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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说吗……能说吗……
说那曲子的名……说他此生唯一的希冀……
天将亮,屋外鸡啼传来。
慕平一个惊醒由床板上坐起身,往外看了看天色发觉天已泛白,大喊了声糟,猛地翻下床拿起鞋就要离去。
“楚大哥你怎么没叫醒我?”慕平嚷著。怎知,房内空荡仅有回音,楚扬人已走,业不在房内。
“楚大哥……”慕平觉得奇怪,遂停下了脚步在厢房中四处采著。
桌上酒坛见底,两坛白乾被喝了个精光,房内有些糟乱,酒杯茶盏落了满地,厢房木门半合著,忘了带上,慕平遍寻不著楚扬,愣愣地发起呆
来。
以往他至楚宅,楚扬总寸步不离留在他身边,说话也好、不说话也好,醒著也好、睡著也罢,楚扬皆未曾离去,更从来没像今日这般让他醒了
却见不著人的。
“去哪儿了?”他搔著头。
而后转身见著曙光初露,他惨叫了声连忙往外奔去,要是让爹娘发觉他不在自个儿房内,那可就糟了!
踏著福伯搬来的石块砌成的阶,慕平双手一撑、双足一蹬便跃过不是太高的围墙,而且在自家的庭院里左闪右闪躲避晨间已醒的仆人,溜回自
己的房内。
匆忙关上房门,慕平这才松了口气。然而想及楚扬无故失踪没来得及叫醒他,慕平就满肚子疑问。
楚扬向来是细心到家,对他左右叮咛的,今日是怎么了,竟把他留在他房里睡,而人不知去向。
窝回床上,慕平想不透楚扬的失常,楚扬明知他若破发现在楚家过夜,这几年私下往来的事便会曝光,到时他爹他娘肯定会大发雷霆,而后再
拿什么妖人之说阻止他们见面。
他皱著眉。然而天才刚亮,该上酒庄的时候未到,他心想还可以贪睡些时刻,于是便卷著被子合上了眼。
就这么想著楚扬,又慢慢睡去。
自那日由楚扬家回来后,为了家里最后一个即将出阁姊姊的婚事,慕平陪著爹娘办嫁妆买一堆必需之物,加上爹又教了他几样新酿酒法,慕平
一日忙来,闲时早已日落西山,他虽有些惦著楚扬,然而回列房中却总沾床就睡,再提不起气力翻过那道矮墙。
姐姐出阁那日整座扬州城沸沸扬扬,十姐的夫婿是京城富甲一方的丝绸商家,家世显赫到连远在扬州的他们都时常听见那丝绸商行的名号。
临出门前,姐姐拜别爹娘,又哭得泪人儿似地,方上好的胭脂水粉全糊成一片,怪是吓人。
姐姐离去前,叫了他的名。
“平儿,你给我过来。”
她的语气没有将为人妇的娇羞,而是如昔的土霸王气味。
“怎么了?”慕平以为姐姐缺了什么,连忙向前。
“你啊,你这个不成材的给我好好记著!”姐姐两手一捏,掐住他的颊,往左右拉开。
“嫁出云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这么一走,爹和娘以后就只能靠你了。你要争气些,打理好家里酒庄,别让爹娘担心。”
“痛、痛、痛!”慕平疼得泪水都快掉下来了。
这时,姊姊的眼眶再红,又落了泪。“爹和娘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你身上,这个家就剩你了,你要懂事些,晓不晓得?”
突如其来的语重心长,让慕平一愣。
是啊,这个家的担子在姊姊们出嫁后,落到了他的身上,他在姊姊的泪水背后感觉到姊姊期望他守住家业的心。
“我会的,你放心吧!”静了半晌,慕平缓缓开口。
他的应许让姊姊含笑盖下红盖头,专心地随著夫家敲锣打鼓热闹的迎亲队伍离去。 姊姊离开的这日,慕平站在门外目送花轿远走,当想及从
今而后再也难见到姊姊,慕平也感受到了身为慕家长子该负上的责任。
他是该收起儿心玩性,学著沉稳学著应对了。转眼间,爹娘已老,他不可再这么放任下去,让爹娘忧心。
邻宅那头,一席白衫人影自街角而来,扣了楚宅门,形单影只地入了内。
慕平一声楚大哥放在嘴里开不了口,他们连视线都未曾交集,楚扬便毫不停留进了楚家门。
今日,或许往楚扬那去一趟吧。他与楚扬许久没见了。
“平儿!”大厅之内,爹招手叫著他。
慕平回过神,连忙走到爹的跟前去。
“你姐姐都嫁了好归宿,如今就只剩你了。”慕鸿与妻子容氏相视一眼,而后容氏转过身来对儿子道:“如何?扬州城内,可有喜欢的姑娘?
”
慕平愕然。
“你爹的意思是,倘若你没有喜欢的姑娘,那你爹便作主为你讨媳妇了。”容氏笑脸盈盈。女儿都嫁了,她为人母的责任也尽了一半,如今就
剩这个宝贝儿子而已。
“就算有也没用,你姐姐们各个嫁得好,我也早为你定了门亲。”慕鸿嫌妻子言语迂回,直接抢过话便道:“对方是书香门地、官宦世家。婚
期待择好良辰吉日便会订下,先告诉你是让你有个准备,现下没事,你去酒庄再学怎么酿酒吧!”慕鸿为儿女们订亲的对象不是一方权贵,便
是富甲之流,时候到了便帮儿女办婚事,半点也不容许他们反抗。慕平愣愣地不知该说些什么,那日为姊姊办嫁妆时爹说的原来不是玩笑话。
“还愣著干嘛?不快去酒庄?”慕鸿见儿子杵著不动呆头呆脑的,一股气便起了来。
“……”慕平张著口,半晌无语,直至被父亲吼了,这才带著不知所以的神情举步离去。
“唉,这孩子真是令人担忧。”容氏摇了摇头。“如今就只希望他娶妻生子后,性子能精明沉稳些。”
慕鸿哼了声:“上辈子定是造了孽,千辛万苦盼来的儿子,竟长了颗猪脑袋。”
“平儿天性纯禀,不过是单纯了些。老爷别这么讲了,儿子会听见的。”
“事实便是事实。”
第三章
这晚,慕平睡着睡着辗转难安,心里头有种不平静的焦心,耳里不知为何荡起了楚扬的咳嗽声。
他翻起被子呆了半晌,仰望置于桃木柜上由酒庄里带回的一坛酒。酒坛乌黑黝脏的瓷身布着些怎么擦也擦拭不去的痕迹,尘封的坛口从新酒人
内埋入土底起,已经数十年未曾打开。
想着想着,他遂起了身穿好衣衫,趁着夜深无人,踏着细碎星光走过假山假水亭台楼榭,在偌大的庭院中迂回而行,直至那面灰色粉墙前才停
下脚步。
犹如慕平所想,邻间庭院小亭之内楚扬的琴声断断续续,伴着几声咳,在寒意骤生的夜里响着。
时节近冬,江南草木未凋,虽无霜雪冻寒,但这么样的夜既深且浓,不适合楚扬室外而居。
他透过漏窗视着楚扬侧颜,楚扬俊朗英飒,神色间有抹淡然深愁,他望着望着,本该翻墙而过,然而脚却像生了根似地无法离地。
他不来时,楚扬总拧着眉,愁绪深锁,犹若孤魂。
福伯早已跟他说过不下百回,意思要他时常过来探望楚扬,唯有他在时楚扬才得开怀,他本以为那只是老人家多虑,怎知数月不见,楚扬真是
消瘦不少,而且,又犯病了。
—壶酒,慕平搁在高墙上。楚扬听见些微细响,侧过脸来。
“平儿。”楚扬唤着。
楚扬神情中没有见着他的惊讶,慕平怎么觉得楚扬仿佛一直在等着他似地,那神色之中有抹失而复得的强烈情绪,但升后随降,隐入了骨血之
中,不再轻易浮现。
初次,慕平迟疑了。他突地觉得心里有种不相识的莫名感觉游移来回着,止住他向来都会翻墙而过的举动。
他由漏窗往小亭望去,楚扬停下琴音,往他走来。
楚扬神色苍白,唇间血色尽退。
怎么楚扬在他不见的这几个月里又病成如此,慕平自责着这些日子忙于家务,抽不出闲来探望楚扬,楚扬在扬州没有朋友唯一知心的就只他而
已,他都不来,又有谁能打散楚扬独居于此的落寞神伤呢。
“不过来?”隔着漏窗相望,楚扬平稳地道。
月色掩映,漏窗杆栏石雕影子落在楚扬面容之上,斑驳交错着,慕平几乎有种错觉,看见了楚扬平静的外表下,伤痕累累的心。
“我送酒来给你。”许久许久,慕平才挤出了这句话。
“怎么了?”楚扬察觉慕平的迟疑。
“十姐前些时候出嫁了……”慕平底下了头,想理清望见楚扬时心里激荡的,是些什么。
“嗯?”楚扬淡然浅笑着。
“十姐叫我要懂事些,家里就只剩下我可以撑着这个家,爹和娘都老了。”
“那么你回去吧,天色已晚,你明日还要上酒庄习酒。”楚扬没有强留,他转下身就要离去,然而旋步时脚下辗着的枯草却发出了极为刺耳的
声响。
“楚大哥!”慕平忽地叫住了他。“如果我以后都不能过来,你会如何?”
楚扬的声音平淡中带着沉寂。“不会如何,就是同以前一样。又能如何。”
又能如何……
第二日慕平在酒庄地窖封酒入瓮时,家里仆人突然前来,对他道:“少爷,老爷请您回去一趟。”
“发生什么事了?”慕平洗净双手后抹了干净,身上仍残留着桂花酒香。
“说是媒婆来了,要少爷您赶紧回去。”
“咦?”慕干皱着眉,爹交代的事情都还没弄完,他这会儿回家一趟事情想必得留到明儿个才能弄妥了。
慕平向酒庄里的小厮们支会了声,便匆忙地走过几条石板子街,穿越扬州嬉哗人群,往家宅回去。
沿路上不时有熟人对他打招呼,向来不懂该如何面对外人的他虚应几声,便急步离去。
才入了大厅,便听爹洪声道:“这媳妇家世显赫又长相清秀,如此才配得上我家平儿。”慕鸿朗声笑道。
“不知此女性情如何?”容氏问着一旁媒婆。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媒婆露着镶金大牙红丝帕掩嘴笑着:“大家闺秀大方得体,兰心蕙质秀外慧中,生得是沉鱼落雁花容月貌,更入得厨房出得
厅堂。老爷夫人看这丹青就知道了,能娶得这么个好媳妇,平少爷司真是有福了。”
“平儿,你回来啦!”容氏看见踏进大厅的儿子,连忙招手呼唤:“过来看看,这就是你未来的媳妇了。”
高堂在上,为了唯二个儿子的终身大事忙着乐着,慕平见双亲欢欣神情,倒也染上了厅堂内的欢喜气氛。十姐出嫁后才卸下的红灯笼红幔帘没
隔多久,又要结上了。
他接过父亲手中丹青,望着卷轴内清秀典雅的女子,慕平唇际一抹笑意挂上,忍不住在脑海中描绘将来妻子的模样。
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儿,将与他携手一生?
稍晚不回酒庄,慕平接着往围墙而去,但却见昨夜那壶酒仍搁在高墙之上,楚扬没有取走。
慕平也不知两人间是怎么了,虽由幼而长无话不谈,但终究已脱离小时相腻嬉耍的闲散时光,渐渐地各有各需要忙的事情,愈益疏远了。
翻过墙,他提着酒走过楚家荒凉的庭院,四处寻着楚扬。楚宅与他家差不多大,但他家里人多热闹,即便是十个姊姊出嫁了,府里的仆人婢女
仍是成群成群,寻常时候不管往哪处走,都有人声嘈嘈。
然反观楚扬宅第,不过隔了道墙却天地之别,不似他家光景。
楚扬这头也是江南庭园布景,然而无人整理总有萧瑟之感,唯一贴身仆人福伯年纪也大了,府务也是能做多少算多少。楚扬食衣住行样样简朴
,过了多年自己动手的日子,倒也没想过再多买几个仆人回来。
大厅里头空空然,楚扬房里也不见人。慕平绕了两圈有些泄气,心想或许楚扬出外去了,晚些才会回来。
他许久没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翻过那道墙,没见到楚扬的面便也不想那么快回家去。
把玩着酒壶耳朵,慕平在楚扬房里待着。楚扬的琴就置于桌上,他闲着没事做,无聊地抚弄琴弦,铮铮声响,曲不成调。
经过了段不长不短的等待,长廊外终于传来吱嘎声响,慕平竖起耳知道那是楚扬的脚步声,楚扬一步一步行道,伴着几声咳嗽笔直朝厢房而来
,慕平赶紧收起拨弄琴弦的手正襟危坐。
“你来了。”楚扬推开房门见着慕平在内,没多大的惊讶,他早在尚未走近前便听着了凌乱弦声,这整个宅第早已空荡,除了慕平没人会碰触
他的琴。
“钦。”慕平点头。
“这么早,用过膳了没?”
“待会儿回去再吃便成了。”慕平感觉他与楚扬间愈益生疏,连家常闲聊都有着份距离。
“拿酒来?”
楚扬这一问,慕平猛是点头。“这坛酒许久之前使想带来了,只是近日太忙没法子过来。”慕平连忙由怀中拿出品酒用的杯子。
这对青瓷杯是官窑所产逸品,他开始习着接掌酒庄生意时爹特意送给他的。
青瓷杯有着瑰美色泽,是难以烧出的雨过天青色;这对杯子价值不菲,酒入其中能凝香聚气滤下辛辣,是他爱不释手的宝贝。
楚扬没有品酒之习,学着喝酒也是他带酒来开始。楚扬府中更无赏酒用杯,是以这双生成对的青瓷杆顺理成章便由他所出,供两人饮酒之用。
楚扬的杯,杯缘有个小小刻痕,那是某回他醉倒时不慎推倒楚扬,害楚扬挣落手中青杯所致。
慕平小心翼翼地将陈年酒坛开封,红布摘下时,浓郁芬芳的气味顿时弥漫整个厢房,几乎要叫人窒息般醇厚扑鼻。
“是坛好酒。”楚扬掩嘴咳了几声,静静坐下。打开的门没有带上是因气味太过了,楚扬怕关上了门光是酒味便会叫慕平醉倒。
“这坛酒放了好些年了,是十姐出世时与女儿红一起埋进土里的,十姐出嫁时爹同挖了出来,我见着便要来了。里头放了多味药材以烈酒浸泡
存封,如今药性皆入酒中,喝了这酒能强身健骨去百病,我老想着要拿来却总找个到闲。”慕平将酒倒入青杯之中。
楚扬自然而然地拿起那只有着损伤的杯子,将其中澄黄间混着药材碎屑的酒液饮落喉中。
慕平也沾了一口,但如昔地,接着便开口叫辣。
“喝不了酒,就别逞强了。”楚扬说着。
“不行,我家开酒庄的嘛,酒庄老板的儿子怎么能不会喝酒呢?我这么喝下去,总有天能练得好酒量。”慕平回道。只是这些年下来,与他一
同喝酒的楚扬早练成了身好功夫得以千杯不醉,但他仍是沾酒即倒,不堪一击。
楚扬拿过了琴,住外走去,慕平收起青杯酒坛,随在楚扬身后。
夜下,凉亭内,风有些冷,楚扬鸣起了琴。
慕平偶尔为楚扬斟酒,两人有时搭谈着有时沉默,酒过三巡之后,慕平又倒在凉亭石桌上醉成烂泥起不了身。
“以后我们可能没办法如此闲聊了……”慕平双颊绯云上染,双瞳盈盈犹若舂水,他望着楚扬,然而楚扬却别开了脸。
“楚大哥……你最近有些奇怪……”
“是吗?”楚扬虚应。
“我们以前明明无话不谈的,如今却越来越见外。我现在连你每天做些什么都不晓得了,就算跑过来找你,你也会像今日一样不在府内。”慕
平咕哝着。
“我倘若出门,也只是乘著小舟游瘦西湖罢了,湖上山光明媚风轻水静,是个安心读书的好地方。”楚扬不愿待在家中,在家中他只能想着慕
平何时会翻过那道墙前来找他,他的思绪浑沌晦暗,无注平静,而慕平这些时日又鲜少来此,他的心如同被绑缚住了般,疲累困顿,坐立难安
。于是他唯有离开家门,期望扬州如梦似幻的光景,能分散他对慕平过于骇人的执念。
只是什么也不知的慕平,如今又拿着那双万般信任的清灵眸子仰望着他,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移开眼不与他视线相交,期望就此能散去想将他
紧拥入怀的冲动。他知道自己倘若失控,将不会仅仅是吓着慕平那么简单。
“你要读书啊……”慕平困惑着:“楚大哥想应科举之试吗?”
“或许。”楚扬只想分散自己过于专注慕平身上的心神。
“楚大哥学识渊博,的确是不该待在小小扬州,淹没才华。”慕平喃喃念着,又为自己与楚扬斟了杯酒。“小时我读书都是你教的,我觉得楚
大哥的确是个人才,将来一试中第,肯定光耀门楣。”
慕平说得真切,然而他却不知楚扬在乎的并非这些。
慕平见楚扬也不语,便自己说了起来。“我成亲之后,大概没办法常到这里与你一起谈天说地月下共饮,依我看楚大哥也得趁早娶,福伯年事
已高总不能长伴你身侧侍奉你,有了个妻到时也有人照顾你日常起居。”
慕平摇头叹气,他还未及弱冠,懵懵懂懂之际尚不了解成亲是何回事,只晓得那代表有责任加挂,有个女孩儿会将其一生放在他身上。
或许再过阵子,他会成为几个孩子的爹,然后继承家业,像他爹一样忙忙碌碌一直到老。
“成亲?”楚扬的声音听来微微上扬,那是惊愕,是万般骇然。一语惊醒梦中人,楚扬曾以为他与慕平的情谊会永远持续不断,他能留在慕平
身旁,但他却想漏他们同为男子,慕平终究得继承家业为慕家开枝散叶。
不……楚扬一想及日后将有名女子以慕平妻子的身分,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