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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行秋继续道:“吃一堑长一智。我当时便到厨房,问过了那做粥的厨子,粥中加了什么?那厨子提了配料表给我,我看了一遍,用料只是寻常,唯独单有一味‘雄黄’十分可怪。”
众人同时哦了一声,心道:说到正题上来了。
甄行秋道:“我在调查这件事的时候,正好遇到了祖母手下的道姑,也来询问粥品的事。正好我便撇清了关系,将祖母的目光引到大伯身上,再和祖母赔罪。祖母倒没深怪我。只是带我不如当初亲近了。”
甄见夔喝道:“好手段,你还反咬长辈了。”
甄行秋并不理他,道:“祖母不亲近我,我也隐隐有些犯猜疑。到了大年下,府中开戏,我看了一本白蛇传,陡然惊醒,吓了一身冷汗。当时我便怀疑祖母是个白娘子,想跟父亲说,又怕父亲斥我乱想,便横下一条心,打算独自进祖母房中查探。”
甄见夔道:“就凭你?你好大的胆子。”
甄行秋道:“虽然不易,但能够做到。尤其是年终有许多庆典,有一些祖母也要出席。她若离开斋堂,堂中只有几个女冠。我便或买通,或调虎离山,将她们支走,总有办法摸到祖母房中。”
甄见龙听到这里,倒是露出了赞赏神色,道:“不错,这孩子有些胆色。你查到什么没有?”
甄行秋道:“我溜进去两次,第一次什么也没查出来,第二次查出这个。”说着从袖中取出一物,薄薄一片,银光闪闪。
几人一看,同声道:“鳞片?”
甄见龙忙招手道:“快拿来我看看。”有弟子下去将鳞片取上,甄见龙抚摸着,但觉坚韧沉重,竟比金子还沉。
旁边执法长老道:“好家伙,看来这孽畜道行不低。”
妖修不同人修,主修的是身体,越是强大,身体越是强横,筋骨鳞片,都能看出不同。当下几人围拢上来看,要从中看出青柳散人根底。
甄行秋道:“这是从祖母床上找到。我拿出去之后,请外面老道修士看过。说是有一千八百年道行的蛇妖所蜕,据他所说,这至少相当于修士的筑基巅峰。”
堂上几个人同时站起,喝道:“什么?”
。。。
第154章 一五二
甄行秋缓缓道:“晚辈对修道一窍不通,但那人确实是这么说的。”
几人面面相觑,缓缓坐下,看对方的脸色都不好看。
他们是打算发动突袭,将青柳散人一举拿下的,但打得腹稿是青柳散人不过筑基初期——就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
若是那样,凭他们布置的人手,还真有十成把握将青柳散人拿下。毕竟这是一件大事,几个大宗长都是打算亲自出手的。几个筑基修士围攻一个筑基初期,已经是大材小用,要不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断不至于如此隆重。
但若是那妖孽是筑基巅峰,那就完全不同了。
修为到了筑基期,一步一个天地。筑基前期和筑基中期,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更遑论后期,乃至巅峰。一个筑基巅峰,可以硬抗五个筑基后期,就算不胜,也能全身而退。何况这次围剿,根本没有五个筑基后期,好几位不过是筑基前期,在筑基巅峰面前,几个照面都走不了。又何况这回围剿的是妖修,同级别中,妖修身体强横,手段诡异,尤其不好对付。
几人听到甄行秋的情报,都有些颓丧之意,甚至有退缩之心。只有甄见夔叫道:“难道说就听信这凡人小子胡说八道么?”
甄见鸾道:“小心无大错,若真是……唉,甄府的劫难到了。”
倘若那蛇妖修为高的可怕,不动手还罢了,若要动手,必然引起那妖怪愤怒,拼命反扑,到时候从甄家堡必遭一劫。妖邪没从外面攻破,恐怕这一次要从内部攻破了。
气氛一时凝重,甄行秋缓缓道:“晚辈来时,亲眼见到山府外面有不少叔伯兄弟围拢,是不是几位叔祖安排下的人手?”
甄乘风一惊,他并没发现这件事,不由得往上看去。
甄见龙道:“小孩子,不该问的别问。”如此态度,显然是默认了。
他们几人正是早已准备下人手,慢慢从山府外包抄入内,最后埋伏在庵堂附近,一举擒拿妖孽,不过若青柳散人修为果然那么高强,那些布置就成了送菜了。
甄行秋道:“既然叔祖们决定动手,那是有利苍生的大好事。晚辈虽然弱小,但愿意尽一份力。”
甄见龙等人愕然,道:“你?”
甄行秋身子笔直,道:“正是晚辈。”
甄见龙深深的看着他,道:“你能做什么?”
甄行秋道:“恕晚辈直言,为今之计,不可力敌,只可智取。智取者,必要有内应,虽然上次青柳散人疏远了我,但因我尽力补救,现在她还是最信任我,她身边的侍女,我无有不熟,这更是一大优势。”
甄见龙眉毛一扬,道:“嗯,有些道理,这么说,你想要下毒?”
甄行秋道:“唯有出此下策。”
甄见龙还未说话,甄见夔已经大笑道:“下毒?说的轻巧,一时半会儿哪有下毒之物?你不会以为下点儿雄黄,就能放倒一条千年蛇精吧?”
甄行秋看了甄见夔一眼,道:“晚辈从未如此幼稚。只是上次找人辨别蛇鳞时,便有所预感,深知人妖不两立,需要先预备下些防身之物,因此重金购买了二两伏心水。”
甄见龙惊异道:“莫非是那无色无味,能够抑制真气和妖气的奇物?”
甄行秋点点头。
甄见龙缓缓道:“乘风,你生了个好儿子啊。”
甄乘风百感交集的看了甄行秋一眼,只觉得自己越发看不透这亲生的儿子了。
甄见龙再次确认道:“你可想好了,纵然下毒成功,也可能被那妖孽发觉。到时候她若反扑,谁也救你不得。”
甄行秋道:“晚辈早有觉悟,为了甄家,为了父亲,区区一条凡人性命何足道哉?”
甄见龙抚掌道:“很好。你虽非修士之身,倒有修士之心,更有修士之胆,到底是我甄家儿郎。”
甄见夔浑身不爽,道:“怎么知道这小子不是打着下毒的名号通风报信,让那孽畜逃走?”
甄行秋淡淡道:“我若有心报信,也不会来了。且父亲现在就在天府之中,我独自一人前去,难道还怕我另生枝节么?”
甄见夔哼了一声,甄行秋继续道:“反之,若我一举功成,那么也算为除妖大计略尽绵力,那么我父子的事……”
甄见龙接口道:“不但无过,而且有功。”
甄行秋深深一礼,道:“多谢族长大人。小子愿立刻前往。”
甄见龙道:“也罢。咱们跟着走一趟。”说着起身,甄家几个主力筑基修士一起起身,往外走去。
甄见龙突然皱眉道:“老五去哪儿了?昨天他不是很积极么?今日大家都到齐了,独他不到,像什么样子?”
甄见夔道:“昨天他发现了一名蛇妖同伙,追下去了,说是今早回来。看来是有事耽搁了。”
甄见龙一惊,喝道:“胡闹——这等大事怎不早说?蛇妖竟有同伙,那不是更棘手了么?”
甄见夔道:“那同伙只有练气修为,不过是小事……”
甄见龙气道:“老糊涂,谁知道他们妖怪相互之间怎么勾连。为今之计,要速战速决。还要布下防御,防止妖怪报复。行秋,快快行事。”
甄行秋听到这句话之后,神色一怔,若有所思。
幽静的庵堂中,淡淡的檀香烟气从兽口香炉中袅袅升起。
庵堂后堂,寒素的不似大富之家,连一桌一椅都没有,唯有一炉香,供在龛上,一个蒲团,搁在地下。
青柳散人正在蒲团上打坐,柳眉低垂,神色宁静,如画上的菩萨。
这十多年来,她都是这么过的。自从先夫去世之后,她变得异常安静,平和,终日在佛堂中打坐,就像一座雕像,要这么坐到地老天荒。
这一日本是龙抬头,甄家堡内热闹非凡,山府前面也有宴会,甄乘风诚心邀请她去上座,也被她拒绝,对她来说,热闹本是与她隔绝的,自从十多年前心死之后,就再未享受过一日的欢乐。
这时,她把身边服侍的女冠也打发出去,独自一人享受着寂静,在这样的寂静中,她感觉到了真正的放松。就像戴了几十年的沉重枷锁一朝解放一般。
正这时,外面有人轻声叫道:“祖母……祖母?”
青柳散人睁开一只眼睛,道:“秋儿么?进来吧。”
甄行秋低头而入,打量四周,道:“祖母,服侍您的女修怎么不在?”说着将手中提着的雕花剔红食盒放在地上。
青柳散人淡淡道:“她们心不定,我叫她们出去玩了。辛苦一年,总得有一日清闲。这庵堂中太暮气沉沉了。”
甄行秋摇头道:“我便喜欢这里,特别令人安心。”
青柳散人道:“你生性安静,在这里确实相宜。这半年来,却是来的少了。”
甄行秋道:“是孩儿的错。以后一定常来陪伴祖母。”一面说,一面打开食盒,道:“祖母,您不愿意出去,不如用点点心,这是为二月二专门做的应时点心,专门给您留下的。”他笑道,“尤其是这桃花酥,加入了今日新开的桃花嫩蕊,吃一口便如沐浴春风一般。”
青柳散人点头道:“不错,你有心了。只是我辟谷多年了,你拿回去吧。”
甄行秋笑道:“知道您喜欢清淡,特意做了最清鲜的口味,不加一点荤油,更不甜腻。您尝一尝?要不然就尝两块,其余的我拿回去。”说罢从盒子里搬出两盘点心,将一盘拣出两块,放在白布上,余下收走。又拿起最上面一块,咬了下去,道,“味道特别好,那香气沁入心底里去了。”
青柳散人睁开眼,难得露出一丝微笑,道:“好了,你去吧。我会吃的。”
甄行秋无奈,道:“那我先去了。”缓缓退出,走得异常缓慢。
青柳散人卷起袖口,捻起一片酥饼,道:“旁人给我点心,我自不吃,既是你这孩子给的。我总要给你这个面子的。”说到这里,就把酥饼往口中送去。
甄行秋脚步一顿,脸色微微一白,道:“祖母,您不用给我面子。我的糕饼您要不想吃,也可以不吃。不,您……您不要吃了……”
刚说这里,青柳散人贝齿一合,一口酥饼已经咽了下去。
甄行秋脸色惨白,道:“祖母?”
青柳散人抬头看着他,甄行秋突然跪倒,颤声道:“最近风大,您一定要小心……”
青柳散人依旧微笑,道:“行秋,你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
甄行秋垂下头去,道:“我真希望父亲和祖母都安好……只是……”伏地叩首,手指颤抖,似乎还有说什么,但终是无言,起身而去。
青柳散人等他走了,张口,把酥饼吐了出来。轻轻叹息一声。长叹与香炉中的烟气混合在一起,渐渐弥漫在庵堂之中。
过了片刻,青柳散人道:“他走了,你出来吧。”
帘后微微一动,一白衣少年剑客走了出来,望向甄行秋离去的方向,轻声道:“他一向是很难看透的人。没想到今日会做出这般决断。”
这少年,自然是江鼎。
。。。
第155章 一五三
青柳散人叹道:“不管如何,他还是个好孩子,比貅郎其他的孩儿们,还要好些。”
江鼎并不说话,他不习惯说旁人长短,既然青柳散人这么说,那便随她吧。
于是,他只问道:“前辈,我之前就跟您说过,他们要对您不利,让您早早离开,您为什么还要留下?甚至还要吃他们的东西,让自己受到伤害。”
青柳散人缓缓抬起头,道:“因为我还是不肯死心啊。”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眯了起来,黄色的光芒一闪而逝,这颜色绝非人类所有,但瞳仁中蕴含着那层朦胧的水雾,和人类无异。
江鼎沉默,心中却是一痛,似乎能感觉到青柳散人的悲伤。
青柳散人缓缓道:“我与貅郎百年前相识于末水,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我也不过是个刚刚得道的小妖精,虽然互有好感,毕竟人妖殊途,同游末水数日,相得甚欢之后,便怅然分开。”
“再见到他时,是二十年前,他已经是两鬓斑白的筑基修士,经历了少年的壮志凌云,青年的意气风发,也经过了中年丧偶的悲痛,走入暮年。而我因为是妖身,依旧还在年轻,红颜如旧。”
江鼎静静地听着,仿佛被带入了那一段往事。
“他已年老,不复当初,我却依旧心怀喜悦,爱恋着他。他也爱着我。他对我说,年少时顾虑太多,错过了肆意的青春年华,到老了反而想做些无所顾忌的事,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回去,我们洞房花烛,真真正正做一对夫妻,哪怕相守不了几年。我自然肯,于是千里迢迢来到淮上,他娶了我,我成了他的妻子。”
说到这里,她眼睛亮了起来,如天上的星辰。
“我们一起没有几年,他不仅仅年老,之前更受过伤,身体衰弱的太厉害,渐渐的不行了。但他对我很好,胡子一大把的人了,还像少年一样体贴。几年时间,我们朝夕相处,没有一刻分离。我只盼岁月停止,永如今朝,可是如何能够?终于他离开了,临走之前对我说,我要回到大江大河中去。淮上非久居之所,没有他,我在这里不会快乐。”
“但是我不肯,我舍不得离开这里。作为他的妻子,我享受到了许多快乐,甄家堡的人把我当做侯夫人尊敬,夸奖我漂亮,称赞我们恩爱,虽然都是礼貌,但都是我从来没享受过的。几个孩子们也很好,第二辈在我嫁进来时都成年了,对我很尊敬。第三辈更是我看着他们长起来的,我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我说我要留下来替他守着家业,等着孩子们长大。”
“他见我坚持,只好答应,我知道他其实也放不下孩子们。不过他说,只能在这里呆上九年,九年约满,我一定要离开。”
江鼎问道:“九年还没到么?”
青柳散人摇头道:“已经到了。我在这里留了十二年了。其实十二年来,我再没有如当初一般快乐,他不在,我果然没有再快活过。但我依然留恋这里,因为这里很安静,很宁和。能够让我点上一炷香,静静的回忆我和他的一切,仿佛我一伸手,还能摸得着他。”
“而且,我习惯了。淮上就是我的家,府里的人也是我的家人。十多年来,我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甄氏的事情。所以你让我走,我纵然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不能走。这里我得到过太多,也付出了太多,得到的越多,我越不舍得走,付出的越多,我越不甘心走。不是我不信你,我真的舍不得。”
江鼎垂下头,看向那咬痕宛然的酥饼,道:“这样就舍得了么?”
青柳散人道:“舍得么……好多了。我果然如老祖宗说的那样愚蠢,不见棺材不落泪。只有当人拿着刀子在我面前一刀刀的捅个通透,我才死心,才能发狠。”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停,又道,“而我一旦发起狠来,谁也拦不住。”
她嘴角上挑,露出牙齿。
两根尖牙突出唇外,如匕首般雪亮生光。
只这两根牙齿,便彻底打破了平衡,让一个菩萨般的女子,看起来异常可怖。只是这种恐怖又没有削减她的美貌,反而变成一种另类的……妖冶。
江鼎看着心中一寒,不由自主的捏紧了腰中剑柄。
青柳散人伸手解下领扣,就见一身青衣下面穿着绿色镶金的劲装,劲装材质很是稀奇,滑溜溜的仿佛皮革,又带着细细的鳞,因为贴身,能看见她细细的腰身,真如蛇身一般。这套劲装配上她两只细牙,相得益彰,尽显她诡奇中带着妖异的风采。
这时,她略一抬头,道:“小子,你先走吧。一会儿我发起狂来,未必注意到你。外头那些人更不会在乎你。你好好一条性命,别这么糊里糊涂没了。”
江鼎摇头,道:“我留下来帮着你。”
青柳散人嗤的一笑,道:“小家伙,我说你心地好,不代表你实力好。你只是个炼气期,外面好几个筑基期,人修筑基期和炼气期的区别,你应该比我更熟悉。何况外面那么多人,你能济什么事?
江鼎道:“我自然不会当给你拖后腿的。我留在这里,倘若前辈一切顺遂,杀出重围,我自然不会出面。但若前辈力有不逮,或许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他停了一下,正色道:“前辈切不可小瞧了旁人。我知道您留了实力,但这实力也可能为人所知,做最好的准备,最坏的打算,总是不错。您久居淮上,不用我说,您也知道,世上最可怕的,不是什么神通法术,而是人心。”
青柳散人眼睛眯了起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