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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报恩也行,兄弟也好,朋友也罢,爱情也无所谓,无以名之也可以,他就是知道扬方心理只有他。
不然扬方不会甘愿隐藏他自己的光芒,不会从不打算自立基业,与其把时间拿来换取金钱,扬方宁可坐在他面前优雅地挥动扇子,笑着谈些不着边际的话,不会哼些时下流行的曲儿给他听,不会挥动桃花扇,笑着杀人。
桃花扇杀人的时候很美,扬方那时候笑的样子更好看,点点桃红扇面轻翻,扇缘寒锋透出青光,配上一双修长纤细的雪白手腕。
那时候扬方那温和的笑意整个扩张到冷静眼里,笑意在眼里,杀意在脸上,那张平静如明月的秀丽脸孔顿时明亮如火炬,残忍笑意在嘴角浮现,连唇色都红润的吓人,那种血肉被自己的刀锋划开的应该是很难受的,但是看着有人在自己面前血花四溅,却有一种近乎变态的兴奋感,至少对扬方而言是。
因为扬方是一个无心的人,他从不特别关心什么事,特别在乎过什么,只要东方璾过得好,那怕是死了所有人都无所谓,只要东方璾过的好,自己死的也无所谓。
扬方的情挂在东方璾身上,他的心却烧毁在那场火中,沉没在那年夏天南院的池里,遗失在过往的某个时空里,东方璾知道的,他只是不忍心说。
所以他知道,杀人虽然很残忍,但是对扬方而言,却可以证明自己的存在,因为要保护自己所以才要杀死对方,因为对方被消灭,被自己划开脖子血花四贱,因为自己也受伤会痛会流血,所以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叶玥死的时候,东方璾很痛苦,痛得想死,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的初恋,他第一次那么快乐,所以现在第一次觉得那么痛苦,他第一次知道为什么父亲宁可留在火场里不再独活,当爱消逝而发觉它无法取代时,任何人都活不下去。
但是他不是他父亲,他不能这么洒脱地割腕抹脖子跳楼只为了证明怜的死让他痛不欲生,他的命是用更多人的命换回来的,族人也好敌人也好,清叔曾经告诉他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地舍弃性命,只有他不可以。
『即使太阳即将坠落,你依旧是东方家的族长,你都要保护你的族人直到最后一刻,直到下一个领导者出现前,没有死的资格。』
清叔这样说之后,背过脸肩膀抖动一会儿,才低声说:『拜托,让扬方活下去……』扬方现在只听得见东方璾的声音,其它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感觉不到,不是他不能,是他不愿。
东方璾一阵心酸,他不会死的,他早就知道了,他是上天所挑选的天之骄子,除非天要亡他否则他不能轻言死亡。所以他只能拼命地忙,忙着将一切恢复正常,忙着办丧事,忙着让自己遗忘悲伤。
忙着让扬方恢复正常。
『方,说话好吗?』
没有响应。
『方,我帮你梳头发。』
不曾动作。
『方,大夫说你的毒伤很严重,吃药好吗?』
安静无声。
扬方只是静静地坐着,安静到让他害怕,他害怕扬方会这样烟消云散,他害怕自己会因为受不了这种死寂而伤害扬方,他担心扬方其实早已经死了,他照顾的不过是一具尸体!日日夜夜,面对着毫无生气,满头白发的漂亮人偶,东方璾有一天夜里终于崩溃了!
他抓着扬方的肩膀,发狂般摇晃着瘦弱的扬方,像嘶吼一样对他咆哮,甚至左右开弓用力打扬方巴掌。
『扬方,你说话啊!』
『不要这样,扬方,你该找寻自己的生命意义!』
『离开这里,到哪里都好,找找可以让你活下去的东西!』
『你走呀,你走啊………』他嘶声说道:『拜托,我知道你听的见,你看得见,你感觉得到我,在你和我都还没有疯狂的时候,离开我……』
他们需要彼此静一静,因为他们太接近彼此,近到让他们彼此在这场失去里遍体鳞伤。
当人与人太靠近时,一个人受伤另外一个人就会痛;当心与心太靠近时,一个人安静另一个就会发狂;当面对面时,一个人哭泣就会有另外一个人悲伤。
扬方空洞的眼里,忽然出现了一点星光,直直望着东方璾血红的瞳眸。
慢慢地,那双美丽而空洞的星眸里滑下泪水,仿佛是夜空里下的雨,足以凄凉地敲碎人心。
『你………好过份!』
『那你就不过份吗?悲伤的不只是你,为什么……』为什么哭的人不是他?为什么他会这样对着扬方大吼大叫?为什么他会忍不住想伸手掐住扬方脖子?
东方璾受不了了,他颓然地放开扬方,转身冲出门去。
一直跑到他们小时候一起午睡的地方,他重重倒下,躺在桃花树下,闭上眼睛,徒劳地幻想这一切都没发生过,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有幸福才是真的。
黑暗中,有人靠近。
有人偎上了他。
有人靠近了他的脸。
有人吻了他。
那是一个很轻的吻,只是嘴唇碰在嘴唇上,宛如心贴在心上那么轻柔的感觉。东方璾睁开眼睛时,只来得及看见月华下,那双眼睫闭起时在脸上洒落的阴影。
扬方站起来,那虚无飘渺的影子深深地看了坐在地上的他一眼,转身离开了,东方璾看着那身影融入了月光中,渐渐地在眼前消失。
东方璾知道扬方的想法,东方璾要他走,他就走,尽管这不是他所愿。
可是他忘了说,扬方也忘了答应。
『记得回来。』不管是几天几月几年,不管你我如何变化,记得回来。
『我会回来。』不管是几天几月几年,不管我你变得怎样,一定回来。
所以扬方没有回来。
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
那么,这种悸动是为了什么?
东方璾坐在沉睡的逝芳面前,他看着这少年睡容许久许久,还是不懂那种在心中跳跃的感觉,不懂那种荒土忽然得到甘霖滋润般的感觉,不懂那种宛若屋檐下垂冰崩然瓦解的感觉。
少年长得很好看,以世人的观点算是长得美丽无比,紧皱的眉头象征他的意志坚决,握紧的拳头好象是在梦中遇到了什么困境,从被子和睡衣间露出来的些微白晰肌肤透着淡淡血色,约莫是发烧了吧?
这种毒解了之后,会发场高烧,烧退了就没事。
伸手摸摸少年的额头,微汗的温热触感让他知道逝芳已经退烧了。
但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这么关心一个少年,而且还是一个想杀自己的人?
因为他笑起来时,嘴角那种轻蔑骄傲、傲视天下的笑意,让东方璾迷惑了吗?还是那眼里的寂寞,与镜中的自己如出一辙?
东方璾轻声笑了起来,对酷似叶玥的叶怜没兴趣,却对这个少年有着莫大兴趣,他拍拍自己的额头,约莫是自己发烧了吧?
醉花阴第五章之二
『你现在是一个人了吗?小东西……』扬方蹲下来,对着刚刚救了的小狐狸轻声说道:『我也是………』
他是水里的鱼,镇日徘徊水边,只为了仰头时望见另外一个自己,展翅高飞的自己。
你是我,我是你,但是我们却如飞鸟与鱼,看似活在同一个天地里,但是却不属于你的空间,曾经在你停留在我身边的荷叶上时,我以为能够更接近你一点,你也似乎想要靠近我,但是你还是没有,我还是办不到。
太寂寞了,所以水里的鱼爱上天空的飞鸟,相信对方是自己的唯一;爱得太深了,所以当鸟离开时连鱼的心一起带走,无法呼吸的鱼,即使继续存在于在水里,也会淹死。
太寂寞了,太孤独了,因为失去了自己的立足点,所以什么都不是了。
情放得太重了,自己变得轻了,最后失去自己。
***********
他陷入了梦,深沉的梦。他最讨厌这种梦,
这种梦总是轻轻软软的,像是跌进水里软绵绵没有着力的地方,踩不着地也碰不着天。
像是失去了立足点。
他想逃离这个梦,太软太柔太令人留恋的梦。
每次当他面对着一条河流,河上有条小桥,桥上挤满了人,有人要前进有人要后退,他站在一边看,最后决定自己涉水过去,因为他总觉得对岸有他很急的事情要办,所以他要赶快过桥。
可是每当他赤着脚要踏进河流时,背后总是响起一声声呼唤,回头一看,许多模糊不清的人影在遥远的一方向他伸出手来,一声声地唤道:
『方儿……』
『大哥!』
『方少,方少!』
亲切的沙哑的温柔的开朗的,频频呼唤着他,还有一个低沉、坚定、感觉坚毅的声音,不停唤道:『方………』
方、方、方………………………
「芳……………」
方、方…………
「………芳…………」
方……………
「住口,别再叫了!」他终于忍不住大吼出声,他才不相信他们是真心地叫他回去,如果是真心的,为什么不伸手来拉我呢?为什么要远远站着,不过来拉我回去呢?站那么远伸手有什么用?我………
「我在这里啊!」他猛地朝着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怒吼道。
我在这里啊!我一直都在这里,为什么不靠近我多一点……。为什么你不把我带回去?我一直、一直………都在等你……。
那个声音停了一下,终于闷着声音,像是极力忍住笑一样:「嗯,你在床上没错。」
「床……上?」耶?逝芳努力眨眨眼睛,对方的笑脸一下子剧烈、猛烈、非常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东方璾半带怔忡,半带笑意的脸孔停在他脸前,「没错。」
华丽高雅的布置,简单而讲究的桌椅上,放着绘上花草的异国茶壶与杯子、深蓝缎面的锦被,打开的窗户外吊满一明一灭的串串宫灯,一边香炉燃上淡香,另有淡淡的胭脂香和刺鼻的药香弥漫在空中,融入了袅袅香烟里,化做逝芳平常习惯的空间。
他的房间?那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天知道逝芳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东方璾,偏偏一醒来谁都没见到就是见到这个冤家,还被他听见自己再说梦话,所以他瞄了东方璾一眼,随即转过脸去冷漠问道。
东方璾坐在他床边,当然将逝芳的不友善全看进眼里,他只是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说道:「探病。」
一般说来,让无月庄主亲自来探病,就算不是天大的恩德,也算得上是很给面子了,只可惜对方是逝芳,完全不买帐也不给面子。「感谢盛情,逝芳没事了,庄主自便吧。」
好大一个钉子,碰得东方璾一阵苦笑,往椅背一倒无奈摊手,手上一条湿巾晃呀晃的:「看在我帮你擦了半天汗份上,这么送客出门,『馆主』不觉得有点失礼数吗?」他刻意加重了「馆主」两个字。
逝芳注意到东方璾手上的确有一块湿巾,难怪他在睡梦中一直觉得有人在摸自己额头,凉凉的,很舒服…………
「怎么样………好歹………」东方璾话说到一半,却看逝芳转过一张漂亮如少年的脸孔,修长英挺的眉轻轻扬起,已经恢复明亮有神的瞳眸冷漠地望着他,苍白的脸孔露出「要你多事」的表情。可是逝芳才张开嘴,不知道为什么,移到他手上的视线忽然变了。
也许是少年的思绪忽然一下子轻轻荡开来,片刻间,那眼神如春雪融化般瞬间柔和起来,那柔和的眼神凝视东方璾只有一瞬间,短得连眨眼都来不及,却让东方璾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逝芳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那玩笑中一丝丝的温柔,让他心头一动,使他想起梦里那个声音,可是他马上惊觉到自己的失态,眼神慌慌张张地在空中胡乱犹疑后,想要尽快恢复一贯的冷静自持,但是面对着东方璾的目光,他身躯不自在地动了几下后,最后只能不知所措地转过去,不敢看东方璾。
东方璾看着逝芳,逝芳避着东方璾。
但是那是没用了,尽管转过头,他还是感觉得到对方一双灼灼的目光深深地看着他,仿佛有两道目光、不,两道火焰刺在背上………可恶,自己又没做错事,干嘛那么胆怯地把脸转过去?他不自在地开始把玩身上的衣带,一边试着重整自己的表情。
东方璾忽然很想伸手摸摸那少年背后的黑发,逝芳的肩膀、弓起的背、不安的双手,尽管被锦被和背影遮住,他还是可以猜出逝芳现在双手一定紧张地把玩衣带吧?那种唏索唏索的声音他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产生错觉。
相同的笑意,相似的动作和习惯,除却那眼里不再有的温柔,递换成什么都不在意的冷漠和疏离,可是刚刚那个眼神,却轻微而确实地,泄露了一些逝芳极力想保住的机密。
一方面,逝芳对自己不断打气。
没错,他根本没必要事事让着东方璾,这是他的房间,他是寒香馆的主人逝芳,他跟那个鞠躬尽瘁的傻瓜蛋扬方不一样,也没有任何感觉,只是两人刚好很像而已,搞不好只是在生死间偶然相遇,说不定只是他觉得好玩所以偷了一点扬方的记忆,可是他绝对、绝对没兴趣也没打算为这个家伙死而后已…
他之所以去招惹东方璾,单纯只是因为……因为太无聊的关系…………
不是因为寂寞,不是因为想找出那令人怀念的声音,单纯因为太无聊的关系………在参与东方泰的行动前,在逝芳心理反复强调的声音又轻轻响起……
「逝芳…………」一个沉稳,感觉得到东方璾意志的声音轻轻在逝芳背后响起。
逝芳背影动都不动,他不会再被这个声音迷惑了,绝对不会,绝对………
砰!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两人反射性地往门口望去。
一手捧着一盘药膳,一手捧着药汤,指尖还拎着绑成一团的衣物,整个人就像一阵风般扬首阔步走进来,正是那个外表像个绝色美艳的美女,真面目是个酒鬼的飞花,只见她婀娜多姿地用「玉臀」推开挡路的桌子,踢着了茶几害得花瓶一阵花枝乱颤,一路横行无阻地走到床边。
「哟,醒啦?」
逝芳无奈地扶住额头:「飞花,你又喝了多少酒?」
飞花碰一声放下药膳和药汤,不在意地挥挥手:「唉啊,那种小事不要在意啦!」说着说着她卷起衣袖:「既然你醒了就好办事,也不用麻烦东方庄主了,来,伸出手来。」
什么事好办?
麻烦我?
东方璾和逝芳同时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又看着笑得满面春风的飞花,异手同声地问道:「什么事?」
「换、衣、服、啊!」飞花伸手就去扯逝芳的襟口,「都湿答答的好恶心,快点脱下来!我要叫人去洗。」
随即响起一阵小小的争执。
「等一下,我自己来就好………」
「你好不容易醒来,一定全身软绵绵的没力,我帮你比较快!」
「可是…………」
「什么啊,不用不好意思,又不是没帮你换过,害羞个啥?」
「什么?之前也是你们帮我换的?」
「当然,寒香馆又没有男伎,也没有男乐师,听月公子也不在,当然就是我们几个女人帮你换衣服。」飞花不耐烦地说道:「快点把衣服脱下来,不然我用拉的!」
东方璾坐在一边,看似坐观这场突兀的闹剧,但是他眼神一下深不可测,整个寒香馆上下没有男人?飞花指的应该不是像大掌柜、店小二这些人,而是指寒香馆里真正能靠近逝芳的人,这些人都是女人吗?至少,东方璾知道有一个不是,但是这个人是例外,除此之外逝芳就宛如活在女人国里。
一般来说,男人活在女人国里很自在,不外两个理由,逝芳是哪一个?
这时逝芳坐在床角,温柔而坚决地摇摇头。「我自己换,多谢飞花你的好意。」他的确手脚还不灵活,躺了十多天的身体也还很疲倦松软,可是对于飞花的「好心好意」他还是敬谢不敏,只能含笑地接受心意,郑重地拒绝对方。
飞花拗不过逝芳,谁叫那微笑看起来该死的好看呢?没奈何,她双手扠着水蛇腰,纤指戳戳逝芳的额头,一副老大姐的派头说道:「好吧好吧,那就你自己换。我不扰你了,你慢慢休息。还有呀,那药方和药膳都要乖乖给我吃下去,那是老娘花了三个时辰弄出来的哪!没吃完你会遭雷劈!」
逝芳忍不住一笑,飞花虽然总是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