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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宁海州治所就在牟平县城,县城距离他的西山村也就十来里地,散着步就能溜达到西山村这边,而西山村和养马岛土围子里面又囤积了大量的粮草,这对于叛军来说可谓是具有极大的吸引力,这种事瞒都瞒不住。
所以谁都无法猜出,什么时候叛军就会兵临西山村之外,叛军只要来,就不会太少,那么西山村能否守住,就成了一个问题。
而西山村目前仅有两个步兵排的精锐兵力,但是其中也只有一半人用的是狼牙步枪,另一半人使用的则还是南日式步枪,备用枪管和备件也不算多,修械人员也仅有一个,弹药基数虽然不算少,可是万一叛军呼啦啦来个几千人,他们还是不好招架。
好在这段时间一来,李福通和另外两个少尉,加上一些士官还有几名见习军官,做事还是相当勤勉,将村里面储藏的那些刀枪,都准备妥当,并且利用简易的圆棒机和圆锯,制作出了大批弓箭以及弩箭。
同时他们在这里收容了一大批难民,从中选出青壮男子,将其编练起来,成为西山村的乡勇,可以充作辅兵使用。
这些乡勇们在短时间的强化训练之中,多少掌握了一些结阵作战的基础知识,拥有了基本的作战能力,但是这也仅限于让他们守城,要是把他们带着出去跟叛军野战,估计敌人一多,他们就慌了手脚。
这样的乡勇,目前西山村也编练出了三四百人,分成了两个连,由李福通和另外一个少尉军官各自统带一个连,作为他们手下那一个排步兵的辅兵使用。
在海面封冻之前,最后前来这里运送粮食,运出难民的船只,好歹还给他们送来了两门新的十二磅炮,这让刘不同手头上拥有了四门十二磅榴弹炮,西山村和养马岛土围子之中,各放置了两门,使得这里拥有了一定的重型火力的支援能力。
可是在刘不同眼中,这样的武备还是太弱了一些,别看他们眼下这样的武力,放眼宁海州,就算是宁海州的驻军过来,他们也丝毫不怵,整个宁海州牟平县境内,像他们拥有如此强的武力的庄堡村寨,根本无出其右者。
一旦要是大批叛军来袭的话,那么西山村能否保住,还真就不敢说,为此刘不同急得跳脚,只能赶紧想办法,继续收编一些投来的难民,将他们编练成新的乡勇,这些人即便是来不及给予足够的训练,无法派上大用,可是必要的时候,还是可以维持一下村里面和土围子里面难民的秩序,以免内部先乱起来。
果不其然,就在登州府刚刚陷落之后,从登州府那边便开始涌向宁海州这边大量的难民,这些难民原来都是登州城周边村子的村民,叛军兵抵登州城外之后,为了筹措粮饷,派出了不少人马到处行掠,攻打村堡寨子。
登州城周边数十里之内的村子,几乎都遭到了袭扰,不少村民反正是要钱没钱,要地没地,也没啥舍不了的家业,乱军一来,他们为了躲叛军,便纷纷拖家带口的逃离了他们的家,开始朝着四面八方,他们自认为安全的地方逃去。
而牟平县自然也是一个选择,不少难民蜂拥向了牟平县方向,到了元月中旬的时候,就有不少难民已经进入到了牟平县境内,并且汇聚在了牟平县城外面。
宁海州官府肯定不敢开门接纳这些难民,各乡各村也一样不敢接纳这些难民,赈济就更不用说了,别说他们没有足够的粮食,就算是有,也不敢这个时候就拿出来赈济这些难民。
谁能保证这些难民之中,没有叛军的细作或者是有一些强人藏身在难民之中,一旦要是让他们进了城或者村子的话,谁能保证一旦叛军袭来的时候,他们不再城中或者村内里应外合闹事?
所以这些难民虽然冒着严寒,逃到了牟平县境内,可是却依旧是得不到任何赈济,倒是很快有人听说,在城北靠海的一个西山村之中,有个刘大善人,一直都在村外施粥,赈济饥民。
于是这些难民立即便蜂拥向了西山村那边,想要在西山村之中找到一口吃的,继续活命下去,要是万一西山村的刘大善人能善心大发,收留他们的话,他们便能得到一个遮风避雨的处所,不用再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中,四处颠沛流离了。
正月的气温依旧是非常低,而且还下了一场大雪,气温已经低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这些难民之中,很多人连棉衣都没有,只是随便吧只要能裹在身上的布片破衣服,都尽量的裹在身上,以此来保一些温,脚上有的人穿的有鞋子,但是也有人连鞋子都跑丢了,就这么光着脚在冰冻的路面上蹒跚而行。
许多人的脚趾头已经冻得黑紫,眼看着是保不住了,不少人肚里面没食,根本无法给身体提供足够的热量,走着走着便一头栽倒,自此便再也无法起来,就这么冻饿交加倒毙在了路上。
这样的情形可以说在登莱等地的陆上是比比皆是,每一刻都有人倒毙在路边,却根本无人去过问一下,只要有人倒下,马上就会有许多难民蜂拥上去,挣着抢走他们身上仅有的那些御寒的衣物,立即裹在他们自己身上,然后丢下这具红果果的尸体,继续蹒跚着朝着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目的地的前方行去。
几匹马立在西山村西面三十多里外的一个土丘上面,马背上乘坐的几个汉子各个显得很是彪悍,腰间都带有黑色刀鞘的单刀,马屁股上还带着一面盾牌,在手中还提着一杆马枪。
但是他们并未穿着军服,只是身穿一些平民的衣服,头上戴着一顶式样奇怪的棉帽子,两边的帽檐耷拉下来,刚好护住了他们的耳朵,还有一条毛茸茸的东西,左右横挂在两个帽耳处,正好连鼻子也给保护了起来,整个面部,只露出了眼睛和嘴巴,嘴里面不断的喷出热气,在护鼻子的皮毛上面结成了白霜,倒是显得很是暖和。
这几个人默默的注视着脚下一条从登州方向通过来的道路,道路上都是稀稀拉拉逃兵祸的难民。
一个难民在路上踉跄着,艰难的一步一步朝前挪动着,腰佝偻着,仿佛已经撑不起他的身体了一般,但是他手中还拖着一个大概十来岁的男孩儿,同样瘦的厉害,跟着他一样脚步蹒跚的朝着前方挪动着。
但是谁都看得明白,他们两个已经坚持不住了,特别是那个大人,两只眼中的眼神,都已经开始涣散,无法聚焦起来,只是凭着最后一口气,凭着本能,拉着那个少年,一步步的挣扎着前行。
忽然间那个难民踉跄了一下,摔倒在了地上,挣扎了好一阵子,都没有能再爬起来,那个少年哭着扑在他的身边,跪在地上大声的哭嚎着,求过往的人能给他一口吃的,救救他的父亲,可是所有人都冷漠的看了看地上倒伏的那个难民,虽然有人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可是却没有人停下来,哪怕是给他们一口吃的东西。
那个难民倒下之后,挣扎了一番,渐渐的不再动弹,虽然还有一口气,但是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这么用一只手僵硬的拉着那个少年的手,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不甘、一丝不舍,还有强烈的悲痛,可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那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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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土窝子
少年伏在他父亲的身上,失声痛哭着,不停的对着走近他们的人连连磕头,求路人能救救他的父亲。
可是这样的哀求却没有起到一点作用,路人麻木的从他们身边走过,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幕一般。
渐渐的那个虚弱的男人,眼睛失去了最后的光彩,虽然似乎还有一口气,但是也跟死人已经没有什么两样了。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看上去稍微强壮一点的难民,看到了地上倒伏的这个男子,缓步围了上去,但是他们并未对其施救,更没有给这个哭嚎着的少年半分的帮助,而是就这么围上去,开始从哪个男人身上扒去他单薄的衣服,这已经是这个男子身上留下的最后的所谓的财产了。
那个少年拼命的哭叫着,拉着他们的手,哀求他们,劝阻他们不要扒去他父亲的衣服,他父亲还没有死透,求他们不要这么做。
可是几个男人却视若罔闻,依旧继续手头的动作,从倒伏在地的男子身上,扒去他的衣服,然后裹在自己身上。
立马于土丘之上的一个汉子忍不住骂了一声:“奶奶的,这是什么世道呀!老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人还没死透呢!就这么扒光他的衣服,还有他的儿子在一旁,这是人干的事儿吗?”他的口音也是山东本地的口音,但是听起来却并不是登州这边的口音。
为首的一个人点了点头,哀叹了一声道:“到了这个时候,人已经没有人性了!也罢!今天就帮帮这个孩子吧,要不然的话这个孩子也要死在这儿了!马七,你下去赶走那几个人,把孩子带回来吧,今天看来叛军不会来了!”
旁边刚才说话的那个汉子,闻听之后立即应道:“遵命!我去了!”
话音未落他便一抖马缰,双脚一磕马腹,纵马便从土丘上冲向了官道,马蹄声响起的时候,路上的那些难民都吓得不轻,赶紧纷纷走避,包括那几个正在扒地上倒伏男人依附的家伙,也都赶紧站起身躲避。
这个马七催动坐下的战马,如同旋风一般的冲到了官道上,扬起马鞭噼噼啪啪的抽向了几个扒取衣服的家伙,口中骂道:“你们他娘的都不是人,给老子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再让老子看到你们,就宰了你们这些混帐!”
几个家伙被抽的惨叫连连,连滚带爬的四处逃窜,马七策马收缰,停在了倒地男子和那个少年身边,一反身干净利索的跳下了马,双脚落地连抖都没有抖一下,就如同一颗钉子一般,钉在了结冰的地面上,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个人肯定以前是个骑兵,而且还是那种精骑,骑术相当精湛。
马七跳下马之后,蹲下身,探了一下地上躺着的那个男子的鼻息,又把手指搭在那个男子的脖颈上,探了探脉搏,然后叹息一声,微微摇摇头对那个少年说道:“小子,别哭了!你爹已经不成了!你跟着我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能让你活下去!”
少年其实也知道他爹已经不成了,听了这马七的话之后,哽咽着点点头,毕竟是乱世,少年跟着他爹这一路行来,也见多了这样的场景,所以很快也控制住了情绪,虽然还是悲伤难以自己,可是还是赶紧跪在地上,重重的对马七磕了几个头。
少年也很清楚,任谁都救不了他父亲了,现在这个马七肯出手救他,已经算是他的天大福分了,有了这个马七,他就能活下去了,否则的话,他自己也知道,凭着他的脚力,就算是走到牟平县城,恐怕也弄不到吃的,照样要活活饿死。
马七也没有去掩埋少年的父亲,只是将他拖到了路边沟中,用路边的积雪草草的掩盖了一下他的尸体,然后把少年抱上了马背,翻身上马坐在了少年背后,从怀中取出一小块饼子,递给了少年。
少年看到这个饼子,如同饿狼一般,一把夺过去,疯了一般的拼命的啃了起来,顿时便被噎了个白瞪眼,险一些当场噎死,马七赶紧拍打着他的背,连声说道:“小子!慢点吃,回去之后,还有吃的,饿不死你了!你别他娘的现在噎死了,老子岂不白发善心了吗?”
在路上附近一些难民,看着这一幕,眼中都充满了羡慕甚至是嫉妒的神色,一个个看着少年手中那一小块杂粮饼,猛吞口水,要不是惧怕这个虎彪彪的马七,他们估计这会儿就涌上来抢夺那块杂粮饼了。
马七上了马之后,扫视了聚集在周围的那几十个难民,忽然放声叫道:“你们都给老子听清楚了,就算是到了牟平县城,也没人给你们吃的,要想活命的话,就听老子的!
你们继续朝前走,到牟平县北十里外的西山村,那边我们刘老爷放赈施粥,可以让你们活命,能不能走到哪儿,就凭你们自己的本事了,只要走到哪儿去,你们就饿不死了!”
说完这些之后,他也不再多废话,一抖马缰,口中叫了声:“嘚……!”策马奔回到了土丘上,对着几个弟兄点了点头,几个人也都微微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马七怀里面揽着的那个黑瘦少年,众人一起拨转马头,一抖马缰,战马立即四蹄撒开,踏着冰雪朝着西山村方向驰去。
这几个骑士,正是西山村之中,海狼的斥候,这些人以前都是山东这边被海狼招募的响马或者是逃兵,每个人都会骑马,而且骑术精湛,头前一段时间,又在海坛岛特训了一阵,恢复了一下马上作战的本事,这次随着两个排被一起送到了刘不同这里,现在充当西山村的斥候,专门每天一早出来,到这边观察官道上的情况,防备叛军突然来袭。
在他们返回西山村的时候,西山村外面这时候已经又聚起了几百名难民,这些难民每个人到了这里之后,都先得到了一碗热粥,吃了之后多少恢复一下精神,有了点热乎气,省的到了晚上就被冻死或者饿死。
然后又海狼管事的人,对他们进行甄别,查问他们的身份,只要是有人作保,就可以被收入到养马岛土围子之中避难,但是要进土围子,就要签下卖身契,今后要听这里的人的吩咐,让他们去哪儿他们就去哪儿,暂时不走,也要在土围子里面干活,才能吃饭。
到了这个时候,这些难民之中,绝大多数人已经顾不上这些了,虽然前了卖身契,就不再是自由身,可是现在活命最大,眼下天寒地冻,到处都是乱兵和叛军,还有贼人,又没有人赈济他们,这么到处走,迟早都是饿死冻死,虽然进了土围子,以后就要听人家的使唤,可是毕竟这里能给他们一口吃的,不至于让他们饿死。
而且土围子里面还有屋子,可让他们避寒,不至于被冻死在这鬼天气之中,这已经算是天大的好事了,所以绝大部分人都选择了留下来,签下卖身契,成为这刘大善人的仆役。
至于那些不愿意签卖身契的人,海狼部众也不客气,给一碗粥喝了之后,便将他们逐离这里,并且不再继续给他们提供饭食,至于他们以后怎么办,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这时候滥发善心也不是个办法,海狼要留下的,只能是愿意听他们安排的人,他们救不了所有人。
好在李九成、孔有德率军攻占了登州城之后,获取了不少粮食和银子,为了提振军心,他们也没有急着逼着当兵的出去抢粮,所以在他们拿下登州城之后,倒是消停了一段时日,让西山村这边的刘不同有了更充足的准备时间。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刘不同便在养马岛土围子里面收容下了三四千难民,而且每天还会派出一些难民,前往四面八方去招更多的难民朝这边过来,消息散播的很快,人们口口相传,很快很远的地方都有人得知,只要能走到西山村,就能活命,有饭吃。
于是逐渐的有更多的难民开始朝着西山村这边涌来,原来聚集在牟平县城外面的那些难民,也都赶紧赶往了西山村这边,纷纷被收容到了土围子里面。
幸好当初土围子建的很大,里面足够容纳下上万的难民,虽然房子不足,可是提前在冰冻之前,却让人挖出来了不少的土沟,等难民多了之后,以前的土窝子已经容不下更多难民之后,刘不同便令新到的难民,把以前攒下的木料,搭在土沟上面,盖上稻草,里面又用土垒砌起了一些烟道,在烟道的火塘口部,生起火,热气便会随着烟道走,渐渐的烤暖这些长长的土窝子。
土窝子里面虽然并不算太暖和,但是起码到了冰点以上,多少裹上一些衣物,下面铺上一些干净稻草,倒是也不会再被冻死冻伤。
这个办法可以解决很大的问题,大量的新到难民,就被这样填入到土窝子里面,虽然有疫病的危险,但是现在天气很冷,倒也不会太严重,而且难民要求也不高,挤在一起也更暖和一些,一道五十米长的土窝子里面,可以足足塞入几百人,倒是也更暖和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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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援军到来
对于这些收容的难民,刘不同等人将其分成几个等级,拥有劳动能力的年轻男子,被单独安置,每个人发一个红色的木牌,用这块木牌,可以在他们专门的大锅那边领取饭食,一天三顿,一干两稀,另外有菜饼子补充,这些人的饭食相对来说量比较足,可以保证他们一定的体能,让他们在土围子里面干一些重活,或者是接受军事训练,必要的时候,还要帮助维持秩序,弹压土围子之中的骚动。
至于那些劳动力稍弱但是有一定的手艺之人,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