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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余克润向雨媛提出结婚的计划时,雨媛几乎未加思索就一口答应了,原因是他们双方都觉得只有这样,他们才可以名正言顺地单独在一起。他们的关系既然已经定了下来,结婚就是迟早的事情。雨媛没什么和异性接触的经历,在洞房里她有些不知所措。余克润仍然保持着傲慢,他显得从容不迫,像个老手似的坐在床沿上,看着她,不怀好意地窃笑。他的笑既让雨媛感到害羞,同时也感到恼火。到天亮的时候,雨媛和余克润都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惆怅,雨媛所以惆怅,是觉得自己迷迷糊糊地就告别了少女时代,她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交给了余克润,而对方并不领情,甚至不感到任何满意。雨媛很长时间内都不知道余克润为什么不满意。看着他神情恍惚的样子,雨媛不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她的清白是无可挑剔的,余克润在这方面显然也没有任何疑问。雨媛不明白余克润为什么要垂头丧气,沮丧得仿佛吃了一闷棍似的。在以后的多少天里,余克润虽然和她同床而卧,但是却像一个害羞的小男孩一样,连碰都不敢碰她。
一开始,雨媛只是以为余克润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早在他们结婚前,雨媛就听过有关飞行员行为有失检点的传闻,她听过许多这方面的议论,而且她还偷听过姐姐们议论男人的阳痿。任家的姐妹们相互之间没有什么秘密,她们聚在一起一谈论就没完。雨媛的四姐夫有早泄的毛病,每次在刚开始进入的那片刻,就匆匆忙忙地完成了射精。四姐说起自己的男人时,总是按捺不住不高兴,她总说男人高高大大未必就一定出色,四姐夫就是一个例子,他是任家众多女婿中看上去最结实的一个人。男人瘦弱也未必不行,雨媛大姐的前夫在床上就是一名出色的好手,这位身材矮小的四川军阀是一位当代的西门庆,他常常能够在一夜之间让两个女人死去活来,像杀猪似的叫个不歇。
新婚的雨媛不可能像她的姐姐们那样,私下里肆无忌惮地谈论自己的性生活。新婚之后回到娘家,当姐姐们问起感受,这种话题刚刚展开,她就十分巧妙地把它转移开了。但是对于余克润表现出来的那种恐惧,雨媛却百思不解。作为女人,她不可能表现得过分主动,但是羞答答地装作对性事毫无兴趣也不符合她的性格。一切才刚刚开始,雨媛朦朦胧胧地并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她并不渴望做爱。然而毕竟是在蜜月里,她需要男人的抚摸,需要丈夫强有力的拥抱,否则便不大正常,而且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新婚夫妇像两个陌生人一样同床而眠这太荒唐了一些。蜜月里究竟应该怎么样,她说不清楚,但是她知道不应该这样。
雨媛完全是出于本能地想到了会不会有别的女性,换了任何女人都会这么想。性情高傲的雨媛虽然觉得这么做有伤自尊心,可是她不这么想,又能怎么想。余克润身上任何和女人有关的东西,都被雨媛偷偷地监视着,她注意着他口袋里的小纸片,衣服上的香水味,女人留下的口红印。有时候雨媛妒火中烧,她想象着自己的丈夫在蜜月里,就大胆地去和别的女人鬼混,恨得咬牙切齿。有时候,她却发现自己不过是多疑,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余克润绝对不会和那些女人随随便便地上床。的确是有许多女孩子喜欢余克润,余克润也喜欢在女孩子堆里凑热闹,雨媛相信他真的是发乎情止乎礼。
一直到蜜月快结束的那天,余克润才在无意中,流露出他对雨媛感到恐惧的秘密。他显然是被欲火折磨着,因为和雨媛这样如花似玉的女人躺在一起无动于衷,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那是淞沪〃一?二八〃抗战纪念日的第二天,各军事机关都举行纪念活动,余克润和雨媛又一次在舞场上大出风头。他们尽情地跳着,曲终人散,两人在月光下相拥着回到自己的小巢。蜜月中的阴影仿佛已不复存在,刚关上房门,余克润便迫不及待地搂住了雨媛,他们热烈地亲吻着,很快发展到了互相脱对方衣服。一件件衣服被扔往不同的地方,等到他们钻进被窝的时候,乱七八糟的衣服鞋子袜子扔了一地。
雨媛没有来得及去想别的什么,事情发展得很快,突如其来地开始了,持续了一段时间,于是就结束了,余克润的呼吸从急迫趋向平稳,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轻轻地咬着雨媛的肩膀。雨媛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像是跑步时落在别人身后,心里想撵,可是怎么也跑不快。月光像水银一般从窗子里泻进来,他们说了一会话,全是无关紧要的话题,一边说,余克润的手一边在雨媛的身上滑来滑去,他抚摸着她的颈子,抚摸她滚圆的肩膀,然后在她胸口像搓什么似的来回折腾,用力去握她的乳房,终于坚定地向下探索过去,他的手停在了雨媛的那个地方。
〃你怎么会没有毛?〃他对着雨媛的耳朵轻声说着,嘴里呼出的热气,让雨媛忍不住要笑。这问题虽然是出于自己的丈夫之口,但是它毕竟是第一次从一个男人的嘴里提出来的,雨媛感到很害羞。新婚的雨媛不知道该如何和丈夫若无其事地谈这样的话题。但是余克润显然是在等待她的回答,他的手不安分地挑逗着她,用手指间的力量逼迫她立刻回答这问题。
〃我怎么知道?〃雨媛几乎笑出了声来。
在余克润的抚摸下,雨媛像小猫伸懒腰似的,一次次把身体拱了起来。余克润再次把自己的嘴对着雨媛的耳朵,问她家里的女人是不是都和她一样光洁无毛。这又是一个荒唐的问题,倘若是在平时,雨媛或许会生气,因为她们家女人的秘密和余克润又有什么关系。但是在现在这个特定的时间,雨媛不仅回答了这一问题,而且和他心平气和地进行了讨论。雨媛显然是继承了她日本母亲的特征,因为她同父异母的大姐二姐,都有着又浓又黑的阴毛,而其他的姐妹阴毛都很稀,但是没有一个人像她这样完全没有。雨媛的母亲是到晚年才脱光的,一家人都觉得雨媛很怪,洗澡时常常要拿她取笑。
对于阴毛的有趣探讨,又一次煽动起了余克润的激情,同时他也感觉到,雨媛身上的这种激情甚至比自己更炽烈。一切又重新开始几乎是必然的,不过这一次持续得很长久,余克润像老手一样成熟多了,他缓慢地动作着,陶醉在雨媛压抑着的喘息声中。这是他们性生活中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达到尽善尽美。他们大汗淋漓,仿佛是赤身裸体地在一往无际的大沙漠上奔走,红红的太阳在远方引诱着他们,他们不知疲倦地迎着太阳跑过去,跑过去,似乎已经到了尽头,又出人意料地一切都重新开始。
第二天晚上,他们想继续重温这种欢乐,但是余克润把一切都弄糟了。话题又回到了昨天晚上讨论过的老问题上,余克润不经意地问雨媛,问她知道不知道什么叫〃白虎星〃。雨媛摇摇头说不知道,余克润于是告诉她,像她这样无毛的女人,就叫白虎星。传说中白虎星会克夫的,因此过去那些在战场上作战的将军,在赌场上斗狠的赌徒,在生意场上与人竞争的商人,绝对不和是白虎星的女人打交道,因为一打交道就会触霉头。余克润告诉雨媛一个掌故,说有一个山东军阀,有一恶习就是一遇到不顺心的事,就找处女来开苞。有一次在河南境内,在牌桌上连续四圈没开和,一气之下,让手下立刻去找一名小姑娘来,小姑娘找来了,这军阀把瑟瑟发抖的姑娘带到侧厢房,三下两下地解除了姑娘的衣服。突然,他像碰到凶神恶煞一样地大叫起来。一起打牌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军阀暴跳如雷,骂声不绝,也不敢进去劝,后来终于听见了枪声,冲进房间去看,小姑娘已经胸口流着血,赤条条地躺在了地上。那军阀气呼呼地还在骂,说老子难怪倒霉,原来是你这个白虎星在作怪。
雨媛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余克润开始意识到,这时候说这样的故事是个错误,是个非常愚蠢的错误。他一再解释,说这故事绝不是空口杜撰,绝对是从一张小报上看到的。他完全是多此一举地解释说,那小姑娘肯定是还没有发育好,因为据说天底下真正无阴毛的女人是极少的。他显然已经感觉到了雨媛的不痛快,想挽回和弥补失言,结果反倒把雨媛深深地伤害了。余克润作出想开了的样子说:〃我命硬,我才不怕你克我!〃
雨媛冷笑着说:〃你不怕,可是我还有些怕呢。〃
余克润想用开玩笑来结束这正在变得越来越不愉快的话题,但是他的玩笑显得很拙劣,连自己都笑不起来。他发现自己的嘴很笨,说什么都不可能讨好雨媛。雨媛也不是那种一哄就好的傻女人。余克润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很尴尬的境地,他试图用抚摸来安慰雨媛,用老一套重温旧梦,但是雨媛没有任何反应。为了表示自己并没有生气,为了表现自己并不是太在乎丈夫说过的事,雨媛只是尽最大限度地不让自己拒绝余克润的抚摸,她甚至迫使自己想象前一天晚上有过的激情。她不想让丈夫失望或者觉得难堪,然而没有用,没有任何快感,也没有任何激情,她仿佛比新婚之夜还要紧张。这只是一场非常枯燥的战斗。黔驴技穷的余克润不得不认输,他草草完事,伏在雨媛身上,带着一肚子不痛快进入了梦乡。
3
雨媛带着一种很复杂的心情,接下丁问渔写给她的第一封情书。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不能算是情书,这只是一封道歉信。在信中,丁问渔以一种十分懊悔的口吻,向雨媛致以最深切的歉意。他告诉雨媛,自己并没有任何想得罪她的地方。她的盛怒让他感到深深的惶恐,连续几天坐立不安。他的本意丝毫也没有让她不高兴,而恰恰是她的不高兴,让他觉得自己必须写这么一封信。丁问渔说他已经想了许多天,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比写信更好的办法。
信是由和尚带去的,一个陌生的人力车夫,神秘兮兮地在巷口喊住她,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的时候,雨媛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丁问渔又在搞什么花样。她首先想到的是不应该接受这封信,但是和尚将信封往她手上一扔,便扬长而去。一切都突然开始,又突然结束。和尚回过头来说了一句什么,雨媛也没来得及听清楚,他已经骑出去很远。待雨媛缓过神来,想喊住和尚时,他已经在巷口拐了弯。如果和尚这时候尚未走开、雨媛肯定会当着他的面,把这封信扔了,和尚既然已经无影无踪,她把信扔了也是白扔。没人看见她接到信,现在她若是把信扔在巷子里,别人反而会以为她是掉了东西。好事者会捡了送还给她,或者送到她家里,或者索性打开来看,一想到这些,雨媛便把信塞进了口袋里。
这是一封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的信,除了当事人,人们大约也读不明白这封信到底想说明什么。没有情意绵绵,没有大段的哲理,只是一封纯粹的道歉信,除了真诚,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信纸中夹着两片已经有些枯萎,依然散发着芳香的梅花花瓣,这是一封充满了压抑的信,看得出写信者有许多话要说,但是因为害怕再次得罪心目中的女神,话已经到了笔端,又缩了回去。雨媛知道这不过是一封投石问路的信,一旦她接受了这封信,丁问渔将立刻会变得肆无忌惮。
果然三天以后,和尚又用同样的办法,在老地方扔了一封信给她。这次雨媛并没有像自己事先想好的那样,把信掷还给送信人,而是突然间打定主意,要看看丁问渔究竟还会说些什么不要脸的话出来。她若无其事地吃了晚饭,在饭厅里陪余克侠夫妇以及两个小孩坐了一会,然后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小房间里,兴致勃勃地读起信来。这封信开始有些不像话了,除了重复那天和她单独在一起时的爱情演说之外,还隐隐约约地流露出一些怨言。丁问渔暗示,无尽地思念她,已经成为他生活中的最重要的内容。爱是一种权利,是一种任何人都不能干涉的权利。爱和被爱都应该享受充分的自由。
又过了三天,雨媛收到了第三封信。和第二封信一样,丁问渔玩了一个小小的花头,以后的无数封情书都是如法炮制。为了怕信可能落在别人手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丁问渔不仅为自己起了一个假名,而且也为雨媛起了一个。每次都是用双信封,也就是信封里面再套一个信封,并且在上面写着请任雨媛转〃B”女士收。在第三封信中,丁问渔又为自己在第二封信中流露出的隐约怨言,表示深深的道歉。丁问渔深有感触地说,想到她美丽的眼睛,正看着他的这些微不足道的文字,他已经感到巨大的满足。他还能需要什么呢,他怎么能够无耻地渴望得到那些自己并不应该得到的东西。
信一封接着一封地到达雨媛的手中,开始是三天一封,很快就是一天紧接着一天,有时候甚至一天连续两封或者更多。送信的地点和方式也改变了。最初仍然是由和尚面交,不过交接的地点,很快就从雨媛的家门口,改成了在雨媛去陆军司令部上班的途中。刚开始,雨媛总是想到这将是她最后一次接受信件,但是每次接下信来,她就立刻明白不可避免地会有下一封信。渐渐地,她也对这种秘密的游戏,有了一些小小的兴趣。既然这些信是写给一个并不存在的女人〃B”的,雨媛觉得自己收下这些信也许不算太出格。
丁问渔不断地会想出一些新花样来,没多久,在收到和尚送的信的同时,雨媛又收到邮差送来的同样的信。她一时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丁问渔可能考虑到让和尚一直送信也不是事,因此尝试着通过邮局。由于担心会出差错,丁问渔每次写完信以后,除了自留底稿之外,还要誊写两份,这种双保险的做法有些多余,可是在丁问渔不能确定雨媛是否收到邮局的信的时候,他坚持让和尚继续送信。在信中,他一再请求雨媛作出指示,如果她已经从邮局收到他的信,那么他就没有必要每次重誊两遍。
雨媛自然不会理睬丁问渔,因为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表示,都说明她已经看了信。她知道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继续不理睬他。每次都收到两封一样的信有些荒唐,丁问渔的来信本来就够多了,而且和尚也越来越讨厌,雨媛对和尚感到有些不耐烦。有一次,当着和尚的面,雨媛把信揉成了一团,扔向路边的阴沟。她立刻为自己过激的举动感到后悔,和尚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没有任何反应掉头就走。这以后,所有的来信都从邮局走了,雨媛想不通的是,没有接到任何回信的丁问渔,为什么写了那么多无聊的信还不放弃。难道他准备就永远这么写下去?
其实这些秘密的来信并不秘密。早在雨媛收到最初的几封信的时候,她想到的就是要看看余克润的反应。她故意把这些信放在不上锁的抽屉里,有一次甚至故意丢在桌子上,但是余克润对她的小秘密丝毫也不在意。他总是那么忙,永远来去匆匆,不停地抱怨这抱怨那。
甚至当雨媛向他暗示这信是情书的时候,他仍然无动于衷。〃像你这样的女人,就算是收到男人表示殷勤的信,一点也没什么奇怪。〃余克润显得很宽宏大量,他只是看了看信封上的字。
雨媛说:〃我并没有说这信是写给我的。〃
余克润更加无动于衷,他想象不出自己有什么必要去看别人的情书,他一本正经地告诉雨媛,作为一个有教养的人,即使是别人写给她的情书,他也可以不看。看别人的信不是一件有礼貌的事。他尊重妻子的通信自由,而且绝对信任她。同时,他还觉得不应该把别人写的情书随随便便给人看,因为这也是对写信人的一种不尊重。余克润没有在意雨媛脸上涌起的红潮,同时,他也忘记了自己曾把别的女孩子写给他的情书,拿出来展览过,并且不是一次。
没办法用笔墨来形容雨媛感到的沮丧。少年气盛的余克润处处体现出一种优越感,这是一九三七年中国飞行员的通病,他们总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总觉得天底下所有的女孩子都会看中他们。心高气傲的雨媛觉得自己无端地受到了伤害,她想借机和余克润吵一架,可是余克润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她,相反他觉得自己的表现很崇高。他以为她是嫌自己太忙了,搂着她亲了一下,许诺在下一个星期天,陪她一起去梅花山赏梅。报纸上说梅花山的早梅已经含苞待放。雨媛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在余克润的讨好面前,她如果继续赌气,便有些无理取闹了。
和余克润不一样,雨媛在过去并没有收到什么情书。虽然她知道有很多男孩子对她有爱慕之意,在读中学的时候,无论是在课堂上,还是在下课的活动期间,总是有那么几位男生偷偷地盯着她看。在放学的路上,不止一位男生在街口磨蹭,目的非常明显,那就是等待她的出现。和风流潇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