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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成婚-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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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奉旨成婚?”

  唰——

  礼部尚书花白的胡子颤动着,下巴掉了下来,半天合不上嘴。

  “奉旨成婚!?”

  匡当——

  殿前侍卫的钢刀落到了地上,砸青了自个儿的脚背还不知道痛。

  “奉旨成婚?”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如风吹过麦田,此起彼落地自参加夜宴的百官群臣中响起,每个人都面有忧色,窃窃地交换着自己对朝廷这一最新八卦的心得与看法。

  “奉旨成婚!”

  九重白玉阶上,紧挨着御席的第一桌,一张俊秀的面容笑得白痴兼诡异,按捺不下的极大喜悦破坏了自个儿的英俊形象犹不自知。

  ☆   ☆   ☆

  “报——!”一声十万火急的急报声随着一个冒失的身影撞入,破坏了侍郎府宁静的夜色。

  长身玉立在湖边的刑部侍郎独孤钰面容上掠过一阵隐然不易见的薄怒,懊恼地放下手中的玉箫,转头看向自回廊间一路跌跌撞撞跑过来的身影。

  “又什么事?喳喳呼呼的?”秀丽的面容映着淡淡月光,美丽得宛如月中谪仙,可是这个大唐的刑部侍郎独孤钰,却是同行间出了名的冷面铁心。

  他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武功深不可测,俊美多才。只是……唯一的缺憾是他美丽的脸上如同终年覆盖着一层寒冰,所有试图接近他的人都望之生怯,退避三舍。

  “大、大、大、大、人!”冒失的属下‘大’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一是因为消息太过于震惊,让急性子的他一路狂奔后太过干渴所致;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看到独孤钰比平常更冷上三分的脸后,吃了一惊,把原本想报的事情忘了一半。

  “秦怀岭,我不是告诉过你很多次了,没事不要这样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本来今晚风清、月明,正适合月下吹箫,浅斟独酌,可好好的兴致都让他给搅和了。独孤钰自然是没啥好声气。

  “大、大、大……”这一急就更口吃了,秦怀岭着急得以手捶胸,就差没吐出血来了,可半天还是没把‘大人’后面要说的话吐出来。

  “你想清楚了再上来禀报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转身,败了兴的独孤钰打算回房去了。此时,已经憋得面如猪肝色的秦怀岭终于缓过气来,生怕自己的重要情报没能及时上报到上司耳里,忙一口气不间歇地把今晚当班、自御前听到的重大消息转报:“九王爷的陈情书已经呈了皇上御准了九王爷与您的婚事一会儿执事公公就会来宣读圣旨着您即刻奉旨成婚!”

  从这一长串夹着气喘的句子中捕捉到了一个极其震撼的信息,独孤钰秀长的凤目危险地眯起。

  “你、说、什、么?”已经走出了一丈远的身形倏然逼近在咫尺间。不过,被他铁青脸色吓到的下属可没功夫欣赏上司那出神入化的功夫。

  “这个,皇、皇上要您,奉、奉旨成婚……”全句的重点,结结巴巴地又再被重复了一遍。

  “和谁?”要冷静,那个皇帝虽然登基九年也没什么重大的建树,可还不至于是个昏君,这种荒唐的事不可能发生的……

  独孤钰咬牙切齿,多年来的冷静面具在即将破坏边缘。

  “九王爷……”这三个字才一出口,整个侍郎府邸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分,才入秋的细草上已经覆上了一层薄霜。

  “哼!”愤怒地一掌击在身边的石桌上,大理石精心雕就的厚重桌面立时裂成两半,坠地发出轰然巨响。

  秦怀岭脸色发白地看着一道白色身影越墙而出,直冲往城西靖王爷府第,赶紧拔腿追了上去,一边大呼着:“大人,冷静!现在九王爷府里还开着庆生宴呐!您可是告了病才没去的……”

  唉,不知道弑杀王爷的罪有多重?会不会除了诛连九族外再外带下属?

  他是该忠心护主?还是安静地逃开?

  下臣难为啊!

第一章


  长城向西,灰朴的城墙阻断了塞外风沙,玉门作为要塞的出口,由一个小小城填渐而繁华。

  这日正值春分,蛰伏一冬的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向了这个边塞小镇,闹春耕,发新货,评品着冬天里挖掘出来的冬参价值几何。

  大街上穿着红绫子的姑娘们咯咯地娇笑着,向路上见到的俊朗男子抛媚眼——这里虽是中原国境,但长期以来,民风已经和塞外的牧民们同化。

  镇上最大的天龙客栈,二楼的靠窗处坐了一个藕色轻衫的男子,长得倒是玉面朱唇,儒雅的相貌里带了几分贵气。衫角上绣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彩蝶,合体的裁剪益显得体态风流。此刻他正懒洋洋地一手托着腮,一双桃花眼四下乱瞟,百无聊赖地给来往于楼下的各色人等打分。

  “这一个,丁等,不对,笑出来的牙齿是黄的,减一等。唔,前面那个倒还不错了,能有丙等的级别……”他没一点正经的样子歪在座上喝酒,像只花蝴蝶般穿梭的眼光却偏偏不惹人讨厌,对面桌几个被江湖豪客搂着的妓女趁空扭了脸来,只管掩嘴吃吃望着他笑。

  “王……少爷!”倒是旁边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看着他不停地把酒往嘴里倒,有些急了,忙上来替他按住了杯子。

  “小锅子!这你就不懂了!李青莲有诗曰:‘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当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做这样的,我看你这一辈子是做不了了。”

  “奴才本来就当不了,谁听说公公是男子汉大丈夫的?”

  那个本姓‘郭’,有个好名字叫‘郭璃’,却硬是被主子叫成‘小锅子’的小太监嘟了嘴小声抱怨道。

  本来他的胆儿也不是这么大的,可是跟在这个除了捣蛋与惹事外,没其它长处的主子身边久了,也只得习惯他的插科打诨,没上没下起来。

  “王……少爷,我就是不明白,离了好好的王府,巴巴儿赶到这不毛之地来,为的是什么啊?按说如果只是为了逃婚,皇……大官人知道了您的决心,也不会再逼您就是了,在外面风尘劳碌的,回去瘦了又是奴才的不是。”唉,把王爷拆叫成王少爷,乱不习惯一把的。小太监无可奈何地替他斟上了酒,压低声音说道。

  这个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同母胞弟,册封为靖王的九王子,可是全朝上下谁都不敢得罪的主儿。打小太后宠着,太子纵着,谁敢得罪他半点不是,没等九王子自个儿发火,他的太子皇兄早就把那颗脑袋砍下来了。

  幸而,这九王子倒还算是宅心仁厚,小时候调皮捣蛋过了几回,发现事态比他想象的严重后,终于有所收敛,让无数因为他此举而捡回了脑袋的大臣们感激涕零,就差没在自家的祠堂给他立长生牌位了。

  “哼,少跟我提那从小欺负人的哥哥!”提起这个才有气呢!在大伙儿的眼里是老成持重的皇帝,其实是个私底下以欺负弟弟为乐、表里不一的君主。

  话说在他那位亲亲皇兄、广陵王李沌被初立为太子时,因为沈闷的太子修业心生烦厌。他的亲亲母后,好死不死在那一年生下了他,从此九岁的太子找到了一个又好玩、又好欺负的对象,没事就到母亲的寝宫把亲弟弟当玩具捏着玩。

  说到那几个被砍脑袋的大臣,那更是天大的冤枉!明明是皇帝的意思,新皇初登基时要铲除异己的牺牲品,却偏偏要在上面冠冕堂皇地加上这几个人是因为得罪了九王子而获罪。结果这倒好,他老兄在达成愿望的同时还获得了疼爱胞弟的美名,可黑锅全让他这倒霉的弟弟担了,打从小在宫里就被人畏如蛇蝎,所有的太监宫女非有必要绝不走近他身周三尺范围内——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得罪九王子,保不住颈上岌岌可危的人头——这直接导致稚龄的他连找个一起玩的伴都没有,更别提听说到现在还有几个贼心不死的奸臣余孽把他列为头号暗杀对象了!

  唉,难怪先哲圣人都说但愿莫生在帝王家,看看他吧!皇兄的种种劣迹不胜枚举,一提一把辛酸泪啊!

  仰头饮下了那杯苦酒,我们的九王子,靖王李槿伸袖拭去眼旁假想中的辛酸泪,再度郁闷地叹了一口气。

  小锅子急忙讨好:“哎,话也不能这么说啊!其实皇……大官人对您也挺好的。怕您闷了专门赐你玉锦狸猫。”

  ——虽然那个皇帝明明知道自己的弟弟对长毛动物过敏——

  “怕您烦了抽空儿带您去泛舟。”

  ——结果那天靖王差点没因逃避皇兄的魔爪而掉到水里淹死——

  “这不……呃,怕您寂寞了还特地给您赐婚……”

  “够了!”呜,一句一把尖刀刺痛他脆弱的心灵啊!随着小太监回忆起的‘恩典’,李槿的怒火选择在此刻爆发至最高点:“最最可恨的是,他居然还找了那样一个末等的女人给我赐婚!要腰没腰,要胸没胸的,矫揉造作,不是美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有狐臭!”

  那一股似膻非膻的味道差点害他没法呼吸!那个女人,在他的标准里根本排不上品!

  才忆起那天的惨痛遭遇,空气里就彷佛弥漫起了深深刺激他鼻窦的那股酸溜溜、似馊非馊的味道,李槿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杀千刀的!又不是不知道他的鼻子特别敏感,天知道他的皇兄到哪找了这样一个‘极品’给他,害他当场就逃婚了。幸好还有个小锅子聪明,当下追了出来,刚好给他解决了盘缠不足的难题。从此这一主一仆高高兴兴地离了皇宫大院,哪有热闹往哪钻。

  “呃,王……少爷,您别喝这么急呀!再喝下去,我们的盘缠又要不够了!”看着九王爷一仰脖子一杯儿见底,小锅子这才急了,他可不想又……

  “怕什么,没钱了就把你卖勾栏,我还真不知道你这么值钱啊!”果然,那个空有两手却从不识劳作的王爷马上就出了下策,还借着酒意故做轻佻状啧啧有声地扳起他的脸细瞧,“其实说真的小锅子,你长得还真不差!那天的张大户光是瞧着你,口水都要掉下来了。哪天你要是真进了勾栏,没准能当上个花魁。”

  伸手在小锅子脸上捏了捏,李槿可半点也不为身外的事发愁。

  倒是无端遭主子调戏的小锅子心中愁肠百结。

  唉,若让宫里的管事公公知道他们这一路的盘缠是怎么凑的,非得打断他的狗腿,责他个教唆王子知法犯法之罪。

  他们逃出来的时候,小锅子身上是很带了几个钱啦。可是在花钱远比挣钱快的九王子的挥霍使用下,带出来的几百两金叶子很快就花了个精光,穷得清洁溜溜的主仆二人在左右无计下,只好出了下下策——使诈卖人。

  也即是说,当主仆俩感觉口袋除了一个洞什么也没有了的时候,便由九王爷李槿充当落没大户的败家子到勾栏或是人贩子处哭穷(真是形神兼备啊!),说是打算贱卖掉昔日的小妾。天幸小锅子还算长得眉清目秀的,加上因为是公公,别人一时也分不出他的雄雌来,多半会被二人诳了去,喜滋滋地掏钱。然后半夜里,在尚武监练过几招武功的小锅子就自个儿挣了锁链逃出来,主仆二人拿了卖身钱后又逍逍遥遥地往他们的下一处目标前进了。主仆俩管这叫无本万利法……

  呃,当然,如果要把这种行为说成是欺诈,或是更新潮一点的称谓‘仙人跳’也没什么不对就是了。

  唉,回去要怎么面对总管张公公和皇上的询问?光用想的就觉得好头痛,如果李家先王列祖地下有知,当为自家有这样一个不长进的儿孙千古蒙羞。

  小锅子一味地沉浸在自个儿遇人不淑的沉痛中。一旁喝了有七八分醉意的李槿可就不满意了,拿出主子的威严把脸一沉:“怎么?你这是在怪我没当个好主子,没让你在宫里享清福了?”

  “奴才怎么敢!”这个一向没正经的主子突然威严起来还蛮吓人的。小锅子回过神来,忙诅咒发誓自己愿为九王子做牛做马,绝无二心。

  “吓你玩呢!没事别老诅咒自个儿,当心有言灵就糟了。”终于成功地挽回了下属一张死样活气的脸,李槿心中不无得意,忙止住小锅子习惯性就来个‘天打五雷轰’之类表忠心的毒誓。

  “什么叫言灵啊?”得到王爷关心的小锅子感激地一笑,随即好奇地问着他刚刚话里的含义。

  “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这样满口胡言地诅咒自个儿,万一不小心被哪位过路的神仙听去了,把你的话当了真,那你得有多少个脑袋被‘轰’掉啊?再说,你死了,我到哪去找这么任劳任怨、又好卖又好使的奴才?”身为人家主子,就是要懂得收买人心。这一点,李槿倒是深得李家的真传。

  刚刚还在愁回宫怎么交待的小锅子这也定下心了,想来自家的脑袋在九王爷的力保下应是安然无恙,也有了打起精神看这边塞风光的心情。“少爷,那您打算多久才回宫啊?不会是打算在外边找到意中人再回去吧?”,蓦地想起,他们这一路由南玩到北,半个中原走遍,可九王爷还玩性甚浓,半点也没起回宫的打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趁着他酒兴好,小锅子一边给他倒酒,一边向王爷打听今后的打算。

  “要找我的心上人哪那么容易!她啊,应该是高洁如天山的雪莲,清幽如深涧的流泉,美丽如卓傲不群的牡丹……总之,不是人间能有是殊色就对了!”

  撇过一旁听到他的理想后把嘴巴张成个圆型、一时半会儿还回不过神的小锅子,李槿一回头又收到了几束含情脉脉的眼波,不由得自鸣得意地叹了一口气。

  唉,上天为什么要制造这样一个风流倜傥、英俊无匹、举世无双的他呢?

  制造出来也就算了,反正他已经习惯了同性们又妒又羡的目光。

  但上天为什么却没把能匹配得起他的女人降生到这个世上呢?

  害他只好如蝴蝶一般在姹紫嫣红的百花中苦苦寻觅能符合自己心意的那一枝,偶尔在枝头停伫,形成了他花名在外的错觉。

  知己一个也难求啊!

  他明白了,上苍一定是妒忌这样完美的他,谁说美丽不是一种错误?他的英俊比美丽的罪过更大,所以老天爷才会这样折磨他、蹂躏他、践踏他,并让皇兄代表它出面毁灭他少年纯真的心愿,决心让他一步步走向‘孤家寡人’的田地。

  哦、哦,不!不要否认,一定是他英俊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所以他的求偶路还未开始就已是这般的艰辛而曲折……

  无心再去理会旁边那几个庸脂俗粉的媚眼谄笑,李槿很专心地埋怨起上天来。

  伸手在主子面前晃了几晃毫无反应,发现他早又陷入了一天三十遍的自怜自恋中去了,小锅子叹了口气,才要放下手中的酒壶,肩上却猛然被人一拍。

  “什么人?”好歹他也是尚武监王公公手下训练出来的习武小太监,小锅子旋风般地把身子一拧,摆出了护驾的姿势。

  “果然是你!哼,骗了我的钱就走路,天底下哪有这么好康的事情?弟兄们,给我上!这就是我说的那两个骗子!”

  看着那依稀彷佛有点面熟、此刻正义愤填膺的汉子,小锅子不由得暗暗叫苦,果然是夜路走多了容易碰到鬼,他们居然在边塞小镇这种荒凉之地也会碰上前一任债主,不用多费心思想起这人是谁,反正九成九是他们一路从江南骗到塞北的冤大头中的一个了。

  百忙中左手一托,架住了砸向还在发呆的主子的铁拳,右手把欺身上前的一个大汉推了出去,撞倒了数张桌子,一时间喧哗大起。

  “他XXXX的,骗老子钱还敢打人,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本想得色却被人骗财的苦主拉大了嗓门,大有不肯善罢罢休之意,一旁的掌柜见势不对,早叫个小伙计一溜烟跑去报官了。

  “王法……呃……”小锅子一时语塞,眼前就有一个知法犯法的典范,若被人扯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更好瞧了!

  无可奈何下,上上之计莫过于逃。顺手把发呆的主子往肩上一扛,小锅子觑了个空隙虚晃过两个人就想往外跑。

  “捉住他!”

  “朱老大,这小子爪硬,哎哟!”

  眼见得自己的人根本不是那小侍从的对手,被人唤做朱老大的那个红脸汉子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朝身后一挚,操出了家伙,向这边杀来。

  “哎哎哎!别打别打,官爷就快来了!”看到上面的客人动起了家伙,到时候不仅仅是损坏店堂的桌椅。刀剑无眼,还大有可能给他这店里带来血光之灾,掌柜的也着急了,直搓着手团团转。

  “怎么回事?”

  一片喧哗间,有一道并不高扬的男声却盖过了所有的声响,冰冷的语调似在吵得热火朝天的人群中撒播下一道清流,转瞬间已将混乱的局面压下。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店外瞬间飘入,举掌轻轻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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