蓝色的眸子眨了眨,男孩抬眼上看,但见男子似笑非笑的神情大有恨意,眉间却无牵挂,红光交映的平静面容缓缓淌出晶莹。 

 

悄悄地,滴落下来。 

 

豆大的泪如雨洒落,男孩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冰凉,心底微惊,顿时明白了那一滴滴的泪水究是含着多少说不出的空寂感伤。 

 

即使是满天绚烂的此刻,也宛似镜花水月,转眼成空──男子仿佛悟出这样的道理,眸中煞气随着火焰逐渐地灭了。 

 

他放开孩子的手,缓缓往大火走去,停住脚,头也不回地说:「晏儿……你娘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女人,纵她是我的亲妹妹,可感情一事,岂能以理平之,我知道,这千古大错的事,我到底犯下了。」 

 

森冷的语气转为温润,脸上一片凄凉,他提着疲累的身子蹒跚走近炽焰,目光直盯耀眼灿烂的赤红,那其中似乎立着一名女子,朝他绽出牡丹一般娇艳的笑容──颈间缠绕着素帛,那如梦般的笑显得无奈且讽刺。 

 

男子眯起眼,现出一片痴迷,俊容恍惚地笑了,眼梢的泪却不断溢出。 

 

「浦阳,你原谅三哥了吗?」他莫名的伸出手来,似乎要拉住什么人,就连火星染上衣角亦无所觉,只是朝着火堆又哭又笑:「你的冤、你的仇,恕三哥无能为力……原谅我、原谅我……就让你的孩子为你报了!」 

 

话音方落,硕长的身子蓦然跃入,如同漫天飘散的灰烬,清风吹拂,一生的恩怨纠缠、情迷爱痴,转瞬隐没虚无。 

 

「喝!」幽蓝的凤眼儿直睁睁地望着罗帐顶,一脸迷茫,仿若不知身处何地。 

 

是……着魔了吧? 

 

莫晏松开捏紧的拳头,正要翻身下床,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吵闹。 

 

「我说,肯定是你让晏哥哥受气,要不怎会闹成这样?」说话的是嗓音极为好听的姑娘,突然一阵衣服磨蹭拉扯声,她语带责备的瞋道:「唉,别别,御医不都说没事了,人正在里头歇息着,你就这么瞎闯岂不添乱?」 

 

「没事个屁!我亲眼瞧着他呕出那么一大缸血,要不你吐看看,我就不信你也没事!」 

 

「你、你真是个粗野人、鲁汉子!太子哥哥都让人请来宫里拔尖的御医了,也用上乘珍材去熬药了,你穷担心个什么劲儿?你怎不多想想,晏哥哥这时最需要的便是好好静养,你偏要去扰,这不存心不教他好过吗?」 

 

「你──小丫头片子,我懒得同你说!」 

 

说毕,风潇剑随即推门进入,却见莫晏倚床而坐,面无血色,唇角仍是挂着熟悉的笑容。 

 

「好端端的不躺着,起来作啥?」粗黑浓眉倒成八字样,风潇剑急忙走了过去拿起软枕放至他身后,大剌剌地坐在床沿顺手便往那珠玉般的脸庞抚去,仿是松了口气道:「看样子气色是好多了。」 

 

他忽然侧身瞎摸一会儿,不知从哪儿变出两颗包子,递到面前。「你肚子饿了吧?」他笑嘻嘻的说:「喏,兄弟我啊特别替你留几个包子起来,熨在肚皮边上,就盼着你醒。你瞧,还挺温热的,快吃快吃,把你吐的血全给补回来。」 

 

「真脏!你当自个儿的肚子是蒸笼啊?」原站在一旁的承平此时也凑了过来,捏着鼻子面显夸张地道:「晏哥哥,你千万别吃,要吃下肚去只怕到时呕的不止是血了。」 

 

「你少瞎说,本大侠的东西哪里脏了!」拋去一记白眼,风潇剑转脸笑道:「兄弟来来,我保证吃了不仅没病没痛,还能强身健体哩!」 

 

见他俩一来一往、彼此互不相让的模样,莫晏暗笑在心,接过包子颔首:「多谢风兄。」 

 

但接了不吃,难免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在一双牛眼的注目下,他勉强咬了口,果真余温尚存,只外皮上似乎多添了味儿。 

 

他笑笑,不以为意,直把整颗包子吃个精光,风潇剑又把另一颗塞到手中,这才面有难色的推搪:「够了,身子刚妥,实是再吃不得了。」 

 

「也对,你身子才好上一些,是不适宜吃得太饱。」风潇剑倒也干脆地取走,直接往自个儿嘴里丢,一面嚼一面说:「兄弟你知不知道,你这一下可真差点把我给吓死了!」 

 

「是啊!晏哥哥你睡着了不晓得,这鲁汉子抱着你没头似的乱闯,频在宫里打转,幸得遇上的是太子哥哥,要不他这脑袋早搬了家,哪儿还能在这儿闲扯。」承平嗤笑几声,桃花似的小脸随即换成一副正经。「御医说了,晏哥哥你这是一时郁气滞结,只要少忧少愁,好好静心休养便会没事。」她往旁瞟了一眼,意有所指地道:「谁道某个鲁汉子偏要闯进来扰,一点儿也不让人安生。」 

 

风潇剑哼地一声,嘴里不住咕哝:「我这叫关心,谁晓得你那太子哥哥趁咱们不注意时动了什么手脚?莫晏是我的好兄弟,我自要护他周全又有啥错。」 

 

「你就爱净瞎编没有的事儿,太子哥哥心慈人善,才不会做这等事呢!」看风潇剑依旧是一副不服气的神情,承平气得一踱脚,朝他比个鬼脸便跑了。 

 

「正好,她再不走,我当真要出声赶人了。」长长吁了口气,风潇剑眉头舒展, 一回头,却见莫晏满脸疑惑,眉宇间似有责怪。 

 

「我又没说错,打从一开始我就瞧那太子没安什么好心眼。」他低下头,忽然想起什么,转脸惊问:「兄弟,你身子真没事了?」 

 

「没事,让风兄担忧了。」 

 

「这就好,看你寻日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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