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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感慨。“唉!我们这样代行政府职能的公司,又要完成年度计划,又要负责行业
管理,抓权放权都是两头为难呀!”
“哼!可是你们也因之享受了许多好处!”副部长把那份电话记录仍在桌上,
口吻有点儿酸溜溜的,“什么奖金呀,第三产业呀,我看你们比机关还红火!”
成浩意料不到有这个回答。看看时间不多,只得打出最后一张牌。
“刘部长,最近国务院刚下发一份文件,为了限制特权作风,所有上报主管部
门的函文一律应在收到后十五天内及时处理。这几年中央财政收入不断减少,但重
复投资浪费人力物力的现象却比比皆是!T省纺织厅后文否前文的理由并不充足,而
且另一份报告又姗姗来迟,您看……”
那双浮肿的眼睛又合拢了,稍顷,副部长慢吞吞的睁开眼皮:“有什么办法呢?
我们要干四个现代化的决心很大,而现行机制的运转速度却很小……”
“还是请刘部长签署个意见吧!”成浩把桌上的那页纸往他虚胖的手边一送。
刘涛潦草的签着字,气色不好的脸上出现了另外一种表情:“听说你没在部里
要房子,就一直住在戴部长家里?”
成浩站起身,眼睛宁静地随着那只手的动作而转移:“刘部长,自从戴琳的父
亲调任这个部的第一把手,我已多次要求调动工作。现在就再一次提出申请。”
对方像是漠不关心地把笔放回插架上,问他想调哪儿?去干什么?
“我在日本和美国研修过企业管理,有几个学院想聘我去教书。”
“教书?这不符合你的性格吧?”刘涛夸张地挥挥手,不以为然地说,“你是
最近选出的全国新长征突击手,又是我们部里树的青年企业家标兵,怎么还有些不
切实际的想法?”
戴琳的父亲调任时,成浩还在国外学习。本来这调任是过渡一下,拿到个正部
级待遇就离休,不料岳父当真有点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劲头。然而部里多少年盘根
错节的关系,岂是一个外来人三拳四脚便能踢打开的!六个各行其是的副手和一帮
各村其帜的诸侯已经够他老人家对付了,反又因为这层相互掣肘的关系使问题更加
错综复杂,每每给彼此的合作增添难度。翁婿两人回到家里便都神情淡淡的,绝口
不提部里的事,就连原先那种融洽的相处也因之生分了。
成浩心情沉重地迈着一道道台阶时,脑海里层层过滤后只留下一个切合实际的
想法了:得打定主意另择办公地址。
他回到自己公司,吩咐小赵带凌云去办分交手续。自己翻阅了一会儿文件,又
打了几个电话,到底放心不下,信步也跟了过去。
凌云已经办完公事,正跟李清华谈笑风生。
“看来凌小姐搞起外交竟是全方位的!”成浩踱进去,笑望两个人。
“成总,你还不知道这位女士的嘴蛮厉害!”李清华忙站起身来,“我一再告
诉她,这事体总经理特批了,可她总逼着我也表个态!”
凌云仍坐在椅子上不动,笑盈盈地举起一只手,煞有介事地说:“总经理么,
他日里万机,无法事事亲躬,什么事该办什么事不该办,岂能明察秋毫?我看他就
应该来个权力下放,让具体办事人员酌情处理,最多报他审核批准,日后若是除了
什么差错,有了什么麻烦,总经理自然又该义不容辞地担当起责任来。这样才能在
你们公司里创造出一个人人心情舒畅的工作局面,有利于四个现代化的建设嘛!”
“成总,听听他这番话!”李清华也是个厉害的角色,立刻笑嘻嘻的评价:
“活脱脱是要把我们公司上上下下都一网打尽嘛!”
“哦,我可不是危言耸听——事关我的饭碗问题!”凌云站起身来,面对成浩
说:“成总,国内配套设备还要在一个月之后的定货会上去签合同,若是谁走漏了
风声,就会前功尽弃!咱们是否订立一个攻守同盟,以便永不翻案?”
她在那里故弄玄虚,成浩内心才真是明察秋毫。这个女人倒挺聪明!
“不要这么咄咄逼人嘛!”他走过去意味深长地瞥了凌云一眼,含笑把那份电
话记录交给李清华。“这上面有刘部长的亲笔批复,你存档备查;然后先给T省纺织
厅去个电话,通知我们的处理意见;还有,记着告诉林杉,开定货会时给这位女士
和她的同谋特别保留名额。”
李清华接过那张薄薄的纸页,转身打趣凌云:“看成总对你多关照!”
“谢谢各位的关照!”桂云却在一旁涨红了脸,“对不起,我该告辞了!”
说完,她对两个人都不再看一眼,就气昂昂地走出房间。
快到走廊尽头时,老梁眉眼笑作一团的拦住去路,机枪扫射般地喷过来一串热
情:“称就是成总的表妹吧?中午就听说你来了,事情办完没有?这就回去吗?外
面还下着雨呢,要不要派车送你呀?”
凌云收住脚步,正待没好气地把这人顶撞个大跟头,身后却传来一个冷静的声
音:“不用,她坐我的车回去?”
转回身,只见成浩正在身后。并让她在大厅先等一会儿,自己去收拾东西。
空荡荡的大厅几乎总是沉寂无声,只有两个电梯门不时打开,吐出一群群言谈
不凡踌躇满志的人物。这地方高深莫测,足以摧毁许多初涉此地者的信念,如果不
是成浩从中相助,自己凭什么稳操胜券?
她刚想到入神处,耳旁响起一阵脚步声。只见成浩不乘电梯,正沿着高阔的楼
梯台阶而下,黑色的风衣瓢飘逸逸,仿佛一阵寒风穿堂袭来……
“你把雨伞忘到客厅里啦?”成浩已走近他身旁,一道安详的语声把她从迷茫
中拉到现实。
凌云一甩长发,原先准备好的话,吐出去才知道是那么苍白无力:“其实你好
不容易才说服副部长,拿到那个批示对不对?其实我刚才还替你打掩护,已经是多
此一举对不对?其实我今天要是不闯上门来,事情可能就是另一番结局对不对?”
成浩一声不响地走出大楼,迎着劈面袭来的雨点子掩紧了风衣。那雨虽然小了
一点却毫不间歇,滴滴答答点出了重重的惆怅和叹息……
“看不出你究竟有多大岁数,怎么对什么都这样幼稚好奇?”成浩没有戴手套
便去开车门,一丝凉意透过指尖浸入心底。
“比你小!”凌云跟上来瞪了他一眼,恰好是冒充你表妹的年龄!
“年纪也不小啦,可你并不了解社会!”他冷冷的抿起嘴角,坐到驾驶位置打
开了另一边的车门。“也难怪——知道太多会老的快呵!”
凌云坐进去,“砰”地一声关牢车门,给了对方一个诡秘的笑容:“所以我宁
愿选择幼稚无知!”
真不该让这思维敏捷言谈犀利的女人搭车!成浩发动了汽车,只淡问她一句是
否还住舅舅家?凌云回答后突然发现成浩自己开车,忙问为什么不配司机。
成浩默不做声地注视着挡风玻璃前逐渐密集起来的汽车流,沉甸甸地打着方向
盘。下班的人群如潮水一般涌向街面。
他升上玻璃窗隔断了外界的噪音。生硬的回答有意透出几分冷酷:
“哼!一天到晚见的面孔、听的声音已经够多了!就这会儿功夫可以图个清净,
要是配个不知趣的司机,自己不爱说话倒得听他说,怎么受得了?”
唉!也许你比车外的所有同龄人都更幸运,早已成为意气不凡的一代中最杰出
的人物了!他自嘲的想: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头上好似闪耀着成功的光环,身上
却凿出不少鲜为人知的创痕?思维裁割的七零八碎,大脑也被一点一点的挖空了,
只有内心隐秘的角落里还剩下什么东西,郁郁葱葱的埋伏在迂回曲折的岁月背后……
“原来你不爱说话?”凌云忽闪着黑黑的眼仁,好奇地打量他。
成浩面无表情的扳正了眼前的反射镜。
“我一切都看淡了!你让我说什么?”
“你一切都看淡了,然而你仍在奋斗,并且有自己辉煌的事业和发达的前程。”
她俏皮地耸了耸鼻子,不解地问:“难道这些不值得你开心吗?”
“开心?”她淡然地瞥她一眼,薄薄的嘴唇露出几分讥诮的神情。“烦心的事
儿那么多!怎么开心——你有什么灵丹妙药使我开心?”
“哎!从高处走下来,做一个凡夫俗子,也许就会永远开心啦!”
成浩的手轻微抖了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要做一个刹车的动作了。若不是出于
良好的教养以及尊重女人的习惯,他简直想叫她下车走路!他毫不动容的提醒她,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而他就这样活的满好!他喜欢孤独!
凌云觉察到这一点,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到后来竟笑得涌出泪花,直揉
眼睛。
“我早就料到你是这样!只有伟人才会喜欢孤独——你也想上这个台阶吗?我
是否该提前给你道喜?”
这笑声虽好似欢腾的浪花,在冰冷的礁石上碰得粉碎,但那个想深入谈下去的
念头却一再可怕的冒出浪尖。于是成浩便把嘴角抿得刀刻一般,坚决不肯再说一个
字了。
与他相反,凌云力图打破自己无意造成的僵局。至少,她不想和这个男人心存
芥蒂地分手。便把声音放得格外柔和,问在下车前有没有法子使他暂时开开心?
成浩竖起黑眉,瞅了瞅那对秋水般明净的眼睛,有意刁难这个步步进逼的女人。
“今天的天气真邪门儿!这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开着车直打滑,跑不快。
如果身边坐着一个呼风唤雨、驱云破雾的女巫,也许倒挺开心!”
凌云满有把握地拍拍手:“嗨!这正是我的拿手好戏!”
她降下车玻璃,探出头去寻寻觅觅。不久便叫停车!
成浩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才靠边停车。
只见凌云跳下车就冲进一个普普通通的百货商店,再出来时手里已多了个红色
的长柄物件,远远看去像是退休老太太练操用的那种长剑。
他不禁在喉咙里嘟哝一句:难道真要来个设坛祭天?
那边凌云手一抖,红光一闪——原来又是一把雨伞!
“瞧!这就是我的法器!”她赢着满天飞雨捻动伞柄,在风中旗帜般地招展着……
“荒唐!”成浩觉得这两个字还不够劲儿,又加添道:“不!简直是荒诞!”
“我有个不带雨具的习惯。雨小就沐浴几点生命的甘露,雨大就钻进商店去买
把雨伞,向老天爷发出个警告:尽管下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天爷无可奈何,
只好露出笑脸。如此与天奋斗,往往其乐无穷!”
她信心十足的收起伞上车,成浩却疑疑惑惑,重又发动了汽车,忍不住暗自想
笑。
“原来有人这么大了,还在巴望奇迹!”
“说得好!”凌云兴致浓厚地望着车窗外,“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奇迹。
但只有盼望奇迹也相信奇迹的人,才能永远保持生命的活力!”
成浩的嘴角又撤了下去,眼睛里却掠过一丝笑意。这个新结识的女子身上分明
有着丰富的人生乐趣,就连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她也说得这般生气勃勃。
他把车驶入一条熟悉的大道,只顾沉思而没注意到天空中飘着的雨点儿逐渐稀
少了……这条大街,还有这条静静的小胡同,他曾来过多次,唯独此次心神不定……
“哎,你看!”凌云的一声喊叫打断了他的遐想,抬头捕捉到挡风玻璃前那几
道绮丽的晚霞,他简直难以置信。
“怎么样?”她像看穿了他的心思,得意洋洋地笑着:“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成浩忙又降下玻璃窗探出头去:雨果真停了!天地在一片苍茫的暮色中反而越
清亮光华……
“真神了!”被这一派清明所震撼,他不由自主地把车停在胡同口上。
不约而同的沉默。天地在两个人的若有所思中一点一点地飘远……
凌云悄悄打开车门,轻轻跳下车去……
“你又忘了一件东西。”车厢的阴影里,成浩静静的看着她,一双眸子闪闪发
亮。
“送给你作纪念吧!”凌云隔着半升半降的车玻璃扬起一只手,那语音似从天
外飞至,“记住T省有个呼风唤雨的女巫,需要时,可来借东风!”
成浩利落地甩了几下方向盘,毅然决然地拐了一百八十度大弯,没有回头看过
一次。但他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捉摸今天这个奇妙的日子——这是1987年的第一场
春雨。
绿色的呼唤
第一次到T省C市,正巧遇上了晚夏的节气。刚下飞机,清新潮湿的微风就阵阵
拂来,成浩深深地呼吸着,胸肺间立刻充满了令人愉快的凉意。
早有这个想法,选点考察一下全国纺织业引进设备的使用情况。收到T省投产验
收的函文,就毫不犹豫地拿定了主意。近几年各省都在引进国外生产线,谈判考察
得挺欢势,到底有没有技术力量消化吸收?听说有的厂家甚至说明书都看不懂,有
的到后来连集装箱也未开启,竟让昂贵的进口设备餐风露宿睡大觉!国家外汇紧缺,
一直限制进口贸易,当真造成如许浪费,岂不是严重失职?如何纠偏呢?他想选点
考察之后再下结论。
他宣布了去T省的决定,部下听后十分惊诧:经本公司分交审批的引进项目数不
胜数,总经理亲自出马验收恐怕史无前例吧!何况几个月来,有关“表妹”的传闻
在公司里亦真亦假,沸沸扬扬,连带着T省一方都沾了嫌疑,但他却坚持不带一个随
从只身而来。对部里同行的老张、小周二人,也从开始就保持着距离。
在机场上迎接他们的是省纺织厅技术处林处长,一番寒暄可谓热情备至,但提
及省厅领导却顾左右而言它。成浩深知五个月前的分交批复不合省纺织厅长薛正英
的口味,现在到了人家的地盘,不免托大。自己正懒得应酬呢,于是一笑置之。老
张和小周两个人不明就里,自然对引进工作的进展和这次会议的安排问个不休。听
得部级验收项目居然省厅头头们都不打算出席,也只在心里疑疑惑惑了。
直到下榻宾馆,气氛仍是冷冷清清,所谓“接风”的一餐饭吃得兴趣索然。成
浩勉强挨够时间,就独自离席了。
早听得C市有“夜雨”一说。果然傍晚时分那雨便悄然而至,细若游丝,飘似飞
絮……城市被洗去尘埃,清晰地凸现出来。成浩不带雨具信步走去,小雨亲切地抚
摸着他的脸庞。
突然眼前一亮,竟似看见一棵亭亭玉立的碧树!——凌云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薄
呢西服套裙,配上一件浅绿底子撒满白色碎花的丝绸衬衫,正站在宾馆的台阶上。
“这么快就吃完啦?”她甩了甩洒满雨珠的黑发,毫不客气地劈头就问:“喂!
必定是餐厅的饭菜不合你的口味?看来我有必要对毫无思想准备的总经理来一番战
前动员。”
他一只脚踏上台阶,稳稳当当地问了个为什么?
“因为验收会是在苍州毛纺厂现场召开,吃住条件可比C市差多了!”凌云用手
夸张地划了半个圆弧,指向天边:“你去过大草原吗?那里是苍蝇、老鼠成群的地
方,饭碗里都带着膻味儿……”
“如果这些对我并不稀奇呢?”他打断了她,眼睛里的笑意温和而淡然,“我
又不是从月亮上掉下来的!”
凌云被这话噎住了。正巧林处长匆匆走来,便一同回到客房。成浩耐心地和林
处长客套着,直到对方吞吞吐吐道明来意。
“成总,上次凌云去北京,我是暗中支持可又不敢明确表态的!……唉!我们
这些作基层工作的干部,经常是左右为难呵!”
成浩一边给他彻茶一边笑问,现在眼看大功告成,还有什么为难的事儿?
凌云迫不及待地抢过话头:几年前,薛正英由一个成绩卓著的毛纺厂长升任省
纺织厅副厅长时,因为文化程度低曾受到省委组织部人事处长盛世杰的激烈反对。
恰巧盛世杰不久升任苍州州委书记,两个人就针尖对麦芒地干上了!
这番话给半年前的分交风波提供了注脚,成浩不觉皱紧眉头:真是神仙打架,
凡人遭殃啊!国家每年要花去多少外汇来进口羊毛羊绒?这里却耽于个人纠葛,使
一个本该大干快上的项目被缠夹不清。
林处长也忧心忡忡。原来薛正英搞企业是个铁腕人物,到了政府机关依旧那套
大权独揽的家长制作风。本来重点攻关项目召开技术鉴定会,至少应该由分管副厅
长主持,但厅长不发话,谁敢抻这个头?指望部里计划司王司长出面,谁知只来了
个普通办事员老张,而且还一问摇头三不知!这可怎么好?
林处长又挠了挠头,决定直话直说:
“成总,牦牛绒这个项目很有潜力,却因为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