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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蒂花-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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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少年蹙蹙秀眉,“什么‘喂’?我是你哥哥的师父,也算是你的长辈啦!” 

停云心口一堵,恶狠狠瞪了拂阳一眼,暗道你怎么会拜这种人做师父。这时红衣少年又道:“算了算了,我也没福气有你这种后辈,我叫黎仙,黎明的黎,神仙的仙,你就叫我黎大哥好了。” 

停云啐了一口,恶声道:“不就是仙人掌的仙,还神仙哩,也配么。”又指着黎仙手上的小册子,“喂!仙人掌,还不快打开看看。” 

黎仙朝他白了一眼,便打开了册子,却是一个名册。三人凑过来就着昏暗的烛光读着,停云发现上面许多人都是凉州城里的富家子弟,书院里不少学子也榜上有名。这时拂阳突然惊呼了一声,“有大哥的名字!”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册子上果然列着风惊雷的名字。闻着房间里残余的熏香气息,停云突然心头一动,原来案发那日凌晨在大哥身上闻到的香气就是这特制的“春去春又回”。难道那夜大哥曾来过这里?暗暗思忖着,却没有告诉那两人。 

三人仔仔细细查看着名册,没有任何的说明,不知道这是一本什么样的名册,奇怪的是李墨言的名字不在上头。停云突然“啊”一声,“会不会是册子上的人都是连环的情人?” 

拂阳瞪大眼睛,“可是连环是男的,而这册子上的人也都是男的。” 

黎仙伸手赏了他一记爆栗子,“蠢材,男人为什么不能做男人的情人?”这时突然感觉到一阵冷飕飕的寒意,循着来源望去,却见停云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目光快能在自己身上刺出窟窿来。 

“难道我长得美艳到你看呆了?”黎仙笑嘻嘻地朝停云道。 

停云翻了个白眼,其实他怒的是自己的特权——比如说赏爆栗子以及叫拂阳蠢材,全被这个该死的黎仙剽窃去了。 

这时拂阳数了名册上的名字,一共有八十人。听了这数字,停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便呆呆出着神。 

这时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回头一看正是拂阳,他轻声问:“快天亮了,不如我先送你回家休息。” 

停云点点头,这时黎仙道:“拂阳,记得快去快回,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停云本想质问他为何拂阳回自己的家还要快去快回,突然想到风惊雷,到了唇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想了想,便朝拂阳道:“大哥毕竟是朝廷官员,我们暗地里调查的事还是先莫要让他知道。不如你先不要在他面前露面,这样你在暗里,也容易查些。” 

黎仙赞许地望了停云一眼,暗道停云原来并不是喜欢一味胡搅蛮缠,关键处倒也清醒理智,却不知自己在停云心目中正是属于胡搅蛮缠的典范。 

拂阳点点头,“那我与师父就姑且在这里住下,说不定还会发现别的线索。今后你若有事,就到这里来找我们。” 

停云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便把拂阳拉到一边,“你怎么没有去找李墨言的朋友,反而拜了那个仙人掌为师?” 

拂阳奇怪地看着他,“师父就是先生的朋友啊!难道有什么不对?” 

这时站在不远处的黎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连眼泪都笑出来了。两人见他笑得蹊跷,便齐齐看着他。 

黎仙笑了一阵终于停了下来,望着停云道:“你这个傻哥哥你又不是不知?三年前我在破庙里遇见熟睡的他,看见他手里攒着一封信,一时好奇便取过来看了看,读了信才知道他是要去幽州投奔一个什么高人。还没有看清那人的名字住址,一阵风吹来,信便落到火堆里烧了。这时拂阳恰好醒来,见信化为了灰烬便急坏了,却怎么也想不起信中的内容。” 

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拂阳道:“所以我就骗他说我是李墨言的朋友,卜卦算出有人来找,就特意出来相迎。想不到……哈哈……他居然信以为真,就拜了我做师父。”说到这里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这时除了停云的目光可以杀人,就连脾气一向温和的拂阳眼中也有了些火星子,毕竟知道自己被愚弄了三年的滋味不太好受。不过他想想三年来全靠黎仙的教导自己才能学了一身武功,气很快就消了下去。 

拂阳送停云离开,一路上两人细细叙着别后之事。停云突然发现拂阳竟然能清清楚楚记得他与黎仙相处后发生的许多事情,甚至连一些鸡毛蒜皮的细节也描绘得十分生动。他暗暗觉得奇怪,便问了一些关于连环那名册上的内容,果然拂阳不仅能记得许多陌生的名字,甚至连顺序也没有搞错。 

“拂阳,你的记性好像好了许多。”忍不住问。 

拂阳微微红了脸,“也许罢,自从认识师父后突然觉得自己可以记得住事情了,不过三年前已经被忘记的却还是回忆不起来。” 

停云闻言,欣喜惊讶的同时对黎仙的敌意也减轻了不少。仔细想想黎仙的言行举止,其实还是很招人喜欢的一个少年。尤其他小小年纪却武艺高强,这点让停云大为敬佩。 

“对了,三年前你初见黎仙时他也不过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怎么你会笨到以为他是墨言的好友?” 

拂阳思索了一阵,这才开口道:“你不说我还真没有留意——其实黎仙三年前与现在一模一样,三年里他好像没长似的。” 

听着他的话,停云的思绪却飘向了别处,“三年了,我们都已经长大了啊!”他喃喃道。 


一晃又是好几日,三人却仍然没有查出任何有利于墨言的线索。其间也偷偷去牢里探望过墨言,他看见拂阳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拂阳,你回来我就再无牵挂了。”此后任凭三人怎样追问,他死活不肯开口说一个字。看他的神情却是坦然平静的,好似在等待着最后的解脱。 

三人有些沮丧地回了连环的居住,长嘘短叹了一阵后黎仙说累了,便先回了房间休息。几日来停云一直不得空与拂阳单独相处,此时暗暗高兴,侧头一看拂阳,见他也含笑望着自己。不知为何,突觉心头突突乱跳,慌忙移走目光。 

感觉到一阵炽热的气息靠近了自己,停云的身体突然僵了起来,连手心也有了汗。这时听见拂阳在耳边低低道:“停云可还留着那幅并蒂莲的画?”温热的气息扑在耳垂上,如同夏日清晨穿过杨柳枝的柔风。 

停云转过身点点头,“我一直……帮你保存着。” 

“帮我保存?”拂阳愣了一下,“其实……其实……”玉面突然泛红,急急把目光别向窗外,树梢上挂着一轮残月,清辉洒在花丛中,菊花花瓣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夜虫“唧唧”鸣叫着,显得这夜格外的静谧。 

两人并肩站在窗户边望着如钩残月,良久后停云轻声道:“要是你没有地方摆,我……倒是愿意替你保存一辈子的。” 

“那好!”拂阳脱口而出,忘形之下一把抓住停云的手。两人默默相视了片刻,拂阳突然松开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递给了停云,“那个……你不要嫌弃……”他有些呐呐地道。 

停云低头一看,手中之物却是一个红色的同心结,形状倒还不错,只是那做工…… 

“那个……我编得不好……”拂阳讪讪道,“或者……下次再编个新的。” 

“不用了!”停云急忙打断他,见他不解地看着自己,便笑着道:“就算再编一个也不会更好。” 

“啊?”拂阳尴尬地笑笑,“这倒也是,我的手这么粗笨,再编一个也不会有太大进步。” 

停云继续打趣道:“是啊,这么难看的东西世上存在一个就够了。” 

见拂阳表情有些沮丧,停云轻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脑袋,“傻瓜,我的意思是第一个才永远是最好的。”一边喜滋滋地将同心结挂在腰上。 

拂阳稍稍一想,突然明白了过来。他转忧为喜,痴痴地看着他忙碌着。突然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停云,其实三年来我……每天都在想你,要不是师父不准,我早就回来看你了。” 

停云撇撇嘴,“鬼才信你,你与那个仙人掌在一起别提多开心了。” 

拂阳忙摇头急急解释,“虽然也开心,可是同与你在一起的开心是不一样的。” 

“哦?那有什么不同?” 

不同?拂阳抬起头焦急地想着,这时不经意看见窗外的残月,便朝停云道:“我与他在一起就如同这轮下弦月,好固然好,却终究残缺不全。而我与你在一起的感觉就如同月圆之夜的满月,那才是最完满的感觉,仿佛世间别的都不重要了。” 

停云抬头怔怔望着他,又看看窗外。一片乌云悄悄飞过,那轮残月便隐在了云彩后头,窗外立时漆黑一片。黑暗中听见一声异响,两人一惊,对望了一眼,这时暗处传来一声野猫叫,两人先是一怔,之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却先后停了下来。对视着,仿佛想要淹死在对方盈盈的眼波里,情不自禁地凑上自己的薄唇,闭上眼睛,细细吮吸着。没有半点粗鲁的动作,却又是激|情如火。仿佛想要吮吸的不仅是对方生命中的甘甜,更是藏在对方最深处的灵魂。 

“咚咚咚……”突然传来敲门声,“徒儿啊!快开门。” 

两人急忙分开,又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衫。拂阳走过去开了门,黎仙不由分说跨进门来,见停云靠在桌子边,便笑笑道:“你还在这里啊!我以为你回家了呢?”又打量了他几眼,“怎么脸这么红?有没有生病?”便要过来摸他的额头。 

此时停云的心情虽不太好,却也没有心思与黎仙斗嘴,急忙躲开黎仙的手掌。径自走到门边,转身朝两人道:“我回府了,明日再见。” 

拂阳跟着跑了出去,“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骑马很快的。你一来一回又要耽误不少时间。”说完便出门去了。 


(十一) 

是夜停云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辗转着,摸出拂阳送给他的同心结摩挲着。虽然有些粗糙,却看得出编织者的用心。一直挡在眼前的轻纱似乎被风撩开了一角,于是隐约间看见了山山水水,心里是无限的欢欣。 

这时突然听见有人用力拍打着房门,下了床开门一看,见是丫鬟梅儿。她一脸的焦急,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那里喘息着。 

“三公子,不好了!孙少爷得了急病,口中吐着白沫,老夫人急得晕了过去。” 

停云急忙随她出了房门,吩咐她派人去请大夫后便跑到自己母亲的房里。几个丫鬟围着床上的母亲以及侄子哀哀哭着,看见停云进来连忙散开让他走到床边。 

这时母亲幽幽醒了过来,一把抓住停云的手,急切地道:“快让人找你大哥回来,快点!”一面哭着侧头看着躺在身边刚周岁的孙儿。 

不多时大夫便来到房里,而找寻惊雷的下人也先后回来,都说没有见着惊雷的影子。 

大夫细细诊治了一阵子,便朝停云道:“孩子需要饮点人血,否则活不过清晨。” 

停云急忙伸出手臂,“就我好了。” 

大夫摇头,“需要他父母的血才行。” 

停云急得跺跺脚,吩咐下人好好照管,便准备自己出门去找惊雷。刚跨出房门,突然听见梅儿惊叫了一声,“老夫人!老夫人你怎么了?” 

停云收住脚步急忙跑回床边,见自己的母亲闭着眼睛,面色早已青白。大夫正翻着眼皮检查着,片刻后回头朝停云叹息道:“令堂已经仙去了,公子请节哀。” 

什么?停云呆愣在那里,眼里一阵酸涩,却流不出任何眼泪。俯身握住母亲已经冰凉的手,嘴唇上下蠕动着,黄豆大的冷汗从额上一滴滴滑落。 

大夫见他神情悲伤,忙提醒道:“公子,若不赶快找到令兄,恐怕令侄……” 

停云突然惊醒,明白此时决非伤痛的时机。放下母亲的手,镇静地吩咐着下人,一切妥当后便夺门而去。 

骑着马一路跑到太守衙门,在惊雷办公的地方找了找,却没有见到人影。急切地站在那里,绝望充斥着全身,急痛之下根本哭不出来。 

想要去郊外向拂阳寻求慰籍,可是从这里到郊外起码要一个时辰,恐怕误了孩子的病,于是强忍了,心里开始恨拂阳为何此时不在自己的身边陪着。 

突然想到了什么,冲到衙门的最深处,那是一个关押要犯的牢房。奇怪地是牢外的院子里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守,悄悄靠近牢门,里面有烛光晃动着。 

用匕首划破铁窗上蒙着的纱网,将眼睛凑了上去。一见之下血液突然涌到脑部,惊愕之下几乎失声惊叫。 

牢房里的木床上有两个衣衫凌乱的人,上面的那个正在下面那人身上冲刺着,他的眼珠赤红,眼中充溢着疯狂与震怒。而下面那人却侧着脸,面上一派淡漠,眼神空洞地飘在不知名的一处,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在他身上施暴。 

这两人停云不仅认得,而且还非常熟悉。上面那疯狂的人正是他在寻找的大哥惊雷,而他身下的人却是死囚墨言。极度的震惊让他忘记了自己来此的目的,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 

这时惊雷恶声谩骂道:“为什么不吭声?你不是天生淫贱的么?为了荣华富贵你背叛我跟了平南王,甚至设计将我调离了京城。平南王完了,你就搭上那个叫连环的贱人。那连环是什么人?全城的男人都和他睡过了!” 

一把揪住他的头发,见他的眼中仍是空洞,便咬牙道:“不过你与他的确是天生一对,一样的下贱,少了男人就活不下去。难怪你要为他殉情。” 

任凭他如何恶毒地谩骂,对方却仍是不发一言,瞳孔中连惊雷的影子都没有映上。这样的漠视比反抗更要让人发狂,惊雷气得继续施起暴来。 

停云忍无可忍,正想冲进去救墨言,再一想,听惊雷的语气似乎知道案情的真相。他心中的那个怀疑越来越扩大,于是他决定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这时听惊雷怒声道:“你根本没有杀他,却甘愿画押认罪——原来你对他的情意居然到了如此地步。那好,我就成全了你,让你们在阴间双宿双飞。” 

这时停云突然想起家中的侄儿还等着惊雷的救治,暗骂自己糊涂,便退出院子,然后背对着院门四处呼唤着“大哥大哥”。 

果然不多时风惊雷就冲了出来,看见背着他站立的停云,皱眉道:“停云,你怎么来了这里。” 

停云一见他,立时露出惊喜之色,冲过来哽咽着道:“大哥,娘她老人家去了,我们快点回去!”说到这里郁积于胸的酸痛立时喷涌出来,眼泪一滴滴流下。 

风惊雷惊愕地站在那里,突然迈开脚步狂奔而去。停云回头看了看院子,咬咬牙随着惊雷去了。 

回府后白布已经被下人挂上,四处弥漫着愁云惨雾。进了房间,风惊雷立即冲到母亲尸体边,跪在了地上,心中又悔又痛,将头埋在膝盖里失声痛哭。 

大夫忙过来让惊雷喂血给那孩子,惊雷止住了啼哭,茫然按照他的吩咐做了,然而那孩子在天亮前还是去了。那大夫一个劲地摇头,“怎么可能?明明不会这样才是?” 

停云痛心地责问那大夫,“你不是说喂了血就无恙么?” 

大夫苦着脸道:“难道这孩子是抱养的不成?要不怎会这样呢?” 

这时风惊雷突然怒喝一声,“你快给我滚!” 

那大夫见他神情狰狞,打了个寒战,颤颤巍巍地离开了。 

惊雷望着床榻上一老一少两具尸体,不知发了多长时间的呆。待想起该让停云准备丧事时,一回头,这才发现停云早已不在房间里。 

停云一路策马扬鞭飞奔向郊外四合院,到了院门外急急忙忙冲了进去,径直跑到近日来拂阳休憩的房间。经过窗口时不经意间朝里看了一眼,一望之下脚步却再也移不动了,喉咙一甜,强忍着咽了下去。 

昏暗的烛光下可以清楚的看见房间里的情形,床上一红一黄重叠着两具躯体,嘴唇紧紧贴着。两人均闭着眼睛,衣衫有些凌乱。 


(十二) 

接二连三的打击早已让停云应接不暇,而再大的打击也比不过现下这个。他心头突突跳着,只觉手脚一阵发软,身子便瘫倒在窗台下。 

迷茫中又一次看到院子里的黑暗中钻出无数条影影绰绰的影子,飘过来用力拉扯着自己。灵魂立即飘出了躯体,升到了半空中,回头见看见房里的两人还在亲吻着,而自己的肉身却还蜷在窗台下。 

做了无数次的噩梦,这次他却坦然接受了,再没有半点挣扎,大约是太疲惫的缘故。随着那些缥缈的影子在空中飘着,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不知飘了多久,突觉眼前亮光一闪,便见无数根彩带朝自己这边飞来。身边的黑影们惨叫着纷纷跌落,而自己则被一条彩带拦腰拴住,又被彩带拉着在空中飞驰着。 

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降落,不多时便感觉到身下柔软的草地。四下仍是漆黑的夜,风在耳边呼啸着。 

裹着自己身体的飘带突然一松,便撤离了自己身体。隐约见看见一条彩色的身影飘然而去,夜风送来阵阵话语,“若想救墨言,速去万池山寻来幻情花种于此坟头,再烧去我枕下那本名册。” 

待停云爬起身,四下早已没了人影。揉揉眼睛,看见自己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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