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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楼冷喝道:“住口!如果还想留下性命,就给我滚!”
此时她已脱去雨具,绝世丰韵展露无遗,虽年已四旬,仍是美艳不可方物,连叶飞飞都暗自惊讶。
但此时她的一声冷叱,粉面凝霜,却有无限威严,众蒙面人神色一变,转身便走。
※ ※ ※
叶飞飞此时前胸已被鲜血浸透,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显然伤势不轻!
秦楼见状,赶紧俯下身来,将她与秦月夜都扶起,背靠于石壁上,关切地道:“你们不碍事吧?”
叶飞飞竟没有回避她的询问,缓缓地摇了摇头。
秦楼为叶飞飞态度的转变而欣喜,她赶忙取出随身带着的药为叶飞飞包扎伤口,而秦月夜则在一旁默默打坐调息。
叶飞飞没有拒绝秦楼的关爱。她以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秦楼为她而忙碌,那目光中隐含着的东西太多太多,无论谁见了都会为之心颤。
叶飞飞是一个忍受了许许多多痛苦的女孩,当一个女孩的心中容纳的痛苦太多的时候,她会变得异乎寻常地敏感,异乎寻常地倔强。
有时候,坚强的只是外表,在坚强的后面还深深地隐藏着脆弱。
叶飞飞也不例外,终于——她落泪了。
泪水无声地滑过了她没有血色的脸,然后冰凉地滴落在秦楼的手上。
秦楼的心顿时也变得有些凉了,在女儿的泪水前,她自觉无颜以对。
其实,她本是有理由为自己辩解的。
可世上又怎会有在女儿流泪的时候为自己辩解的母亲?
此时秦楼的心中只有深深的内疚和无限的怜爱!
伤口包扎妥当,她竟手足无措,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了。在秦月夜眼中,师父一向精明干练,什么时候这么优柔寡断过?
叶飞飞的唇轻颤了一下,开口道:“娘—”
声音很轻。
秦楼却身躯大震,她的脸也在一瞬间变得一片苍白,她不敢相信地望着叶飞飞,怀疑定是自己听错了!
半晌,方颤声道:“孩子,是你叫……娘么?”
叶飞飞轻声道:“娘,为什么你要放走那几个人?”
果然是女儿叫自己为“娘”了!秦楼已听不清叶飞飞后面的话,她一把握住了叶飞飞的双手,拢在心口,泪水已悄然而出!
说是无情,又岂能真无情?
世间再深奥的内功心法,终抵不过真情的轻轻一击。
叶飞飞被秦楼这么一拉,牵动伤口,不由轻声呻吟,秦楼顿时醒过神来,依依不舍地放开女儿的手。
叶飞飞又问了一句,道:“娘,你不该放走他们的!”
秦楼终于慢慢冷静下来了,她避开女儿的目光,沉默片刻,方言不由衷地道:“他们若奋力反扑,也许娘也未必能抵挡得了!”
秦楼是在见到司如水被蔡、林背负出水井后,才决心下来的。她不放心女儿与爱徒,万幸的是她来得还算及时,恰好救下了她女儿的性命。但她还要借范书的力量除去夕苦,所以她并不想杀范书的人。
叶飞飞与秦月夜、司如水他们不知道这些蒙面人的来历,她却猜也能猜出。为了与范书合作,她对范书的了解已不少,知道混水摸鱼是范书常用的伎俩,这些人无疑是范书的人。
当然,她也知道此时的黑衣人夕苦已是众矢之的,即便她不出手,他也难以逃过武林正道的讨伐。但有范书夹杂其中,事情便变得复杂了。因为范书完全可能以其他手段利用黑衣人夕苦,而不是把他杀了,而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杀了夕苦,为师姐巫秋水雪恨,为天下被男人欺凌的女人出一口恶气。
不知不觉中,她已把自己与范书捆在一条船上。为了除去夕苦,她帮助范书完成了其中一个至关重要的步骤,对付祖诰。而对付祖诰,便等于与天下武林为敌。一旦她与范书反目,以范书之阴诈,势必会将她的事告之天下。那时候,她既是毒害武帝祖诰的人,又是当年残杀万刀堂的人,两罪一并,江湖中又岂有她容身之地?
如果说以前她对这一点还不甚在乎的话,如今有了叶飞飞,她不得不为叶飞飞考虑了,她不能再一次失去叶飞飞。
曾经的伤痛,能再重复一次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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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人道天成
叶飞飞又岂能知道她母亲心中有这么多顾虑?她听完秦楼的话后,声音微弱地道:“方才他们分明是与你相识的,否则如果他们真的有可能胜过你,又怎么会被你一声喝斥,便自离去了?”
秦楼心中不由暗叹一声:“没想到女儿是如此精明聪慧!”
只好闪烁其辞地道:“这其中盘深错节的关系一时难以解释清楚,在这儿危险重重,先离开此地,我再与你细说。”
言罢,伸手欲抢过叶飞飞离开地下甬道。
不料叶飞飞却勉力将身一闪。因为受伤颇重,这么一闪,几乎不支倒地。秦楼不解地望着她,只听叶飞飞淡淡地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在牧野静风他们之前离开之里。
既然这儿危险,你还是先离去吧!”
她强支着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话一说完,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因呼吸困难反倒有了一种不正常的红晕!
秦楼见状,知她对自己有些不满,轻叹一声,道:“你这又何苦来着?牧野静风与你并不无甚关系……”
叶飞飞已是喘作一团,听秦楼如此说,仍强自道:“你……不会明……明白我……我的!”
秦楼心道:不错,娘真的无法理解你为什么要为他这么做!
只听得叶飞飞继续道:“我只……只知道倘若我与他易……易地而处,他也是会……会这么做……做的。”
她的脑海中忆起在死谷一战中,牧野静风舍己救人,独闯死谷的情景,心中道:“这一生中,值得我永远尊敬与铭记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大哥,一个是卓英雄卓老前辈,还有一个便是牧野静风。娘,你也许不知道,在女儿心中,你的分量还不如他们三人!”
秦楼见女儿语气坚决,不可能能为自己说服,很是躇踌。十几年梦寐以求能够与儿女团圆,但几个月前,却惊闻英雄楼的叶孤星已遇难,于是叶飞飞成了她惟一的精神寄托。今日,叶飞飞终于肯认她,她决不肯再轻易放弃。于是她道:“好,只要你愿意,娘愿意陪你在这儿等牧野静风!”
她心中盘算着:我答应你在这儿等候牧野静风,至于他能不能活着出来,那便不是我所能决定的。这样既不会破坏与范书的攻守同盟,借机为巫秋水报了仇,同时又可以安抚女儿叶飞飞。
叶飞飞闻言脸上忽然有了一种漠然而略带讥讽的笑容,目光缓缓扫过秦楼,投向甬道的另一端。
半晌,她方缓缓地道:“若是如此,我何不在地面等侯?那岂不是更安全?”
秦楼终于明白女儿决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只会小鸟依人,全无主见,没有什么事能轻易瞒过冰雪聪明的她。
在极短的一瞬间她转念无数。
终于,她郑重其事地道:“娘答应你,一定尽力帮助牧野静风,但你必须答应娘,以后永远留在娘的身边,娘已失去太多,不能再没有你。”
她的声音已略有些轻颤。
叶飞飞惊喜地道:“娘,你真的……愿意如此做么?”
秦楼抚着她的秀发,道:“为了你,娘可以做任何事。”
叶飞飞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她极少笑,所以当她展颜一笑的时候,竟是那般动人!
一股暖流迅速流进秦楼的心里,先前她仅仅因为叶飞飞是她的女儿而爱她,现在已不仅仅如此,女儿叶飞飞身上的某种东西已深深地打动了她本已日益冷漠的心。
她在心中对自己道:“为了女儿,我只有这么做了。”
※ ※ ※
当牧野静风意识到夕苦可能已练至“人道天成”之境时,凌空飘起的夕苦的身子四周已是烟雾弥漫,并迅速地凝集成圆球状!
牧野静风与敏儿见状,心中惊愕已极!
夕苦的暴喝声乍响,牧野静风堪堪来得及对身后的敏儿喝声“敏儿,小心!”便听得沉喝声中,夕苦双掌疾翻倏吐,圆球状的霞霭之气狂卷而出。
呼啸汹涌如怒海狂涛,隐有席卷万物,并吞天下之势。
牧野静风绝不能退闪,因为,在他的身后,有敏儿!
纵是万死,他也决不愿让敏儿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一声长啸,牧野静风已陡然迎上,强自将自己体内真力直逼至最高境界!
手中之剑顿时如同注入活力一般,发出摄魄惊魂的龙吟之声,剑芒被罡烈无匹之内家真力一激,暴射万道电光,“真吾厅”内已亮如白昼!
剑身合一,暴射而出,正是一招“生死由剑”!
两股悍然无匹之力量飞速接近,不可逆转地碰撞。
一阵紧如骤雨般的撞击声响起,牧野静风凭借自己惊世内力,一招“生死由剑”立即施出,如此循环往复,身在空中,已将一招“生死由剑”不可思议地连使了七次。
所用的时间仅在不及眨眼的一瞬间!
如此凌厉之剑未及对方身躯,便已如击坚石,七次狂击之下,牧野静风终于力竭而落!
绝世神兵加上惊世剑法,竟无法突破对方的无形劲势。
在身形下坠的时候,牧野静风心中已有不祥之感,因为在他力竭之时,正是夕苦的骇世功力爆发之时。
果然,就在他剑势一缓之时,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量已如山般向牧野静风压来!
无可逃遁,无可抵挡!
在一瞬间,牧野静风所能够做的惟一的一件事便是凭借“混沌无元”的内功心法,尽可能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提聚尽可能多的内力,然后疾吐一掌!
并非攻击夕苦,而是击向敏儿!
只听得“轰”地一声,在敏儿身形飞出的同时,牧野静风也同时疾飞出去。两个人的情形却完全不同。敏儿是被牧野静风的无形掌力击飞,其力道并不甚强,而且牧野静风出掌时又用了巧力,所以敏儿虽然落得颇远,但并不会受什么伤。牧野静风这么做的目的是让敏儿躲过夕苦的致命一击。
而他自己几乎是全无抵抗地承受了夕苦的惊人掌势。
他的身躯被一股奇大的力量狠狠地撞在了石壁上!
“哇”地一声,牧野静风狂喷一口热血!热血如箭一般标射在石壁上,迸射出一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牧野静风几乎立即晕死过去,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所有经脉内脏几乎全然被对方震裂震乱了,一种让人窒息的剧痛吞噬着他的身体,他的心。
就在此时,他听到冥冥之中似有一个不屈的声音在对自己说:“我绝不能倒下,绝不能倒下,我若倒下,敏儿便必死无疑!”
他的身躯本是顺着石壁无力地下滑,但就在下滑了一半的时候,凭借着惊人的毅力,他竟停止了下滑!
他便这般以一种极为古怪的姿势背靠着石壁,似乎随时会倒下,却又始终未倒下。
他的身上溅满了斑斑血痕,嘴角也挂着血丝,他握剑的手也被对方强悍无匹的内力反震得虎口迸裂,鲜血顺着剑身缓缓流下,然后由剑尖滴落。
一滴,一滴……
“真吾厅”奇静无比,只剩下了这鲜血滴落于地上的“滴答,滴答”的声音!
倏地,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惊呼,道:“穆大哥……”被抛落于“真吾厅”门口处的敏儿醒过神,不顾一切地向牧野静风这边奔来!
本是微垂着头的牧野静风闻声猛地抬起头来,向敏儿大声道:“不要管我,快走!”
声如惊雷,让人难以想象他的力量来自何方!
敏儿似乎全然没有听见他的话,仍是奋不顾身地向他跑来!
牧野静风恨恨地道:“你……我会恨你的!”
敏儿已跪在他的身边,哽咽道:“我宁可让你恨我,也不会离你而去!”
她的眼神忧郁而坚毅,牧野静风心中一颤,顿时明白过来,自己让敏儿在这时候离开,其实是对她的一种不理解,自己早该想到她绝对不会弃他而去的。
他本是凌厉的目光一下于变得柔情似水,轻声道:“不错,你不离开我……我也不离开你,无论是……”
一声怪笑如鬼泣,顿时打断了牧野静风所说之言,声音来自于夕苦,他在离牧野静风他们一丈之外站着,发须蓬乱飞扬,眼神似狂似疯!
敏儿忽然失声惊呼道:“他……他……”下边的话竟再也说不下去,只是惊骇已极地望着夕苦。
牧野静风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因为,他们发现夕苦突然已变得苍老了许多,至少要比方才苍老十岁,他的脸上的皱纹更深了,鬓角亦已有斑斑白发!
而这种变化仅仅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如何不让两人惊骇已极!
牧野静风强逼着自己体内上涌的逆血,思忖之间,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他反手支撑于石壁上,敏儿立即明白了他的心意,起身将他扶起。牧野静风背倚石壁站立着,强自冷笑一声,道:“逆贼,你……你心无道心,却欲强自达到‘人道天成’之境,所……所以……一招之下,你已减……减了十年……十年……阳寿……嘿嘿!”
说到这儿,再也忍不住了,又喷出一大口热血!
他的脸上已没有丝毫血色,但他的眼神依然是那么充满了不屈与傲然之意,甚至于他的嘴角上还挂着一抹讥讽的笑意!
夕苦仿佛被重重地击了一拳,脸色倏变,他的眼中渐渐地射出了如同毒蛇般阴毒的光芒,嘶声道:“便是如此,又能如何?我虽老了十年,但你却会比我先死一步,现在我只需一抬手,你小命就会不保!”
牧野静风心道:“果然如此……”
敏儿忽然道:“错,如果真的如此,为什么你迟迟不动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对自己的生命十分珍惜,方才使出一招折了十年寿命已让你心惊胆战,说不定这一招使出,你已无后继之力,所以你才迟迟没有出手,甚至有可能你另有苦衷,根本就不能杀我们!”
她这边说着,夕苦的脸色已越来越苍白!
的确,方才强行使出一招之后,耗去了他大量的精元,竟使他在一招之下,损寿十年!
其实在这之前,他已知道会有这种结果,在参悟“平天六术”的内功心法时,他已知道借助人类潜能可以达到“人道天成”之境,但他却始终未能达到,因为他缺少了一颗道心,一颗悲天悯人的道心!
但这一点,却不是夕苦所知道的,这些年来,他屡次尝试着要把功力提升到“人道天成”
的境地,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他的天赋极佳,渐渐地明白除非他以自损阳寿的方法,否则永远也达不到“人道天成”那般惊世骇俗的境地!
今日,他方知范书必定为他设下层层圈套,危机重重,要想生还,机会十分渺茫,所以,在面对牧野静风这样强悍的劲敌时,他毅然决定不惜一切代价诛杀牧野静风!
只要杀了牧野静风,而且是以超乎范书想象的速度杀了牧野静风,那么自己便有可能出奇制胜,最终使范书的计划全盘落空。
范书敢解去他体内的毒,然后设法将他弄晕,安置于地下山庄,在他醒过来的时候,又恰好面对牧野静风,这不但说明范书对全局有着全面的把握,而且有着十足的自信,否则他绝对不会做纵虎归山之事!
虽然暂时不知道范书的十足把握来自何方,但此时夕苦已深切地体会到了范书的手段,要想从范书手中留下性命,只有不惜代价除去牧野静风。
他以十年生命为代价,一举重伤了牧野静风,但这与他的期望仍有一些距离。他所希望的是一招之下,便取了牧野静风的性命。一个意外的收获是他醒来时,本无法说话,如今竟又能开口。
一招使出,他的体内出现一种极为诡异的精元暂时虚空之状,短时间内竟无法再出一招!
可惜,牧野静风与敏儿不知道这一点,否则也许仅凭敏儿的武功,在那一间隙中出手,便可击杀夕苦!
这一良机错过之后,夕苦的人迅速变老,但他的真元功力却已渐渐回复!
敏儿的话一语点破了他曾经的尴尬危险之境,但此时他却已再无顾虑!
只是敏儿的话突然又提醒了他,范书没有在霸天城杀他,其目的就是为了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