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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双泪还算识趣,自认如果不借此机会吐露真相,只怕会受尽皮肉之苦,当下他故作强硬地道:“你们几人的武功不过如此而已,却不知天高地厚,
想要查清此事,真是可笑!”
言罢干笑两声,那笑声实是牵强得紧。
范离憎指着天师和尚道:“以大师这等绝世高手,有什么不可迎刃而解的问题?”
鱼双泪哈哈一笑,道:“与老夫族王相比,可谓草萤与明月争辉!”这一次,他的笑声的确可谓理直气壮。
范离憎神色微变,追问一句,道:“族王?你所说的族王是何人?莫非是指使你这么做的人?”
鱼双泪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立时缄口不语。
范离憎心中飞速转念。
他的脑中倏然灵光一闪,当即缓缓地道:“其实,你也不必隐瞒下去了,你所说的族王,就是水族之主,是也不是?”
巨大的震愕使鱼双泪脱口道:“你怎会知道?”
话一出口,他立觉不妙,却已迟了。
范离憎心中之震惊其实不在鱼双泪之下,暗自思忖:“此事竟然真的与水族有关,鱼双泪是水族中人,那么,他一心要找出一种可以助人在水中生存的药物,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
心中虽有万般念头,嘴上却淡然道:“我不妨直言相告,对于水族,本人所知道的绝对比你想象中更多!若不是有备而来,我们又怎么会在深夜出现于这深山老林之中?又怎会从水中将人救起?”
他这一番话,连广风行这种久历江湖的人听来也颇为佩服,看似平淡的话,却有着极强的说服力,鱼双泪多半会被其所迷惑。
果不其然,鱼双泪神色突然变得极为复杂,他沉默了良久,方道:“莫非……你是天罪山的人?”
范离憎心中又是一震,但脸上神情却丝毫未变。
他淡然道:“你很聪明,不过,我并非天罪山的人!”
鱼双泪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如此看来,老夫亦无必要再隐瞒什么了,不错,老夫的确是水族中人,本以为除了天罪山外,再无其他帮派知道水族的存在!”
范离憎心道:“你这句话本是有些道理的,可惜对于我来说偏偏是一个少见的例外。”
口中却道:“据我所知,水族中人的水性可谓举世无双,又何必要费尽周折寻找什么药物?”
鱼双泪道:“其实,在水族中有三种人。一种以水为姓,一种以鱼为姓。水族中,水姓者的人数比鱼姓少,其地位却凌驾于鱼姓者之上。另有一种人既非鱼姓,亦非水姓,这就是水族的外围力量,因为水族中的人女尊男卑,能继承族王之位的,惟有女人,固在地位尊贵的水氏中,皆千方百计地养育女婴,久而久之,在水族中,女人占了八成以上,这对水族之昌盛自是大为不利,为了能使水族人丁兴旺,族王便欲从水族之外招揽勇士,但若非土生水长的水族中人,又如何能像水族中人那般水里来水中去?老夫乃水族八使中的药使,自半年前便奉族王之命,来此地设法制成一种药物,可助人在水中生存。”
听到这儿,范离憎三人方明白其中缘由,天师和尚不解地道:“世间竟有这等奇药,倒也是闻所未闻!”
鱼双泪道:“单单以岸上草虫为药,永远也不可能配出这种药来,老夫断定其中几味重要的药必定来自水中——深水中的一些草虫,这也许是你们闻所未闻的。这些日子,老夫进展颇快,加上又找到了一个天赋极佳的试药人,眼看即将可以大功告成,若不是你们坏我好事,多半……啊哟……”话未说完,他忽然惨叫一声,原来是白辰记起自己所受种种痛苦,忍不住重重踢了他一脚,可惜此刻的白辰武功被废,虽是全力踢出,鱼双泪却还能消受得起。
广风行打趣道:“原来你这么折磨白老弟,本是一番好意,想让他能成为水族龙女的快婿。”说完转而面对白辰笑道:“若能如此,你受些苦倒也值得。”
白辰生性豁达,虽是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却已谈笑风生:“早知如此,你们若救我,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的。”
范离憎不觉为之莞尔,他对鱼双泪道:“你们族王让你这么做的目的,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选几个乘龙快婿那么简单吧?”
鱼双泪道:“老夫乃鱼姓之人,对水族大事,知晓自是不多。”
范离憎冷笑道:“你虽不知,我却知道得不少,如今,水族欲行大事,苦于族中人丁不旺,人手缺乏,于是便想从他处征来可供水族利用的人,水族终年栖身水中,岂能无过人水性?”
鱼双泪不知范离憎竟遭遇水依衣,并曾被迫为之出力,混入思过寨中,此刻听范离憎对水族中事似乎知之不少,不由暗暗吃惊。
范离憎见识过水依衣与其“笑姐”的武功,鱼双泪所学与她们相比,相去甚远,想必他在水族中的地位不会太高,再多加逼问,也未必会有多少收获,当下对白辰道:“既然你无意杀他,就将他的武功废去吧。”
鱼双泪的脸色顿时苍白了,他嘶声道:“我水族中高手如云,得罪了水族中人,必招来杀身之祸!”
范离憎冷声道:“你泄露水族秘密,已是死罪一条,他们又怎会为你出头?”
鱼双泪一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广风行道:“你手段过于残忍,视人命如草芥,未取你性命,应感到称幸才是!”言罢暴然出手,只听得鱼双泪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琵琶骨已被广风行捏碎,并随之解开鱼双泪的穴道。
鱼双泪汗如浆出,刻骨铭心的痛苦让他的脸形有些扭曲了。
天师和尚低声念道:“阿弥陀佛!”略有不忍之色。
此地自是再不宜久留,当下,范离憎对白辰道:
“你以德报怨,留下他一条性命,如今武功被废后,自然无法加害于你,但他若是暗中向水族传讯,水族高手如云,你岂非有性命之忧?”
白辰道:“我自有办法让他再也没有机会向水族传讯!”
范离憎见对方似乎成竹在胸,亦不便再说什么,只是道:“此地终非久留之地,你还是早早离去为妙。”顿了顿,又道:“若是回到自己帮中,纵然有水族寻你复仇,想必你也多半不会有事的。”他不知白辰已被牧野静风驱出风宫,还以为白辰仍委身于风宫,又恐天师和尚、广风行有所误会,故只是略略提及,以提醒白辰。
白辰亦含糊其辞地道:“大概如此吧。”
他不愿说出自己被逼出风宫,武功尽废之事,他自认为自己的苦难应由自己来承担。
他与范离憎两人皆不了解对方的身分,底细,但不知为何。彼此间却有惺惺相惜之感,范离憎不知白辰武功已不复存在,心想以白辰的武功,对付一个已废了武功的鱼双泪,应不会有什么差错,当下他便对白辰道:“在下有一言送与白兄弟,不知是否冒昧?”
白辰微笑道:“但说无妨。”
范离憎神情凝重地道:“白兄弟既然是明珠,又何必暗投?”
白辰知道范离憎所指是自己为风宫效力之事,于是也不辩解,只是点头道:“我会记住范兄弟这一句话的。”
范离憎受悟空重托,自不敢有任何疏忽,于是匆匆辞别白辰,不顾疲倦,继续向“天下镇”赶去。离别时,范离憎颇有惆怅若失主感,自他降世,父母便已双亡,姨娘水红袖因为憎恨范书,对范离憎亦是忽冷忽热,而且师从幽求五年,更是毫无温情可言,进入思过寨后,步步惊心,亦无一人可推心置腹,而他与白辰之间,虽然仅是偶遇两次,且彼此间了解甚少,不知为何,却有了投缘之感。
白辰望着范离憎的背影消失于林荫之中,完全无法看见时,方移过目光,落于鱼双泪身上。
鱼双泪似乎察觉了危险的气息,停止了呻吟,嘶声道:“你是否在他人面前充作宽容大度,待他们走后,才……才来好好报复于我?”
白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鄙夷地道:“你的武功也算不弱了,怎么如此贪生怕死?像你这种人,根本不配让我报复!”
鱼双泪自被废除武功后,一直是竭力支撑着才不至于晕死过去,以免做个不明不白的冤死鬼,听得白辰这一番话,他心神略一松驰,立时昏死过去。
待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已回到了搭于山谷深处的草庐中,白辰正守在他身前,鱼双泪甫一睁开眼睛,白辰便道:“我的兵器置放于何处?”
原来,叶飞飞赠与他的离别钩已被鱼双泪据为已有。
鱼双泪气息虚弱地道:“你与我一样武功被废,要兵器又有何用?”
白辰神色一变,怒道:“若是不交出兵器,我必将你四肢一一砍断,让你生不如死!”
鱼双泪并不惊慌,他道:“我说便是。前几日我发现若有奇草‘不眠草’加入药中,必有奇效,但‘不眠草’乃世之珍宝,仅在求死谷及皇宫中有,皇
宫戒备森严,而皇帝老儿万物不缺,自然是无法从皇宫中得到‘不眠草’,于是我就用你的兵器与求死谷谷主花轻尘换得一株‘不眠草’,。昨日你服下的药中,就有‘不眠草’,我本以为这一次也许将可大功告成……啊哟……”话未说完,忽觉右颊奇痛彻骨,不由痛呼一声,原来是被白辰重击一拳!
白辰武功被废后,一直在暗自潜修功力,以求有向风宫讨还血债的一天,虽然进展不快,但这一拳仍足以让鱼双泪头晕眼花,几致晕绝。
忍痛之余,鱼双泪心中大为不解,暗忖道:“我曾让他饱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他却仍可饶我性命,如今为了一件离别钩,竟然怒不可遏,真是匪夷所思!”
“离别钩”形状奇特,在江湖中又名声赫赫,鱼双泪自然识得,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将之与求死谷谷主花轻尘交换“不眠草”了,寻常兵器,花轻尘又怎么会看得上眼?
然而鱼双泪却不知,因为离别钩是叶飞飞赠送给白辰的,所以白辰对它倍加珍惜,视如身家性命。
白辰沉声道:“你之所以如此轻易坦言相告,是》因为你希望我去求死谷见花轻尘后,将性命断送于求死谷,是也不是?”
鱼双泪默然不语,脸上却有了失望之色,想必是觉得白辰已识破了他的心思,不会自投罗网,而颇有些失望吧。
“据说求死谷只有十几人,但至今从无任何人打上求死谷的主意,江湖中人一直将求死谷视如死亡之境,只字不提,若不是求死谷的人从不主动涉足江湖,也许求死谷之可怕,将不在当年死谷之下!”白
辰说到这儿,顿了顿,继续道:“但我却己拿定主意,必去求死谷要回属于我的离别钩!”
这虽是鱼双泪所希望的,但此时白辰亲口说出此事时,他仍是颇为意外。
“十里幽谷人不还——但既然连你都有勇气去求死谷走一遭,我又何惧之有?”
鱼双泪微微冷笑,却不言语。
白辰自然知道鱼双泪之所以能自求死谷换得“不眠草”,并全身而返,其中必有玄机,但他却不会向鱼双泪探听什么。
白辰取来那根铁链,将鱼双泪牢牢捆在床上,鱼双泪不免有些惊慌失措,刚要开口,白辰已将一块脏兮兮的破市塞入他的口中,道:“你先忍耐一阵子,我会回来将你解开的。”
鱼双泪“呜呜”乱叫,白辰已自顾离去了,他挣扎了好一阵子,但白辰捆缚得极为牢固,铁链丝毫不见松劲,鱼双泪累出一身大汗,却毫无用处,只得罢休。
阳光从草庐的几个破孔中射入,周遭很是幽静,只有阵阵松涛之声,以及间或有几声鸟鸣夹杂其中。
鸟鸣山更幽。
鱼双泪却无兴致欣赏这空幽之静界,他全身惟有头部可以转动,心慌意乱之中,他的目光落在了从草庐破孔中射入的几缕阳光上,怔怔出神。
那几缕光柱以极缓的速度慢慢偏移,由东向西…
这是鱼双泪一生中过得最为漫长的一天。
终于,夕阳西斜。
但此时鱼双泪的心中却有些惊惶恐惧之情悄悄而生,并在他的灵魂深处滋生蔓延,他的全身开始发凉,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因为黑夜将至,天气变凉的缘故,后来方知这种凉意是来自于他的内心深处。
他的目光死死落在那几缕夕阳上,眼神中有了些许绝望,仿佛当最后一缕夕阳也消失时,他的生命与希望也将随之消失。
但,无论他的目光是多么留恋,那几缕阳光仍是越来越淡,最后终于从他的眼前完全消失。
黑夜来临!
鱼双泪似乎有所惊悟。
莫非,白辰要以这种方式慢慢地折磨他,直到他活生生地饿死?鱼双泪之所以在此搭个草庐,是因为这儿从无人迹。
想到这一点,鱼双泪的背上立时有冷汗渗出。
但很快又被由门缝处灌入的夜风吹干了,如此身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反复几次,鱼双泪几致虚脱。
夜风在林间穿掠,发出惊人的尖啸声,鱼双泪口不能言,只能静静地躺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
他又痛又饿又怕,不知过了多久,竟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声夜鸟的尖叫声让他倏然惊醒,他猛地睁开眼来,眼前仍是黑茫茫一片,一切都未改变,以至于让他心中升起另一种恍惚之念:自己是否还活着?
当一个人无法感到时间的变化流逝时,他极可能会萌生此念。
很快他再次晕睡过去。
如此反复,却迟迟不见天亮。
当他第四次——也许是第五次——从晕睡中醒过来时,他忽然惊讶地发现自己口中的破布已不见了,
四周仍是一片黑暗。
一惊之下,他立即想到一定是白辰回来了。
忍受了这么久,鱼双泪已怒不可遏,他脱口骂道:“臭小子,你竟敢如此戏耍老夫?!”
话音刚落,鱼双泪忽听得一阵“咣当”之乱响声在身侧响起,未等他反应过来,密如雨点的拳脚已向
他狂袭而至。
鱼双泪武功尽失,但招式却未忘却,当他发现攻击自己的人似乎亦无内家功力,而且不止一人时,立
即下意识地欲举臂格挡,当他想到自己是被束缚于床上时,双臂竟已顺利举起,根本没有铁链将他捆缚于
床上,但同时他又感到双臂虽然抬起,却并不能灵动自如,似平双手仍被一物挟制住着。
他堪堪抬臂格挡,便听得一个粗哑的声音道:“老家伙竟敢还手?”
鱼双泪大惊,因为这根本不是白辰的声音!
正自惊愕时,他的头上已重重换了几拳,腹部又被狠狠撞了一下,鱼双泪“啊”地一声惨叫,重重倒
在地上。
在倒地的那一刹间,鱼双泪才醒悟过来:自己不是躺在床上,而是背倚着什么坐着,所以倒下时不是倒在床上,而是倒在地上。
“这老家伙不知天高地厚,好好教训教训他,老子要让他明白在这里是老子说了算!”
拳脚更为猛烈。
不过片刻,鱼双泪已是遍体鳞伤,气息奄奄。
这时,方听得那粗哑的声音道:“罢了,若将他打死了,日后就没有什么可供消遣了。”
“是,大哥。”几个人的声音同时应道。
鱼双泪只觉周身无一处不是疼痛如裂,他试着想支起身来,却无能为力,只好平躺于冰凉的地上,心中却很清醒:“白辰那小子究竟用什么法子在折磨老夫?这些王八羔子又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一时间,如何理得清头绪?
这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并不如何急促,很快,一声“当啷”乱响后,突然有亮光映入鱼双泪眼中,原来是有人推开了一扇门。
鱼双泪只向那人望了一眼,立即惊呆了。
由那人的身着服饰看来,他显然是官府的差役。
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所处之地是一间狭窄的石屋,屋内散发着异样的气味,闻之欲呕,石室一侧铺着一些稻草,在数尺之外,有四个乱发蓬松的人半蹲半坐半倚在那里,他们皆是双目微闭,像在闭目养神,更让鱼双泪感到吃惊的是这四人的脚上皆有脚
镣,而自己非但脚上有脚镣牢牢锁住,而且手上亦有重重枷锁!
他脑中“嗡”地一声响,顿时明白过来,这分明是在狱中!
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进了牢狱?
百思不得其解,鱼双泪不由用力地摇了摇头。
那狱卒站在门前,大声喝道:“想造反么?吵吵闹闹!”
那四人这才睁开眼来,其中一个道:“大爷,这老头刚刚醒来,忽然破口大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