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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夫姓潘。”涟漪说。
“潘太太,我儿子说他对你非常有好感,但决不敢勉强你。这一次不是你缠他,而是他缠着你了。”她有点尴尬,“这误会闹得真大。”
沈平说:“是的。”他跑去开了大门。
简大全问涟漪,“你不再怪我母亲了吧?我有一事请求,请你不要转校。”他低下了头。
涟漪缓缓的摇头,“我是决定的了。”
简大全神情颓丧,“这一回你也许、永远不会原谅我了。”
涟漪坦白的说:“我想我们根本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简大全的脸色苍白,“我明白了。”他看着沈平。
涟漪很老实的说:“简先生,我觉得你那位女朋友很属意于你,你何必拒人太甚?至于我早已心如止水,我这样对你讲,也视你为朋友了。”
简大全的母亲一听便高兴了起来,她点着头,“潘太太,我真是错怪你了,这完全是大全想歪了头,唉,我真不该赖在你身上。”
简大全低着头,“是,你说得对,是我不应该。还是由我转校吧,你离学校近,来往方便,转了校多烦,我没有关系。”
涟漪松了一口气,“如此当然更加好,不过──”
“你放心,我已经决定了,我明天会向校长提出来的。”
“谢谢你。”涟漪说。
“不要这样说,”简大全惨然的道:“我看着你,徒然也只有痛苦而已。”
涟漪见他这样说,便站起来,“简先生,你连我底细背景什么都不晓得,便这样讲,实在是不应该。你回去吧。”
简大全死命盯着沈平。
他母亲说:“这是潘太太的兄弟吧?”她也向沈平看。
沈平满不在乎,但是涟漪却不好意思了,简大全是晓得沈平不是她弟弟的。
沈平问,“完了没有?讲完了吧?”他的手还拉着门呢。
简大全站起来,“我告辞了。”
“不送。”涟漪说。
简大全再看了涟漪两眼,便与他的母亲离去了。
沈平耸耸肩,“那个姓简的人,倒总算还有点一人情味。”
阿伍见没有什么事,又回厨房去了。
涟漪不响,她默默的在想心事。
“且看看他讲过的话是否算数吧。”沈平笑着说。
简大全倒是讲过算数的,他也申请了转校。
简大全那个女朋友,也急急的要跟着他跑。把校长弄得糊里糊涂,不明白为什么校里忽然有这么多的教师要离开。
涟漪在这个时候撤销原意,简大全不到两个月,便给调走了。她从此上课,终于不再提心吊胆,精神愉快不少。
日间生活倒也不寂寞,有沈平过来说说笑笑的。
涟漪又替君儿物色了一间幼稚园,让孩子到那边去耽几个钟头,阿伍的工作也轻了一点。
使涟漪奇怪的是,沈平渐渐安静了下来,他再也不吵着要回老本营去了。他不提出要求,沈老太自然由他去,只有更加高兴。
沈平变得很快,他变得可以和容易亲近,脾气性情虽然还怪一点,但在他的纯真下,并不觉得讨厌。
自从他自认是涟漪的弟弟之后,涟漪也就把他当弟弟看待。
沈平是很高兴的。他什么都对涟漪谈,好像涟漪是他生平第一知己。
涟漪比较以前乐观,笑容也露得多了点,她自觉这个变是不错的。
沈老太提及沈平,快乐了很多,她说:“虽然外国人脾气还着实重,但是这孩子对我好多了,老头子也很开心。”
涟漪也替她很高兴。
沈老太看了她一会儿,问道:“涟漪,你真的不打算再谈恋爱了吗?”
涟漪微笑着,摇摇头,她早知道沈老太会问这个问题,以她与沈家的交清来讲,问问也属平常,并不算唐突。
“像我这种年纪,这种遭遇的,提这个也多余。”涟漪轻声说。
“每个人都有权利生活,每人也有权利谈恋爱。只要你快乐点,别再那么幽怨,我也就放心了。”沈老太说。
“难得你这么关心我。”涟漪感激的说。
“我要是福气好,应该有你这么大的女儿了。”沈老太看着她。
涟漪笑了一笑,“我现在过得很好,我怕烦恼,朋友太多也是烦恼的一种。”
“以前追求你的男朋友一定不少吧?”沈老太笑问:“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少有呢。君儿倒不像你,由此可知潘先生必然也是极俊俏的。”
“是。”涟漪答了个字。“真可惜,”沈老太摇着头!“年纪轻轻的…你也不要怪我,我知道这是你头一件伤心事,既然忘不了,索性提一提,让你的心宽一点也好。”
“是的。”涟漪又说。
“你假如遇到适当的人,不妨再考虑。”
涟漪还是微微的笑。
“沈平看样子,很喜欢那个女孩,将来大概也是会娶她的。”沈老太说。
“嗯。”涟漪说:“那小女孩长得很好,沈平是有眼光的。”
“希望是这样。现在这种日子,做父母的必须想开一点,你说是不是?”
“当然。我想我除了尽力照顾君儿外,只能希望他长进一点,除此以外,也不能要求过份。”
“一个女人要负起这么深重的责任,不容易呢。”沈老太讲得很含蓄。
涟漪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但是她假装不懂,“我将尽力而为。”
“你要节蓄一点才行,他的教育费总得预备。”沈老太非常佩服涟漪。
沈老太见涟漪不出声,便不再提了。
她又问:“你有没有发觉平儿好似不想回那边去?”
“哦。我是有点觉察了,不知道为什么。”涟漪说。
“这孩子,实在太怪。”沈老太说。
“随他去吧。”涟漪道。
不到三个星期,涟漪接到了一张请帖,红得耀眼地放在桌子上。涟漪觉得奇怪,她并不认得谁要最近结婚的。
打开请帖一看,那原来是简大全要娶他那个女朋友了。涟漪不禁笑了起来,这个人倒是转机得快,这么快就做新郎了,但是也替他高兴。
请帖上还写看阖府统请,涟漪当然不会去那种场合,于是把阿伍叫了出去,吩咐她去买张礼券,送了过去算数。
简大全这一笔账,总算不了了之,涟漪至今才真的心平气和了。
这件事过后,涟漪体重增加了好几磅,简大全本来可以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但是死缠之下,涟漪不能接受他,只好连朋友也不做。他的结婚,无异是保证了涟漪以后都不会有这种麻烦了,涟漪能不高兴?
她自然未曾料到,这种事情会一而再的发生在她身上。
在这段时闲中,沈平又卖了几幅画,他也不管买主是谁了,反正有钱赚,再艺术的艺术家也得吃饭。
沈平为了要装得德高望重一点,居然留起须来。
君儿有一、二次几乎不认得他了!涟漪则觉得好笑。
沈平告诉涟漪说他很担心,“要是他们把我的画挂在厕所里,怎么办?”
“不会吧?”涟漪皱眉头。
“怎么不会?那些人全是俗不可耐的,越是俗的人越爱在家中挂两幅三不像的油画!”
“你这不是说自己的画系三不像吗?”涟漪问。
“唉,在他们眼中,大概也无甚分别。”
“也不一定,有不少懂画的人在。”涟漪安慰他。
“懂画的人全买画册,绝不会看我的画一眼。”沈平说。
“别这么悲观。”她笑。
“现在我也徇众要求,买主多数爱风景、水果,挂一幅苹果在客厅中,便自开心得要死。”沈平摇摇头,“而且苹果必须写实的,一个个圆滚滚,亮晶,画死我了!”
“现在你知道了?赚钱并不容易呢,所以用你爸的钱的时候,要小心点。”
“知道了。”沈平苦笑,“你老是工作不忘教训。”
涟漪笑起来。
“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希望可以画你,或是君儿。”
涟漪笑了,“我们俩有什么好画的?”
“总比苹果好画一点,真的,我会有这种机会吗?”
涟漪说:“要是你可以骗君儿坐在那儿不动,我自然不会介意你画他,我是不想出这种风头了。”
“这怎么能算是出风头呢?拍照留念可算是出风头吗?我画好的画会送给你,又不是拿出去卖!你放心好了。”沈平急得不得了。
“我从来没给人画过,不习惯。”涟漪笑道:“你去画君儿吧。”她拒绝了沈平。
沈平很失望,“是对我的作品没信心?”他问。
“不会,你别误会。”涟漪摇摇手。“我没有那种意思。”
“我不勉强你。”沈平说:“你不喜欢就算了。”
“这才对了。”涟漪笑道:“我会不自然的,况且我也不是好的模特儿,听说画家多数爱画老年人与少女,我两者都不是,没有什么性格。你该替伊莲画一幅,或是替老友画,你母亲会很高兴。”
沈平微笑,“你讲得不很对,画家是什么都画的。”
“那更好了。你没有画过伊莲吗?”涟漪问。
“画过一点,都是不很严肃的东西。”沈平说:“我后悔,老是没办法好好的画一点画,可惜得很,也许我根本不应该学这一门的。”
“怎么忽然自怨自艾起来了?不要这样,你不是老夫子,每天都可以从头开始。”
“最近心里面很烦,有点六神无主似的。”
涟漪笑问:“是挂住女朋友了?”
“不,我只是坐立不安,我一点也没想到伊莲!非常对不起她,我甚至连回信都不想写。”沈平声音低了下去。
涟漪纳罕起来,“为什么?”
“我不知道!”沈平用手捧着头,“我实在太心烦意乱了。”
“我没发觉,你到我这里来总是高高兴兴的,有讲有笑,”涟漪说:“你这种便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了!”
沈平苦笑,“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到你这里来,就舒服了。”他看着涟漪。
涟漪还没察觉。“那当然,在家里,男孩子是特别觉得闷的。除了作画,你还可以做些运动,甚至是打网球,保龄球,都好,对不对?”
沈平一怔,继而微笑,“是的。”
“像你这种年轻人,尤其是男孩子,根本不应有什么烦恼咧。”涟漪又补了一句。
“说给你听你也不会相信。”沈平忽然生气了,“我回去躺一会儿!有事叫我一声。”
涟漪觉得有点怪,他的心思一直很坦率,现在好像个女孩子,多愁善感,莫名其妙的发脾气。
涟漪春看他走了,便摇摇头,把功课理了一理。
自从简大全走了以后,他的位置一直空着,那边学校原来有几个空缺,故此也没有替换的人来,涟漪一个人几乎是占两张座位的。
教师没转来,学生倒来了一个,那是个小女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却被安排在三年级,涟漪教的那一班,孩子又瘦又小,读的班级又高,显然很吃力,功课也比同班同学差了一点。
涟漪要教三班学生一百多个孩子,能记住名字,已经是不错了,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新学生长得特别清秀,她是不会注意到的。
那个小孩又特别的乖,别的学生蹦蹦跳跳,大吵大闹,她却老是静静的,只爱用手托着聪,两只眼睛大是大了,可惜有点无神,这种神情根本不是一个才几岁孩子所应有的,涟漪不禁对她特别注视起来。
涟漪觉得君儿也是很静的孩子,因为有沈平哄他玩,才顽皮了起来,孩子是应该顽皮的。
一日涟漪在教课室里喝茶,那个小女孩棒了一叠簿子进来,耐心的等着她。
涟漪连忙走过去,接过簿子,“班长呢?”她问:“为什么不来?”交簿子一向是班长的事。
“我替她的。”那孩子静静的说:“我最后交本子。”
“你叫潘彦玲?”涟漪问。
“是,老师。”她恭恭敬敬的答。
“我也姓潘。”涟漪说:“跟你一样啦。”
“你不是周老师吗?”小孩问。
“是,可是我儿子姓潘,我丈夫姓潘。”涟漪说:“我是潘太太。”
小女孩的眼睛闪出有兴趣的光,“那我妈妈,也是潘太太?”
涟漪笑,“当然,你很聪明,你妈一定很开心。”
小女孩忽然紧闭起嘴唇,不出声了。
“你可以回去了,马上要上课的。”
她朝涟漪看了一眼,鞠一个躬,便走了。
涟漪纳罕的问:“这学生是插班生,谁介绍她进来的呢?”
“是她家长要求从别的官校转来的。”一个同事告诉涟漪,“说是搬家了,离家近一点。”
“这样的。”涟漪点一点头。
涟漪做班主任,也负责收学费,这个叫潘彦玲的学生,一连拖了好几天,都没交。涟漪觉得奇怪,五块钱的学费,照说是没有理由付不出来的。
她问她:“是忘了问妈妈拿吗?”
小女孩答:“不是。”她低下了头。
涟漪说:“假如家中付不起,可以申请免费,你懂吗?”
她又点头,头老是不肯抬起来。
“这样吧,我暂时替你付着,你回去与你妈妈商量一下。”
她点点头,“知道了,老师。”
“回座位去吧。”涟漪告诉她。
潘彦玲的母亲始终没来,她也没将那五块钱交还给涟漪。涟漪心中觉得奇怪。
她跟阿伍讲起了这个女孩子。
“我教了十年的书,也没碰到过这样的小学生。说老师应该了解学生,那也不是我们的事,小学生才几岁大!有什么可以了解的?但是这个孩子,分明心事很大,她看见我甚至是怕的。”
阿伍边干活边问:“怕你问她拿回学费?”
“阿伍,会不会是她母亲把学费给她,她又花掉了呢?”
“谁晓得,太太,你理这个干什么呢?一百二十多个学生,每个人都要你操心思,岂不是头发也要白了?”阿伍有点不耐烦。
“那个小女孩长得很好,不会乱用学费的。”涟漪捧着茶杯,“我生君儿的时候,也一直希望是个女孩子,女的一直比男的可爱。”
阿伍看她一眼,“这话说得真怪,当然是男的好!男的传宗接代,女的有什么用?”
“那个女孩子也姓潘。”
“姓潘的人多着呢,潘也算大姓,你要关照姓潘的,怕要学孟尝君了。”阿伍不以为然。
“你倒晓得孟尝君!”涟漪微笑了。“可惜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好太太,这些年来,总算到现在你有了点笑容,身上也胖了点,我叫你少理些事,多保重自己,也不算过份吧?”
“怎么把大道里搬出来了?我真的想问问那个小女孩,看她家里有些什么麻烦。我这么多的学生,个个天真活泼,只有她一个人是例外。”
“你一定要管我也没办法。”阿伍想起来,“对了,沈家少爷今天来过,坐了一会走了,说是接君儿放学,现在都在沈冢呢。”
“君儿也喜欢到那边去,自己家里反而不受耽。”
“君儿发热闹,哪里热闹便往哪跑,也不懂是人家自己的。”阿伍分析道。
“对。”涟漪点点头“现在他可不愁寂寞了,上午到幼稚园去,下午钻沈家,点心吃得饱饱的,就是不想吃饭。”
“沈家少爷还回不回去读书?”阿伍问。
“不晓得,他现在不是顶高兴的吗?”
“也不见得,”阿伍说:“在这儿唉声叹气的,怪得要命。他脾性虽然是特别点,但是人很好。”阿伍笑了。
“嗳,他很坦诚,完全大孩子一样。”涟漪说:“唉声叹气的,大概是想念他女朋友了。”
“还有女朋友哪。”阿伍笑道:“沈老太不肯放他走?也不是呀,自从你劝过她以后,她口气也松了。沈少爷可以走的,但是他又不走,莫名其妙,真是个怪人。”
“这一点我也弄不明白,对他与他女朋友都没好处。”涟漪放下茶杯,“替我冲一冲。”
“知道了。”阿伍应着。
“我在房中看书。”涟漪回了房。
第二天涟漪见到了潘彦玲,发觉她有点无精打采的,伏在小书桌上。问了她几个问题,又答不出来,同学都在一旁取笑她,她涨红着脸,虽然没哭,也看得出她是难受的。
下了课涟漪便把她叫了出来,“你不舒服?”她问。
小女孩摇了摇头,涟漪用手在她额上一碰,便知道她有点发烧。
于是她以老师的身份说:“你回家休息吧,自己能走回去吗?你妈妈晓不晓得你生病?”
“我不回去。”小女孩有点急,“我没有生病。”
“你有热度,发烧了。”涟漪耐心的道:“生病要看医生,躺在床上,乖孩子都是那样的,要听妈妈的话,回家去吧。”
“我没有生病。”她忽然哭了起来,“家里没人,我不要回去,我情愿在学校里。”
“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