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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太晚了。”
“我有韦志贤的电话，你不是跟MAY讲过有什么钱要还他？”
韦歆看见杨林冲着她的窗户仰着头，从她这个角度看杨林，那张脸还是稚气，和小时候楼下唤她时一模一样，仰着脸等着她。
“这个理由拗不过时间太晚了，我可以跟你明天拿。”
“好吧……”韦歆看见杨林低下头，看不见脸，可是手机没挂，似乎在考虑什么，有那么一刻韦歆以为电话已经挂断了，杨林的声音过了许久才缓慢传来，“今天是我爸忌日，出来吧，我想不出找谁去喝一杯。”
韦歆把头发随便找了根皮筋扎起来，换了一身运动服，走到门口想想还是把她那只出门必背的双肩包背上。
应该是提到杨父，杨林脸上一点笑容没有，韦歆坐上他的车，便箭一样飞出。
杨林在洒巴要了一间包厢，开了几瓶颜色深浅不一的洋酒。
“你爸不是喜欢喝中国的白酒，最好是茅台，你这种有钱人又不是买不起，再说，我以为你会带我去你爸坟上。”
那边杨林已经喝上了，睫毛湿漉漉的。“我爸没坟。”
“没坟？”韦歆一时转不过弯，难道骨灰撒大海？
“我知道你好奇。想知道也行，我喝一杯你喝一杯，十杯后我告诉你。”
韦歆拿起一只大肚子瓶子，咕嘟咕嘟喝掉半瓶。
杨林发现时想拦已经晚了。
“一瓶一万！你知道这是什么酒吗？你得去洗胃你知道不？”
“说吧，你爸怎么没的。”
“你为什么命都不要了，想知道这个？”
“你变得很奇怪，我想和你爸的去世脱不开关系，说吧。”
“你喜欢小时候的我吗？”
“这和你爸怎么没的有什么……好吧，我想应该是的，我虽然嫌弃你无能，像只无菌年糕，不能上树不能下河，可是仍然喜欢你的，呵护你的，你是我弟弟啊。”
杨林的睫毛里夹着湿润的热气，眼睛墨黑深邃，“我爸……，在某一天自己出海，他有艘小艇……没回来。当时我被送去国外，什么也不知道，等我知道的时候我妈已经嫁给何天宇了。整件事我妈一个字解释也没有，她一心想把一切烂在肚子里，我是找私家侦探调查的。你是知道的，我从小一直感觉我爸是我妈编出来的，直到他消失都这么不真实。你见过我爸吗？还记得他什么样子？”
“很壮很高，眉眼立体像外国人，头发也是自来卷，你五官里只有眼睛像你爸，还有背影和你爸也有七分像的。”
“你怎么对我爸比我这个亲儿子还记得清楚？”
“我也不知道，大概我太怀念在山顶小区的生活点滴吧，你父亲喜欢跳交谊舞，我妈可是跳舞皇后，我印象里有他们跳舞的片段，小时候我爸总派我去盯着我妈，其实我很不情愿去……哦，那次出海到现在有多久了？”
“挺久了，久到我认定我爸已经不在了，大概有十年了，你说他是不是自杀呢？”
韦歆觉得脑袋很沉，眼皮也沉，只记得靠在杨林的胸膛上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韦歆一直在做梦，张卫红笑着，背景好像是红旗厂的山林，张卫红边上还有个男人，第一眼韦歆以为是安四海，可是再一看穿戴并不像，好像是韦志贤，可是父亲不是自来卷的头发，印象里只有杨林的父亲有着自来卷的头发，可是杨炳逸怎么会和张卫红同时出现呢？
“我妈不见了，张卫红不见了。”韦歆喃喃自言自语睁开了眼。
“可算是醒了，韦歆你想吓死我们呀！”
☆、奇葩不见了（下）
韦歆看见周围白晃晃的，很是刺眼，眯缝着眼睑，看见王学伟和MAY的脸。
“这是医院？”
“嗯。不然你以为是哪里呀？”王学伟伸着他的干瘦长腿坐在病床边上的沙发上，“要说像天堂吧，因为你是张卫红生的，且进不了天堂，所以除了医院或是太平间你哪都别想。”
韦歆想坐起来，头还是晕的，可是眼睛却在东张西望，不知道在寻谁。
“找杨林？”MAY问。
“是啊，他没事吧。”
“他能有什么事，一个酒神，千杯不醉。”
“MAY……”韦歆突然搂住MAY，吓得MAY一跳，“我妈不见了。”
王学伟乐了，“你妈现在一定幸福地生活在梦想家园，不然早联络你了，我要是你会祝福她找到了幸福，阿门。”
韦歆听见这些话，突然抬起来，了有所悟地盯着王学伟，“你好像知道什么？什么是张卫红的梦想家园你好像挺清楚。”
“你妈能不联系你，现在这会一定是和相好在一起，不联系你是好事儿，联系你才是出事了。”
MAY踹了一脚王学伟，他才很不情愿闭嘴，偷瞄了一眼韦歆，她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手指攥着被角，指节发白。王学伟也觉得没趣，悻悻低下头玩起自己的iphone手机。
MAY给韦歆削了只苹果，韦歆摇摇头，干脆将被子捂在脸上，王学伟见势将苹果抢过去吃了，MAY拿王学伟一直没办法，只好扭头回来问着韦歆：“你不是和艾峰准备结婚吗？怎么我还看见他和杨晴在一起？你又怎么会和杨林在一起喝得要洗胃？”
“杨林上班去了？”韦歆在被子里问。
“有个会谈，下午还要飞新家坡。”
“是他的私人飞机吗？”
“是啊，他什么时候坐过国航。”
“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都要三天后了。”
“我和艾峰不可能了。”
“老实讲，你身体应该没毛病，是心理上有什么病吧，想过去看看心理医生没？”
“你也觉得我有病？”
“一直这么觉得……不过昨天看见你和杨林……又觉得你这病还是看是和谁。”
“我和杨林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
“那半瓶酒喝下去时，我便知道我错了。”
“我和王学伟接到杨林电话进去包厢时，你们搂在一起，杨林的眼睛还是清醒的，你已经不行了，杨林说要送你去医院，可是我们三个人怎么都掰不开你的手，你搂杨林那叫一个紧，好像洪海中杨林是你的浮木，掰开你两根手指，你还咬我们，你也别怪王学伟刚才对你出言不逊，你差点把他胳膊上一块肉咬掉！杨林不太能走路，我们留他在包厢再休息，王学伟忍着痛把你背来的医院，听到这里，你原谅他刚才歹嘴没？”
王学伟还补充道：“还有你那只鬼背包，我好想把它和你一起丢掉，它恨不得比你还沉，你每天背着个死沉死沉的鬼东西干嘛？”
韦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MAY接着讲，“如果你搂紧杨林那一幕被艾峰看见，可能会杀了你吧。”
“他和杨晴大学一直同居，我们已经快结婚了，他还是离不开她，我为什么就一直要忍着？！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王学伟急眼了，“我和杨林就是好男人，我们不赌不嫖不偷不抢。”
“你们不算是男人吧，所以我昨天被你们看见搂着杨林又如何，你们都不是男人。”
“我们当然是男人，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不清楚？枉费MAY跟着你不清不楚，你心里不是一直喜欢杨林吗？”
“我才……你信不信我一直想掐死你！”
“信，我不会忘了小时候你也追打过我。”
这句话一出来，王学伟瞬间蔫了半分，他想着杨林对他的嘱托，什么也不好反驳，什么也不能解释，愤愤地想撞墙，又怕痛，想摔东西又怕赔钱，只好在原地狠命跺着脚，随即摔门而去。
这时韦歆的手机响了起来，韦歆从包里摸出手机，竟然显示是卢小惠打来的。MAY看见王学伟气得不轻韦歆已经没有什么事，打了个手势随着摔门而去的王学伟一起走了。
韦歆深呼吸着，她感觉这通电话一定和张卫红有关系。
“喂——”
卢小惠出言果真不逊，“我爸要跟你说话，我反正还是那个态度，别以为我跟你示好！”卢小惠将电话甩给她爸，她妈一气之下回了老家，说是这辈子再也不回这个家了，卢小惠边恨着韦歆边怨着她爸。
那边声音换成卢伯伯的声音，“是韦歆吗？”
“是，卢伯伯好。”
“你妈给你联系上没？”
“没有，我妈一失踪我便找过您，卢小惠不让我见您。”
“你妈虽然没跟我在一起……可是她现在这婚姻却是我给牵的线搭的桥……”
电话这头的韦歆和电话那头的卢小惠都傻了眼。
“婚姻？她和谁结婚了，在哪结婚了？”
“你别急，本来这事是好事，你妈那性格你也清楚，考虑不周全，我也是联系上我新家坡那个老同学才知道你妈啥都没跟你提，你妈现在打电话不太方便，所以还是我跟你解释一下吧。”
“怎么会是……新家坡？”
“别着急，你妈嫁给我那个独身多年的老同学了，两人通信、电话、交换过照片，觉得搭个伴过日子可行，你妈一直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我没想到她跟你什么都没讲，错不在你妈，还是在我这个红娘身上啊。”
“卢伯伯，我想联系我妈，有电话吗？”
“有，一会让小惠发你手机上。”
“那老头真是您同学？”
“嗯，其实我们也有血缘关系，不过已经出了五服，倒是和卢令翔在血缘上更亲些。”
韦歆跟卢伯伯挂了电话，不一会卢小惠便把新家坡那边的电话发了过来。
韦歆觉得头不那么晕了，勉强穿戴好，收拾了一下手机、钥匙、包，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灰败的脸，又用凉水洗了把脸，顿觉清醒许多。韦歆觉得此事太过蹊跷，耳朵响着刚才卢伯伯的话，“我们有血缘关系，不过已经出了五服，倒是和卢令翔在血缘上更近些。”这就解释得通了，在全公司职员家属春游那次，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张卫红和卢伯伯的真实关系，卢令翔一定看出来了，力劝卢伯伯再找个老头把惹事精张卫红打发了，卢伯伯既保住晚节又让卢家不至于把脸继续丢大。韦歆又想起那天会餐，卢令翔和杨林在一起讲了挺长时间的话，自己去洗手间还看见了。特别是杨林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这会要去新家坡，这么巧和张卫红去了同一个地方，是不是也太巧了？
当韦歆把所有事联系到一起，杨林这厮的嘴脸越发清晰的浮现出来。
韦歆换上自己衣服，背上那只走哪都跟随她的双肩包，出门看了眼值班护士站，调头放弃电梯去了楼梯，出大门正好有出租车，坐进去跟司机说去云梦私人飞机场，随后拔通了张卫红的电话。
电话是通的，过了很久，突然接起来吓了韦歆一跳，那感觉好像张卫红就坐在她身边似的。
“妈，我打电话不是来骂你的，我只是想问问你过得好不好。”
“挺好的。”
“是不是打算再也不回来了？”
“我哪里想得了多远，先把今天的自己整高兴喽明天的自己才能继续高兴是吧。”
“那边饭菜你吃得惯吗？”
“还行。都是我在烧，大家都夸。”
“你会烧？大家？不只你们老两口，还有其它家庭成员吗？我实在想象不出你烧一大家子饭菜的样子。看来你不是不会，是看给谁烧。”
“别瞧不起你妈啊，我这辈子最想生活在海边，天天海鲜，至少这个愿望达成了。”
“我怎么听着这么勉强呢。”
“你这丫头别泼你妈凉水，我现在需要你的支撑和祝福，我这一次一定能成功。”
“你吱都不吱一声就不见了，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
“告诉你？那不可能，告诉你了，我一定走不了，你妈这辈子没出过国，一下子嫁到国外，还生活在海边，怎么着都行，别拦我。”
“过年回来吗？”
“飞机票很贵的，得看你黄叔叔大方不大方了，现在嫁了人，得听我老公的。”
“我怎么觉得你这幸福透着悲凉呢，回家看次姑娘都要看丈夫脸色，你自己的钱呢？”
“别讲我了，再讲下去，还是吵架的份，讲讲你吧，虽然你妈我爱钱，可是杨林你可千万别沾，躲着点走听见没？”
“怎么了？”
“这事要说起来，还是你妈我不好，不过老一辈已经做了回不了头的事，你们小一辈就别再跟着添乱了。”
“我听不明白，怎么就添乱了，我总觉得有什么事你瞒着我，杨林的爸爸是怎么死的？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他一个大厂长，我再怎么想嫁人也从来没考虑过他……好了好了，省着点电话费吧，咱们娘俩每次不讲话还能互相想念，一讲话心里要不舒服三天，少讲少讲，我挂电话了。”
“妈，你要少抽烟……”
“行了，我挂了。”
☆、坐着你开的飞机去云端
杨林的私人飞机场还是有些远的，她看表，应该能赶上。手机突然响起来吓了她一跳，区号是S市，大概是打错了吧，韦歆叹了口气接了起来：“喂？”
“韦歆吗？”
“嗯，哪位？”
“我是爸爸。”
“……”手机差点掉地上，韦歆瞬间鼻子酸痛，眼泪噼噼啪啪。“……爸……”
“孩子不哭啊，爸爸这么久才给你打电话非常不应该……你的电话号码还是杨林给我的。你和你妈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听说你已经到W市工作了，真是争气啊。你薛阿姨和我们家一直有联系的，你工作的事她经常告诉给我听，所以我知道你平平顺顺的，也就没有主动打听你的电话号码。”
“薛阿姨？”
“其实，你薛阿姨对你还是很关心的，老杨撇下家人出海一去不回其实和你妈有些联系，这事杨林并不知道，你薛阿姨觉得杨林理解不了，知道了会对你们做出过激的事，还是不告诉他为妙。”
“张卫红？她做什么了？”
“是啊，早些年我一直恨张卫红，日子久了，很多事我却想通了，也不恨她了，怪只怪你妈长得漂亮人又活泼，生错了年代。我感觉你也恨她，嫌弃她，我给你打这通电话就是要跟你说做为父亲你童年生活那么糟糕我也要负一半责任，年轻时我只觉得自己脸面最重要，为你考虑太少，虽然我自己后来重组了家庭，可是你也是我女儿，很多事我并没有尽最大努力去为你达成，在这里爸爸跟你道歉，觉得年轻时舍弃掉另一个女儿太不应该……”
“……”突然听到这些韦歆无以言表，她无力地瘫软在座垫里，在去追杨林的路上，跟自己人间蒸发般的父亲打着电话，这本身就太戏剧性，太不真实，而且她从来没去想过父亲对自己有什么亏欠，因为这么想一点意义也没有，于是多年后父亲救赎般的告解反而让韦歆不知所措。
韦志贤把韦歆的沉默当成不谅解，“我不奢求你能原谅爸爸，可是你要原谅你妈，你大概不知道，你在中远的工作还是你妈给你争取来的，就是你中专毕业那一年，她找到我和你薛阿姨……你也知道薛阿姨比谁都不愿意看见你妈，之所以能帮你，也是你妈告诉了她老杨出海未归的真正原因，因为你妈妈的描述，老杨的沉船才终于找到，遗憾的是十来年过去了，老杨的尸骨无法再找到一星半点。你妈一直看着傻，做事也不按常理，其实她心里是清楚的。”
她想着原来张卫红在她毕业那年竟然做过这样的事，不是从爸爸嘴里听到，她无论如何也相信不了，张卫红不是一向眼里只有她自己吗？她会为了女儿低头？看来安四海果然改变了张卫红，
“可是我妈怎么会知道杨叔叔出海的地点呢？”
“你妈是为了一只龙虾，她对海一直有不切实际的憧憬，从来没吃过什么海鲜，而老杨去了S市，那是海港城市，老杨应该是告诉她什么海域可以抓到大龙虾……结果老杨连人带船都没有回来。”
“龙虾？我妈和杨叔叔一直都有联系？”就为了吃口龙虾？这是什么理由？
“你妈和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