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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河流崩决,水流千遭,收于一点。
那是江鼎的剑。
江鼎睁目,一剑刺出,仿佛洪水决堤——
剑停,水断,万千意象消失。
剑意,成!
。。。
第213章 二一二
剑意一成,江鼎身子一软,就要倒下。却有一阵清风托住了他,正是重明子。
重明子面露欣慰赞叹神色,道:“这个年纪就有了剑意,不错,前途不可限量。”
江鼎吐出一口浊气,恢复正色,长揖行礼,道:“多谢前辈引路。”
巧合的是,致谢之词与宁邪真是一样的,不过也是正常,毕竟两人受到的指点恩德皆是一般。
重明子同样点头微笑,道:“不必。偶尔兴之所至,带你们两个来这里,也是缘分。正巧你们两个皆是天分福缘足够的人,我这番好意才能落实成好事。若遇到愚鲁之辈,纵给他福缘,又有何益?”
江鼎再次一礼,道:“敢问前辈上下?”
宁邪真点头,虽然对方说随缘,本该缘来而聚,缘尽而散,互不通姓名,才是修道人的常事,但作为他们来说,受恩重大,还是该问明名姓,以求之后补报。
重明子微笑,道:“本不该通名,这种小事就该到此为止。不过你们之后肯定还会见到我,那时必定知道我的身份,现在故意不说,显得矫情。贫道重明子,洞真墟来点仙会的使者。”
江鼎点头,却没什么概念。宁邪真却是十分惊诧。洞真墟不是小门小派,虽然这次来点仙会的门派很多,都是天一榜上的名门,像西阐国第一宗门妙月派,在这里根本排不上号,但洞真墟却是其中有名的上古大宗,排名在地榜第六。
基本上,除了天榜上高高在上的三大洞天,地榜八大福地也是赫赫有名,传承悠久。尤其洞真墟当初也曾是天榜的大宗,历史上溯万年之前,只因最近人丁寥落,才落了下来。但底蕴依旧不可小觑。参加点仙会的群弟子,若能得到洞真墟青睐,都已经万分满足。
当然对于心高气傲的宁邪真来说,非天榜大宗不去。而且以他的资质和实力,天榜宗门更不可能拒绝,因此只把目标盯在那三家。至于八大福地,他也有了解,但说实话,是不怎么看得上眼的。
不过与重明子一会,觉得这位高人无论气度修为,都令人高山仰止,若能拜师,确实是好的选择。若投三大宗门,还不知未来如何,宁邪真不由有些犹豫。
这样的犹豫,重明子自然看得出来,道:“你们不必多想,贫道不收徒,洞真墟也不收徒。你们无需考虑,以你们的资质,想要投身大宗门轻而易举,自不须贫道多事。”
宁邪真脸一红,道:“晚辈惭愧。”
重明子道:“你们在狼烟镇还有没有事?”
江鼎摇头,宁邪真道:“我还有一点。”
重明子道:“那就算了。你们赶紧回去吧,这里是点仙会的会场,不能久待。”
江鼎和宁邪真同声道:“会场?”
重明子“啊”了一声,道:“啊呀呀,贫道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了。你们快快发誓,这天荒观是点仙会试炼主会场的事不许跟其他人提起。”
他又给砸瓷实了一回,江鼎和宁邪真不由有些好笑,便即发誓不跟别人说起。心中各自转着念头。这里是主会场,看来主题应该和妖邪有关。虽然提示不多,可也领先别人一步了。他们本来就高人一筹,又得了提示,更是十拿九稳。
两人向重明子告辞,重明子目送他们离开,也飘然而去。
等人都走了,一袭白衣在空中出现,相貌俊美无暇中带着几分妖气的男子望着那处被阴云笼罩的古刹,轻笑道:“天荒观,嘿嘿,原来这里就是天荒观。这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我的大事是要在这里开始了。”
“不过这里被选为那些小鬼的试炼场,有些麻烦。哼哼……老子等了一万年了,就为了今日,什么人也不能阻拦。谁敢阻挡我,一起杀了。又怕什么?”
眼睛一眯,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皱眉道:“那人是怎么回事?看修为不会超过五百岁,怎么看来有些面善,好像当初见过一样,不可能吧……是我看错了?”这么想着,他的身影渐渐虚化,消失在了风中。
路上,宁邪真好奇道:“刚刚你参悟剑意,怎么参悟到回忆里去了?怎么又从回忆里悟出剑意了?”
江鼎笑道:“那剑意和我有些渊源,因此想起了一些往事。又从往事中得到启迪,恰好成了剑意。一是侥幸,二要感谢那位前辈。”那是他天心派老祖的剑意,也是他从小修炼的独孤剑术的剑意,虽然他的剑术渐渐自成一家,另寻他径,但毕竟同源,岂有不契合的?而正是这种同源,让他想到了当初练剑的时光,渐渐痴了。
在参悟剑意的过程中,他好像回到了天心派,种种练剑的细节一一回忆,也想起了恩师是如何手把手教导自己,师兄是怎样陪自己喂招,指点自己要诀,这一点一滴,都是最珍贵的记忆。
有所思,有所忆。
他的剑机从怒中起,天生与太玄经的情绪之力契合,如今正在剑机突破的瓶颈时刻,他正触动了思念之情,也是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中的一种,正合他凝结剑意需要,因此迅速进入了感悟之中。
只是剑意难得,若有那么容易参悟,天下剑修领会剑意的也不会那么少了,江鼎纵然是道胎,纵然悟性无比,毕竟阅历还浅,突破这个瓶颈太难,久久沉溺在记忆中难以自拔。
好在重明子见识不凡,一下子看出江鼎的症结由思忆中起,便弹了那曲“有所思”,助他一臂之力。借音乐之力,他推动思绪,感受到了回忆中带来的力量,终于破茧成蝶,将剑机化为完整的剑意。
如今他已经得了思怒两重情绪,剑法也到了剑意一步,已经追平了当初在天心派的造诣。以后的剑修一路要走,就是从没走过的道路了。再无人可以指点,再无经验可以参考,今后走向何方,要看他自己的选择。
宁邪真道:“重明子前辈确实洞察明鉴,且又慈爱和蔼,若能拜在他座下,确实是三生有幸。可惜他不收徒儿。好在你是道胎,哪里都可去得。”
江鼎诧异,不知他怎么看出自己是道胎的,道:“求道友一事,江鼎是道胎一节,切勿与别人说起。”
宁邪真道:“你若不肯,我当然守口如瓶。不过你可想好,如今大门派挑人,资质为首,实力只在后列。你的资质不算出色,若真隐瞒了道胎一事,恐对前途不利。”
江鼎道:“无妨,那才看缘分呢。”他来此地只是为了长见识,顺便看看有没有天心派的消息,对于拜师入门并不在意,真要是有人收他为徒,反而麻烦。最差最差,入门罢了,不能另拜他人为师,他有授业恩师,不管师父认不认。
宁邪真有些不懂他的意思,道:“都说我自视甚高,我看你才是最骄傲的。你要有意试探么?试探天下是否有真正识货的门派,才值得你去。”
江鼎浑不在意,道:“我又不是可居的奇货,有什么值得试探的?只是随缘罢了。若没人选,我便一人一剑游历天下,不也很好么?”
宁邪真点头,道:“佩服。我若不是家族约束,也想向道友一般逍遥任性。”
两人赶回,因为已经走得很远,这一路走了大半日,从天黑走到平明,眼见日头渐升,狼烟小镇出现在地平线上。
宁邪真突然停下脚步,道:“你可知道有人要找你的麻烦?”
江鼎道:“哦?我得罪谁了么?”
宁邪真道:“谈不上得罪,只是这小镇里每个人都想要出头,想要将别人踩下去。谁的名声大,谁的麻烦就多。你虽然还只是初露头角,但已经有好几个盯上了你,都打算将你压下去,他们好逞威风。”
江鼎道:“若是这样,那我接着便是。跳梁小丑,不足为虑。若能遇到几个宁道友这样的对手,倒也是一件快事。只怕没人能和道友相比了吧?”
宁邪真道:“我自然不是什么人都比得起,但若说无人能比,那也太小觑天下英雄。”
江鼎奇道:“哦?还有谁可以一比?是十大高手其他几位么?”
宁邪真道:“十大高手都是胡闹,榜上许多人,宁某耻与为伍。反而另外一个评选,四大公子有些意思。其实公子不止四大,还有许多家世好,修为高,实力强者存在。不逊于宁某甚至犹有过之的并非没有。”
江鼎道:“还有超过道友的?我倒是很期待。”
宁邪真道:“我劝你不要太过期待。并不是我背后议论,有些人的心性,真想不到他是怎么修出一身修为的。”
江鼎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有些人有才无德了?”他笑笑,道,“这样揍起来岂不痛快?”
宁邪真也是一笑,道:“那些人要你自己应付的,倒是一些苍蝇可以用些法子赶一赶。来,你我携手入镇,你是我的同伴,我看谁还敢轻易的找你的麻烦。”
江鼎大笑,道:“有劳宁兄,我也狐假虎威一回。”
。。。
第214章 二一三
宁邪真和江鼎携手回镇,当真是引起了轰动。
认识宁邪真的人本不多,何况认识,恐怕也就是远远看过一眼而已,但他的名声,几乎不做第二人想。
当两个白衣剑客进入小镇时,即使不提他们的身份,两个如此风华的人物也引人瞩目,而当有人认出宁邪真之后,轰动如星火燎原一般,蔓延到了整个小镇。
“白衣神剑和一个年轻人携手入镇,就像老朋友一样。那人好像就是上次一招击败的侯先之的那个少年。”这句话比什么狗血故事都吸引人,十个人有九个要拥过去看看两人是怎么个模样。
好在,宁邪真的名声不是一般的名声,威名中是带着一丝不可接近的“凶名”的,纵有人好奇,只敢远远地偷窥,还不至于敢上前惊扰。
江鼎瞄了一眼远处黑压压的人群,笑道:“宁兄,这真能避免麻烦?我看这四面八方全是麻烦。”
宁邪真道:“自然有些麻烦,但也有好处。你看到远处那些人了没有?他们现在跟你的距离,就是以后他们跟你的最接近距离。从此之后,大部分人不敢走近你百丈之内。”
江鼎笑道:“宁兄深有体会啊。看来已被声名所累久矣。”
宁邪真道:“开始自然是有些别扭,不过会习惯的。且这些人庸碌怯懦,连走到我面前的勇气也没有,难道还要我与他们为伍么?”
江鼎笑道:“也有道理。”不过宁邪真的处事道理,和他完全不同,宁邪真可以高标傲世,江鼎的太玄经终究还是要众人中去,老是被围观,还是有些苦恼的。
好在这也不过是暂时的,狼烟镇的名声,放在大宗门里,根本不算什么,放在偌大朱天,乃至九天世界,更是连沧海一粟也算不上。忍过这段围观期就好了。
两人到了最中心的长风客栈,宁邪真道:“我旁边一间房还空着,你来同住吧。”
江鼎沉吟了一下,道:“行啊,难得和宁兄一会,有些剑法问题还要讨教。我有一同伴在外面,我去辞他一辞。”
宁邪真道:“若是亲近伙伴,可以同住。”
江鼎道:“好,我问问他。”
转身离开,江鼎到了镇外。没了宁邪真,他也没那么扎眼了,可还有人在后面指指点点。一路尾随,要看江鼎的去向。
江鼎被他们尾随的有些心烦,恶作剧兴起,走着走着,突然猛地一转身,手掐在腰上,众人轰的一声,作鸟兽散。
江鼎好笑,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也太无聊了些,身子一轻,如闪电一般掠过百丈,消失在众人面前。
一路出来,到了镇外,镇中的动静暂时还没传出来,清静不少,江鼎松了口气,快步赶回自己的帐篷。
一来到自家的地面,江鼎愣住,心道:莫不是我记错了?
原来他住的那片地方,已经成了一片平地。原本搭建的好好的帐篷,已经不见踪影。
江鼎愣了愣,自嘲道:“这才是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都沧海桑田了。”转头去找人询问,就见远处又有人窥探自己。刚刚打招呼,那几人轰的一发而散。
这种情形他在镇上经历过一回,但感觉散去的人又有微妙的不同,镇上的人看他是带着敬畏的,这里的人看他,和瘟神差不多。
觉得其中有文章,江鼎一步跨出,赶到那人身边,道:“我来问你,我的同伴和帐篷哪里去了?”
那人忙道:“不知道,不知道……”
江鼎见他闪烁其辞,必是心中有鬼,手指一动,已经扣在他咽喉上,略微释放一点剑气,森然之意迫近肌肤,虽然空手,却造成了利刃加身的效果,道:“说不说?找死么?”
那人打了个哆嗦,道:“和我没关系,是侯公子……侯公子……”
江鼎皱眉道:“什么侯公子……哦,是那小子?”他一用力,道:“侯先之?”
那人道:“对,就是他。他带人砸了你的帐篷,把你的东西都丢了。”
江鼎又气又奇,道:“那小子不是我一合之敌,怎么敢又来挑衅?他不怕我报复?”
那人期期艾艾道:“你……你不是死了么?都说你给宁邪真杀了。正好你不见了,大家都这么说。”
江鼎气笑了,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说呢,我在时不敢如何,这时候倒来逞凶,这个怂包。”他手指又是一紧,喝道:“我的同伴去哪里了?”
那人道:“他……好像被赶跑了。侯先之要追杀他,他跑到关道友那里去了。”
江鼎道:“关飞?”好奇为什么令元跑到关飞那里去,记得两人没情分还有误会,心中疑惑,道:“关飞在哪里?不住在镇子里?”
那人道:“原本是住的,不过后来在东边寻了一处居所,就搬过去了。”
江鼎道:“你带路,我便不为难你。”
那人愁眉苦脸,道:“真是……那姓侯的可凶了。”虽然推三阻四,耐不过江鼎威逼,只得带着他到了城东。
一到城东,就见平原上散落着稀稀落落的房屋,和其他地方遍地帐篷不同,气派得多。那些房屋也不过是墙壁甚至篱笆围起来的瓦房,若在别的地方,只能说是陋室,这里却可以称作是豪宅了。
那人道:“最强的人住的是镇中心的长风客栈,次一些的便住这里了。这里原来是本地的大户住的,后来给咱们修士占用了。能住在这里的,除了实力要强,还要有钱,一般散修是不行的。侯先之和关飞都是大家大户,又有实力,就住在这里了。”
江鼎点点头,道:“关飞在哪里?”
那人指了指,道:“诺,你看见有人围着的便是。那个,你要不要先放了我,我什么也不懂,带着当真是个累赘。”
江鼎好笑,伸手一推,将他推开,道:“走吧。走远一点儿,别波及了你。”
那人连滚带爬,一溜烟走没影儿了。
江鼎脸色肃然,手按剑柄,往那边走去。
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格调这么低的对手,说是对手,都委屈了自己,只能算是惹上了个下三滥的货,活人不敢找麻烦,死了拿对手的同伴出气,这人品,卑劣到不可思议。
虽然令元和江鼎的交情也是一般,但这件事是江鼎惹来,理当他来了结。
虽然没靠近,但江鼎也大略看出了那边的情况。
关飞的住处,是一道砖墙围着的大瓦房,规模就是一般乡下富农的水准。然而那围墙修的有些门道,呈八角形,布置了一个小八卦元阵。这阵法不算高级,但因地制宜,也算实用。
墙外,有十来个修士将大屋团团围住,为首的是侯先之,余下的看来是他的帮手,从修为还不如他来看,大概都是他的手下。唯有一两个修为也不错,江鼎依稀发现了一个高个子,修为不弱,打扮也不俗,明显不与其他人同类。
侯先之他们虽然围住那大屋,却并没有火力全开的攻打,只是普通的攻击。可能还是对关飞的实力以及他布置的防御有所顾忌。
再靠近些,叫骂声顺着风灌入耳朵,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刨去那些无意义的脏话和水词,无非是“关飞你这孬种,有能耐开门啊”“缩在门里,真是个缩头乌龟”种种叫阵骂阵之言。墙里头虽然看不见人影,也有回骂声传来,用词当然也不干净。
不过无论是叫骂还是回骂,都不是侯先之和关飞亲自上阵,这边是侯先之的手下,对面骂的应该也是关飞的帮手。看来双方的主将还自矜身份,不肯亲自出口成脏。
这时,突然听到侯先之大声道:“关道友,道友你在里面吗?”
他一出口,其他骂声立刻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