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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停住了笑,有人嘀咕道:“这是报丧吧?”
这时大门一开,有个半老头子出来,道:“这不是二郎么?怎么……”
那人跪下磕头,大哭道:“三伯,我父亲夜里去了。”
爷俩抱头痛哭,一时间早点摊的人全都沉默了。连刚刚得了儿子的汉子的笑容也僵在脸上。
那掌柜一面熬汤,一面叹道:“我说生死无常,这包子铺一屉顶一屉,谁知道把谁给顶回去了……”正说着,突然眼角一瞥,叫道:“什么东西?”
就见从柜子下面伸出一只乌漆墨黑的手,一把便抓在了蒸笼里的白面馒头上。
那掌柜抄起汤勺,往那只手上打去,那手飞快的一缩,一个毛孩子从柜台里面钻出来,揣着馒头就跑。那掌柜的骂道:“小兔崽子,没完没了了?看我今天不打你。”
那孩子一面跑,一面不住的回头做鬼脸,笑道:“来啊,来啊。来抓我呀?”在人群中钻来钻去。这时街上拥着不少人,但他身子滑溜,在缝隙里钻过,居然跑得不慢。
过了人群最拥挤的地方,道路变得开阔,那孩子撒着欢儿的往前跑去。
这时在大街中央,还有一个人。
那是个一身白衣的少年,他既不是走着,也不是站着,而是坐在街上。
他盘膝而坐,一脸安详,仿佛不是坐在大街上,而是坐在野地里,花丛中,正在郊游。
说也奇怪,那孩子在人群中穿梭,也是来去自如,这时街上十分宽敞,他反而直眉瞪眼,往白衣少年的方向去了。
眼见两人就要撞上,那孩子还是没有改变方向,直到近在咫尺,白衣少年微微一笑,轻轻挪了一下身子,正好让过那孩子,由着他冲了过去。
那掌柜在后面追了几步,眼见追不上了,叉着腰骂道:“小兔崽子,别让我逮着你!”便悻悻的回了摊子。
一切如常,人流攒动,车水马龙。集市的早晨,在阳光中一点点的流逝。
江鼎观完了这一场悲喜剧,从地上起身,轻轻掸了一下衣襟,扫落似有若无的灰尘。
悲欢转换,生死无常,他又旁观了一次。
到底是经天纬地的大修士所化,虽然丧失了灵性,不会演化出新的故事,但这一遍遍重复的场景,依旧那么鲜活动人。
人是死的,但事情是活的,至少曾经活过,因此情也是真的。市井城镇中,重复着一幕幕的悲欢离合,令旁观者也心生感慨,叹息无常。
江鼎最喜欢的,就是在镇中游走,观看这些场景,细细的体会其中人情变化。其中早上这一幕,因为生死悲喜赶在一起,天堂地狱不过一步之遥,细细体味,更有感触,他已经观看过好几次了。
可惜这些大喜大悲的情绪,终究只是例行演出,已经没有玄气产生,他只作为观察人情的窗口,通过人的行为、表情判断情绪和心情,比之直接动用玄气观察,另有一番感悟。
正是这些平常人的喜怒哀乐,比起幻境中那些制造出来的极端恐怖、悲惨的情形,更能炼心,红尘之中好修行,在这片城镇中游历三个月,江鼎觉得成长了许多。该沉淀的,也沉淀了,该看开的,也看开了。
只有一件事,他始终看不开。
日头上升,时间渐渐推到了正午,江鼎起身,去看另一场戏。他在这里消磨的每一天,其实都是排好了的,一个场景到一个场景的变化,并非没有意义。
正当他要按照之前的计划进行转场,突然眼前一亮,一道符箓凭空出现在他眼前。
那是传讯符。一般的传讯符还是要飞行的,但洞真墟中,重明子的符箓可以在任何地方出现,不需要任何条件。
捏碎了传讯符,江鼎感觉到奇怪:来洞真墟三个月了,除了朔望日他会去拜见重明子,问候之余提出修炼上的疑问,其余时间,重明子是不管他的,特意召唤他更是从没有过。这回竟然发传讯符让他过去,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迅速的离开了城镇,江鼎回到了洞真墟的山门。
重明子毕竟不是虞重光,他只是虞重光所化洞真墟的一份子,在洞真墟中有自己的洞府。洞府也很简朴,不过养殖了灵草和装饰用的鲜花,挂着风铃之类的小饰品,充满了生活情趣。
来到洞府中,重明子正在打坐。江鼎深深行礼,道:“前辈,今日安好?”
重明子睁开眼睛,微笑道:“很好。嗯?”他诧异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怎么来了?”
江鼎心中咯噔一下,强笑道:“您叫我来的。”
重明子怔了怔,道:“哦,对了,对。年纪大了,记性有点不好。你别在意啊。”
江鼎的脸色发白,他当然在意,但不是那种在意,而是一种埋藏在心里,深深的恐惧。微垂下头,他还是转了话题,道:“您有什么吩咐?”
重明子一指旁边,江鼎这才发现,桌上竟放着两个小小的锦囊。重明子道:“有你的信,两封。”
江鼎讶道:“洞真墟能收到信笺么?”
重明子道:“当然。我们还是八大福地之一么,总要和外面联络的。有人要给洞真墟寄信,便寄到外面的联络处,由那里发回山门。对了,那一处的人是真的修士,若说你有同门,他们就勉强算是吧。”
江鼎道:“那他们知道……”
重明子摇头,江鼎不再问,道:“谁给我来的信?”
重明子道:“一封来自舒庸国擎天观。一封来自宝玄派。”
江鼎疑惑,这两个地名他都很陌生,尤其是擎天观,他连听都没听过。他倒是知道舒庸国,那是现在朱天之内最强盛的国家了,国力直追当年的古阐国。但他从没有涉足过,怎么会有人给他寄信。
重明子道:“舒庸国在洞阳派势力范围内。擎天观是舒庸国的国观,也是洞阳派重要的分支之一。”
江鼎眉头锁起,道:“这么说,是来找我麻烦的么?”
重明子道:“不像。有恶意的讯息,传不过来。洞阳派不小,金丹修士上百人,左河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其实在派中没多大的影响力。他与擎天观那一支,更是毫无关系。这应该是其他人来的。”
江鼎点头,拆开了第一个锦囊,取出里面的信笺,看了一眼,忍不住微笑,道:“是三叔给我的。”
重明子道:“是故人便好。”
江鼎笑道:“是我一个敬爱的长辈。当初一别也有近一年的时间了。没想到他竟然知道我来了洞真墟。”其实倒也不奇怪,点仙会在朱天修仙界算一件大事,江鼎又是会上的风云人物,也勉强算“一举成名天下知”了。
甄元诚的信很简单,现在问他近况如何,然后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原来他在舒庸国遇到了年少时的朋友,那朋友挽留他住上些时日,正好他在舒庸国找人,有当地的朋友帮忙比较方便,便在那里暂住,大概一两年时间都不会离开,跟江鼎说一声。
除此之外,甄元诚还跟他捎了东西,丹药之外,就是一些炼剑的材料。江鼎感觉不好意思,他在洞真墟什么都不缺,哪能收甄元诚的东西?
不过这是甄元诚的心意,江鼎将东西留下,又把自己积攒的东西当做回礼寄还即可。
而另一封信……
江鼎还是疑惑,道:“我更不认识宝玄派的人啊?”
重明子道:“寄信的人还挺有名的,在天一榜地榜上也有一号,是宝玄派的逍遥居士陆天舒。”
。。。
。。。
第240章 二三九
“逍遥居士……”江鼎皱起眉头,仔细回忆,“不认识这个人啊。”
重明子笑道:“此人也算一个风流人物,在地榜上排名在前列的。不过他是近十年来,才加入的宝玄派,之前是个散修。我也是近几年游历时听人说过他的名字。说起他,除了实力不错之外,就是有一点出名。就是他不像个修士。贪图享受。”
江鼎道:“享乐派?”
重明子道:“是啊。他爱吃爱玩爱睡觉。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一身的懒骨头。对身外之物不在意,连修行资源也不在意,有些秘境探索,请他他也不去,只因为太远,耽误他时间了。只有美食和美景能让他稍微挪挪窝。据说他在洞府里养了三百个厨子,每天轮流给他做好吃的。又有三百舞乐,为他表演歌舞。”
江鼎笑道:“听着挺快活的。”
重明子道:“确实。其实修士中贪图享受的也不少,不过大多是到了暮年,上进无望,转而享受人生。也有耽于享乐,修为裹足不进的。但他却是例外,虽然享受,修为却从未搁下,实力更是稳步提升。在宝玄派中的地位也是稳如泰山,也算一个奇才了。”
江鼎道:“是不是和他的道有关?”
重明子道:“难说,但看来不像。说不定只是个天才,而且挥霍自己的天赋。倘若他勤勤恳恳,或还能更快进步。这样的年轻人有很多……在大世家,大宗门中尤其多。只是大部分天才不够抵消懒惰,便彻底埋没了。”
江鼎可不觉得那个金丹修士可以被他称作年轻人,打开锦囊,只见信很简略,邀请他近期去宝玄派一次。落款就是陆天舒,口气却很熟稔,仿佛很亲近的人。江鼎还是觉得古怪。
收起信笺,他发现袋子里还有东西,倒出来一看,竟是个小小的手环,由十几条细如丝线的玉带绞成,精致好看。上面坠了个小小的牌子。
江鼎一怔,看着这手环,眼神渐渐迷离起来。
重明子道:“哦?想起来了?他应该是你的故人,这个想必就是信物吧?”多看了那手环一眼,道:“那牌子应该是给孩子带的长命锁……莫非是你的……亲戚长辈?”一般长命锁,是只有父母或者祖父母这样直系的亲眷才能给孩子带,但直接猜是这样的亲人太冒失了,重明子用了宽泛点的说法。
江鼎眉头一点点锁起。
陆天舒是什么人,他一点儿也不知道,但脑海中的记忆奇迹般的对那玉环起了一丝反应。
不是对长命锁,而是对玉环,似乎在记忆中闪过一道亮光,与玉环的光泽契合上了,但仔细一想,又记不起来。
这可太奇怪了,他不应该对这种东西有反应啊?
对于陆天舒的亲近,江鼎有些猜测,对方很可能是跟他身体的原主——也就是那个江鼎有关系。那长命锁也可能是原主人的东西。若是原主人看到,或许会想起什么来。
但问题是,他不是原主人啊。
不但不是,他是在原主人魂消魄丧之后才夺舍的,并没有保留任何对方的记忆,就算原主人有什么回忆,他也不可能接收到。如果他产生了记忆,那一定是属于他自己的,也就是天心派江升平的记忆。
怎么可能的?他从来没有来过朱天,也不可能和这里的任何人有过交集啊。
江鼎的疑问落在重明子眼中,知道他为疑惑所困,道:“我记得你是幼年进了山门?”
江鼎道:“是。”他虽然没有直接跟重明子说过自己的来历,但从一直以来的表现和只言片语透出来的信息,重明子已经知道他的一部分经历。
重明子道:“进山之前呢?年纪太小,记不得了么?”
江鼎按了按额头,道:“嗯,记不得了。我从有记忆起,就在山上。但是……年纪并不小。”
他记得上山的时候,已经有六七岁了,纵然是寻常孩童,也早记事了。可是他完全是一片空白,似乎他的人生,就是从上山开始的。
在山上的时候,他一是一心修道,二是有师父师兄姐们照顾,无忧无虑,没考虑过之前的事,只认定自己生来就是修道的,凡尘既忘,那就是俗缘已断,何必还倒退去追寻?
直到这一次,被偶然的东西触动了心弦,仿佛一道堤坝被凿开一个孔洞,水里泻出,越漏越大,险有决堤之态。江鼎心中迸发了数种念头,如烟花一般飞舞,已经收不住想要一探究竟的心了。
重明子看他的神色,已经了然,道:“既然已经心动,就去寻找。若置之不理,或者强压下去,对心境的历练有害无益。我道家便要顺其自然。”
江鼎点头,道:“不急。我最近修炼有所成就,摸到了筑基后期的门槛。若能一举突破,再出去了结因果也不迟。”就算没有这件事,突破了筑基后期,他也要出去一趟的。在山中修习不到玄气,只能靠丹药。但丹药不如玄气纯粹。他在点仙会大做一场,不但震慑众人,也吸纳了不少玄气,一时没有消化,这些日子都在慢慢消化。再配上丹药,自然一日千里,不过几个月就到了筑基后期。这都是厚积薄发的缘故。
然而等到了筑基后期,他的积蓄也就尽了,再往前就还要回归老老实实的修炼,这时候在洞真墟中修炼,已经不再有效率,还是到山下红尘中去游历几回,方能更进一步。
重明子道:“你既然拿定主意,那就去做吧。不过你还记得山下的危险么?”
江鼎道:“哪里没有危险呢?弟子有自保之道。”
重明子叹道:“你果然忘了,我说的是左河。”
江鼎登时想起,道:“他……这家伙还阴魂不散呢?”
重明子道:“不但阴魂不散,还布下了天罗地网。”他随手将另一封玉简给了江鼎,道:“这个左河,明明是大门派的法师,却不知从哪里结交了一批邪魔外道。在一些散修组织中也很吃得开。他没有借用门派的力量来交涉,但却在外面发布了一系列的通缉令,给你开出了很高的赏格。现在有不少眼睛盯着你,除非你出去只在凡人中打混,一旦进入修士的地面,立刻就会麻烦缠身。”
江鼎气恼万分,道:“该死的,他怎么这么闲?我当然不可能完全不理会修士……那要怎么办?”
他修剑之后,行事偏向于直截了当,最好能干净利索的解决问题,但这回显然不可能。他面对的是成百上千的散修,都是为了利益而来,杀之不尽。只要一出门,人人都可能是敌人,简直寸步难行。
没有简单有效,了结后患的办法,除非……
他还没说出来,重明子已经说了,道:“除非你进入金丹期,方能一了百了。”
江鼎道:“对,除非我进入金丹期,杀了左河这纠缠不休的恶源,不然朱天之内永无宁日。”
重明子道:“倒也未必要杀人。不过成了金丹修士之后,肯为利益为难你的人就少了。不过对你来说也要一样。只要你进了金丹期,左河就不是你对手,到时候形势倒转,你自然也可以说是能杀了他。”
江鼎道:“倘若只是一群没有金丹期的散修和我为难,那么也不一定要金丹期。只要我到了假丹,金丹以下,甚至金丹初期都可以一战。”
重明子皱眉道:“不可存了这样的心!你既然有这样的资质,又有这样的心性,当然要一举冲破金丹,一鼓作气。假丹都是失败者的次选,耽误时间不说,将来再结金丹品质会下降,对前途大大不利。切不可如此短视。”
江鼎道:“是。干脆我突破金丹再出去算了。”
这当然是开玩笑,就算他前世道体道胎,突破金丹也要好几年功夫,何况现在?在洞真墟呆几年也未必能冲上去,说不定还越冲越坏了。
笑了笑,江鼎行礼道:“弟子先去了。”
重明子突然道:“你等等。”
江鼎回头,重明子道:“咱们是不是约定个暗号啊?”
江鼎诧异道:“什么?”
重明子道:“我最近有感觉,记忆力一日不如一日,也许哪一天,就不知不觉过去了……你别说话,听我说。”他抬手打断了江鼎的话,“我去之后,依旧会如常每日活动,只不过没有意识了。倒不大容易一下子判断出来。咱们约定个暗号,你来我这里的时候,咱们对一遍。我若对上来了,就是还活着,若是对不上,想必就是死了。你就可以处理后事了。岂不方便?”
他说的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一件最平常的小事,江鼎听到心里,却如有人拿尖刀□□肺管一样,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想要强笑,但笑不出来,嘴角挑开的弧度就像是抽搐。
重明子道:“想不出来么?那么回去慢慢想。回头告诉我。要想一个别致的,以免我不用思索就回答上来。”
江鼎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答应的,再拜行礼,如游魂一般离开了重明子的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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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二四零
“夕阳镇的日出好看么?”
“美得像晚霞一样。本文由 。。 首发”说完这句几乎没有逻辑的话,江鼎对视着重明子的眼睛,问道:“天涯的风大么?”
“昨夜又有狂风,吹黯了月亮,吹散了星辰,一直吹到了彼岸。”重明子微笑回答。
听到这句话,江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