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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岂非自堕为燕雀?就说我睡了。”说着又一次往后倒下。
小翎插口道:“公子,您看一眼去吧,不然他们老不走,把咱们地板给站脏了。”
那公子沉默了一下,突然用手中的扇子敲手,道:“烦、烦、烦!”
三个烦字出口,他飘然站起,掠过花丛。两个童子对视一眼,追在后面。
行走之间,那公子身上自然而然换了一层衣服,轻衫便衣褪下,覆上一层乌檀色鸾凤纹礼袍,头上束着紫金冠,博带宽袖,庄重雍容。
走出花园,那公子就觉得鼻尖微微一凉,伸出手去,星星点点的雪花落在手背。
“下雪了?”
再往外看,漫山遍野,银装素裹,风卷着雪片肆虐飞舞,皑皑的白雪将天地化作茫茫一混沌世界。
他的神色第一次认真起来,两道修长的眉毛向上轩起,登时气势一变,不怒自威,微一示意,两个童子同时大声叫道:“谢天官驾到——”
声音远远地传出去,震动四方。
。。。
第31章 二十九
旦郡,圩邑。
大雪是从子夜开始下的,先是零星的雪粉,渐渐变成了鹅毛大的雪片,一片片无声飘落,飘得漫天遍野。落在山间、树丛,也落在屋檐,街道,越积越厚,到了凌晨,积雪已经没了膝盖,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何况本就荒凉的野地。
到了早晨,大雪稍止,一缕阳光照耀雪地,为白茫茫的大地镀了一层淡金色。
圩邑城郊。
吱呀一声,两扇半新不旧的朱漆大门费劲的推开了积雪,缓缓敞开。一个小沙弥举着笤帚跑了出来,在门口台阶上转了两个圈,又奔下院子,在新鲜平整的雪地里踩出一行脚印来,叫道:“下雪喽,下雪喽。”
门中跟着出来个和尚,比那小沙弥年纪大上几岁,也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三角眼,塌鼻梁,相貌不堪,连中人之姿也谈不上。或许是冻得,他双颊失去了少年人常有的红润,变得青灰,嘴唇也有些青白,双肩抱拢,手笼在袖子里,这个姿势和仪态,更添几分猥琐。他悻悻道:“不就下个雪么?吵什么?没见过啊。”
那小沙弥又踩了两脚,道:“净虚师兄,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啊。真白啊。”
净虚撇嘴道:“多新鲜啊,雪么,能不白么?快去,快把雪扫了。别耽误香客进香。”
那小沙弥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道:“咱们这儿有香客?”
净虚脸色一僵,喝道:“闭嘴,怎么就没有呢?万一有呢?你这话叫监寺师叔听见了,看他不撕了你的皮。”
就听后面有人道:“叫我听见怎么着?”
净虚和小沙弥同时转过头,战战兢兢道:“戒圆师叔。”
只见一个五短身材的胖子从门里走出,边走边系腰带,脸上的横肉一抽一抽,道:“大清早的,不好好干活儿,还在这里嚼舌头根子。你们——”他短粗的手指指了指小沙弥,又指了指净虚,道:“还敢说咱们没香客?是,最近香客不怎么上门,可是那都是因为谁啊?都因为你们——”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忿忿道:“因为你们一个个又懒又馋,只知道吃饭,不知道干活儿。你们要有我的一半勤快,香客哪儿能都跑到善承寺去?说的就是你,净虚,眼睛里没活儿。没看见头上的匾都给雪埋了?不会擦一擦啊?还有你,净明,快扫地。”
小沙弥净明拿着一人多高的大扫帚扫地,净虚搬了梯子擦匾。戒圆就坐在门前的石墩上,看着他们干活儿。
净虚一点点把匾上的雪粉擦干净,露出“暮山寺”三个大字,黑色的字体已经掉了不少漆,字迹模糊不清了。
戒圆啧啧几声,道:“要不是手头紧,这门上的匾早该换了,换个金字的,黑字的实在晦气。你说,这没香客是不是寺名不好啊?暮山寺,暮山寺,死气沉沉的。要不然咱们改作朝山寺,换换风水或许就旺了呢?”
净明不由奇道:“师叔,咱不是佛家弟子呢,也讲究风水?”
戒圆道:“佛家弟子怎么了?佛祖要是保佑咱们,怎么不送钱来呢?敬佛祖也要敬鬼神,哪路神仙孝敬不到,他一出手拦了你的财路,你就没好。喂!你在干什么!”就见净明一边扫地,一边捏雪球玩儿,他立刻爆喝一声。
净明吓了一跳,手中的雪团啪的落地。戒圆瞪了他一眼,道:“就知道玩儿,那雪有什么好玩的?那都是邪性的东西,玩死你。”
净明赶紧低头扫地,又忍不住道:“雪这么干净,怎么是邪东西?”
戒圆道:“你们才活了几岁年纪,懂个屁。告诉你们,在我小的时候,天上从来不下雪。”
净明和净虚都是咦了一声,看向戒圆。
戒圆挥手道:“继续干活,别想偷懒。哼,小时候夏天固然热,冬天也不冷,我穿一件夹衣,绰绰有余。哪像现在,穿棉袍还冻手冻脚的。”
净明问道:“那什么时候开始下雪的呢?”
戒圆道:“我十来岁的时候,也就是二十年前吧。那一年突然天降大雪,啊哟,把大家吓得,从没见过这东西。都说是闹了妖怪了。后来是朝廷出来宣讲,只说是天变,大家需敬天地鬼神,神佛保佑就没事。后来果然没事,就是冷了好多,二十年年来,大家也都习惯了。”
净明道:“既然没事,那也不能说雪邪□□?”
戒圆道:“谁说的。那天下雪之前,我亲眼看到山那边出现了一道裂缝,就跟把天拉一个口子一样……”
净明突然讶道:“就跟昨天天上那道裂缝一样?”
戒圆道:“对,昨天也出现了。就是那种裂缝,往外冒黑气。冒着冒着就下雪了,妈呀,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样,今天也下雪了,坏了坏了,又变天了。”
净明道:“变了天也就下一场雪,也没什么了不起啊。”
戒圆道:“你懂个屁。自从下了雪以后,各种妖怪都冒出来了。到处都听说这个妖怪吃人啦,那个鬼怪作祟啦,还有年年闹的妖邪潮,每年冬天都不得清净。以前哪有这样的事?正因为各种妖鬼邪物横行,那些臭道士都牛起来了,什么降妖除魔,辟邪镇宅。再加上本来就时兴的长生丹汞,连富户都时兴学道法,供养道士,还送子孙去求仙缘,我呸。降妖伏魔我们佛家也会,怎么不来拜我们?”
净明道:“降妖除魔,咱们真会?”
戒圆悻悻道:“反正善承寺说他们会。他们那什么金刚伏魔刀,还有那什么罗汉拳、降魔棍都能退避妖邪。还有金刚咒、大明咒两种咒术可以辟邪净化……啊呸,我看那什么刀啊棍啊,跟武林中那些粗汉用来打打杀杀的凶器没区别。只有咒法,哼哼……看在佛门一路,我就不说他们了。”
净明听了,露出神往神色。净虚下来,一面搬动梯子,一面道:“说道罗汉拳,咱们不是也有么?”
戒圆道:“有什么?你说方丈室后墙上那个?那什么玩意儿,你以前也对着练过,练出个样子来了么?那就是涂鸦。咱们寺里头,经书有,佛像有,就是有用的东西一件没有。但凡有个什么管用的经咒,哪怕有件装样子的法器,出去给人降妖捉鬼,做做法事,我也不用着这么大的急啊?”
说着他起身跺了跺脚,道:“横竖抢不到那碗饭,不如想点别的招数。前两天收留的那个小公子就不错。住下就给房钱,吃素斋还给饭钱,我看着就是个路子。咱们后院空房子那么多,都住满了人,一天得多少钱?”
净虚道:“说起那位,本来说昨天早上起身走人,结果病倒了,昨天烧了一天,早上还说胡话呢。”
戒圆哦了一声,道:“没事,让他住那儿呗,反正他住一天,就给一天的房钱,多住几天也无所谓。”
净明突然道:“昨天晚上下雪的时候,我看见他的那个童子一个人出去了,走的时候还带着一个大包袱。”
戒圆脸色一变,道:“当真?妈的,这么点儿背?走走走,跟我看看去。”说着当先一阵风的往后院走去。
后院的一间禅房大门紧闭,戒圆风风火火的走过去,一脚踹开门。
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脸色潮红,半昏迷中嘴唇微动,似乎在喃喃自语,一床被子掉在地上大半,一点儿没盖上。
戒圆一见这样的情形,脸色铁青,道:“去搜搜,他东西还在不在?”
净明和净虚两人左右抢入,在柜子箱子里一阵乱翻,净虚道:“没东西,连件衣服都没有。”
戒圆道:“妈的,这蠢猪,被手下人来个卷包会。那小王八蛋也够狠得,把主人病病歪歪的扔在这儿,连衣服都没留一件儿啊。可恶,他东西被人偷了,我的损失谁来赔?这……这小子在说什么?”他指了指少年蠕动的嘴唇。
净明凑过去听了听,皱眉道:“好像是……师兄?”
戒圆道:“胡说,他绝不可能说这个。是你平时师兄师弟的叫惯了,听起来像而已。不管他,给我拿盆冷水,泼醒了他。。
。。。
第三十章
春光明媚,百花盛开,正是远足的好季节。
升平和大师兄去碧野大山郊游。
两人御起剑光,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旷野中悠游滑翔,眼前是无尽春光,鼻端是花香扑鼻。
升平好胜,突然加速,剑光甩开师兄,往云端以上冲上。
就听师兄在背后喊道:“升平,你小心——”
升平不在意的笑道:“师兄看我的——”话音未落,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往下落去。
这一落莫名其妙,剑光刹那间消失,他想要往上飞起,身子却怎么也不听使唤,甚至连动也动不得,好像被什么东西捆住下拽,一直拽,一直拽……
耳边风声太大了,他什么也听不见,只看到眼前环境不断变换,蓝蓝的天空坠落入碧野山林,还往下落,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黑暗,不见半点希望的深渊。
这都什么和什么?
在内心深处,他似乎感觉到了不对,但身体和意识似乎隔了一层,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向更深处坠下……
好烫!
不知多久,深渊深处传来了酷热。他隐隐看到橘红色的岩浆在地下流淌,岩浆咆哮不止,彷如地狱。
下一刻,他身坠火窟。
火焰吞噬了他,焚烧着他的血肉,焚化着他的骨头,从他的体内绽放出烈火红莲。
好烫……
他挣扎着,张开嘴,却叫不出声音来,只能听着自己的肉被烤焦的声音……
哗啦——
一盆冷水从头而降。
火焰霎时间熄灭,他大叫一声,坐了起来。
或者说,他想坐起来。
腰部一挺,他往上坐起,身子刚刚发力,离开床铺,立刻往下坠落。
疼……
全身疼痛,酸软无力。他模模糊糊睁开眼,先看到头顶上灰朴朴的旧木头,以整齐的方式排列着,中间还有一根横过来的长木,架在头顶。
这个是……房梁么?
我这是在哪里?
“喂,喂,我说话你听得见么?”一只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那是人手吗?
五个指头还有掌纹,好像是人手,但是怎么短?皮肤也太粗糙,还有一丝异常的油亮,好像刷了一层油。
“看来是听不懂人话,这可怎么好啊?”那个声音抱怨到。
“我看这小子烧的有点傻了,是不是给他弄点儿药吃?”一个年轻一点儿的声音道。
“你傻啊——”叭的一声响过,第一个大嗓门儿嚷嚷道,“他现在一文不名,连窝窝头都不配吃,你还给他吃药?我看你该吃药了。算我倒霉,把这小子扔出去。”
一只手上来抓升平,升平想要挣扎,却连一根小指头都动不了,糊里糊涂被拽了起来。
这时,另外一个更年轻的声音道:“别呀,师叔,这样大雪天扔出去九死一生呢。”
先一个声音道:“我看这小子本来就病的十死无生,不扔出去,死在咱们庙里怎么办?咱们庙本来就风水不好,再加个死人,得多晦气?财神爷更不来了。”
因为身子被撑起,升平看到了眼前人。
这是人吗?
这不是人身子顶着猪脑袋吗?
升平有些不确定,毕竟他没见过这么胖的人,但也没见过猪。他只知道这个油光满面的胖子,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
他在天心派十多年,见过的人除了同门以外,一只手数的过来,各个都是仙风道骨,飘逸出尘的修士,相貌各有不同,但至少中人以上。这胖子不但面貌粗陋,且俗气灌顶,俗不可耐。
如此俗人,果然是凡俗世界了么?
一个念头闪过,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原本因为昏迷暂时忘却的前世井喷一样涌上心头。
是了,我已经不是天心派的人了。
我被赶出天心派,离开了钧天大幕,来到了俗世。
我是怎么来的?这里是哪里?
两个念头紧接着涌上,却是毫无答案。他只记得最后落入裂隙的一瞬间,却还不知道那是梦还是醒。
但眼前的现实,分明就是告诉他,这已经是真正的俗世了。
眼前的情势让他一阵瑟缩,内心更是一阵恐惧。不是对这恶形恶相的胖子的恐惧,而是对未知的未来的恐怖。
刚刚被赶出去时,他拼着一口气支持自己往前走,根本就没有想过以后,只觉得有此一劫,前面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但当一切现实突然在眼前爆开,从没离开过天心派的他不知所措。
眼前少年白痴一样的神情落在对面三个和尚眼里,都以为他烧得傻了。最胖的戒圆搓手道:“净虚,还不把他扔出去?”
净虚迟疑了一下,道:“监寺师叔,你扔他出去,横竖的补不回来了,还损了庙里的阴德,何必呢?依我看,还是减小损失为上。”
戒圆道:“怎么减小损失?这小子一文没有,那身内衣扒了也不值钱。”
净明道:“我知道,让他给寺里头挑水砍柴,干活儿还账。”
戒圆呸了一声,道:“寺里哪有那么多活儿?你们几个我还想赶了呢,还收新人。别说他了,你们过几天也给我出去化缘,他么的都想吃白食么?”
净虚道:“师兄,不如这样,他虽然暂时没钱,但穿的也是个有钱人的小少爷。让他家里人给他送钱呗。多多的送,把损失都补回来。”
净明惊叫道:“那不成了绑票啦?”
戒圆狠狠地拍了他一下,道:“什么叫绑票?咱们这是收账,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把他给我扶好了。”
净虚把那小少爷拉起来,捏住他瘦弱单薄的肩膀,防止他倒下,戒圆上去对着他的脸,道:“小少爷,看得见我么?”
升平微微睁眼,看着他油光满面的肥脸,一阵呕心,但全身无力,只好轻轻点头。
戒圆道:“我看你什么都不明白,先给你说说眼前的情形。江公子……他是姓江吧?”
净明和净虚一起点头,戒圆道:“江公子,你呢,本来很有钱,贫僧们很欢迎你来小住。可是眼前出了点儿小问题,你的那个童子,在你昏迷的情况下,把你的钱全卷走了。”
升平半懂半不懂,发烧的高热让他头脑一片混沌,胡乱嗯了一声。
戒圆道:“虽然我也很同情你,可是一码归一码。我们庙小菩萨小,供不起你这个大佛。这两天你住下,我们是好斋菜好茶水好奉敬,这些损失可全赔进去了。你不给个交代行么?”
升平有气没力的嗯了一声。
戒圆看他半死不活的样子,一肚子火气,道:“依我说,你赶紧给家里写信,叫家人拿钱来赎你。钱没来之前,我们也不亏待你,禅房还让你住着,该吃吃,该喝喝。什么时候钱到了,你走人,怎么样?”
升平再次嗯了一声。
戒圆道:“你要是写不动,诺,让净虚替你写。说吧,你家在哪儿啊?”
升平昏昏沉沉道:“我没有家。”
戒圆怒道:“什么?你爹是谁?妈姓什么?家住哪里,祖坟在哪儿,别给我打岔,快说出来。”
升平缓缓摇头,道:“不知道。”
戒圆道:“爹妈都不知道?”
升平轻声道:“不知道……我没有爹妈。”
戒圆大怒,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道:“我看你给脸不要脸。东拉西扯不说实话,就是不想给钱。给我把他扔……扔……给我把他关起来,锁屋里。茶饭也不给他吃,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让他写信。咱们走。”说着转身就走。
净虚松开手,升平坐在床上,虽然昏昏沉沉,竟也支持不倒。净明看了他一眼,跟着走出去。
戒圆突然一停,道:“等等,把被子收走,这被褥都是好东西,不能给这赖皮用。”
两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