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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 天隼-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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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还能为社会做的唯一一点益事。

    沙石滚动,风从沙丘的豁口吹来。站在沙风之中,任飞扬心头平添了几丝苍凉。半个月前,他终于发现了一点舒鸿的线索,便冒冒失失地上了路。他总对自己说,绝不放弃任何希望,舒鸿就算死了也要找到坟墓才行。当然,舒鸿是不会死的,依他的个性,这会儿多半正在什么地方边喝咖啡边玩网络游戏呢,他可是最会“享受”生命的。

    想到舒鸿,任飞扬就会感到痛心和气愤。他摇摇头想摆脱这个名字,取下头盖擦净里面的汗碱,又重新戴上。太阳已经爬到了沙塔的顶部,风开始热起来。他回到飞车上。

    沙丘的城市渐渐被任飞扬甩在身后,广阔的戈壁滩展现在他面前。

    G

    许许多多挟带冰雪的小溪在这里融汇成了一条大河。大河缓慢地流动着,两岸渐渐出现了苇子、红柳和胡杨,树木越来越密集,在河流拐弯的地方,形成了一大片绿洲。

    任飞扬停下车,这是一个地图上未标出的绿洲。从地理环境来看它是不该存在的,沼泽地还有可能,但他看见的却是一片葱郁的森林,甚至有几种树木他从未见过。

    天空蔚蓝明净,河水清莹透澈,绿色铺陈河滩,一切都那么静谧安详。站在河边,任飞扬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他所有的朋友都在天上,在天上忙碌着。这六年中他们已经把人类的活动范围扩展到了海王星区域。而他呢?他都干了些什么?

    任飞扬徒步走进森林,听着脚下枯枝和落叶的声音,他仔细观察着各种植物的分布与生长情况,间或做一些记录。只有在工作中他才能忘记过去,但他没有新发现的雀跃激动,他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僵死了。

    地势渐渐倾斜,他走到一道山坡上。满山坡的二月兰正在微风中盛放,像是一架紫色的屏风挡住了他的视线。

    任飞扬一时愣住了。

    在那些花儿之中,竖立着一块白色墓碑。

    任飞扬隐隐猜到了什么,不,不可能,他绝对猜错了。他极不情愿地移动着脚步,心里希望永远也不要走到墓碑那儿。但是那东西越来越近了,那是一整块天然水晶石,在紫莹莹的花海里格外醒目。

    素白的水晶石上刻了一行字。

    任飞扬捂紧胸口,失望、沮丧、哀伤、悲凉,千般情绪在他心底结集。他转过头,但那行字仍在眼前。

    他无法迟疑,大步奔到墓碑前。

    素白的水晶石上只刻了四个宁:舒鸿之墓。

    他并没有看错,他竟然真的找到了舒鸿的坟墓。但他不能相信,舒鸿就这样死了吗?那个生气勃勃、像朝阳一样的青年,那个总是和成功相伴,嘴角带着自信微笑的青年,真的就这样死了,葬在这茫茫戈壁的砂土下吗?

    所有怨恨突然都失去了意

    但舒鸿仍然存在于他们记忆。望着墓碑上的四个字,与舒鸿同队集训的日子,并肩飞行的日子,清晰浮现在眼前,任飞扬甚至听到了他轻快有力的脚步,听到他激昂高亢的歌声……

    舒鸿!任飞扬心底呼喊着。舒鸿,他想大声叫,但喊不出来,一股深深的疲惫席卷了他。他再也不需要天南地北寻找了,绷紧的神经突然放松,松弛得叫他一点气力也没有,瘫坐在地上。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局,流云和舒鸿全部死了,和他生命曾紧密相连的两个人,永远也见不到了。

    在任飞扬面前,水晶反射着太阳的光辉,璀璨夺目。这光芒如此刺眼,任飞扬不得不转过头去,这一刹那他突然想到最后见到舒鸿的情景,在舒鸿的眼睛中似乎有些未曾说出的话语。

    舒鸿要说什么?他为什么到这里来?他,为什么会死,默默无闻地葬在这里?……

    许多问题潮水般涌进任飞扬的心里。他站起身,山坡下一条石板小路弯弯曲曲消失在修剪齐整的油绿灌木丛中,到处是人工的痕迹。他飞快地向小路跑过上,他要知道一切,他要搞清楚十二年前舒鸿离开太空的原因。

    他不顾一切奔跑着。

    小路尽头是一栋白色的房子。任飞扬使劲敲打那扇紧闭的房门:“告诉我,舒鸿怎么死的?告诉我!舒鸿的事!舒鸿……”

    房门过了许久才打开。

    任飞扬看见了一位身着丧服的维吾尔族老人。

    H

    房间里充满电子合成的声音,这是一支情绪激越的曲子,和这个布置得肃穆庄严的房间不太协调。老人放下银制雕花茶壶,悠悠叹了口气:“他们半个月前全都走了,没有谁留下,除了我。我从小就住这儿。我是个孤老头子,你瞧,他们走了,留下这么一座大房子。我不走,我看房子,继续做我的花匠,也陪着舒鸿。他这么个好小伙子,一个人呆在山岗上,怪孤单的。”

    “您,您认识舒鸿?”

    “怎会不认识?十年了,大家全围着他转。好些大人物,我记不清他们的官衔了,还常来看他,医生换了一拨又一拨。哎!可怜啊,舒鸿的身体还是烂掉了。”“烂掉?”“我记不住那些古怪的医疗名词。谁也不愿往舒鸿身上瞧,那简直不是人的身体,他的脸最后也烂掉了。可是那小伙子真坚强,什么时候都没有伤心过,没把自己当作病人。他工作起来真是玩命,可还抽空组织歌咏比赛、诗歌朗诵会什么的让大家开心。他能行动的时候还带我种下一山的二月兰,那花可真美,一年四季总开不败,每个见到的人都喜欢。”

    过去隐约露出了一些轮廓,任飞扬半惊半疑:“后来呢?”

    “后来舒鸿让他们把自己的脑子取出来,他们不肯。舒鸿很坚决,他说趁着他的脑子还没有烂掉前,他想再多做些事。他们拗不过,只好照办了。嘿,你没见过那架势,舒鸿的脑子泡在一个透明的罐子里,上面插满了营养管和电极、探针什么的。可是我敢打赌,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舒鸿那么美丽的脑子了,我每天都要看一看,他脑子上的那些褶皱,就和雪山融化的冰水一样清澈。”

    “他那样还能工作吗?”任飞扬的声音混浊哽咽。

    “怎么不能?我听他们说,他的智慧和经验是无人能替代的,他是第一个进入木星引力区域深层的人。我想木星一定离这儿挺远的。”

    是很远。舒鸿,航天局修改了木星考察方案,重新设计了星际考察飞船,开始利用小行星带资源改造木星环境……这些成果里你有多少贡献?你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地方,与可怕的病魔进行着生死搏斗。天啊,舒鸿,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你在木星究竟遭遇到了什么?

    茶水从倾斜的茶杯里流到地上,任飞扬没有注意,他紧握茶杯的手不住颤抖。“他们都是哪些人?”竭力克制着哀伤与心悸,他想知道所有关于舒鸿的事情。

    “让我想想,国家宇航局,国家医疗急救中心,太空医学研究院……”老人扳着手指数,忽然停下,直瞪任飞扬,“你真是舒鸿的朋友?”

    “我当然是!您刚才不是看过我的证件吗?我叫任飞扬,舒鸿也许提起过我。”

    “任飞扬?任飞扬,那个天隼号的船长?”

    “正是我。您知道天隼号的事?”

    “谁不知道呢?关于那艘船,每个人都不好受。”老人拿起桌上的一个镜框,轻轻拭擦,镜框里正嵌着一幅天隼号的立体照片,“那时候舒鸿还有身子,他叫我把他抱到山坡上,就在那些二月兰里坐了一夜。”

    我了解,我尝到过同样的痛苦,这全是因为我!因为我的错误!我对不起你。任飞扬抱住头,过去撕裂着他的心,他仿佛又重新经历了天隼号爆炸的瞬间。

    音乐忽然停下来,屋子里静寂得有些可怕,仿佛幽暗的太空。任飞扬放下杯子,老人拍拍他的肩:“这事不能全怪你,太空里的事,谁预料得到呢?”

    “可是,我……”

    老人站起身:“你跟我来。”

    这是二楼的一个大房间,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老人打开窗帘,阳光顿时充满了每一堵墙壁,使这个纤尘不染的地方有了生气。老人示意任飞扬向窗外看。

    窗外是一片葱郁的绿色。远处,冰河显现出翠玉般的透明光泽。再远,苍青的山脉连绵不断,山顶还有皑皑的积雪,戈壁变成狭长的灰色带镶嵌于山水之间。大自然用神奇的手在窗外织了一幅巨大的画,它无边无涯,色彩绚丽,洋溢着蓬勃的朝气和旺盛的生命力。

    任飞扬一时忘记身处何方。

    “所有东西都搬走了。但我记得它们的位置,仪器放在这里,柜子在那边……”老人来回走动,絮叨,“舒鸿最后两年就住在这儿。”

    任飞扬转过头,空寂的房间一下子变得温暖而亲切。他睁大眼睛,在墙壁和地板上到处都有舒鸿生存的痕迹,舒鸿的气息。

    那支曲子又响起来,非洲皮鼓的节拍越来越激烈。

    “他常说如果他有身体,像任飞扬那么强壮的话,他无论如何也要回到太空中去的。”老人环顾房间中的每个角落,“他虽然只有一个脑子,可这阳光、雪山,树木、河流,他全能感受得到。对我们大家来说,他是个真正的人,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真正的人!任飞扬唏嘘不已,但他还是有些疑惑:“宇航局可以给他造个身体,这应该能做到。”

    似乎过了很久,老人才回答:“他们试过,但不行。他的脑子像他的身体一样不断变异,对了,变异,他们用的是这个词。他变异的脑子常发出奇怪的射线什么的,好几个护士受到辐射污染。”老人停顿了一下,他无法确切地告诉任飞扬当时的情形,他看出对方正处于极度的悲伤中,便拿不准该把事情说到哪种程度。

  “后来呢?”任飞扬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死了一个人。”老人尽量淡化事情,“舒鸿想控制脑子的异化过程,大家都帮他,可是失败了。那个怪东西通过网络控制了西部输油管道,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干的,但它肯定想得到更多。舒鸿和它斗了差不多一年,上个月他的异化过程突然加剧,甚至闯进了国防部的控制系统。舒鸿及时制止了它,而自己也牺牲了。  ”

    任飞扬糊涂了:“牺牲?舒鸿战胜了他变异的脑子吗?您这不是说,舒鸿他是自杀吗?”

    “自杀?那是懦夫的行为!”老人激动了,“舒鸿是个真正的勇士!他知道谁也不忍心切断营养供给,那是防止他脑子变异的最有效方法,他知道没人能下手,于是就自动中止了吸收营养……”老人再也说不下去了。

    任飞扬惊呆了。舒鸿!舒鸿!你怎能如此?你竟能如此!

    全都明白了。舒鸿还是那个舒鸿,那个他熟悉的舒鸿,那个绝不害怕困难,绝不动摇理想、绝不放弃事业的舒鸿。舒鸿“欺骗”了太空的伙伴们,包括流云,那一定是怕自身的遭遇挫伤他们的积极性,打击他们的自信心。肯定是这样的。回忆过去,舒鸿所行的行为都清楚了,多年的怀疑一扫而光,一切怨责都不复存在,在任飞扬心底,只有对死者无限的钦佩与怀念。舒鸿以名誉的牺牲来换取宇航员们征服土星的勇气,他做到了,十二来年他一直被宇航员们当作“被荣誉征服的自私自利的家伙”,他不惜作为“反面”教员激励了一代年轻宇航员。

    舒鸿!我到现在才发现真相,我是多么愚蠢和轻率!而你,你宁可忍受委屈,连对流云都隐瞒,你心里想的全是别人啊!

    巨大的悲痛淹没了任飞扬,他真想大哭一场。为了舒鸿,为了这十二年来舒鸿吃的苦,为了丢掉的天隼号——那飞船是舒鸿的珍爱,而竟然在他手里毁灭了!

    音乐陡然变换了旋律,它的活泼和热烈实在不合任飞扬的心情。“您能让这曲子停下来吗?”他无法忍耐了。

    “我从来没让它停下来。”老人解释,“这是舒鸿写的曲子。”

    “舒鸿写的曲子?”

    “是的,他写的。他写完的第二天就牺牲了。这曲子就叫《天隼》。”

    天隼!隼疾驰如风。天隼在浩渺无穷的太空展开它矫健的双翼,它无所畏惧,它怀着对生命无尽的爱,怀着对未知世界的美好期待而飞翔。

    这不只是音乐,这是舒鸿心灵的旋律!天隼号虽然不复存在,但天隼存活着,存活在这音乐的每一个音符里。

    舒鸿!任飞扬克制着眼中的泪水。这音乐里到处是舒鸿的影子,他怕自己就要当着老人痛哭了,急忙说:“我一直在找舒鸿,我有东西要给他。”

    I

    一大片紫莹莹的二月兰环绕着舒鸿。水晶墓碑在黄昏的静穆天光中悄然伫立,那仿佛是舒鸿沉默的身影。

    打开防护袋,任飞扬取出那个邮递盒。流云,他在心底温柔地呼唤着,流云我替你送到了,我把你的心意传达给他。我们所有人都误解了他,他其实从未改变,他比我们想像的更坚强执著。他值得你爱。

    任飞扬拆去盒子上的胶钉。

    那是块褐色的石头,附卡上写着:

    舒鸿——

    这块小小的陨石来自土星环。

    在那里我停留了五天,我梦到你也来了。你一定会来,你会回到太空来的,我相信。

    ——流云

    舒鸿!你这个傻瓜!她相信你!她爱你!你不该对流云隐瞒啊,哪怕你只剩一个头颅,哪怕你只存留一丝气息在人间,她还是照样会爱你的。她对你的爱绝不会因为你没有身体而减少。

    舒鸿!你这个笨蛋!

    但是他感到了舒鸿浓重的爱,那份深沉的情怀出乎他的意料。拒绝爱人的眷恋,拒绝朋友的牵挂,只是为了让对方毫无羁绊地去追求理想。舒鸿宁愿孤独地迎接死亡。

    任飞扬心潮翻滚,舒鸿!舒鸿!呼唤这个名字,如同呼唤天隼号的归来,呼唤地球从月平线上升起,呼唤火星观测站的回应,呼唤鲜活的生命和热烈的爱情……他扶住墓碑,水晶冰凉而光滑。他慢慢抚摸着墓碑,抚摸着墓碑上的字,水晶在他手底渐渐温暖。死者仿佛在这温暖中复活了,微笑着站在他面前,不止舒鸿,还有流云。他们的气息从花丛里飘起,从泥土中升起,从那块陨石上浮起。这气息环抱着他,让任飞扬重新看到他们。他们年轻的容颜美丽纯洁,他们的表情欣喜而满足。那是终于相聚的满足,那是将全部生命奉献给事业的满足,那是从未有过怀疑和畏惧的心灵的满足。

    望着他们,任飞扬感到一股激流奔涌在身体里,冲击着他僵死的心灵,使他灵魂深处高筑的堤坝一处处崩裂。舒鸿的曲子又一次在他耳边回响,他听见巨隼的鼓翼之声,这只猛禽急速刺向苍穹,搅起一股急骤的风。天空已出现明亮的金星,稍后,那里便密布繁星。舒鸿和流云化为一道耀眼的光芒穿过群星,向他目力不及的遥远世界飞去。

    那个世界神秘奇特,那曾是他追求的,魂牵梦萦之地!原来,真正胆怯的是他,动摇了理想、放弃了事业的人是他自己!任飞扬陡然一惊,他曾是舒鸿的助手,他了解舒鸿的理论体系和工作方法;他和流云一样是宇航学院的优秀毕业生,有着极其丰富的实践经验。这一切,就因为天隼号的事而付之东流了吗?他不敢回到太空中去,不敢直面自己的失败,不正是懦夫的行为吗?对于他,究竟什么样的生活才更有意义呢?

    不知不觉中任飞扬挺直了脊背,他感到四肢充满了力量。老人一直看着他,好像一夜春风吹开了积雪,他的面容突然舒展了,像有只看不见的手抹平了他脸上的皱纹和抑郁,取而代之的是青春的自信和坦荡。

    任飞扬将陨石埋在墓碑下,连同那张卡片。

    在他离去之时,他轻轻摘下一枝二月兰,别在衣襟上。

    J

    文件210349号

    月球宇航基地负责人收

    经过十个月的训练治疗,任飞扬已全面恢复,达到A级宇航员的标准,可以参加飞行。

    太空医学研究院康复中心发

    月球宇航基地的负责人欣喜地注视着显示屏上的这几行文字,良久,他又将目光移到《月球新闻》那份电子早报上,报纸已是连续第五天在头版报道舒鸿的事迹。

    在他窗外,地球正冉冉上升,云雾缭绕之处是亚洲雄伟的高原和山脉,那里是鹰的故乡,那里有一块水晶墓碑永远璀璨晶莹。

    负责人拿起书写笔,回头直接在显示屏上对文件做了批示。他写道:

    “欢迎归队!”

        马柏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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