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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半邪将殿内布置成一个简易灵堂后,正待退出,却听得佚魄道:“麻叔,你也不是外人,不妨对我们做晚辈的指点指点。”
莫半邪黯然道:“寨主待我思重如山,我留在寨主身边,却未能为寨主挡住他人暗手,又有何颜面留在这儿?”
几人劝了几句,莫半邪终于应允留下。
佚魄轻咳一声,众人立时静了下来,连燕南北也止住了哭声,独自一人蹲在一个角落中,不声不响。
佚魄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师父自四十年前开山建寨,以侠为本,励精图治,开创思过寨局面,更使思过寨位列十大名门,侠名远扬。师父待我等弟子及寨内兄弟,犹同亲子…
…”说到这儿,他的眼中闪过了痛苦之色:“孰料人心叵测,竟有鄙劣之徒趁师父重病之际,
暗下毒手,我等弟子虽无德无能,亦不敢不报此仇,以慰师父在天之灵!”
文规插话道:“师父毒发之时,我与九师妹在师父身边,当时毒势发作极快……我们没能止住师父体内毒素的蔓延……”。佚魄沉声道:“我已仔细察看过,师父的确是中毒而亡,
但他身上没有新的伤口,由此可见,师父是中了食物或药物中的毒,但师父重病之后,已极
少进食,显然易见,毒极可能就是下在药中!”
所有的目光立时全都集中于范离憎身上!
佚魄继续道:“药的确是八师弟寻来的,但正因为如此,我认为最不可能在药中下毒的人,就是八师弟,因为没有人会做如此昭然明了之事!”
侠异缓缓地道:“如果毒真的是下在药中,那么有机会接触此药的人,又有几个?”顿了一顿,又自问自答道:“有大师兄、三师弟、六师妹、八师弟、九师妹,以及麻叔,当然,
还有我。麻叔在场时,屋内共有五人在师父身边,当然没有机会。”
话说到这儿,他便停住了,言下之意是说除“麻叔”外,其他几人皆有下毒的机会。
文规道:“我们师兄弟间虽有不和,但想必还不至于有人卑鄙到会对思师施以毒手,也许此事是外人所为!”
佚魄摇头道:“绝无可能!师父病后的饮食起居一向由我们师兄弟亲手照料,从不假他人之手,若说有人潜入思空苑,并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在药中下毒,那么思过寨也枉为十
大名门之一了!”
舞阳横扫范离憎一眼,沉声道:“师父是中毒而亡已无庸置疑,其毒要么是药中本就有的,要么是有人暗中加入。八师弟,你能担保自苗疆取回来的药,绝无问题吗?”
范离憎心知此时已不能不将戏一直演下去,于是他道:“绝无问题!”
舞阳的唇间浮现了一丝冷笑,道:“很好!其实无论药中有没有毒,如今已无从查证,但,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八师弟在说谎!”
刹那间,几乎所有的目光齐齐向范离憎射来。
震愕之下,范离憎仍是敏锐地捕捉到一点:恰恰是最应该吃惊的莫半邪神色却平静如旧!
范离憎的心中飞速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是莫半邪出卖了我?
他的神情却依旧平静:“七师兄可莫血口喷人!”
舞阳古怪一笑,道:“因为你根本不曾从苗疆求来‘蓝凤神水’!”
范离憎的心倏然一沉!
※ ※ ※白辰终于醒了过来。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堂皇富丽至极的卧室中,梨木椅、红木床,墙上挂了两幅山水画,淡雅飘逸,白辰出身临安白家,锦衣丰食,一眼就看出两幅画出自名家之手。
最为显眼的是窗下摆放着的一尊象牙雕成的仕女,雕工精绝,衣裙合体,佩带飘飞,鬓发根根入绺,发梢参差轻动,栩栩如生。
白辰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张宽大而舒适的床上,帷幕半垂,床上挂着一把剑,但白辰一眼就看出这一柄剑绝非武林中人所用,而是供人玩赏的佩剑,所以剑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
白辰静躺片刻,终于清醒过来,记起在风宫发生的一幕幕。
他心中顿生疑云:自己怎会身置此地?
白辰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不再如先前那般剧痛,他试了试,竟让他支起了上半身——
他的上身赤裸着,身上的血迹荡然无存,几处伤口早已包扎妥当,伤口处有些清凉之感。
白辰立即想到了叶飞飞,四顾无人,忍不住叫了一声:“叶姑姑……”
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一人,白辰望去,却是叶飞飞身边的侍女小草。
白辰一怔,不由问道:“此地难道……难道是在风宫之中?”
风宫无天行宫结构恢宏,白辰虽身在风官,但对风宫内的寝宫居室并不熟知,见到小草,他顿时怀疑会不会是叶飞飞见他晕倒,又将他带回了风官?
小草摇头道:“这是贾大人府内。”
白辰略略一愣,随即道:“是驻守歧州的贾大人吗?”
小草点了点头。
风宫势力日盛,连地方官府也有不少已暗中归附风宫,成为风宫座上贵宾,歧州驻守贾政就是其中之一。
白辰不由皱了皱眉头。
小草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道:“夫人知道你不愿留在风宫,也不愿留在与风宫有任何瓜葛的地方,但你伤势太重,夫人只好将你先安置在这儿,夫人说只要你能走动,就可离开
此地了。”
白辰心知这也是叶飞飞一番好意,当下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道:“她……回风宫了?”
小草道:“是,夫人还说……说……”她支吾着一时不肯说下去。
白辰将上半身又慢慢缩回被中,道:“夫人说什么?”
“她说……若不是已有身孕,也许,她会亲自将你护送去一个地方。”
白辰心中一怔,暗道:“叶姑姑有了身孕吗?”
口中却道:“她想将我送去什么地方?”
小草微微一笑,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要等你伤好了,能赶路后再说不迟。”
白辰心道:“我已无亲无故,又有何处可去?不过这终是叶姑姑一番好心。”他在被中略略动了动四肢,发现已无大碍,便道:“今日我就可以离开此地了。”
小草惊喜地道:“真的?”立即意识到什么,忙又道:“我……不是怕侍候你,而是因为我想见夫人。”
白辰宽容地笑了笑,道:“我已说过,多一人反倒多一份累赘。”他见小草双目微红,显得甚为疲倦,不由感激地道:“当然,对你的照料,我仍是感激不尽。”
小草笑了。
白辰忽然发现她笑起来的模样十分可爱——十分美丽!
——很纯,很真,不谙世事的美丽。
小草道:“那天夜里,你真的很勇敢,我虽然不明白你为何要与宫主作对,但夫人能如此待你,你……
一定是个好人。“
白辰被她认真的神情逗乐了,却正色道:“我离开这儿后,你一定要返回风宫!”
小草道:“但夫人吩咐过,要我将你送到一个叫和尚镇的地方,才准返回风宫。”
白辰略一思忖,道:“也好,我们即刻启程!”
小草便为白辰捧来一身干净的衣衫,贾府内的穿着自是与江湖人物不同,白辰换上之后,立显英俊洒脱,气度不凡。他本是武林世家子弟,这一袭贵公子的服饰穿于他身上,甚是得
体,小草见了,不由轻笑一声,道:“公子,我们这便上路吧!”
感谢扫描的书友,红胡子OCR、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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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前程渺芒
白辰虽知前途渺茫,武功被废后要报家门血仇更是困难重重,但见小草如此神情,心情亦不由得略略释然。
小草提起床头的一个包裹,道:“我们先向贾大人告辞再启程,如何?”
白辰道:“也好,毕竟承他照顾。”
话音未落,便听得门外响起爽朗笑声:“二位为何急着离去?小兄弟的伤尚未痊愈,可不宜奔波劳累!”
说话间,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便服的中年人立于门前,面孔白皙,颇具富贵之气,一望可知是为官为宦者。
小草轻声对白辰道:“这位就是贾大人。”
白辰忙深施一礼,道:“多谢贾大人收留之恩,在下伤势已无大碍,不敢再扰府上清静。”
贾政哈哈一笑,道:“小兄弟谈吐文雅,实是难得,可惜小兄弟不肯多盘桓几日。”一顿,又道:“小兄弟欲往何处?贾某马房尚有几匹劣马。”
小草看了白辰一眼,意思是说你伤势未愈,不宜骑马。
不料白辰却道:“多谢贾大人。”
小草略觉奇怪,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一路上,马蹄声“得得”,白辰似乎从未受过伤,还不断催促小草,两人很快已在歧州府的数里开外。
小草已是香汗淋漓,喘息道:“白……公子,你有伤在身,不宜……不宜妄动!”
“吁”地一声,白辰忽然猛地勒马而止,翻身下马,身子竟一个踉跄。
稳住身形之后,白辰奋力抽了一鞭,重重抽打在马身上,马受痛后长嘶一声,如电疾驰而去。
小草大吃一惊,亦勒住坐骑,翻身而下,正待相问,白辰竟如法炮制,在她的马身上猛抽一鞭,此马亦绝尘而去。
小草愕然道:“你……这却为何?”
白辰神色凝重地道:“无需多问,你即刻步行返回风宫,但切记不可由原路返回,明白了吗?”
小草摇头道:“不明白,我只知道夫人吩咐我将你送至和尚镇,才能返回。”
白辰一把将她拉至路边林中,小草大骇,几乎失声惊叫,白辰“嘘”了一声,低声道:
“如果你跟着我,会让我身陷危险之境,所以我须得与你分道而行!”小草忽然笑了,她道
:“你休想骗我,其实你是担心我有危险,对不对?”
白辰一怔,随即扳着脸道:“就算是,又有什么可笑的?到时有人‘咔嚓’一声,砍了你的脑袋,你怕不怕?”
小草眼中先是有了骇然之色,但很快又道:“怕归怕,总之,夫人的吩咐我永远不会不遵从,何况我看也未必有什么危险。”
白辰冷笑一声,道:“你可知贾政为何送我们两匹马?”
小草不解地道:“自是为了让我们以马代步,少些奔波之苦。”
白辰哼了一声,道:“他若真的有如此好心,偌大一个贾府,怎会没有马车?难道他不知道我有伤在身,不宜骑马?”
小草想了想,道:“若是他要对你我不利,在贾府中自可下手,又何必送我们匹马?”
白辰道:“叶姑姑将我送入贾府,贾政怎会在自己府上对我们施下毒手?毕竟得罪了叶姑姑,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你可曾留意到我们所乘的马匹有何特别之处?”
小草思忖片刻,茫然地摇了摇头。
白辰道:“两匹马的后臀皆有军马印记,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马,一旦我们乘此马赶赴和尚镇,在中途伏击者必定能一眼认出我们就是他们要攻击的目标,何况,盗用军马,
也是一项不小的罪名!”
小草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道:“怎会这样?贾大人与风宫素来交好,没有理由要杀由夫人送到他府上的人呀?”
白辰缓声道:“现在,我已猜知牧野静风为什么会放过我?”
小草失声道:“难道不是因为夫人的求情?”
白辰不置可否地一笑,他没有对小草作更多解释,那是因为他觉得小草是一个纯真的女孩,他不想让她知道世间阴暗丑陋的一面。
白辰道:“事已至此,我也不必去和尚镇了,便不如选择一条岔道会更为安全,其实从今往后,我将以天下为家,去往哪里都是一样,何必拘于一个和尚镇?”
小草有些黯然地道:“你是说,从此你将流落江湖了吗?夫人让我送你去和尚镇,是因为她想让你去和尚镇见一个人,此人可以帮助你。”
白辰心道:“想取我性命的人武功高得出奇,寻常人又如何帮得了我?”口中却道:
“只怕我们还未到和尚镇,就已送命?!”
小草道:“夫人临走时把这个包裹交给我,说是包裹中有她送给你的一件东西,还有一份书笺,是交给和尚镇中等侯你的人的,你不妨看看,也许对你会有所帮助。”
白辰接过包裹,将之解开,一看之下,不由吃了一惊,但见包裹中除了银两外,赫然还有“离别钩”!
白辰知道离别钩对叶飞飞来说,有着另一种意义,它与叶飞飞的身世息息相关,这些年来,此奇门兵器从未离开叶飞飞身边。
如今,她竟然将离别钩送与白辰,白辰但觉心中一热,深深感激叶飞飞对他的呵护与关爱。
白辰在包裹中见到的不是一份书笺,而是两封,其中一封写着“白辰亲启”,另一封外面则未写一字。
白辰将前者折开,展开信笺,但见信笺上以素雅隽秀的笔迹写道:“姑姑今日方知贤侄之坚强不屈,甚为欣慰,奈何天道无常,命运多悖,姑姑不能为贤侄免去大难,心中愧疚,
惟愿贤侄今后不要沉沦委顿,以贤侄不屈不挠之心,日后必展宏图。若不是姑姑有孕在身,
必送贤侄前去东海素女门,我母亲本为素女门前任门主,当不会拒绝贤侄于门外,何况素女
门地处东海无名岛上,纵是势强如风宫,对素女门也是听之任之,你武功尽废,流落江湖太
过危险,隐身素女门,可谓万全之策!”
“姑姑已通知他人,让此人在十里之外的和尚镇与你相见,此人必会对你全力照顾,将你送入素女门!”
“离别钩以精巧诡异见长,你功力尽失,将来纵能恢复,一时也不甚高明,用此兵器对你倒也颇为适宜,至于姑姑,身处风宫樊笼,只怕永远也没有动用兵器的机会了。”
“阅罢此信,即刻将之毁击,另一份书笺交给在和尚镇等侯你的人,切记在此之前,万万不可折阅!其中原因,日后你自会明白!”
“匆匆草就,言不达意,殷殷祝愿,贤侄知否?”
白辰惆怅了好一阵子,方依叶飞飞所言,将折阅过的信笺毁去,再将“离别钩”套在自己的右腕上,以衣袖罩住,重新封起包裹,对小草道:“叶姑姑在信中说,若是前往和尚镇
途中有变故,务必让你速速返回风宫,一则可向她禀报事由,二则也免得牵累我。”
他说得极为郑重,小草不由将信将疑。
正待开口,忽见白辰神色微微一变,随即道:“叶姑姑还告诉我,她已安排了高手暗中保护我,至于此人是谁,她倒未说,不过叶姑娘武功本就颇高,她眼中的高手,自然也绝不
简单。唉,看来我是杞人忧天了,叶姑姑早已将诸般事宜安排得妥妥当当,既然如此,你与
我同行,也无甚大碍。”
小革见他突然改口,不由大惑不解。
白辰领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