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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陵郡山水灵秀,且大大小小湖泊星罗棋布,所以外面的风景倒颇佳。
牧野静风渐入忘我之境,脸上表情不定,忽而皱眉,忽而展颜,双眼一直看着某一处,但却又不像是在注意那边。
足足有一刻多钟,他才大梦初醒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道:“现在我已明白为什么我一诵念百字剑决,便心灵清泰了,想必那一首曲子的两种调,都是‘善声’,所以我听了之后,便可压下心中恶念。”
敏儿虽觉这样解释有些粗浅,但却也能大致说明问题,于是微微点头。
牧野静风受她鼓励,又道:“大侠谷风留下‘有情剑’,又把‘剑若有情天亦老’的剑决刻在剑身上,自然是有用意,倘若他只是为了让后人诵念百字剑决而心清,倒不如干脆直接书写,又何必再分什么篆文,隶文,而且相互混作一处!”
敏儿道:“我虽看不出它内部暗藏的剑法,却知道它极可能化解你被夕苦施下的邪门手法!”
牧野静风又惊又喜,急切道:“是么?”
敏几道:“方才你已见了,琴与瑟可以相互应和,我再问你,若是我以此琴弹出宫调,而你的瑟弹出羽调,那么,是该由我的琴来应和你的羽调,还是该由你的瑟应和我的宫调?”
牧野静风一听,先是沉吟片刻,然后方道:“想必是我的瑟去和你的宫调。”
敏儿接着问道:“为什么?”
牧野静风道:“因为我的瑟弹得远不如你的琴好!”
敏儿很高兴地道:“你已明白了其中道理了,不错,我所弹的宫调必比你弹的羽调强,所以,你的瑟只好应和宫调,但同时你自己拔弹的却是羽调,如此一来,在同一时间,若要发出两种音调,最后结果会怎样?”
牧野静风不假思索地道:“曲调混乱不堪!”
敏儿趁热打铁地道:“夕苦以邪功心法,将另一个人——也许此人极可能便是煞费苦心谷谷主阴苍——的邪恶灵魂逼入你的体内,这样一来,你的心中便同时存在两个正邪迥异的灵魂,有时正不压邪,有时邪不压正,所以你便时邪时正!”
牧野静风皱眉道:“为何偏偏每次总是心意昼正夜邪?”
敏儿道:“这是因为白天阳光普照,天地间充满了朗朗正气,所以你心中正气必压过了邪气,而到了夜间,则恰好相反。”
牧野静风沉吟半晌,方叹息道:“虽然我已明白症状所在,可天地之间昼夜更替却是不可逆转的,所以我也只能永远走在正义与邪恶之间。”
敏儿见他意兴萧索,赶紧劝道:“当年大侠谷风留下这柄剑及剑上的百字剑决时,不可能就料到它会被一个昼正夜邪的人得到,所以以百字之文提醒此人,为什么会昼正夜邪,武林中人都说大侠谷风的‘有情剑’使出,便可使对手心神杀机大去,从而取胜,这便说明‘有情剑法’必定是让人赏心悦目,能去邪匡正的,它对对手尚且有这般神奇功力,何况对使用此剑法的人?当年大侠谷风列入绝顶高手之榜首,大约唯因斩天魔绝心心中恶念太重,以致于连‘有情剑’法也压制不了他的恶念杀机,所以最后大侠谷风只能设计困住绝心。”
她望着牧野静风,柔声道:“若是你能凭借此剑法,压制另一个邪恶的灵魂,那么你便复原如初了。”
牧野静风手持有情剑看了半日,仍是看不出剑法隐在何处,敏儿知他心意,便提议道:
“不知剑鞘中是否另有蹊跷?”
牧野静风经她提醒,不由精神一振,忙解下腰间剑鞘,此剑剑鞘在“地锁”中已被压得变形,因为牧野静风强力抽出“有情剑”,剑鞘才略略复元,几次抽送后,剑鞘镶合处已有损伤,牧野静风心道:谷前辈,弟子为了去邪匡正,只好有所冒犯了。
当下用“有情剑”一番撬动,剑鞘终于裂作两半。
两人仔细一看,却见鞘内侧空空如也,是再普通不过的剑鞘,不由大失所望。
敏儿心道:“既然一时无法悟出剑招,倒不如让穆大哥多加体会揣摩这隐有剑招的百字之文,也许什么时候能有所领悟,即便不能,这百字之文能压下他一部分恶念,倒也不是坏事。”
当下她便将此念说于牧野静风听,牧野静风虽然颇为失落,但敏儿一番好意,他又岂能拂她心意?当下便应允了。
敏儿为了让牧野静风能更深切地体会到这百字之文的精妙,又道:“我将这些词句所对应的曲子弹几遍,你记熟之后,再看这百字剑诀,想必效果会更好一些。”
牧野静风正待开口,外面响起司如水的声音道:“牧少侠,前面又到了一条岔路口了。”
牧野静风赶紧掠头出去,司如水称他为少侠,牧野静风已是颇觉不自在,自己觉得虽然武林同道原谅了他,但这“少侠”二字却实在是受之有愧。
他探头看了一下,只见前面半里外果然又有岔道,打量了四周景致后,牧野静风沉吟片刻,指着东边的那条相对狭窄一些的路道:“拣东边的路走,再过七八里,车马便已不能通过了,下马之后,离地下山庄也就不远了。”
马夫“得吁”了一声,甩了一个响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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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地下山庄
这时天边已是一片黑压压的铅云,正飞快地向这边移来,不知什么时候已刮起了风,一阵紧似一阵,路旁的树叶沙沙直落。
去地下山庄的目的并不甚明确,但每个人都以为地下山庄是非去不可,这大约便是江湖中人的习性,明恩仇,轻生死,夕苦杀了十大门派的人,十大门派的人就必不放过夕苦。
牧野静风缩回身子,说道:“只怕未能赶到地下山庄,便要下雨了。”
却不见敏儿回答,一看,却见她正用剑在马车的侧板上,在划写着什么,仔细一看,却是一些纵横交错的线条。
牧野静风不由很是奇怪,不等他问,敏儿便道:“这便是音律之十二律,名为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仲吕……”
将十二律—一介绍完后,敏儿又道:“黄钟生林钟,林钟生太簇,太簇生南吕……”牧野静风一边听着她说音律的三分损益法,一边暗想:她对我说这些自是为我着想!
如此一想,忙凝神静听,他的灵智本是不俗,在敏儿的一番指引来,渐渐对音律已略知门道。
敏儿这才以琴弹起与百字剑诀相对应的曲子。
这一次与前一次相比,牧野静风聆听曲子的感觉已是大大不同,他感觉到自己已能够更深入音律曲调深处。
敏儿又弹了几遍,牧野静风下意识中暗暗以百字剑诀上文字与之呼应,渐渐地便觉心中一片澄明!
敏儿察觉这一点,便一遍一遍地弹下去。
不知不觉中,已是半个时辰过去。
倏地“轰”地一声响,半空中炸响了一记闷雷。
敏儿的琴声终于嘎然而止。
这时,马车也停了下来,只听得司如水在外头道:“牧少侠,蒙姑娘,前边无法让马车通过了。”
牧野静风自语一般;道:“即将到地下山庄了。”
敏儿听他声音似乎有些异常,不由看了他一眼,心中忽又明白过来,一定是牧野静风对这一带已颇有些熟悉,身置此处,便记起在地下山庄的日子,所以心情颇为复杂吧。
她先下了马车,举目四望,只见这儿是一块空间的原野,再向前,则渐渐地变得狭窄了。
四周很静,亦无人烟,甚至连庄稼也没有,只是高高低低的杂草乱木,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一只野狗,大约是被方才一记响雷吓着了,飞一般地直窜出去,转眼不见踪影。
牧野静风下了车,觉得似乎身体比昨日要好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听了半日曲子的缘故。
到达这儿的只是第一拨人马,众人便在附近或站或坐,等候下一拨人马的到来。
乌云越来越近了,远处的天与地似乎已连作一处。
等了一刻多钟,第二拨以青城派为主的人马也已赶到,人多了,这边便热闹起来,把四周已习惯了清静的鸟儿惊得四飞。
众人都认为去地下山庄亦是为了出出心中恶气,想必应该是平安无事的,所以神色都是平静得很,江湖中人性格直爽,虽然青城派刚刚有帮主之丧,但现在他们似乎已淡忘了此事。
唯有牧野静风心情最为沉重,因为一到了这种环境中,他的心中便有阴影升起。
敏儿知他心意,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最后面的那拔人马终于也来了,汇作一处有七十左右人马,众人见乌云越来越厚,都不再作逗留,立即沿着一条不甚宽的路向前走去。
不知谁说了一句话,道:“我等皆是十大门派的弟子,却要去做这抄家之事,未免有失我十大门派体面了吧?”
众人皆知他是戏谑之词,都笑出声来,这些人中,倒是马永安在各派中职务最高的,其他多是普通弟子,便少了拘束,该说便说,该笑便笑。
又有人道:“难道就只能是邪门歪教的人围攻正派弟子,正派弟子以少敌众么?”
“不错,我等这次便反其道而行之,哪怕地下山庄只剩下一条狗,也要派上两三个好汉对付它。”
众人哗然。
牧野静风本是颇为沉重的心情被众人这么一闹,便也释然不少,心道:我还以为十大门派的弟子平日都是一本正经的,原来与一般的武林中人也无多大区别。
说说笑笑之间,已走出四五里路,山路越来越难行了,但众人皆是练武之人,倒也不在话下。
不知谁说了一句,道:“无论如何,这一场大雨是躲不过了,真是奇怪得紧,秋日还有这么大的雨么?”
众人不由又都抬头去看天色。
一个人反驳道:“那也未必就一定能下起大雨……”
前者便与他争执起来,说这么厚的云,如何如何……
牧野静风忽道:“转过前面的那座山的山腰,便到了地下山庄了。”
众人的注意力顿时一下子集中起来,只有人小声地噙咕了一句,道:“真是邪门了,把山庄建在这僻远无人处,给鬼住倒是合适得很。”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几乎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楚,因为这时众人竟都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经这人一说,本已嘻哈不己的群家心顿时略略地提起,想到了黑衣人惊世骇俗的武功以及他的狠毒阴诈,竟再也没有心思说笑了。
众皆无语。
于是回荡着只有七十人“沙沙”的脚步声,以及略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倏地,走在最前面的人发声道:“听!”
这话来得很突然,倒有不少人吓了一跳,有人不由笑骂道:“撞鬼了么?”再看说话的人,却是神色凝重,忙也凝神去听。
这么一听,众人皆已听到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是兵器相击之声。
众皆失色,谁也没有料到在这时候会听到兵器相击声,众人的脚步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齐齐地把目光投向牧野静风。
虽然牧野静风曾是他们十大门派的围攻对象,但此一时彼一时,何况他们也知道牧野静风的年纪轻轻,其身手已相当于武林七圣那般级别,自己这些人是万万不能与之相比的,所以下意识地便将牧野静风当作是众人的主心骨。
牧野静风也是吃惊不小,他以为自夕苦败于青城山后,地下山庄本应空空如也,怎会料到有如此意外之事发生?
他沉吟片刻,方道:“我等到地下山庄来,本就不是为了一个空山庄而来的,有人在此,那是再好不过了。”
众人一想,皆认为有理,若是算到地下山庄空无一物,又何必不辞劳苦而来。
当下众人的神色又和缓了不少。
牧野静风与敏儿、司如水、马水安三人走到了最前面。
牧野静风神色如常,但他的手却始终扣在自己的腰间“破日神剑”上,因为他知道今日他所要负责的不止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性命,还有七十多人的性命!
当众人转过山腰时,终于看见兵器相击之声的来由!
但见不远处一处较为宽阔的地方,竟有两名女子在作激烈搏杀,虽然一时看不清她们容颜,但从身段上看,想必亦是一对绝色女子!
而在她们身后二十几丈的地方,便有一座山庄,庄院的围墙已倒塌了大半,庄内的楼宇也已是塌了七成,如果不是早已知道这座山庄的“内容”是在地下,只怕谁都把它当作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废弃的庄院!
谁也没有想到在这儿见到两名美艳的女子相搏,因为是两名女子,所以众人心中警惕之心也去了不少,只是在心中好奇这一对佳人为何如此刀枪相见,又为何要跑到这僻远的地方来。
敏儿的眉头却已慢慢皱起。
这时,只听得其中一名身着白色衣衫的女子道:“就凭你这份修为,也想将我带回去么?”
另一红衣女子道:“只要你一日不回去,我便一日与你纠缠不休。
众人心道:红衣女子为何要带这白衣姑娘去?又是去何处?白衣女子为何偏又不去?自然是想不明白的。
但此时牧野静风的眉头却皱了起来,望着那白衣姑娘,有些发怔。
又听得白衣姑娘道:“当年我娘遗弃了我,今日又何必要她假惺惺!”
众人心道:这白衣女子为何对她娘有如此恨意,听她说这一番话,可是毫不动感情的!
红衣女子道:“这是师父与你之间的事,我只是奉师父之命而行事,其他我一概不管。”
众人心道:啊呀,又多出一个师父。
红衣女子的兵器却是一把剑,剑法倒是颇为不赖,白衣女子已是略处于下风,大约红衣女子也不愿伤了白衣女子,所以双方斗来斗去,仍是难分胜负。
却听得白衣女子怒道:“你若再缠斗不已,我可要使出杀手了。”
众人心道:却不知她这话是吓唬对手,还是真有杀招。
红衣女子只是“哼”地一声,道:“我却是不怕的!”
“好,你不怕么!”白衣女子冷喝一声,反手一摸一甩,只听得“呼”地一声响,她手中已多了一件古古怪怪的兵器!
这时,牧野静风已脱口喊道:“是叶姑娘么?”
※ ※ ※
牧野静风突如其来的一声喊,让这边六七十人同时吃了一惊。
而场上拼斗的双方也已齐齐倒掠开来,众人都看出场上的一对貌美女子虽然打斗激烈,但用招都留有后路,并不欲取对方性命,所以才能够在牧野静风一喝之下疾然分开。
其中的白衣女子面向牧野静风,道:“是穆大哥么?”果然是叶飞飞。
敏儿很是意外地看了看牧野静风,又看了看白衣女子,群豪亦跟着惊讶,心想:没想到这女子与牧野静风居然是相识的。
牧野静风自死谷一战后,再也没有见过叶飞飞,今日在此意外相见,自然颇为高兴。
司如水在死谷一战中,亦已认识了叶飞飞,知道她哥哥叶孤星是英雄楼的人,死谷一战太过惨烈,虽然司如水与叶飞飞是由同一个方向冲入死谷的,但经过一番拼杀后,便被冲散开了,司如水连叶飞飞的生死都不能确定,如今见她非但还活着,而且方才她亮出了兵器显然是离别钩,离别钧曾被死谷夺去,现在竟然又回到了她的手中,如何不为她高兴?
敏儿却是不知道牧野静风、司如水、叶飞飞三人曾在死亡大道并肩作战之事,她见叶飞飞及另一女子在这荒僻之地出现,心中立即提高了警惕。
敏儿本是旦乐手下一名得力杀手,遇事总是格外小心谨慎,当下便回头悄声让马永安安排几个人去附近一带巡查一遍,以免中了埋伏。
马永安是老江湖,亦知江湖险恶,防不胜防,加上又暗自佩服敏儿的足智多谋,立即依言而行,当下他便派出八名青城派的弟子,分作四组,向四面散开。
这边众人已向叶飞飞及红衣女子那边走去,见叶飞飞及另一女子皆是俏美绝伦,都暗自惊诧不已,心想今日这荒僻之地竟然一下子有了三位绝色丽人,倒也稀罕。
牧野静风这些日子日夜与敏儿这样倾国倾城的女子共处,但见到与叶飞飞相战的红衣女子时,仍是深深地为对方的丽容所撼。
这美女长得俏秀无伦,眉如青山,肤若凝脂,头上流的是堕马髻,高耸而侧堕,身材曼妙,蛮腰纤细,玉颈修长!
身着的是白底青花的长褂,在微风吹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