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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玄经-第3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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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行秋示意阿七落子,道:“也就是……去了邪灵之门之后?”

    江鼎道:“去了邪灵之门,很多事情一下子连起来了。包括你之前的种种举动。比如当初那对药师夫妇在坊市对我下手时,是你的手下在辅助,而我反杀了他们,又是你的手下善后,以五指盟的力量将那件事抹杀,焚毁证据。说起来当时我就知道有五指盟的人在后面参与,我还道是你看在我的面上,让沈依楼帮我善后,后来才想到,前面那个局本也是你下的。你也要清理干净手脚。”

    甄行秋皱眉,道:“且慢。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我是五指盟的盟主?不是霍怒那蠢材告诉你的?”

    江鼎道:“自然不是,我若等蠢材告诉我,我岂不是也是一蠢材?”说着落下一子,道,“你是五指盟盟主的事,我在加入五指盟之前就知道。”

    甄行秋道:“没想到我有生以来,也要问出这三个字——为什么?”

    江鼎道:“你不知道么?就是因为你这种自信,所以才有痕迹可寻啊。”他缓缓道,“还记得那次我从坊市回来,你让手下甲骑拦路,让我去救聂参,顺便帮你找账册的事么?”

    甄行秋道:“嗯,那么久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了。”

    江鼎道:“也不奇怪,毕竟你是随手为之。不过那天的事情很奇妙,我从坊市回来,时间和路线都是偶然,可是你早已算到了一般,正好让手下在路途中拦截我。当时我心中发寒,觉得你能掐会算,好像神仙一般。不过后来冷静下来,就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

    “世上奇事,若不去想,总觉得高深莫测,若仔细想,并没什么出奇。你会拦截我,是因为我的行程你早知道。那么只有坊市中最后见到的的人知道我的行踪,排除几个死人,只剩下沈依楼他们一伙儿。因为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五指盟的,或者五指盟是你的。”

    甄行秋叹道:“你竟然从这里就开始怀疑,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江鼎道:“所以我说你太自信。让手下在半途掐着点以从天而降的姿态拦截我,又有什么意义?只是为了给我留下你高深莫测的印象?纵然你很喜欢这个姿态,可也要分人。你的手下信你如神灵,自然你做什么无法解释的事,他们都不会细想,只会觉得你神通广大。可是若不信仰你的人,愿意细想,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只会挖出更多的内情。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你也算通透,却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甄行秋怔了怔,嘴角逸出一丝苦笑,道:“没想到我竟给你教训了。你说的不错,我确实自信了,当时正在收服你的关键时刻,我总会用力过猛些。不过你也很幸运。因为如果在之前,你的思路不成立,因为我真的能够算到。”

    江鼎皱眉道:“你?你可以推演天数?纵然甄家有这个传承,可是你……”说到这里,他突然心中一动。

    甄行秋微微后仰,道:“你猜到了吧?我虽然只是个凡人,但我能上应天数,因为我有天机签在身。它虽然抽走了我的寿命,毁坏了我的健康,但也给了我无与伦比的能力,我能看到,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命运。”

    他目光变得寒冷,直视江鼎,道:“可是一见到你,天机签离我而去。给我留下的只有一身的病痛和残烛般的性命。你说,我能不想杀你么?”

    江鼎道:“原来如此……杀意是一开始就种下的。”

    甄行秋叹道:“可是我也并非一直想杀你,比起那些只需要毁掉的人,我想杀你的同时,又想选你做我的继承人。偶尔我也想,或许天机签从我这转移到你那里,何尝不是一种天数?也许该把完不成的事交给你做。因此我一直想杀你的同时,也在培养你。不管你信不信,倘若我只有杀你一个念头,你已经死过不知多少次了。”

    江鼎漠然道:“你还是那么自信啊。不过世上没有如果。那种事谁会知道?”

    甄行秋道:“不过我真是奇怪,你既然猜到我是五指盟的主人,竟还敢加入五指盟?”

    江鼎道:“那有什么奇怪?因为我没想到你要杀我。那时我们还不是敌人。我想你一路从后面的夹道开始安排我接触五指盟,又指点我去坊市,一步步接引,莫非有什么深意?我且先去看看。”

    甄行秋一笑,道:“这样啊,一方面你很敏锐,一方面又出乎意料的迟钝。”

    。。。

第199章 一九八

    甄行秋淡淡道:“失控?你说我么?”

    江鼎道:“不是你,还有别人吗?你指使沈依楼放出妖邪,我还可以理解,后面大概藏着你深深的野心,虽然可憎,但也能够揣测。然而看看你之后都干了些什么?戳穿青柳的身份,让一个心存善意的妖修走上绝路。甄家堡崩溃。散播谣言,跳动甄家内斗,又把外面的宗门引诱到秘境里。让霍怒他们自毁前程进入秘境,把甄家后辈弟子一网打尽。”

    他接着道:“还有一件,你可能不放在心上,却差点毁了聂参。这事和你前面做的这些事情一脉相传,就是根本毫无意义,就是一味的害人害己。如果说甄家从外到内的崩溃、自甘堕落是看不见未来,心里失衡,你做这些事到底是为什么?”

    甄行秋微笑道:“是么?你觉得这些不可理解么?我却觉得其中逻辑清晰,且大有意义。”

    江鼎道:“你一定是疯了。有的时候我觉得你还有理智存在,甚至精明的可怕。比如给青柳送药的时候,你很快就判断出我就在里面,立刻倒戈,让青柳以为你是被逼迫来的,不但不害你,还心生同情,轻易全身而退。又比如你造假九尾狐画像,做镜像天机碑——天机碑存在的消息,是不是根本就是你放给甄奉常他们的?为的就是找到把甄家弟子聚集起来,一网打尽的场景。计划的也不错。可是小处再精明有什么用?大方向上,你就像扑火的飞蛾,除了毁灭,根本没有出路。你兴风作浪的意义何在?”

    甄行秋笑了笑,道:“意义么?刚刚你不就说了么?为了毁灭。”

    江鼎皱眉道:“毁灭?毁灭什么?天下?还是甄家?你恨甄家?”

    甄行秋道:“恨么,也有一点,甄家这样的家族,招人恨,是不是?”

    江鼎道:“确实。但应该不是你的理由。”

    甄行秋道:“是啊……刚刚你问我意义,其实我也在问我自己意义,从很小的时候。”

    他目光远远地放出,道:“我从小生在修士家族,却是绝道之体,不光是我,我父亲也是绝道之体。其他的兄弟虽然没有明说,但看我的意思,都是说——这真是个不知所谓的人,生在修士家族毫无意义。我从小就想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江鼎道:“后来你找到了——那是那个?”

    甄行秋道:“是从得到天机签那时开始。我得到了不可思议的力量,可以看透人心,推算未来。这是那些堂兄弟们都没有掌握的力量。但我依旧是个凡人,这些力量虽然强大,但如果我不展示,不用他们做点什么,就会随着我短短的寿命所埋没。我怎么能允许有这样力量的我依旧无所作为?我要做些什么。”

    说到这里,他再次咳嗽起来,面庞竟升起一丝红晕,坐直了身体,自己从棋盒中取出一枚棋子,重重扣在棋盘上,“有道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我本就是劳心者,现在更有看透人心的力量。我若能操纵人心,纵然力量不及修士万一,我依旧能操纵他们。让修士成为我的棋子。”

    江鼎道:“你已经做到了。你掌握着几千五指盟骨干,还有几万外围,一举一动都能牵扯百万人的命运,这不是成就么?你能做到非常了不起,为什么不珍惜,反而要一手葬送自己的基业,去做那些毫无意义的事?霍怒他们也是被你逼死的。”

    甄行秋道:“太轻松了。掌握人心这种事,只要摸到了规则,便不是难事。我建立五指盟,比想象中的容易太多。所谓的修士,甚至比凡人更愚蠢和懦弱,人品更不必说了。我宁可相信凡人骑士,也不相信修士。我身边一个修士都没有,都是些凡人。”

    江鼎道:“你也容不下高人。”说着静静下了一子。

    甄行秋不答,只道:“掌握五指盟算成就么?不,五指盟只是一个工具。你知道五指盟的意义吗?五指,就是手指,我拥有手指,这算成就么?把手指攥成拳头,打出去,打下目标,才算一点儿成就。”

    江鼎道:“那你也该建设一些成就,而不是去毁灭。”

    甄行秋道:“时间不够。不够。倘若我还有二十年寿命,我倒可以去建造点儿什么,可惜没有。我只有如朝露般短暂的生命。因此与其半途而废,留下一处烂尾的丰碑,不如去毁灭。几年,足够毁灭很多东西了。毁灭留下的痕迹,和建造是一样的。”

    江鼎云怒道“害人与积善一样?从没听说过。”

    甄行秋道:“没听过没关系,你只要看见就够——可惜你看不见了。我的计划如果成功,整个修真界,整个世界,都会陷入无穷无尽的恐慌之中。我会自己走出来,告诉他们我的名字。到时候你该能看见,他们是如何一面恨之入骨,一面把我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的吞咽下去,刻入灵魂,永生永世不忘……可惜了……哪怕是被你毁掉了邪灵之门的计划,秘境的计划若能成,也能毁掉东阐国修仙界一代人。可惜你太多事了。”

    啪的一声,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似乎还带着甄行秋的恼怒。

    江鼎本来还恼怒,现在已经不恼了——和疯子有什么好计较的?何况还是失败的疯子?

    纵然他心有山溪之险,胸有城府之深,失败了就是失败了,所谓的骇人之言,如同梦呓。

    因此,他轻快的道:“倒不是我多事,反而是你多事。如果你专心你那所谓毁灭的目标,说不定还有成功的可能。可是你一心要拉我下水。譬如秘境这一次。你说让我不要管你的事,我说如果事不关己,我可以不管。到头来你只是用那句话安我的心,企图麻痹我,还是一直冲着我来。故意让霍怒跟着我,还伪造白狐的画像,桩桩件件,不把我牵扯在里面不罢休。既然你不守信约,那就怪我不得。我要让你成事,我就不是江鼎。”说罢又落一子。

    甄行秋道:“倘若我果真不牵涉你,只专心害死所有人,你会袖手旁观么?”

    江鼎沉吟一下,道:“不知道。不过我当时答应的时候,已经知道你不会放过我。之前五指盟被攻陷的时候,你就曾经泄露我的底细试探过。一次攻击不成,必有第二次。因此我答应的时候,也同样是为了麻痹你。我早就在等着你。”

    甄行秋落子,道:“到头来,还是你算对了。最理智的决定,该是放弃对付你,专心做最后一件事。可是我没放下——我失态了。”

    江鼎冷笑道:“甄行秋也会失态么?”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荣宜郡主关于“失态”的一番评论,感觉登时不好起来,摇了摇头,道:“你从来就不是一个绝对理智的人。相反你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一直正确而不失误呢。对于杀我这件事,你可是够执着的。”说着,突然一伸手,把手边的茶水泼了出去,又把前面的香掐灭。

    “到这个时候,你还不忘找机会毒死我。不惜找来混毒。不过我已经筑基了,这些□□对我无用,替你省心了。”

    甄行秋身子一软,往后靠住,道:“果然是不行啊,你已经完全成长起来了。有一部分,是我亲手造就。这是我的成功还是我的失败呢?”

    江鼎道:“当然是失败了。你成功过么?”

    嘲讽了一句,江鼎接着道:“其实你差点儿成功的,或者说你已经成功了,是你自己没意识到。”

    甄行秋不说话,只是又往棋盘上落了一子。

    江鼎道:“你想要留下自己的名字么?其实你已经留下了。你知道望仙天官么?”

    甄行秋道:“略有耳闻。”

    江鼎道:“每一个朱天修士都如雷贯耳,超脱于众门派之上的天官。你知道他怎么评价你?”

    甄行秋道:“愿闻其详。”

    江鼎道:“惊才绝艳。”

    甄行秋微不可查的一挑嘴角,道:“过誉了。”

    江鼎道:“我也觉得过誉了——你才华有,但这样的人品,怎配得上惊才绝艳四个字?所以我向他确认过,为什么你能称为惊才绝艳?”

    甄行秋没出声,但是眼皮微微一动,显然也在关心这个问题。

    江鼎道:“他回答说,因为你在天一榜上。人榜第三。”

    他直视甄行秋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即使说,朱天以下,包括古阐国、其他大小国家,异域百族,不知多少修士中,筑基一个层次的修士,你的实力排名第三。可是你只是个凡人而已。一个凡人,手中却有能压过千万修士的力量,让天官为你惊动,无数修士为之侧目,这不是惊才绝艳么?”

    “你应该早就在榜上了。不过天机签有遮蔽天机的功效,因此你一直名声不显。但我收走天机签后,你的名字便在榜上,谁也忽略不了。谢彦来看你,只是他个人的兴趣。但天一榜被天下修士关注,只要张贴下去,你的名字自然能被朱天遍传。甄家费尽心思,苦求不得的天一榜,却被你轻易地登临前列,一人的风头盖过侪辈万千。一举成名天下知,甚至多少年后还成为传奇,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甄行秋面无表情,道:“虚名而已,何足为贵?”

    江鼎看出他的动摇,继续道:“为天道所认可的虚名,我看比你想要的那些还强些。若你说那是虚的,实在的那些,你珍重了么?譬如说,你的手下和同伴?”

    甄行秋道:“你说聂参?”

    江鼎道:“也包括他,也包括霍怒,甚至还有沈依楼。你知道我为什么从你和五指盟的联系中,很快的就确认你是最高的首领?”

    甄行秋轻轻哼了一声道:“嗯?”

    江鼎道:“因为我发现,沈依楼的行动中,带着你的影子。后面霍怒也有。你的手下,五指盟的高层,或多或少都在模仿你。他们对你有着极深的信仰,为你出生入死。逆转散功,筑基解体,何等的残酷,但霍怒还是为你做了。若真计较起来,他可以不听你的,甚至反噬你,可是他还是为你的计划做到了最后。像这样可靠地手下,纵然你去了,他也不会忘记你。只要五指盟在,你的名字就不会消失,便如你得到了更久远的生命。”

    他语气尖锐起来,“可你又是怎么做的?你随意抛弃他们,戏耍他们,指使他们做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让他们在人人喊打的境况下毁灭。”

    “你抛弃天道美名而取恶名,让仰慕你的谢天官最后成了剿灭你的总领。你戏耍自己的伙伴去冲锋不该招惹的敌人,葬送了自己的班底,让霍怒最后对你绝望,留下:‘杀了你’的遗言。众叛亲离,却连恶名都不能传扬……甄行秋啊甄行秋……还有比你更失败的人么?”

    说完,他落下最后一子,俯瞰棋盘,道:“这局棋,有结果了。”

    。。。

第200章 一九九

    甄行秋抬起头来,目光落在棋盘上,黯淡的眼睛微微亮起。

    “你没赢。”他哑然道。

    江鼎神色淡然,道:“我也没输。”

    棋盘上,下部同时形成四个劫,互不相让,以至于无限循环,再也进行不下去。

    这是千古罕见的“四劫循环”局面。

    最终,不分胜负,这最后一局,竟是和棋了。

    甄行秋看着盘面,突然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几乎笑出泪来。他的身体不足以支持他如此大笑,立刻由笑声转为粗喘,然后大咳嗽起来,咳得仿佛要把肺吐出来,一口口鲜血吐出,将前襟染得鲜红。

    江鼎皱起眉头,道:“一局棋而已,何以如此激动?”

    甄行秋喘过许久,道:“因为这毕竟是我最后一次下棋。最后一次平手下棋了。我没输,总是值得高兴的。”

    江鼎道:“你觉得没输,那就没输吧。只要你高兴。”

    甄行秋道:“即使到昨天,我也没输,妙月派和白水剑派打开甄家的城堡,我还有将甄家压死在淮上的计划……如果不是有人用卑劣的计划搅局,即使我经历许多挫折,最后的结局应该还是圆满的。”

    江鼎讶然,道:“卑劣……你说的是谁?”

    甄行秋道:“我父亲去世了。”

    江鼎奇怪他为什么突然提起,道:“嗯,我听说了。怎么去的?”

    甄行秋道:“被人逼死了。”

    江鼎一凛,道:“谁?”

    甄行秋道:“很多人……从一早那些瞧不起他绝道之体的人开始。倒当日转移走大部分嫡系,却不肯带走山府,反而要他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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