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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为什么不通知学校?为什么不报警?”吴错问道。
“我……我也不确定他们是不是真出事了,况且……我也不想让老师注意到我。”
吴错气结,在三条人命面前,这也算是理由?
闫儒玉继续问道:“除了你,还有别人能联系上他们吗?”
“还有,祥子的女朋友也能联系上祥子,但她也挺担心的,因为祥子只肯用文字回复她的微信消息,搁在以前,他们一直都是打电话,或者微信语音,毕竟打字有点麻烦。”
“能用一下你的手机吗?明天还你。”
“行。”
男生爽快地将手机递给了闫儒玉,或许这样能够减轻他没有及时报警的负罪感。
询问结束时,老梁也回来了,手中拿着三份档案。
“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老梁问道。
吴错翻看了一下档案,里面包括体检、成绩、家庭等各项信息,应有尽有,十分详细。
向老梁道完谢,吴错拿着档案和手机就要走,却被老梁拦下了。
“吴警官,三条人命,这次的事儿肯定小不了,麻烦你们了,我送两位出去吧,也算是一点谢意。”
吴错本想拒绝,可看那老梁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还有什么线索可以挖,就任由他领着往学校门口走。
“老梁,咱们都是爽快人,就别卖关子了,你是不是有有什么要说的?”眼看快到校门口了,吴错问道。
老梁一愣,随即就笑了。
“没想到吴警官这么懂。”
吴错很是纳闷,不知老梁所说的“懂”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梁也并不解释,很快就走到了一辆停在校门口的车前。
他打开车子后备箱,从中取出两条中华烟,道:“两位警官,这是我们校长的一点心意,学校里发生这样的事儿,终归不好的,还请两位多多关照,尽量把事情压下来,闹大了影响太恶劣。”
吴错不是没被人送过礼,岗位性质决定了,他手中握有一定的公权力。他只是没想到,这个办事效率算得上快的学校竟然也来这一套,登时就有些瞧不起学校里这些领导。
第一七二章 咬耳朵(4)
应付完送礼的老梁,两人驾车往市厅赶。
闫儒玉一边翻看那学生的微信聊天记录,一边惋惜道:“啧啧啧,中华诶。”
吴错逗他,“要不咱拐回去拿上?”
闫儒玉赶紧摆手,“算了吧,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
大学城与市厅有一段距离,虽然已过午夜,路上车少多了,却还是走了近一个小时。
待两人回到市厅,闫儒玉已将三人的资料了然于心。
“我确定,5月6号之后的聊天记录已经不是机主本人发的了。”
“何以见得?”吴错问道。
“一个一个来说吧。首先是被叫做大林的人,本名林聪,5月6号之前,他跟报案人也就是咱们今天见到的这位室友几乎没发过什么微信消息。
只有几条类似于互相传达学校通知的信息,像是群发的,相互还会很客气的道谢,这说明两人虽然住在同一宿舍,但交情比较浅。
5月6号之后,报案人给失踪的三人分别发消息询问下落,并说明三人在旷课时被教授点名了。
林聪的回答是出去玩儿几天,叫这位室友帮忙应付点名,虽然也说了谢谢,但所用分明是强硬的祈使句,你看这句‘点名的事儿,你看着办。’你会对交情一般的人这么说话吗?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吧?不符合逻辑。
再看这个叫祥子的,本名张祥,张祥跟报案人关系最好,从消息记录来看,两人经常互相带个饭、打个热水,上课互相帮忙答个到什么的,张翔还问这位室友借过钱,为了给女朋友买礼物。对了,失恋的时候张翔还喊这位室友出去喝过酒。
可是5月6号以后,两人的对话生分了许多,从前从来都懒得互相道谢,这回却接连在三句话里说了三次’谢谢’。
最令人怀疑的,要数最后一个叫做张玉飞的人,张玉飞跟其他三人关系都不好,在宿舍里属于最受欺负的,其他三人甚至还建了一个群,在里面商量怎么针对他。上课不帮他占座位啊,用他的饭卡买价格比较贵的炒菜啊,等等,都是些下三滥的招数。”
吴错哼了一声,“没想到重点大学里也有这种败类,癞蛤蟆一样,不咬人,膈应人。”
闫儒玉耸耸肩,“你现在知道了吧,不上大学未必是坏事。”
“你还怕被人欺负?”
“我是害怕别人受不了我欺负,”闫儒玉挑挑眉,继续道:“张玉飞是个软柿子,知道自己的处境,所以跟三人说起话来都是客客气气的。
比如,发消息对三人的称呼都是’哥’。
报案人跟张玉飞的聊天记录里大部分时候都是指使他跑腿儿,买这买那的,还让他代写作业……类似的事件很多,我就不细说了。
5月6号之后的信息,我读一条你感受一下:’家里有点急事儿,过两天再回学校,帮我应付一下点名,谢了。’
我只能说,冒充张玉飞发消息的人也太不走心了。”
两人正讨论着,一名实习法医来到了重案一组门前。
“吴组长,血型对比结果出来了,三具尸体的血型跟你带回来的三份资料一致,虽然巨人观尸体面部已经变形,但将面部骨骼轮廓与三人照片比对,已经可以确定尸源了。”
前来报告的正是新来的实习女法医,显然她已在奇臭无比的解剖室里忙碌了好一阵子,脸色不太好,应该还没吃晚饭。
闫儒玉和吴错早就习以为常,向女法医道了谢,就不再理她,打算继续讨论案情。
一直坐在笔记本电脑后的金子多也不知是不是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竟抬起头来问女法医道:“你是新来实习的?”
“嗯。”
“你脸色不好,我正订夜宵呢,要不帮你带一份?”
这么说完,金子多还意味深长地看了闫儒玉和吴错一眼。
这小子……不会正想着泡妞吧?吴错以眼神询问闫儒玉。
呵呵,有点意思。闫儒玉回之以玩味的眼神。
没想到那女法医皱眉摇头,转身就走。
金子多不甘心地站起来,一边往门口追一边道:“妹子我叫金子多,以后常来玩呦,我能帮你修电脑!……修手机也行!……还有贴膜!……”
闫儒玉和吴错满头黑线。
“差不多得了,你还打算追解剖室里去?”吴错道。
闫儒玉则一把勾过金子多的肩膀,“真服了你了,人家今天一晚上都要面对巨人观的尸体,你还敢提夜宵?!我怀疑,妹子跑那么快是找地方吐去了,你这么胡来,别说留下好印象,人家不问候你祖宗就不错了。”
“啊?”金子多求助地看向闫儒玉,“大神,那怎么办?”
“送点水果或者果汁兴许能帮你挽救形象,对了,果汁得话最好是梨汁这个看起来清淡点,千万别搞红红绿绿的草莓汁、猕猴桃之类的。”
“大神!你可真神了!”金子多掏出手机就要预定果汁外卖。
闫儒玉一把抽走了他的手机,“我还没说完呢。”
金子多立马又拿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这女法医,名叫徐芳芳,我教你的办法的确可行,只可惜,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了。”
“啊?”
“啊?”
这回,吴错和金子多一起发出了感慨。
“老闫,你从哪儿看出来的?”吴错将与徐芳芳的两次短暂见面在心里过了一遍,没有什么能证明她有男朋友的细节啊。
嘴上不承认,心里却在疑惑:难道我漏掉了什么?人跟人的智商差距真有这么大?
“噗”闫儒玉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他拍着吴错的肩膀道:“老吴,别这样。害你对自己如此没自信,我也很内疚。”
“滚!”吴错觉得,最近他可能会常常说到这个字。
闫儒玉正色道:“你俩真想知道?”
“是啊,大神,这结论是怎么推理出来的?”
“你呢?老吴,不想知道?”闫儒玉故意道,“不懂就问嘛,我又不是小气的人,还能不告诉你?是吧?老吴。”
吴错左手捏了一下右拳,又换手,右手捏左拳,以肢体语言做为回答。
“得,我说。”闫儒玉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其实吧,是小白告诉我的,因为吧,徐芳芳是小白的女朋友。”
“靠!闫厚脸!闫无耻!”
第一七三章 咬耳朵(5)
“你别恶人先告状啊!我这可是挽救了一个大好青年,要不是我,小金子可能就成为第三者了,小白跟他指不定怎么闹矛盾呢,我为你们重案一组操碎了心,到头来老吴你还骂我,啧啧啧,真是狗咬吕洞宾……”
吴错叹了口气,知道说不过他。
不过,眼下最尴尬的还是金子多,这家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大神……我……小白会不会……我怎么办?……”
这次,话唠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就连吴错都觉得这小子点儿也太背了。
“小金子,你怎么想的?不会真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吧?”
金子多沮丧地摇了摇头,“我其实……就是看那妹子长得还行,不知道刚才脑子里怎么就抽抽了,可能是因为最近家里催得紧吧……哎!这下尴尬了,万一小白知道了,以后可怎么一起工作……”
“怕什么,有我给你出主意,”闫儒玉一拍胸脯,自信道:“果汁照送,以咱们重案一组的名义,你就说是老吴让你送的,老吴说了,重案一组能否摆脱和尚组的名声就要看小白和她徐芳芳了,咱们自然得多关照他俩。”
“这……真能行?”
“当然。”
“可是刚才实在是太尴尬了,要不……”金子多观察着闫儒玉的神色,“要不,大神,你受累……”
“我可不去。”闫儒玉拒绝得特干脆,“放心,他俩顶多把你当成话唠,不会多想的,这事儿你去最靠谱了。”
在闫儒玉的忽悠下,半小时后,金子多提着一杯果汁,战战兢兢走向了解剖室,金子多从未像今天这般惧怕解剖室。
金子多刚出重案一组办公室的门,闫儒玉就问道:“对了,这么大的案子怎么没见小白和明辉?”
“沿河寻找建筑工地呢,和尸体一起捞上来的背包里不是有砖头吗,排查是个细活儿,兴许得个几天,让他俩去干,正好磨炼一下耐心。”
将近凌晨3点,尸检尚未出结果,闫儒玉和吴错一人占据一张沙发,以标准的瘫倒姿势翻看着案件记录,困了就迷糊一会儿,醒了喝杯浓茶继续。
直熬到天亮,闫儒玉打了个哈欠,起身伸了个懒腰,踹了吴错一脚。
“我说,老徐的尸检应该差不多了吧?”
“嗯。”
“走,吃东西去,饿死了,等会儿肯定得开案情分析会。”
吴错起身,明显没睡够,表情十分痛苦。
他揉着发涨的太阳穴道:“已经通知死者家属了,估计学校那边也会来人,今天不好过啊!”
清晨8点,案情分析会。
纵然会议室窗户大开,里面却始终有一股怪味儿。
隔夜的烟味儿,头油味儿,臭脚丫子味儿,还有早点里炸油条的味儿。
当徐行二走进会议室,在尸臭味跟前,以上的所有味道就都成了小意思。
好在会议室里众人早已身经百战,见怪不怪。
徐行二将手中尸检报告分发给众人,他神色严肃,一整晚的劳累让他的脸色发青。
“三名受害者:林聪、张祥、张玉飞。
三人死亡时间基本一致,据推测,死亡时间都是在10天前,也就是5月6号晚至5月7号白天,与三人的失踪时间相符。
其中林聪的死因是急性颅脑损伤,他的后脑被人用钝器击打,形成了星芒状的伤痕。
张祥和张玉飞的死因是失血性休克,两人身上各有数十道凌乱的刀伤。刀伤有深有浅,深的刺破了内脏,浅的刚刚深入皮肤一公分左右。伤口没有规律可言,但是从伤口长度、宽度、深度判断,至伤凶器是一把普通水果刀。”
“只有一把刀?”吴错问道。
“是,只有一把,”徐行二继续道:“这也是接下来我要说的,三人中,除了林聪以外,其余两人手腕、脚腕有束缚伤,肩膀、膝盖、手肘等处有刮蹭伤。
根据尸检情况推断,最先遇害的应该是林聪,凶手在第一时间杀死了林聪,紧接着制服了张祥和张玉飞,并将二人捆绑,最后又用匕首将两人杀死。
钝器击打林聪头部,且一击毙命,实施这一行为的人沉着稳重,力气大,应该是一个成年男人。
制服并捆绑张祥、张玉飞,至少需要两人共同完成。
接着是刺伤被捆绑的两人,从刺伤手法来看,行凶者内心慌乱,力气小,可能是女人或者青少年。
根据现有的线索推断,凶手应该是两人,或者两人以上。”
说完这些,徐行二打开投影。
众人看到投影的照片上是一块带有褶皱的肉,肉的切口处白色的软骨露了出来。
“这是……?”
“半片耳朵。”徐行二道,“在受害人张祥的食道内发现了半片耳朵。耳朵尚未进入胃,没有受到胃酸的腐蚀,所以保存了下来。
经过dna检验确定,这半片耳朵属于人类。”
“那三名死者?……”
“三名死者的耳朵完好,这半片耳朵不是他们的。”
在场众人无不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耳朵,八成是凶手的!
搏斗时被咬掉的吗?
吴错立即对小白道:“摸排全市范围内的医院、诊所,重点寻找5月7日治疗过耳朵外伤的人。”
小白一边往本子上记录,一边答了一声是。
吴错继续问道:“对沿河建筑工地的摸排有结果了吗?”
明辉掏出笔记本道:“我们沿着发现尸体的地方向上游寻找,在河岸两边5公里范围内总共找到19处建筑工地。”
明辉将一张京北市地图铺在桌上,地图上用大头针标记了沿河的19处建筑工地。
一铺开地图,吴错又有了新的发现。
“三名受害者要去探险的凶宅在哪儿来着?”吴错问道。
闫儒玉拿起笔,在地图某处画了一个点,那正是凶宅的位置。
吴错接过笔,在科技大学的位置也画了一个点,“这两个地方离得挺近啊!也就7、8公里?”
“是啊,而且都离清水河不远。”闫儒玉道。
吴错将两点连成直线,又以直线的中点为圆心,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凶宅和科技大都被圈在其内,还向外扩了约5公里。
“发生凶案、拾取砖头,以及向清水河弃尸,应该都是在这一片完成的。”
被圆圈圈住的区域内,恰好有3处建筑工地。
明辉道:“我们白天重点排查这三处工地,看5月7日是否有人发现可疑的偷砖人。”
一直没说话的金子多道:“那我负责调监控吧,查清三人遇害当晚的轨迹。”
吴错点头,看向闫儒玉。
闫儒玉饶有兴趣地盯着手机上搜出的几张照片,照片上的房子破烂阴森,看起来颇有些诡异。
“是时候去传说中的凶宅看看了,毕竟是三名受害者的目的地。”
第一七四章 咬耳朵(6)
11点整,闫儒玉和吴错来到了凶宅门口。
许是因为阳光大好,站在凶宅大门口,闫儒玉并未感到图片里的那种阴森恐怖,反倒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住过的筒子楼。
老旧的小院,隐藏在大片棚户区边缘,紧挨着一个垃圾场。
周围路过的人大都是民工打扮,穿着又旧又脏的工作服,还有推着三轮车的拾荒者,脏兮兮的挂着鼻涕的小孩儿。
沿路竟然还有两三家挂着洗头房招牌的门店,透过脏兮兮的玻璃门匆匆向内看一眼,就会发现衣着暴露的女人。
这里容纳了京北市最底层的人民,破旧的房屋为他们车风挡雨,总比桥墩下、马路旁、公园的长凳上更像个家。
凶宅门口,木质院门已经倒塌,一扇倾斜着挡在门口,另一扇不知去向。
大门的木料上有一个树疤,像眼睛,敌视地看着两人。
吴错手一撑着倾斜的门边,跃起,落地,干净利索。
闫儒玉学着他的样子,手撑门边,跃起,肚子卡住了。
“老吴,先别走啊!过来帮忙!”
难得如此糗的时刻他还能保持一脸镇定,仿佛卡在门洞里的是别人。
“就这身手,你还是在外头等吧。”
“少废话!过来帮忙!”
吴错收起揶揄的笑,将闫儒玉拽进来,闫儒玉毫不在意地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