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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栖双眼不由微微眯起,神情若有所思。
肃杀气劲又悄然弥漫开去,并越来越强猛,很快便笼罩了偌大一个广场。
幽求将挥出破傲剑法中最强一式——错剑式!
天错;人错;心错;——剑错!
“错剑式”有悖剑道常理,惟有幽求这般孤傲一生、亦孤寂一生的人,方能悟出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剑式,惟有幽求这般恨天怨地的人,方能使出如此惊世剑式。
剑未出,凌压万物的气势已浸入每个人的灵魂深处,不少人已神色微变,惟有强定心神,惊煌而坐。
“错剑式”幽求仅使过一次,是在他受伤的情况下使出“错剑式”,竟一击击溃幽蚀,并毙杀素女门十数名弟子,足见其惊世骇俗的威力。
如今,以范离憎一己之力,是否能与这等绝世剑式相抗衡?能否在这一剑式之下全身而退?
范离憎的目光投向了幽求这边。
但他的目光既未落在幽求的身上,亦未留神幽求的眼神。他的目光似乎根本未停留在任何具体的事物上,而是专注于一片虚无之中。
幽求双足微点,人已如怒矢股冲天而起。
身形拔地而起的同时,地上的菊瓣、菊叶、碎石亦被牵引而起,刹那间形成了一股空前强大的气旋,遮天蔽月,幽求的身形亦模糊不清。
范离憎的目光却依旧投注于那个遥不可及的地方,他的神情肃穆,显得专注而郑重,似乎对即将灭顶而至的惊世剑招毫不在意。
所有人皆被范离憎的神情举止惊呆了,古治亦暗自皱眉。
在众人惊愕欲绝的目光中,幽求击出的“错剑式”威力已发挥到巅峰之境。
无形剑气纵横狂啸,将方圆十数丈范围笼罩其中,空前强大的剑势立时产生了惊人的破坏力,无形剑气所过之处,地面桌席纷纷倾倒,杯碎盏倾,众剑客纷纷避让。
范离憎的剑飘扬而起。
他的神色越发凝重,但他的目光却依旧不曾收回,不曾转向幽求。
他的剑仿若风中柳叶,己毫无分量,在幽求强大至无以复加的剑气中无依无靠无牵无挂地飘掠着。
所有人的心中齐齐掠过一个念头:范离憎必死无疑!
没有人可以在幽求这一式有灭绝苍生之威力的剑式袭临前仍如此漫不经心!
必杀剑式如九天怒雷,以惊人之速从数丈高空凌压而下,剑气与虚空相击,发出可怕的声音。
众人赫然见到无数菊叶、菊瓣受剑气的逼压下,在虚空之中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反写的“错”字,向范离憎当头罩下。
就在霸世剑招铺天而下,即将临身的那一瞬间,范离憎动了。
在幽求惊人的气劲中随波逐流般飘凉的己不仅仅是他的剑,还有他的人!
所有人的呼吸思维在那一瞬间陷于停顿,仿佛世间一切的一切都在默默地等待。
等待一个结果。
等待范离憎化为漫天血雨的结果!
时空在这时似乎被无形气劲延伸了,以至于虽是电光石火的瞬息间,但人们却仍能感觉到“等待”这一过程的存在。
剑气划破虚空的“咝咝”声很快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漫天剑气倏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惟有无数的菊叶、花瓣在空中飞扬、飘落。
场上静寂如死。
血!
血缓缓地溢出,并越溢越快。
但,流血的赫然是幽求,而非范离僧。
范离憎的剑深深插入了幽求的肩肋处,鲜血很快将幽求那袭胜雪的白衣染红了。
极度的意外与惊愕让声音暂时消失了,似乎世间惟剩下一个声音——鲜血滴落在冰凉坚硬的青石上的声音。
范离憎的脸上竟也有了愕然不解之色。
他怎会出现这种表惰?惊愕之人应该是目睹这一幕的旁观者!
幽求所受的伤绝对不是致命的伤,但他此刻却一动不动地仁立当场,似乎他已非血肉之躯,对刺入躯体内的剑亦毫无痛感。
范离憎终于醒过神来,他向后退出一步,顺势拔出长剑。
却见幽求踉跄倒退两步,脸上煞白如纸。
众人皆神色大变,幽求被范离憎所伤本就让众人大吃一惊,此时他竟无法支撑,更是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难道如幽求这般绝世高手,竟承受不了并不严重的伤势?
就在这时,只听得有人低声惊呼道:“他伤口所流的血开始发黑!”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立时齐聚于幽求的伤口,定晴一看,果然如此!
羊孽冷笑道:“正所谓有其师必有其徒,在剑身上淬毒的手段虽然不高明,却绝对有效!
幽求老贼,只怕你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死在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弟子手上吧?!”
一听羊孽此言,众人顿时有所领悟。但旋即又想到范离憎的剑原本是七星楼楼主居右所有,除非居右早已在剑身上淬了毒,否则范离憎在众目睽睽之下,绝无机会在剑身上做手脚。
幽求的脸上有着惊愕、怨毒、痛苦之色,显得狰狞可怖。
除水红袖之外;他是与范离憎相处时间最长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说,再无人比他更了解范离憎。他知道范离憎对他虽有深深的恨意,却绝不可能以在剑身淬毒这种手段复仇!更何况在范离憎的剑贯体而入之前,他已感觉到自己真力突然凝滞,五内剧痛如裂。
正因为如此,他的“错剑式”在最后那一瞬间再也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威力,被范离憎轻易破入。
显然,范离憎对此也是毫无心理准备,因此当他击伤幽求后,显得甚为意外。
若是被范离憎凭真正的武功所杀,幽求死亦无憾,但此刻他分明是遭人暗算了,他绝不愿就此败亡!
更何况,在范离憎出剑之时,他己隐隐感觉到范离憎的剑法已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那就是“先天剑道”之境!
“天道”之剑分为两种境界,一是先天剑道,另一更高境界则是无天剑道。虽然先天剑道比之无天剑道尚有不及,但亦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旷世剑道。
幽求发现这一点时,惊喜至极,他本以为凭借“错剑式”就可以试出范离憎是否真的达到“先天剑道”之境,没想到事与愿违,在他毒发之后,范离憎轻易破招而入,将他击伤。
对于范离僧的武功虚实,他却根本无法分辨。
这时,几个人影自几个方向不分先后地掠空而至,刹那间,幽求已被团团围住。
四柄利剑以快如惊电之速向幽求袭到!
欲取幽求性命的人极多,只是慑于其武功剑法,方强自压抑对他的仇恨。如今,幽求已经受伤,同时又中了毒,众人自是绝不会放过这等大好机会。
今日参加洛阳剑会的剑客,其武功剑法虽然并没有达到如范离憎、牧野栖这般高明,却多为江湖中颇有名望的剑道高手,此时四人倾力合击,威力甚是惊人。
范离憎可以不杀幽求,但却也不会反而去救幽求,当下他只是置身于事外。
幽求心中怒道:“无名鼠辈竟想趁我之危!”
强自催动内家真力,一道寒芒倏然由他身上闪出,正是他那柄神秘莫测的剑!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隐剑,也没有人看出他是如何拔剑的。
双臂圈送之下,剑旋如盾,立时将自己的身躯隐于其中。
金铁交鸣之声密如骤雨,震耳欲聋。
暴响声中,赫然有三柄长剑被震得脱手飞出!
几乎就在同时,已有两名剑客飞身跌出,血洒长空,倒地而亡!幸存的两人中一个已失了兵器,另一人的腹部亦被划出一个大大的血窟窿,血如泉涌,眼看性命不保。
谁也不曾料到幽求在中毒之后,仍有如此惊人的反击力。
羊孽冷叱道:“幽求,四十五年前你血屠洛阳剑会,如今可由不得你如此!”
冷叱声中,人已如怒矢般向幽求这边射至。
倏闻范离憎呼道:“前辈不可妄动真力!”
但他的喝止声已迟了,羊孽的身手远在方才四位剑客之上,电光石火的刹那间,他已犹如鬼魅般欺身而进,久负盛名的“摄魂剑”蓦然在夜光中闪耀出无数金亮剑影,以惊人之势向幽求席卷过去。
幽求体内之毒尚未排出,反应自然不如平时,此时已避无可避,惟有硬挡。
两团寒芒倏然相击,无数火星立时迸现于夜空之中,犹如万点繁星。
一声闷哼,幽求如断线风筝般倒跌而出,血光抛洒,被劲气一激,立时化成漫天血雾,好不骇人。
幽求向古治那边倒跌而去,直到四五丈外,方缓住去势。
待他强自站定时,众人方看清其左臂已被弃肩斩下!
多少年来,幽求一直被视作剑道中不倒的魔神,如今乍见他重伤至此,众人皆愕然失色,不知所措。
羊孽大喝一声:“受死吧!”剑身凹凸不平的“摄魂剑”此时化作一道必杀的匹练,向幽求直袭而至!
幽求乃洛阳剑会的公敌,在洛阳剑会中,又怎会有人救他?
但——一道白影以惊人之速疾射而出,自斜刺里向羊孽迎去!
羊孽所用的剑名为“摄魂剑”,此剑一反剑脊光滑平整的特点,而是凹凸不平,剑划虚空,其声犹如鬼哭神号,让人闻之心惊。同时因为剑面不平,剑身所泛射的幽幽剑光如闪掠不定,更使其剑法诡异不可捉摸。
有人拦阻,羊孽毫不犹豫,“摄魂剑法”倾力而出,如泣如啸般的剑鸣让人心中不由一紧!
一连串金铁交鸣声过后,双方齐齐倒掠而出。
替幽求挡下羊孽致命一击的人赫然是牧野栖!他的手中横持剑鞘,虽是以鞘化剑,却已将羊孽的攻击从容瓦解。
众人本以为幽求已在劫难逃;见此情形不由又惊又怒,大为失望。
沉默已久的古治眼中精光暴射,盖世风范立时展露无遗。
他正视着收野牺,缓声道:“不知五色门主为何要救幽求?”
牧野栖神情镇定,道:“其实在下出手的目的,并非为了救人,而是为了让诸位明白一个事实。”他有意顿了顿,方继续道:“那就是今日中毒的人,绝不止幽求一人,方才出手的四人,以及在座的诸位,多半都已中毒!正因为如此,幽求方能在四人联手一击之下,仍能将之击退!”此言一出,众人皆半信半疑,暗中提运内息,一试之下,顿时纷纷神色大变。
因为他们一试之下,便知牧野栖所言不假,甚至连古治亦感到内息紊乱,有中毒迹象。
牧野栖沉声道:“羊孽的剑法虽然高明,但若是也中了毒,就绝对无法一剑斩下幽求一臂,同样也不可能与在下一较高下。由此看来,羊孽根本没有中毒!为何众人当中,惟有他一人能够幸免?此事不言自明!”
羊孽冷笑道:“此言荒唐至极!方才老夫与你过招;并未见你有丝毫中毒迹象,而且你与范离憎一战,更是大动真力,为何能安然无恙?你之所以救下幽求,无非是因为你与他同为风宫中人!”
说话间,幽求已默默静坐,试图以内家真力将自身体内的毒素逼出,而围攻他的二名幸存者亦各有变故,那名腹部中了一剑之人此时仆倒地上,气绝身亡,他的伤口处所流出的血与幽求一样,由红色慢慢转化为黑色。
范离憎虽然表面冷傲,但心思细密,故他在幽求击退四人围攻之后,立即感到事有蹊跷,从而联想到幽求中了毒,同时立即意识到这四名剑客极可能如幽求一般,也身中剧毒,所以在围攻幽求时竟无法成功。
想到这一点后,当羊孽悍然攻向幽求时,范离憎惟恐羊孽步入毒发者的后尘,立即出言提醒。
没想到事实与他所担忧的并不相同:羊孽的剑法如常,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
牧野栖的话顿时让范离憎陷入了沉思之中:牧野栖的话可信否?羊孽既没有下毒的机会。
也没有下毒的理由,会不会是牧野栖嫁祸之计?若以自身是否中毒判断,那么牧野栖也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一点。范离憎不由也试着运行体内真力,但觉体内真力畅通无阻,没有丝毫中毒的症状,不由又忖道:“若按牧野栖的说法,我岂非也成了下毒的可疑人之一?此事的确有些诡异,在场的人中,多是久历江湖的人,江湖经验极为丰富。究竟是一种怎样的高明下毒方式。方能瞒过在场所有人?同样不可思议的是,为何我没有中毒?”
一时间范离憎心中转念无数,倏地,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自己与燕南北从天下镇返回思过寨时,途中与师一格在破庙相遇的那次遭遇,师一格身中剧毒。而自己与燕南北却安然无恙。看来,此次又将重复前次的经历。
范离憎暗觉这其中必有蹊跷,为何自己能接连免受毒气侵体之灾?
他见众人因羊孽的一番话,已对牧野栖起疑,有几人更是剑拔夸张。心念一转,立时振声道:“古老前辈,无论下毒者是谁,眼下至关重要的是自稳阵脚,只要能设法将体内毒素逼出,那时再查清是何人下毒亦不迟,否则反倒中了他人毒计,请老前辈定夺。”
古治沉吟片刻,微微颔首,多数人亦觉范离憎此言有理。
忽听得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不必等到化去体内毒素之后再找下毒者了,下毒的人就是我!”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投向说话者,待看清说话之人后,皆惊愕欲绝。
那人赫然是南——宗!
一时间,整个广场静得有些诡异。
饶是古治已经历了无数风雨诡谲此刻亦不由心头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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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剑劫重现
南家对洛阳剑会一直出力甚多,故南家虽非武林世家,但武林正道对南家却敬重有加,南宗身为今日南家的当家人,自然也甚受世人敬重。
谁会料到此事会与他有关?若非他自己亲口说出,绝无人会相信这一点。
一直静观其变的阑蝶听南宗之言,亦不由娇躯一震。
她自琴架缓缓站起,面带寒霜,以前所未有的冷峻口吻道:“南宗,你好大的胆子,重开洛阳剑会乃圣上旨意,你竟敢从中作乱。罪不容诛!”
众人忽然听说重开洛阳剑会竟是当今皇上的旨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今日洛阳剑会可谓异事迭出,让人应接不暇。
皇上贵为九五之尊,又怎会插足江湖中事?何况钥廷与江湖一向是相互戒备,彼此避而远之,皇上又为何要重开洛阳剑会?
无论阐蝶的话是真是假,都已在众人心中掀起轩然大波,同时亦暗自揣测阑蝶的身分。
南宗嘿嘿一笑,道:“我的公主,你认为以‘皇帝’的名号就可以压住我吗?我不妨直言相告,不但今日之事是我所为,四十五年前,幽求之所以能够凭借一剑杀尽洛阳剑会的百余剑客,我们南家亦为之出力不少!四十五年前,幽求不过十六七岁,若非我们南家在暗中做了手脚,即使没有秦傲和太叔岱宗,他也绝对应付不了百余名剑客的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