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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逸晴《恶质妈咪》
楔子
她，是停尸间的常客。
所以，这种阴冷的地方对她来说没什么。
对看门的守卫挥挥手，嘴里还咬着刚才吃完饭就叼在红唇旁的牙签，艾若紫大步地走进去，里面的法医、检察官，还有两个警官，都正在等她。
“咦？”看到同样属于重案组的同事简义尧也在场时，艾若紫愣了下，“你怎么会在这？”她随口吐掉嘴里的牙签，也不管法医跟检察官都看得直皱眉头，继续道：“既然你在，那要我来干嘛？”
大眼锐利地飘向站在一旁比较斯文瘦弱的警员，她记得他是分派到社会局的专员。
会勘尸体只要有刑事局的警官在场签名就可以了，这关社会局什么事？就在她正觉纳闷时，突然听到检察官开口，“艾小姐，我们是请你以家属的身份前来的。”
“啊！家属？”艾若紫瞪大了那双明亮有神的眼，“什……什么家属？别开玩笑了！”她怎么可能还有亲人？
“根据我们的调查，死者是你的堂妹，艾芸婷。”简义尧掀开死者脸上的白布，露出一张清秀美丽，却冰冷苍白的脸孔。
艾若紫说不出话，浓密的长睫在大眼上动也不动，而原本圆亮的大眼眸里，那丝轻浮在转瞬间被冻凝了起来。
“我知道你的亲人大多都不在了，可是，经由刚才与社会局人员查证的结果，他们说，透过社会局建档的资料，确定这位……”
“我知道她是谁！”艾若紫突然爆吼了一声，吓得在场的另外三个男人都震了下。
“我……我需要抽根烟……”烟瘾犯了，她掏出口袋里的烟，抽出一支放进嘴里，手竟有些微微的颤抖。
开玩笑！她可是今春破案率第一名，警界的神奇女警——艾若紫啊！她抖个什么劲？害怕个什么劲？
死者不过就是……就是……在她小学时，总爱跟在她身后跑的缺牙鬼，可爱又讨人厌的婷婷啊！眼角不知何时聚集了水意。
“怎么……”她的打火机呢？双手在身上的休闲裤跟休闲外套里摸来摸去，就是摸不到，咬着没点燃的烟，她再也忍不住了，“怎么……该死的！他妈的！混账啊！”
猛然握拳敲向旁边的冰柜，咚！的一声，余音阵阵地回绕在冰冷的停尸间。这音波震荡，在阴冷的空间里徘徊了好几分钟，才又被检察官开口的声音给打破。
“对了！还有件事……”
“放！”她眨掉眼里的湿意，回头瞪向检察官，那毫不掩饰的粗俗字眼就出口，是叫他有屁快放的意思。
“嗯……”检察官看了眼一旁的社会局专员，瘦弱的警员张德寿点点头，“那个……那个艾警官……”
“这里还有别的艾警官吗？”忍不住，面对犯人才会有的口气，在此时也怒吼出声，他到底要不要说？这群人难道不知道她很想哭吗？可不可以滚出去，让她先发泄一下，看可不可以把躺在那里惹得她心头酸楚的混蛋女人给揍醒啊？
“这个……她……还有个……”张德寿一脸受了惊吓又迟疑的模样，怎么这个外貌看起来这么美丽清秀、大名鼎鼎的女人，比传闻的还可怕啊？
“有什么？”
“有个孩子……”
“喔！那又怎样？有孩子关我屁事啊！”她瞪向解剖台上的尸体，现在她只想好好哀悼一下，完全不明白她有没有孩子关她……
“孩子？”她愣了下，再度抬头，看着另外四个男人一起点了点头。
“说实话，”一直没开口的法医，方正德开口了，“你是那孩子唯一的亲人了。”
“亲人？！”
这句话该是温馨的，为什么……这一刻却叫人听得毛骨悚然呢？
文逸晴《恶质妈咪》
第一章
春阳明媚耀眼、清风微拂，孩子们的笑声、嘻闹声，欢乐地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此时挤在走廊上，一群眼光本该专注在院子里玩耍的小孩子身上的年轻女老师们，此刻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溜向院子左边，那条长长车道上，正在洗车的壮硕身影上。
阳光下，水珠灿亮了他周围的光圈，身高一八七的颀长身躯，抓着海绵，趴在车上用力擦车，不经意地展露了那身结实优雅的肌肉线条。
该是纯东方人的英挺脸孔，却有着不寻常的深刻线条，再加上一张任谁看了都会怦然心跳的性感唇瓣，他……就是光明幼稚园里的性感一枝草——孟夏森。
“天啊……”这一声声满足的叹息，是属于一群年约二十到四十岁之间不等的女性声音，“他真是……怎么看怎么帅啊！”
“对啊！那头长发、那个马尾，真是帅呆了！”
“这不算什么，上次我去厨房，看到他穿着围裙，手拿锅铲的模样，噢！那才真是一级棒的正点呢！”
“唉！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最帅的，别说我们了，你看园里的孩子们，哪个不迷他的啊？上次乖猫班的咪咪，还说长大一定要嫁给他当新娘呢！哈哈哈……唉……”
说这话的王老师，本来还在笑，笑到一半，却又想起了现实，于是叹了口气，“真倒霉！我怎么会嫁人了呢？唉……”
“呵呵！别这样说啦！”比较开朗的张老师笑道：“我们也没多大希望啊！你看小芳都倒追他几年了？到头来还不是要嫁给巷口的老王？”
“讨厌！什么倒追啦？”被指名道姓的小芳老师笑红了脸，“我是欣赏……外加一点点小小的行动而已，而且他也不过才来两年，我也只有前半年比较……那个而已好不好？”
“嗯嗯！没关系啦！既然大家都跟他没缘，能这样看着也很幸福啦！”年近三十五，已有两个孩子的秦老师，笑着解了大家半开玩笑的尬尴，“这种又温柔又帅气男人啊！还是……”
“离得远一点比较好！”
突然，一个老气横秋的稚嫩童声插入秦老师未完的话中，在场的女老师们顿时一脸愕然，并低头看向身后，正交叉着两手在胸前，半倚着墙壁的漂亮小女孩。
“嗯……可……心……有什么事情要老师帮忙的吗？”
身为艾可心的班级导师，才二十二岁的尹羽兰，有些红着脸问，她是刚才唯一没出声赞美孟夏森的女老师，因为，真正的暗恋是藏在心底的。
“哼！让我告诉你们——”艾可心有张表情冷冷的脸，清秀稚嫩的脸孔上，两颗黑灿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明显的透露出不屑的神情。“漂亮男人不见得是好用的棒子，温柔男人则根本是个屁！”
她扬起漂亮骄傲的小下巴，说出妈妈的名句。
而接着，便看到在场的女老师一脸震惊、张口结舌的样子，她得意极了！
妈妈每次这样说完后，别人都会用这种崇拜的眼神看着妈妈，呵呵！没想到，让她来说，竟然也有一样的效果。
她才不要别人欣赏孟叔叔咧！打从喝了孟叔叔的第一碗绿豆汤起，她就决定孟叔叔是她的了！
☆ ☆ ☆
“呜……呜呜……”有如猫叫的啜泣声是来自小女孩咪咪。
“呜……哇……呜呜……哇哇……”响彻云霄的则是小男孩阿震的哭声。
“哭什么哭？不甘心就来打一拳！”怒吼声则是小女孩带点稚嫩娇柔，却绝对猖狂的叫声。
而吼人的正是艾可心！
今年五岁，幼稚园中班生，她是狮子班的学生。
然而，全幼稚园里，只有她把花鼠班说成狮子班，甚至，为了这个名称，还会三不五时的跟人大打出手。
可今天，那个小男孩哭，是因为咪咪的玩具被阿霞抢走，可心又把它抢回来，然后……自己玩，不让别人玩的原因。
“可心……”尹羽兰很无力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听到叫唤的艾可心大眼一亮，转头，对着老师笑咪咪的，“老师要跟我打一拳吗？”
尹羽兰轻叹，“老师不会打，你手上的玩具跟大家一起玩好不好？”
“不要！我是在执行正义，这是我的报酬！”
“这……”
“怎么啦，羽兰？”低沉优雅的声音传来，“他们两个怎么哭成这样？”
“啊……”尹羽兰还没来得及解释，立刻被个小小的声音给打断。
“孟叔叔好！”
一看到孟夏森出现，破天荒的，光明幼稚园的小女霸王——艾可心立刻摆出一副可爱娇羞的模样。
“乖！”俊美的脸上露出微笑，他蹲下身来看她，又看看旁边两个边哭边跟他打招呼的孩子，“可心你又抢人家的玩具啦？”
“才没有！我是帮咪咪把玩具抢回来，抢人家玩具的是阿震！”她义正词严的大声反驳。
“那玩具现在在哪里？”
“这里！”可心将玩具像是宝物一样的捧上。
孟夏森半眯的性感黑眸轻轻一眨，伸出手指按在脸颊上，故作思考状，“你帮咪咪抢玩具回来，那为什么玩具在你手上呢？”
“因为……”略带浅粉伤疤的小嫩手，指向一旁窝在角落哭的咪咪，“她没说谢谢！只是一直哭、一直哭……还哭！叫你别哭了还哭，烦不烦啊你？”
说到后面，她甚至是吼了起来，而这一吼，吓得咪咪原本嘤嘤啜泣的声音顿了一下后，随即放声大哭了起来，“哇……呜……”
“可心啊！你玩具给她她就不会哭了。”
“她没说谢谢，所以这是我的报酬！”艾可心凶巴巴地再次声明。
“呜……呜呜……”咪咪还是一直哭、一直哭，哭到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孟夏森一挑眉，“好吧！下午的点心是芒果慕斯加柠檬冰沙，要是你现在可以让他们两个都不哭的话，我就外送你们三个人一人两颗樱桃。”
“啊？”一听到有好吃的，可心的小黑眼顿时像是夜晚的星星，更加灿亮了起来。
“夏森，这样不太……”尹羽兰知道孟夏森做的点心，常常都超出幼稚国给的预算，明显是他自己掏腰包贴补的，更何况，樱桃可不是便宜的水果。
“不要紧的。”
孟夏森打断尹羽兰想要阻止的话，他对可心这小霸王太熟悉了，除了吃，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影响她。
果然，不到三秒钟，两个原本嚎陶大哭的小孩都停止了哭声。
咪咪是因为拿回她的玩具，阿震则是因为可心那“强硬”的道歉。
“好啦！”笑咪咪的看着三个小孩跑开，孟夏森拍拍尹羽兰的肩膀，“等等你先去喝碗红豆汤补一补吧！”
说罢，他就从她的身边掠身而过，踏着沉稳又明快的步伐向厨房走去，准备做点心的食材。
看着他的背影，尹羽兰感激的说不出话来，可是，在感动之外，却又有着一丝丝的苦涩。
他总是这样，对任何人都是如此的温柔，总是和煦的笑着，仿佛身边的人全都是他倾心相待的情人似的。
她知道，他并非是特地为身体不适的她煮红豆汤，每次园里只要有老师不舒服，他都不忘煮碗红豆汤备着给大家补血用。
享受男人的温柔，对不在乎他的女人来说是种享受，可接受男人的温柔，却又明知得不到这个男人时，那种享受……反而成了一种折磨。
而孟夏森，就是这样一个……温柔的伤人、伤她的男子。
尹羽兰凝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通往厨房的走廊，久久，还是没办法撤回自己的眸光。
“老师！”突然，下方裙摆的一个拉扯，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她低头一看，是去而复返的可心，她小小粉嫩的脸蛋上，小大人似的神情，正皱着眉头，一脸很困惑的模样。
“嗯？有事吗？可心？”
“你喜欢孟叔叔啊？”
尹羽兰那略显苍白的粉顿一红，“别……别乱说……”
“可是我也喜欢耶！”
“啊？”尹羽兰瞪大了双眼，眼前才五岁的可心，不会是在跟她做情敌宣言吧？
“我家缺一个会煮饭的老公！”可心说的是妈妈跟阿姨每次尝试煮饭却烧了厨房后，就常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嗯……可心……这个……”打击实在太大了，五岁的她竟会缺老公！
“所以我不会让给你的喔！”可心仰起头，对着不知所措的老师道。
“啊？！”
错愕后还是错愕，尹羽兰只能瞪大双眸，看着可心大摇大摆的走开，那模样……似乎有几分神似孟夏森……
不！她猛摇头，一定是她看错了！
☆ ☆ ☆
傍晚，净空了的幼稚园里，只剩办公室跟厨房的灯还亮着。
被许多孩子们的画作跟作品装潢出来的办公室里，一群老师正在跟园长余芳贞诉说下午遇到的事情，当然，她们是没说出自己是如何在“欣赏”园长的侄子——光明幼稚园的一枝草。
“这孩子……唉！怎么会这样？”
听完了大家的叙述，看起来优雅贵气的余劳贞，不禁叹了口气，并扶了扶金框的眼镜。
“对啊！真是搞不懂，她妈妈……听说是在警察局工作的，对吧？”
“嗯！难道台湾的警界现在都这么粗俗吗？我看我们家附近那个管区的就还满有礼貌，也还算有气质啊！”
“嗯啊！我记得……”心直口快的小芳老师补充，“我看过她妈妈一次，很漂亮，也很有礼貌的样子啊！那时候她身上还穿着名牌套装呢！看得我好羡慕说，没想到，养出个女儿却……”
“小芳！”余劳贞打断了小芳未出口的批评，“我们还没跟人家的家长谈过，不可以妄下评论。”
“是！园长。”小芳吐了吐舌头。
余芳贞点点头，“好吧！既然这样，虽然她妈妈告诉过我她是个大忙人，不过，看来我们还是得找可心的妈妈来谈一谈。”
园长下了结论，这个漂亮的小女孩，自从到了幼稚园以后，就常常惹事，不是打架就是抢玩具，不然就是追打别人，行为粗野，连说话都三不五时的语带脏字，还使得他们光明幼稚园本来的小霸王——钟维震，因为失了小霸王的宝座，从此变得精神不振。
文逸晴《恶质妈咪》
第二章
“妈咪……”
难得晚餐的餐桌上有三个人，五岁的可心、二十八岁的艾若紫跟二十七岁的尹秋瞳，大家围着一块大披萨，旁边还有沙拉、烤鸡、烤马铃薯、珍珠奶茶、可乐……等等，典型的不会做菜的家族晚餐菜色。
“嗯？”
嘴巴塞着披萨，眼睛看着大平面电视上的四个萤幕，皆为新闻频道，两个是播报世界新闻，一个是政治，另外一个是谈论社会现象。
“我想要爸爸……”
“喔！你爸爸早死的天边远了，就算没死我看到也会拿枪毙了他！”美丽的大眼睛依然盯着电视机，千篇一律的答案从沾满起司屑的红唇吐出，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那个臭男人是害她堂妹死于非命的元凶。
堂妹艾芸婷当了三年的未婚妈妈，最后酒精中毒及操劳过度的横死于街头。
“呜……”她的回答引起可心早准备好的反应。
“别这样吓可心啦！阿紫！”
果然不出可心所料，她可爱可亲的尹阿姨，立刻说话了。
“我哪有吓……啊！”眸光不舍地离开电视，却看到满脸泪水的可心，艾若紫呼一声，脸上顿显歉意，“好好好！可心乖，不哭！要爸爸是不是？妈咪明天去看守所捞一把，随便你挑，好不好？”
显然，她的歉疚是装的。
“阿紫！”秋瞳的警告声再度传来。
“好好……不要不要，”艾若紫连忙换个说法，“那明天妈咪跟扫黄组去星期五……”
“阿紫，你够了！听听可心怎么说，好不好？”
秋瞳真是受不了了，随手抓起一块披萨就丢向艾若紫，而她眼眀手快地接住，丢进嘴巴里，“嗯……唔……好……”艾若紫聪明地咬着嘴里的披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可心乖，你想要什么？阿姨都尽量帮你弄到，好不好？”
区区一个爸爸，有什么问题？她尹秋瞳随时都有一大票让她挥之即来，踹之即去的蠢男人。
“我要孟叔叔做我的爸爸！”
“啊？！”秋瞳没想到会听到这种答案，还指定咧！顿时，她脸上的笑容僵住，求助似的眼神，立刻转往艾若紫。
“你自己说要听的，自己想办法。”艾若紫的注意力又转回电视上，并且边看还边骂，一下骂新闻、一下骂政府、一下骂上司。
见状，秋瞳只能瞪她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和蔼可亲地问着可心，“可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