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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夫人心里一惊，自己竟然失态了。她端起杯子，掩饰性的抿了几口茶。慢条斯理地抬起头，眯着眼睛，审视着澜心。澜心抿嘴含笑，坦然地面对她的目光。
慕夫人无声地笑了，声音低沉地说道：“我经营着明月楼这几年，谈得生意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从来还没有见过像妹妹这样的。”
澜心弯着眼睛也跟着笑了，慢条斯理地弹弹衣襟，微笑着说道：“那姐姐觉得这样不好吗？”
“不好。”慕夫人摇摇头，坦然地说道，“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非常不好。”她总觉得这样玉姑娘似乎有依仗，觉得她一定会答应她的条件的。
“呵呵，姐姐说笑了。”澜心笑眯眯地说道，“我一直相信，有多大能耐就吃多少的饭。明月楼的势力让人敬畏，明月楼的信誉让人信服。我让出这一层，只是给玉家多了一层保障而已。玉家十多年前，带过玻璃回大宗。如今玻璃再次面世，世人第一个想到的必然是玉家。而如今的玉家势单力薄，是经受不住那些大风大浪的。所以，还请姐姐多担待了。”
慕夫人紧锁着眉头，觉得澜心的话听起来没毛病，可是细想起来，似乎也没毛病。那自己这究竟在纠结什么呢？
澜心深知多说多错，更何况对方是个精明的人。微笑着说道：“妹妹即以回到了玉家，必定要处处为玉家着想的。妹妹生来就没有远大的志向，只是希望身边的人能够平安顺遂。”也就是在告诉慕夫人，她这是在花钱买平安。
“只是这件事情，我现在还无法给你答复。”慕夫人沉吟了一下说道，玉家的详细情况，以及玉姑娘的详细资料，包括在周家时的生活情况，以及和容家的订婚及退婚。她都吩咐人仔细查过的，如今，看着澜心这样坦然，她觉得也是值得信任的。只是有人能够这样轻易的让出了巨大的利益，她还是有些想不通。
澜心坏心眼儿地想着：如果你知道我有玻璃配方，以及已经知道了明月楼的真正主人是谁，就不会这样纠结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微笑着起身，笑盈盈地说道：“那好，我就等姐姐的好消息了。府里还有点事情，就先走一步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坎坷
平妈妈看着倚窗而立的慕夫人那单薄的背影，眉头不由得皱了一下，沉吟了一下走了过去，轻声唤道：“夫人。”随后立在她的身旁，随着她的目光，一起向下看着。
慕夫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单手挑起竹帘，探头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澜心从醉仙居的大门出来后，感觉到一道灼灼的目光落在后背上，脚步一顿，随即又抿着嘴离开了。她感觉到那道目光正好是来自“竹笛”的窗口的。今天的她突然不按照常理出牌，一定是把慕夫人惊到了。
澜心主仆三人的背影完全走出了她的视野，消失在茫茫人群中。慕夫人还是没有收回视线，过了许久，她才轻声问道：“妈妈，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喜欢银子的人吗？”自从奇儿在那场大火中，落下病根儿后，她就嗜钱如命。她要赚很多的银子，为她的奇儿续命。她坚信，有了很多的银子后，她的奇儿一定会康复的。
平妈妈体味着她家夫人心中的苦涩，抿着嘴角说道：“世人逐利，有谁会嫌弃银子烫手呢？只是有的人为了银子失去了本心，而有的人没有被银子所奴役。”
慕夫人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有摇着小鼓，挑着担子的货郎。有挎着篮子，叫卖鲜花的姑娘们。靠街的店铺里，店小二肩上搭着毛巾，点头哈腰的招揽着生意。幽幽地叹息道：“为了生存，为了更多的银子，有的人甚至可以黑了心肝。可是没有想到，小小的年纪，居然会看得那样透彻。”
平妈妈不由得有些担忧。似乎自从菊香那件事情后，她家夫人的面上总是挂着得体的笑容。除非遇到和少爷有关的事情，否则，她的情绪可是从不外露的。
而夫人眼下的失态，显然是和那位玉姑娘有关的。她不知道夫人和玉姑娘在屋子里都聊了些什么，也不好贸然开口。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问道：“可要老奴找人跟着？”主仆多年的默契，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的。
慕夫人的眼神一顿，随即摇了摇头。叹息道：“不必了。”警惕地注意了一下四下的动静，压低声音说道，“你应该知道的，珍嬷嬷现在可是在玉府呢！”言外之意，我们不能管得太宽了，否则，要是惹怒了上面的那位，或是无意间触碰了不该触碰的东西，那个后果，可是我们无法承担的。
平妈妈心里一惊，她怎么就把这茬儿跟忘了呢？再想想她家夫人的处境，心里就更加内疚了。懊恼地说道：“老奴听说，黑鹰这次去平州执行任务，特意到江州住了两天。”
“哼！”慕夫人冷哼道，“难道我还怕了他不成？”平妈妈看着她家夫人不以为意，忍不住劝说道，“夫人还是不要大意的好。黑鹰对江州舵主这个位置可是觊觎很久了，而且多次在背后使绊子。可偏偏那位就跟没有看见似的，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真是”
“慎言！”慕夫人冷声打断平妈妈的话，不满的瞪了她一眼，“你真是越老越活回去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不知道吗？那位是你能够编排的吗？别人不懂，你还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吗？”
“哦！”平妈妈惊慌地瞪大眼睛，自己怎么就越说越溜，什么话都说出来了呢？深知自己闯祸了，不由得惊起了一身冷汗。恨不得扇几个嘴巴子，懊恼地说道，“老奴真是老糊涂了，真是老糊涂了。”
“好了，以后谨慎些就是了。”慕夫人看着平妈妈额头渗出的细汗，终究是于心不忍，叹息道，“不要忘了隔墙有耳。”
平妈妈也是一阵后怕，怕多说多错，只是用力地点点头。慕夫人的目光重新投到了街上，脸上出现一股狠戾之色，咬着牙低声说道，“黑鹰对我们虎视眈眈多年。可是只要我们行的端，坐得正，黑鹰也对我们无可奈何的。”平妈妈点点头，不知道她是在赞成她家夫人说得对，还是表示她知道了，又或者两者都有。
慕夫人心想：投靠在他的麾下这么多年，虽然他一直都没有表现出对自己有多重视。但是她自己深知一点，就是不要自作聪明。无论他的手段有多狠辣，只要自己不去背叛，她和她的奇儿，以及身边的人都是安全的。
想起远在京城的奇儿，慕夫人的眼神不由得暗了下来，脸上闪过一丝忧伤。幽幽地叹息道：“其实，对于权利这个东西，我从来就没有贪恋过。如果当年，我贪恋着权利也不会轻易带着人下山了。如今更是这样。只是如果我的手中一旦没有了权利，或者说，一旦我没有了价值，那奇儿定是没有太医愿意为他诊治的，那他就只有”想到这里，她的眼圈已经泛红了，心像是被一只手攫住了一般，疼得无法呼吸，她倒吸一口凉气说道，“嘶，我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没有了奇儿，我的日子还会有什么意义？大概，我也不会活了。”
“夫人！”平妈妈的声音也哽咽了，她知道少爷就是夫人全部，她心疼少爷小小年纪要承受病痛的折磨，更心疼夫人的人生艰难坎坷。用那只粗糙的手紧紧地包裹着夫人那双冰冷的手，希望能给予她一些热量，让她的手温暖起来。
澜心见天气晴好，提议不坐马车，四下逛逛，也好平复一下心绪。虽然早就做了决定，但是此时此刻，她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两个丫鬟立马拍手赞成。澜心也丢下心里的包袱，在街上逛了起来。几个摊位逛下来，青荷的手里提着一包包好吃的。有阿婆的卤煮花生，有甘记的糖炒栗子，有宋氏的五香松子和五香瓜子，还有巷子口的芝麻糖。
青荷不但不觉得沉手，反倒跑得更欢了。随着澜心的指示，一屁股坐到了混沌摊儿上，乐得直龇牙。
第二百三十九章巧遇
青荷抢到座位后，看着其他人因为没有了凉棚下的位置而懊恼。像是一只偷吃了鱼的猫一般，抿着嘴笑。澜心无奈地摇摇头，拉着红绡也走了过去。现在虽然还不到午饭的时辰，可是这个馄饨摊儿上已经坐满了人，仅剩下靠街边那张桌子了。
澜心拉着红绡刚坐下，一个梳着包包头的十来岁的小丫头就跑了过来，手脚麻利地用抹布将干净的桌面重新擦了一遍。翻开扣在桌子上的茶碗，倒了三碗茶出来，嘴里介绍道：“几位姐姐先喝口茶润润嗓子，这是我娘亲手泡制的大麦茶，很好喝的。”小姑娘声音清脆，如同珠子落到了玉盘里，叮叮当当的特别好听。
澜心端起茶碗轻抿一口，一股糊味儿充斥整个口腔，澜心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看着小姑娘那亮晶晶的眼睛里那期待的眼神，鼻尖儿上那晶莹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忍住了要将茶水吐出来的冲动，慢慢地咽了下去。微笑着说道：“嗯，很不错，很解渴。”
小姑娘像是松了口气一般，咧着嘴笑了起来，脆生说道：“几位姐姐要稍等一下，馄饨一会儿就好了。另外，我们家的葱油饼也很香的，几位姐姐要不要尝尝？”虽然嘴上说的是几位姐姐，眼睛却是盯着澜心看。
澜心不忍拂了她的好意，笑着说道：“好啊，那就来几张吧。我们三个人来几张饼合适，你来安排好了。”
“是，我马上就去安排。”小姑娘弯眼笑着说道，屈膝行礼下去了。看着小姑娘那欢快的背影，澜心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姑娘，这应该就是冬秀以前说的那个‘于家馄饨’了吧？”青荷看着在随风飘扬的三角形旗帜上那个于字，惊讶地说道，“难怪这个时辰还这么多人呢！冬秀可是说过，他家的馄饨虽然是蔬菜陷儿的，可那蔬菜是自家院子种的。而且，现摘现做，今天的蔬菜用完了，馄饨也就不卖了。”
“如果真的像青荷姐姐说的那样的话，那岂不是自从出摊儿开始，人就会很多？若是来晚了，也就吃不到了。若想吃的话，就得明天赶早了。”红绡好奇地打量着飞快地包着馄饨的那个男子，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地说道，“哇，看那个人也没有功夫底子，手上的动作竟然那样快！”
“那是自然了，熟能生巧嘛！”青荷一幅过来人的口气说道，“你看他身边煮馄饨的那个女子，那动作也是非常娴熟的。如果我们也这样练一年或是两年的，也会练出这样的速度的。他们家的馄饨摊儿可是开了四五年了呢！”
“哦，真的呀！”红绡兴致勃勃地问道，“那每天都是这么多人吗？”单手托腮疑惑地问道，“那冬天怎么办？冬天地里可是没有蔬菜了。”
“听冬秀说，他们冬天和春初是不出摊儿的。”青荷和红绡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远处的街角，一个人身形修长，一身穿绛紫色衣袍，更是衬得他玉树临风。玉冠束发，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溢满了惊喜之。嘴角微翘，挂着宠溺的笑容。
阿生看着馄饨摊儿上的那个人，斜眼看着他家少爷那傻呆呆的样子，心里暗自吐槽：难怪少爷今天打扮地这样骚｜包，跟只花孔雀似的。还要求自己穿戴整齐，原来是要到玉家呀！可是原本脚步生风的人，现在却像木桩一般站在这里，真是让人无奈！
阿生看看那边馄饨摊上笑盈盈的主仆几人，转过头看着自家呆愣愣的少爷。目光停留了一会儿，又看向那边的馄饨摊儿，接着看着自家少爷。心里急得挠耳抓腮的：您光这样看着有什么用啊？您能看到人家，人家又看不到你的。您倒是过去呀！哪怕打声招呼也好啊！
阿生在这里急得不行，陆震东却像一株青竹，提拔的立在那里，纹丝不动。时间就这样一点点流失，阿生无语望天。心里嘀咕道：少爷，您当初剿海匪时的勇气和胆量都到哪里去了？怎么就被一个娇滴滴的玉姑娘吓得止步不前了呢？玉姑娘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少爷
陆震东一直微笑着看着不远处的澜心。待馄饨摊儿上唯一一张空桌子被人占用之后，陆震东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抬步向前走去。
正在心里碎碎念的阿生，一句怨言还没念完。只觉得身边一阵冷风扫过，定睛一看，他家少爷一句蹿出好几步了。“哎”字还没有喊出来，就赶紧收回了口型，缩着肩膀追了过去。原来不是不想过去，而是时间未到啊。我就觉得少爷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嘛！阿生边走边在心里嘀咕着。
澜心看着那个像花蝴蝶般，在各张桌子见穿来穿去的小姑娘，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细碎阳光照在瓷白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眼角余光扫见那个女人揭开锅盖，一阵热气从锅里冒了出来，馄饨的香气顿时四溢。澜心看着那股白雾，眼神有些恍惚。她记得小时候总是爱溜到厨房里，闻着锅里的香气，忍不住踮着脚尖，伸手去掀开锅盖。
“姑娘小心！”玉枝姑姑吓得心都有蹦出来了，赶忙抓住那只白胖的小手。仔细查看着，庆幸没有被伤到。可是心里又是一阵后怕，咬着牙抬手就要打下去，以便以后长些记性。当看到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时，高高抬起的手，又轻轻地放下了。所有的责备化成一声安慰，“姑娘不要着急，奴婢现在就去给你拿好吃的。你乖乖地坐在这里等着，好吗？”
见小澜心点头，玉枝姑姑就把她抱到椅子上做好，自己起身去掀开锅盖，嘴里还不忘叮嘱道：“姑娘要记住了，以后可千万不能自己开锅盖了。这样太危险了，你想吃东西，奴婢会替你拿的。”锅盖被拉开，一股热气冒了出来。
第二百四十章拼桌
澜心用力地眨眨眼睛，才把眼睛里的泪意逼回去。端起桌子上那粗糙的茶碗，抿了几口茶，慢慢地平复着心中的酸涩。想去玉枝姑姑，便想起玉枝姑姑伴她成长的点点滴滴，想起姑姑陪她堆雪人儿，给她讲故事，教她读书识字，还有带她去巷子里吃馄饨。
想起巷子里的那家小馄饨馆儿，不知为何，澜心突然想起了姑姑去世的那个雪夜，有人陪着她去吃了一碗热呼呼的馄饨。想着想着，就想起了那股冷冽的松香。似乎这个味道一直萦绕在鼻间，而且越来越浓了。
澜心皱起秀气的眉头，忍不住猛灌几口茶。突然一个黑影笼罩在头上，澜心心里一惊，抬头看到陆震东那修长的身躯停立在身边。因为是逆光而立，只能看到一个大体的轮廓，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澜心见阳光被他挡住了，忍不住抱怨道：“我说那股松香的味道怎么越来越浓了，原来是本主站在这里呀？！”
“玉姑娘，好巧啊！”陆震东心情愉悦地打着招呼，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容。
澜心惊觉自己失言了，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要下来。端起茶碗，假装喝茶，来掩饰自己的失态。端起茶碗后，发现事情更尴尬了，碗里早就空了。她垂下眼眸，看着空空的茶碗。心想今天真是糗大了！索性就破罐破摔了，佯装不在意地放下茶碗。
陆震东很是自来熟地坐了下来，微笑着说道：“真是巧啊，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澜心姑娘。”说话间，拿起茶壶很自然的替澜心倒了碗茶，后又翻开茶碗，给自己倒了一碗。端起茶碗，挡住嘴角那抹愉悦的笑容。他觉得澜心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强装镇定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澜心心里有事，也没有注意到这些，端起茶碗，抿了几口茶，才觉得心里的尴尬消除了许多。
红绡一见有人过来了，就顿时警惕起来。她的记忆力很好，她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个人就是那天在亭子里见到的那个人。而且，好像他和姑娘早就认识了。可是就这样坐下来，好么？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由得看向青荷。
青荷心里也没有主意，这个陆公子和自家姑娘说是熟吧，也不是太熟，说不熟吧，姑娘却没有阻止他坐下。只能狠狠地瞪着阿生，管好你家少爷。
阿生可就没有他家少爷那样的好运了，怯生生地坐在他家少爷身边。对上青荷那喷火的眼神，挠挠头，讨好地冲她笑了笑，那眼神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青荷才不管你无辜不无辜的，只有把所有的怒气都撒在了阿生的身上。包括姑娘在周家被冤枉的事情。阿生颤抖着手，提起茶壶替青荷和红绡倒了碗茶，讨好地冲两人点点头。对上对方那不善的眼神，硬生生地放下茶壶，愣是没敢给自己倒一杯。
越是没有茶喝，他越是觉得口渴，简直就是口干舌燥的。幽怨地看了一眼他家少爷美滋滋地品着茶，眼睛里的笑意都要涌出来了。慢慢地垂下眼帘，双手放在膝盖上，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