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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一点,燕高照不愿再多做停留,嘶吼一声,向剑簧阁外冲去。
天师和尚身形一闪,朗声道:“请留下血厄剑!”已挡在燕高照身前。
“有本事就来取吧!”燕高照暴吼一声,左手握住血厄剑,用力一拉,已将血厄剑连同右臂血肉拉下,同时血厄剑立即攻出。
天师和尚有范离憎前车之鉴,知道燕高照手持血厄剑,杀伤力虽然大增,但他人剑不合,身形却因此而倍显滞缓。故天师和尚并不与他正面拼杀,而是凭借快绝身法,与之缠斗。
燕高照不愿舍弃血厄剑,又无法摆脱天师和尚,心中更是狂躁不已。
人影闪动,穆小青、佚魄、杜绣然已从几个方向将燕高照围于当中,封住燕高照的去路,只是他们敬他是授业恩师,故只是垂手而立,并无出手的迹象。范离憎也挣扎着站起,缓缓逼向燕高照!
燕高照犹如一头困兽,冷眼一扫,眼见三位弟子皆无出手之意,立即拿定主意,向佚魄这边狂袭而进。
他心知大弟子佚魄对自己最为敬重,自己若由他这边突破,佚魄多半不会真的出手相阻,当下他挥动血厄剑,向佚魄暴削而下!
他料定佚魄不会出手,所以此招毫无顾忌,他的目的只是要逼开佚魄。
果不出他所料,佚魄真的没有出手!
但出乎燕高照意料之外的是,佚魄非但没有出手,而且毫无闪避之意,面对破空而至的血厄剑,佚魄纹丝不动。
燕高照一惊,短暂的疑惑之后,他立时明白了佚魄的用意,毕竟,他与这位大弟子共处了三十余年,对佚魄的性情人品,知之甚深。
佚魄要以他自己的性命让燕高照改变主意!
燕高照并不想取这位大弟子的性命,一惊之下,强行撤招。
不料血厄剑极沉,而燕高照这时已是气息浮虚,一时竟难以强行收手,更不妙的是自‘血厄’剑身突然爆发出一股奇异的力量,竟不顾一切地向佚魄斩去!
燕高照竭力变招,只听得一声轻响,佚魄终未能躲过此劫,血厄剑过处,他的左臂已齐肩而断,鲜血狂涌。
众人齐齐色变。
燕高照亦为主一呆!他一剑斩下佚魄的左臂,让所有人都怔立当场。
佚魄挺立依旧,脸色却已苍白如纸!
燕高照神色变了变,忽地凄厉怪笑道:“血厄啊血厄,老夫护你数十年,为你叛道逆主,没想到最终仍不为我所用!”他显得十分激动,又突然厉吼一声:“既然你我人剑难融,老夫要你何用!”
厉吼声中,燕高照突然挥剑向地上重重磕去!
为了此剑,他付出的代价的确太大了,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如此,无怪乎他要怒而毁剑。
“当”地一声震天暴响,血厄剑重磕地面,火星四溅,地面立时暴开无数放射状的裂痕。
一道妖异的红光由地面倏然弹起,如妖如魔,疯狂扑向燕高照。
血雾弥漫。
血厄剑赫然已深深插入了燕高照的胸膛!
剑簧阁内寂静如死。
燕高照像是不相信这个事实般,怔怔地望着自己胸口不断涌出的鲜血,望着大部分已没入自己体内的一种极度困乏的感觉向他席卷过来,生命力随着鲜血的流失而飞速飘离了他的躯体……
燕高照忽然轻轻叹息一声,声音极轻,风雨声却掩不住这一声叹息,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包含万般心绪的苦笑,然后,便见他的身躯向后缓缓倒去,倒去……
这惊人的一幕仅发生在电光石火间,直到燕高照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于地上时,众人方从惊愕中略略清醒过来。
谁也不会想到,燕高照会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
当燕高照泄恨于血厄剑之时,血厄剑凶戾之气倏然暴发,竟由凶剑本身产生了惊人杀伤力,反噬其主!
燕高照用剑一生,恐怕至死也不会想到最终他的生命会结束于自己的剑下!
燕南北怔怔地望着倒在血泊中的父亲,神情茫然,眼中一片空洞。
少顷过后,燕南北突然嘶吼一声,其声低沉扭曲,犹如受伤之兽发出的哀叫,他箭步上前,长跪于地,抱住一身血污的燕高照,一声悲呼:“爹……”
热泪夺框而出,如今他虽已痴愚,但心中的亲情却并未泯灭。
佚魄神情悲恸,面向燕高照跪下,泪水与血水渗合一处,但心中极度的震骇却使他对自己的伤势漠然无视,杜绣然、穆小青急忙上前为佚魄包扎伤口。
范离憎与天师和尚也没有料到最终会是这种结局,一时神情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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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返朴归真
剑簧阁内寂静如死。
恍惚间,燕南北感觉到了血厄剑肃杀之气的存在,一种莫名的冲动使他猛然握住血厄剑——握住夺去他父亲生命的血厄剑!
天师和尚暗觉不妙,想要阻止,却已迟了,只见燕南北一振腕,已将血厄剑拔出。
众人已领略了血厄剑的乖戾无定,而燕南北又不谙世事,若有贸然之举,会不会重蹈燕高照覆辙?众人有心劝燕南北放下血厄剑,却又恐他心性不可以常理度之,越是劝止,可能越适得其反,当下众人如同手捧易碎的瓷器,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静观燕南北的一举一动。
燕南北持剑在手,默然无语,久久凝视着手中的血厄剑。
范离憎忽然发现血厄剑身上的妖异红色似乎消退了一些,不由大感意外,心道:“血厄剑如此变化,不知是凶是吉?”
此刻,天师和尚诸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但见血厄剑的红色越来越淡,而燕南北神情莫测,他的双目微阖,神色间似乎隐含悲、喜。恨、怒、嗔、哀诸般心情,却又像是无悲无喜无恨无怒无嗔,惟剩一片虚无与超然。
众人怔怔地望着燕南北与血厄剑,感受到一股异乎寻常的气息,虽然燕南北一直静静地跪于地上,没有任何举动,但场上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他身上罕见的凝重,这分凝重出现在一向痴愚无知的他身上,立时有了一种异乎寻常的震撼力。
不知什么时候,血厄剑的妖异红芒已完全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如真似幻的银色光芒,如月之皎洁,如玉之璀璨,银色光芒笼罩着血厄剑,众人惊愕地发现此时的血厄剑已不再显得诡异邪恶,相反,剑身竟隐隐透露出朴质古幽的祥和之气。
这等变化,连天师和尚也始料不及!
穆小青见状,忍不住低声道:“师弟……”
听得她的呼唤,燕南北一直微阖的双眼终于睁开了。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诸人,与他的目光相遇时,众人无一不心头大震!
燕南北此时的眼神清澈无比,不含一丝一毫的杂质尘埃,犹如雨后的万里碧空,他的眼神让人觉得他已洞悉世间一切世情,同时,又似乎完全超脱于一切世情之上。
恍惚间,众人只觉本是痴愚无知的燕南北,此时竟有了出世之感!
燕南北怎会有如此惊人的变化?这种变化又将会为思过寨带来什么?
谁也不知?
※ ※ ※
脸绘五彩的一帮人马以锐不可挡之势,自思过寨上方凌压而下,场上相斗的思过寨弟子及水依衣等人很快就被他们分割包围。
无论是水依衣还是元揽秋、区阳菁、巫马非难,皆为这批来历神秘的人马感到吃惊不小。
思过寨弟子在水依衣与紫衣美女“笑姐”的冲击下,阵脚已乱,此刻再起突变,顿时溃败。
脸绘五彩之人皆面目狰拧,其悍勇凶残更是让人心惊,这帮人马中的每一个人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上,无不是伤痕交错纵横,大大小小的伤疤在他们的肌肤上交织成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
如果说每一条伤疤都代表了一次厮杀,那么这无数的伤痕正显示出他们无一不是经历了百战的勇士!
所以,他们虽未必全是顶级高手,但他们对生死搏杀的经验却是常人所不能及的,正因为如此,他们方能在血战中将自己的武功发挥至极限,每出一招,无不狠辣直接。
思过寨弟子虽然也经历过多次血腥厮杀,但与来人对比,在这一点上无疑相差颇远。
这些脸绘五彩之人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甫一交手,就要在极短的时间内与对手决出生死。所以,这边的厮杀声与金铁交鸣声似乎并不激烈,但死亡却降临得格外快些。
乱雨纷飞中,不时有鲜血如箭标射,一个又一个沉重的身躯重重砸向地面,雨水四溅,并冲涮着越来越浓烈的血腥气息。
倒下更多的是思过寨弟子。
受到攻击的不仅仅是思过寨弟子,水依衣与“笑姐”也同样遭到对方的悍然攻击,此时一切都已杂乱无章,她们只有互为依托,应付来自任何方向的攻击。
忽闻一声尖啸声倏然穿破雨幕,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声音来自思过寨上方!
脸绘五彩之人闻声而退,竟然不管战局如何!
刹那间,所有的攻击者都已退到了十丈开外。
思过寨弟子伤亡惨重,一时间也再无能力发动反击。
这时,雨渐渐小了,天地间出现了一些亮色。
与水依衣等人相距十几丈外,闪现了上百名脸绘五彩之色的人,这些人中,惟有两人的装扮不同。
其中一人不甚高大,身着青衣,赫然是曾救下白辰的“足剑”!
与“足剑”并肩而立的是一个比他高出甚多的中年人,身材高大魁梧,目光凶残如狼,乱发披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一股横霸无比的气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让人心生寒意。
更具逼人气势的是他抱于怀中的一把宽大巨刀,刀仍在鞘中,却难掩其不世霸气,以至于他人目光射向这边时,竟连高大威猛的持刀者也忽视了,径直将目光投向他怀中的巨刀!
水依衣的目光落在巨刀上时,神情微变,扫视“笑姐”一眼,发现她也是神色凝重异常。
那怀抱巨刀的人目光傲然扫过众人,对他身边的“足剑”道:“本座怀中的‘杀缘’莫名躁动,想必血厄剑已破出剑坟了!”
“足剑”道:“主公对血厄剑势在必得,但风宫属众亦已攻破思过寨,不知申屠旗主是否有取剑的万全之策?”
被“足剑”称为“申屠旗主”的中年人哈哈一笑,睥睨万物地道:“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又何需万全之策?”说到这儿,他的右手手指轻轻抚过巨刀刀鞘,刀鞘的坚硬与冰凉刺激着他,使他的目光更亮、更冷。
他缓声道:“‘杀缘’是主公专为试辨‘血厄’而铸的刀,已堪称傲世之兵,主公将它托付给本座,本座怎敢让主公失望?‘杀缘’自出炉之日起,尚未饮血,今日就要让‘杀缘’饱尝饮血夺命的滋味!”
水依衣低声道:“笑姐,他们也是为血厄剑而来的,现在该怎么办?”
“笑姐”道:“来者不善,我们势单,不必与他们正面冲突,不如抽身而退,静观其变!
他们若是斗个两败俱伤,我们就可坐收渔人之利。”
未等水依衣开口,怀抱巨刀的中年人一声长啸,倏然掠空而起,如鹰击长空,双手持刀,直下而上疾撩,“锵”地一声金铁相擦声响过,刀鞘破空飞出,直冲云霄。
而他已高擎巨刀,挟雷霆万钧之势,悍然扑下,刀势之强,石破天惊。
刀气隔空纵劈,似可开天辟地。
思过寨弟子见其来势奇猛,顿知不妙,纷纷以兵刃格挡。
一片密集的金铁断碎声蓦然响起,巨刀纵劈几下,刀势所及之处,所有的兵器皆被刀锋断碎,刹那间,天昏地暗,血雨腥风,无数鲜血如泉标射,残肢断臂抛落一地,更有不少人立时身首异处。
巨刀“杀缘”犹如一阵死亡之风,迅速掳走了十几人的性命。
“杀缘”未止,中年人抡腕之际,刀锋横扫,破空之声惊心动魄,犹如横空出世的邪魔,欲吞噬一切生命。
惨叫如嗥,其声凄厉可怖,刀芒肆虐之下,思过寨弟子已伤亡数十人,原本严密的防线立时溃不成军。
而巫马非难、水依衣等高手竟被凌压万物的刀势逼得身不由己地后退数步,元揽秋更是受了伤。
众人皆愕然失色,只觉一股死亡气息笼罩全场,让人呼吸困顿滞闷,由“杀缘”散发出来的戾杀之气,侵袭着场上每一位幸存者的灵魂。
申屠旗主以“杀缘”在顷刻间击杀三四十人后,方高擎“杀缘”若火燎天!
冲天而上的刀鞘这时径直下落,一声短促的铮响后,刀与刀鞘已吻合得天衣无缝。
刀出刀没,只不过在极短的瞬息间,“杀缘”却已吞噬了数十人的性命。
申屠旗主眼中的凶残之光更甚,其中有疯狂,有冷酷,有诡诈——血腥与死亡浸染了他的刀,同时也浸染了他的心灵。
申屠旗主喃喃自语般道:“血腥屠杀已开始,‘杀缘’杀戒大开,血厄啊血厄,你是否已感应到‘杀缘’的存在?难道你不想证明你才是真正的杀戮之王?”
水依衣沉声道:“笑姐,随我来!”说话间,她己率先闪身斜掠而出,那紫衣美女竟伸手一抄,已将地上的密匣抱在怀中,似乎根本无惧于密匣上的剧毒。两人身法皆已出神入化,身形闪动间,已在数丈开外,思过寨弟子伤亡过半,仓促间根本无法对她们形成有效围截,眼见水依衣两人越众向东而去。
区阳菁正欲追赶,元揽秋已神色凝重地道:“思过寨强敌入境,护寨要紧,一时半刻,她们也出不了思过寨!”
区阳菁虽然牵挂密匣的下落,但元揽秋言之有理,只好道:“大嫂说得是!”
怀抱巨刀的申屠旗主对身边的“足剑”沉声问道:“那两个女子是什么人?思过寨弟子不会有这般出神入化的轻身功夫!”
“足剑”道:“论轻身功夫,天下绝无能出水族之右者,仅凭一名被逐出水族的弟子—
—风之道,其轻身功夫就已冠绝武林,被世人尊为‘风神’,想必这两位女子也是水族中人!”
怀抱巨刀的申屠旗主哈哈一笑,道:“看来主公对你着实器重,你入门不过数年,就知道这么多事!有关水族之事,主公在我申屠破伤面前,都极少提及!”
趁他们说话间,元揽秋、巫马非难已协调思过寨弟子,重新组成了一道防守线,这时,又有数十名思过寨弟子从几个方向匆匆赶来援助,巫马非难心中稍定。
但也就在这时,山下的厮杀声忽然大起,巫马非难。元揽秋心中一沉,不由自主向山下望去。
但见苦吟坡与乱斩坡底的辽望塔上同时各有两盏红色的灯笼,快速交错、分开、交错……
这是最紧急情况的灯语,很可能山下的防守已全面崩溃。
元揽秋等人见此情形,心中顿时一沉。
倏地,乱斩坡辽望塔上的两盏灯笼突然急速坠落。
巫马非难听得身后几名思过寨弟子同时失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