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的‘公子剑客’,为我复仇!”
她神情间渐渐恢复镇定,接着道:“他竟不由分说,替我灌下了那粒伤药,又以内功,
在山上为我疗治伤势,是以他与我比斗才只一日,却在三日后方自下山,武林中人见他神色
萎顿,还以为是因为他与我恶斗了三日的缘故,俱都为他欢呼!……唉!又有谁知道此中的
内幕。”
南宫平暗叹忖道:“师傅他老人家当时听到那些欢呼,心里只怕不知要难受到什么程
度!”
“他临下山前,将我点了穴道,安置在一处幽秘的洞窟里。”梅吟雪接道:“第二天晚
上,他就赶上山来,却命两个彪形大汉,在他身后抬着一具棺材,他竟将我放进了棺材,这
原因当然是为了想避开天下人的耳目,最主要的——‘她晒然一笑,接道:“也许是为了要
避开‘丹凤’叶秋白的耳目!”
南宫平面色一整,沉声道:“此话怎讲?”
梅吟雪伸手一掠长发,突地“咯咯”娇笑了起来:“你难道还不知道么!”她娇笑着
道,“丹凤叶秋白人既美艳娴静,武功也高到极点,而且她驻颜有术,那时已五十岁的年
纪,但看起来却仍如三十许人,所以江湖中人又称她为‘不老丹凤’,与‘不死神龙’刚好
配得一对,她什么都好,只是——”她笑声中,满含嘲弄汕笑之意,南宫平微微变色道:
“只是什么?”
“只是太喜欢吃醋了些!”她仍然肆无忌惮地娇笑着道:“你们身为晚辈,自然不会知
道这些!”
南宫平沸然挺起胸膛,哪知梅吟雪轻狂带笑的面容,在一霎眼之间,突又变得十分庄肃
起来。
她面上神情的变幻,永远是这么倏忽而突然,使人的确难以捉摸到她的心事。
“但是一一”她庄肃而沉重地接着道:“在那些沉闷的晚上,在那间黑暗的房子里,我
却从‘不死神龙’的口中,知道了许多有关叶秋白的事……”语声渐缓,她突又长叹一声,
道:“你想想看,叶秋白若不是脾气太过古怪,她早就该嫁给‘不死神龙’了,一个是当世
武林中的‘第一勇士’,一个是才艺超人的‘无双侠女’,联剑并肩,啸傲江湖……这原该
是多么令人羡慕的生活。但是,他们都没有这样做,只是寂寞的度过一生……寂寞……寂
寞……”
她突地垂下头去,如云的秀发像夜幕一样地垂落了下来,垂落在她面前,掩住了她的面
容,也掩住了她的心事!
南宫平呆呆地愕了半晌,心里竟也忍不住泛起一阵难言的惆怅。
“寂寞…寂寞……”在这刹那间,他突然也了解了许多人的寂寞——这在江湖中被人称
为“冷血”的女子有着寂寞——那在江湖中人人称誉为“人中凤凰”的叶秋白也有着寂寞,
他平生最最敬服的人,武林中的一代剑豪“不死神龙”,又何尝不在忍受着难堪的寂寞。
人生之路,是崎岖、婉蜒而漫长的,爬得越高的人,寂寞就越重,直到他爬上了巅峰,
也许他才会发现巅峰上所有的,除了黄金色的声名荣誉,银白色的成功滋味外,便只有灰黑
色的寂寞。
南官平不觉心头一寒,他又突然了解到他师傅仁厚的面容上,为什么总是带着那么严峻
的神色,为什么总是缺少了些欢乐的笑容?……这是当代武林剑豪、天下第一勇士心中的秘
密,他当然不会在他弟子们面前说出来,但是,在那些凄凉的晚上,面对着无边的黑暗,面
对着一个甚至比他还要寂寞、比他还要忍受更多黑暗的女子,他纵然心肠如铁,也难免会将
心里的秘密多少泄漏出一些……
他无视成败,蔑视死亡,更看不起世上的虚名与财富,可是,他却无法逃避隐藏在自己
心底深处的情感,他也逃不开“丹凤”叶秋白的影子,他有无畏的勇气,面对一切,他有锋
利的长剑,纵横天下,可是……他却斩不断心里的情丝。
这是大仁大勇者心中的秘密,这是大智大慧者心中的弱点,这也是武林中神话般的英雄
心中的人性,只是,他那闪亮的地位与声名,已闪花了别人的眼睛,使别人看不到这些。
世上,永远没有人会同情他生命中的寂寞,会怜悯他爱情上的不幸,因为所有人对他的
情感,只有敬仰、羡慕,或是妒忌、怀恨。
这就是英雄的悲哀,只是古往今来,英雄的悲哀是最少会被别人发现的!
南宫平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声,他惆怅地环顾四周一眼,心房突又忍不住剧烈地跳动了起
来,此时此刻,他竟已置身于一片银海,那种清亮的光辉,使得宇宙大地都变成了一块透明
的水晶,而水晶中的梅吟雪,竟已变成了一具女神的塑像。
也不知过了多久,梅吟雪缓缓抬起头来,开始继续她方才没有说完的话。
“自从那天以后,我使一直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只可惜那天晚上我不知道与星、月、
苍穹将会有多么长久的别离,不然我一定会留恋地对它们多望几眼……”
她平淡冷漠的语声中,突然间竟泛滥洪水般的情感:“十年……”她接着道:“不死神
龙并没有实现他的诺言,他没有澄清我的冤屈,没有为我复仇,当然……我知道这是什么缘
故——”她异常突然地顿住语声,仰视着林梢浮动着的光影,没有再说出一个字来。
这突来的沉默,却像是一柄千钩铁锤,在南宫平心上重重击了一锤。因为他深知,就在
她这无言的沉默中,包含了多少她的怨恨、失望与痛苦,也包含了多少她的怜悯、同情与宽
容了。
为了叶秋白,为了那“公子剑客”是叶秋白的堂弟,他师傅竟无法将那“公子剑客”擒
获,自然也无法洗清梅吟雪的冤屈……而那“冷血”的梅吟雪也没有逼着他师傅做,这自然
是她早已对这老人的情感发生了怜悯与同情……
他深知,在那黑暗的小屋中,他师傅的心情,定是和她有着同样的痛苦——因为他此刻
也在深邃的痛苦着,他讷讷地,既说不出一旬安慰的话,更说不出一个请求她宽恕的字。
她出神地凝注着星光,他出神地凝注着地上的柔草,又是一阵难堪的、无言的沉默,然
后,梅吟雪明亮的目光突地转到他面上,他缓缓抬起头,发觉她柔软而玲珑的嘴角,正挂着
一种他无法了解的笑容,就像是遥远的星光那么令他难以捉摸。
她深深地凝注着他,突地带笑说道:“可是你知道么……你知道么?”她重复他说着这
四个字。
南宫平忍不住问道:“知道什么?”
梅吟雪仍在深深地凝注着他,缓缓道:“你师傅没有为我做的事,你却已为我做了,我
亲耳听见他与你的对话,也亲耳听到他被你伤在剑下时所发出的惨叫!”
南宫平只觉耳畔轰然一响,身躯摇摇欲倒,讷讷道:“那……那道人……便是‘公子剑
客,么?”“道人……”梅吟雪满怀怨毒的冷笑一声,道:“他已做了道人么?好好!”她
语声又变得那么锐利,像鞭子似地划空而过,“我虽然不知道他此刻已变成什么样子,但是
他的语声一他的语声,我至死也不会忘记!”
南宫平面容虽然素来沉静,此刻却也掩不住他心里的吃惊,他不知是该得意抑或是该抱
歉——昔日武林中著名的剑手,今日竟会死在他的剑下!——但无论如何,他心里对那道人
之死原有的愧恨与歉疚,此刻却已大为冲淡。
只听梅吟雪缓缓又道:“这就是你师傅与我之间的恩怨,也该就是你方才想问我但又不
愿问出来的话,你替我复了仇,我所以要告诉你,告诉你那人死得一点也不冤枉。这些
年……我躺在棺村里,心里没有别的愿望,只希望能快些恢复功力,不顾一切地设法恢复功
力,寻他复仇,所以我方才听到他那一声惨呼,虽然高兴,却又不禁有一些失望,又有一些
怨恨,我甚至在想,一出来后,便先杀死那替我杀死他的人!”
南宫平心头一懔,只见梅吟雪嘴角又微微泛起一丝笑容。
“但是,不知怎地……”她平静地微笑着道,“也许是我这些年来心境变了,我非但不
再想杀你,反而有些感激你,因为你使得我的手少了一次沾上血腥的机会,而一个人的手能
够少染些血腥,无论如何,都是件很好很好的事。”
这被人称为“冷血”的女子,此刻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南宫平不禁又怔了一怔,他试
着想在此时此刻说出一句适当的话,但他沉吟了许久,却只是下意识他说道:“你被师傅散
功后,此刻武功又已恢复,这实在是件奇怪的事。”
梅吟雪神秘的微笑一下,轻轻道:“这是件很奇怪的事么?”她不再接下去,南宫平也
猜不出她这句话中的含意。
他方才问话的时候,本是随口而出,但此刻却真的有些奇怪起来、他忽然想到她的话:
“…不顾一切地设法恢复武功……”他心头不禁一动:“莫非她恢复武功时,又用了什么不
正当的方法?方自忍不住想问,却听梅吟雪轻叹又道:“奇怪得很,我此刻武功虽然恢复,
却又觉得没有什么用了,我此刻已无恩无怨,唉!这实在比满心仇恨要好得多。”
忽而愤激、忽而幽怨、忽而兴奋、忽而怨毒的她,此刻竟平静地微喟了一声,倚在树
上,一面轻抚着秀发,一面曼声低唱了起来,“摇呀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
小宝宝,要睡觉,妈妈坐在摇篮边,摇呀摇……”
她声音是那么甜蜜而温柔,面上的神情,也是那么安详而恬静,她似乎已回到一个极为
遥远的梦境中,那时她还很小,她必定有一个极为温柔的妈妈,她妈妈也必定会为她唱着这
平凡、甜蜜、在每一个人心里都是那么熟悉而亲切的童谣。
垦光细碎,夜色明媚……夜渐渐要去了,乳白色的晨雾,渐渐在山林间开始弥漫,南宫
平听着这温柔的歌声,望着她恬静的面容,心里忍不住又是怜悯、又是叹息,她十五岁便开
始闯荡江湖,必定有许久没有忆起这歌声了。
因此,她唱得那么零乱,甚至将两首不同的歌谣变做一首唱了,但听在南宫平耳中,这
零乱的歌声,却是分外甜蜜而亲切,他但愿她能永远保持着此刻的心境,也但愿自己能永远
保持这份心境,因为他自己此刻也仿佛回到了遥远的梦里——世人若都能保持婴儿般的心
境,那么血腥和丑恶的事就会少多了。
歌声,随着乳白色的晨雾,悠悠摇曳在乳色透明的山林里。
大地,像是被水洗过了的少女面靥似的,清新而娇丽。
南宫平连夕疲劳,此刻但觉一阵阵温暖的倦意,随着缥缈的歌声向他袭来,他不自觉地
缓缓垂下眼帘……歌声,也像是更遥远了……
突地,一声冷笑,却白他耳畔响起!他霍然张开眼来,迷蒙的晨雾中,山林外突地现出
一条人影,梅吟雪戛然顿住歌声,南宫平叱道:“谁?人影一闪,一个灰衣少年,便赫然来
到他眼前!这一刹那问,两人面面相对,彼此各自打量了几眼,在南宫平眼中,这突来的少
年本应是和悦而英俊的,但是他此刻面上却偏偏带着一份倨傲与轻蔑的冷笑,不屑地望着南
官平!南宫平剑眉微剔,惊问道:“阁下是谁?来此何为?”
标题
古龙《护花林》
第六章 天帝留宾
灰农少年明锐的目光,一次又一次地上下打量着南官平。
“好极,好极!”他突地冷笑着道,“师傅眼中的得意门人,师兄口中的得意师弟,却
原来是个在师傅生死未卜时,还有心情坐在这里听女子来唱儿歌的人物,妙极,妙极!”
南宫平沉声道:“这似乎与阁下无甚关系!”
灰衣少年哈哈笑道:“原来你还是这般狂妄,你难道还不认错么?”
南宫平道:“这要看你究竟是谁?究竟是何来意?”他面容沉静,语声亦沉静,既未示
弱,亦未逞强,他只是简单他说出一件事实,他不愿在一个来意不明、敌友未分的人面前解
释任何事,就正如他不愿在善意的朋友面前隐藏任何事一样!
灰衣少年目中光芒一闪,瞧了倚在树上动也未动的梅吟雪一眼,突又仰天大笑起来:
“你要知道我究竟是谁?究竟是何来意……”他大笑着道,“先要看你是否认错!”
南宫平冷“哼”一声,缓缓道:“你若是想来寻衅,只管拔出你腰间所藏的软兵刃来便
是,大可不必兜这些圈子。”
梅吟雪轻轻一笑,显然对他此刻的表现十分赞赏。
那灰衣少年的笑声,却戛然顿住,他神情呆了呆,似乎在奇怪这少年怎会在被自己激怒
之下,还有这般冷静的神态、冷静的言语,又似乎在奇怪这从来来涉江湖的少年,怎会有如
此敏锐的目光,一眼便看出自己是特意寻衅而来,一眼便看出自己腰畔的衣服下,藏着一件
不轻动用的软兵器!
甫一对面,他竟似已落在下风,这使他大出意外,也便有些惶然失措,希望能立刻给对
方一个霹雳般的还击!
他心念数转,冷笑道:“我若不是寻衅而来,你——”话声未了,突地觉得自己这话不
啻又给了对方一个讥笑的机会,不禁惶然住口,哪知南宫平只是沉默地望着他,并没有如他
想象中的讥笑打击于他,就像是早已猜中了他的心事。
一刹那之间,灰衣少年心中又闪过许多种念头,只听南宫平缓缓道:“阁下若非有意一
一”话声未了,他突地大喝一声:“就算我是有意寻衅而来好了!”身躯一旋,再次面对南
宫平时,他掌中已多了一条光华闪动的软柄银枪!
南官平的长剑,便插在他腰畔的丝绦上,他心情虽然一直没有平静,但他对这柄长剑却
是时时刻刻注意着的,因为他不愿在失去剑鞘之后,再失去这柄得自他师傅手中的利剑!
此刻他微微一笑,道:“阁下既是有意寻衅,在下只好奉陪两招!”手腕一反,轻轻抽
出了剑,丝毫不带锋芒,更没有像时下一般剑手一样,借着拔剑的快速来显耀自己剑法的高
强!
他是冷静而坚毅的,没有石沉的偏激与善妒,也没有石沉那么容易被引诱,他是仁慈和
豪爽的,但却又比龙飞深藏不、露、谨慎睿智些,然而他此刻的对于,却是飞扬而奔放的,
这恰巧又形成了一个并不冲突、但却有趣的对比!
他缓缓抬高手臂,平剑当胸!
灰衣少年枪尖一抖,刹那间但见五、七朵光芒闪动的枪花,弥漫空中。
南宫乎缓缓伸出剑尖,沉声道:“请!”剑尖微抬,以剑为礼,他此刻似已看出这少年
并非恶意寻仇,只是负气而已,是以言语举动间,便留着三分客气!
灰衣少年引枪一穿,晨雾间只见一道银光,穿过他自己抖出的枪花,南宫平暗暗喝一声
彩,这少年的枪法当真快到不可思议!
他脚步微动,剑尖跟随着对手的枪尖,一道青光、一道银光,“唰”地各各划了个半
圈,灰衣少年突地清啸一声;腾身而起!
一道银光随之升上,南宫平后退一步,剑尖上挑。
灰衣少年身形凌空一折,雪亮的银枪,穿破晨雾,闪电般下刺而来,宛如凌空飞舞的灰
鹤,以利喙捕捉地上的猎物!
南宫平心头一动:“天山七禽身法!”脚步一错,斜斜一剑,向上挥去。
一片青光,封住了银枪的去路,灰衣少年枪尖一抖,竟在剑尖上轻轻一点,只听“呛”
地一声,他身形竟又借势掠起。
南宫平突也清啸一声,脚下疾走七步,此刻朝阳未升,晨雾却已较清,一阵阵清新的冷
风扑面而来,他只觉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新生的活力,这一连七步跨出,已置身那灰衣少年的
银枪威力之外。
他目光凝注,并不还击,静等着这灰衣少年身躯落下!
却见灰衣少年微曲的双腿向后一踢,翼张的双臂当中一穿,宛如翱翔的苍鹰束翼而下,
一道匹练般的银光,划空而来,南宫平脚下一动,突又连走七步,他静时如山,动时如电,
这七步行来,有如一脚便已跨出、掌中长剑青光的闪动,恰好与那飞腾的银枪一般迅快!
灰衣少年一击又不中,飞腾的身躯,终于落下地来,此刻南宫平若是运剑而上,虽未必
胜,却定然可以抢得先机!但他只是持剑而立,只见灰衣少年飘然落下地来,矫健的身躯,
立刻凝然卓立,只有他掌中的银枪,枪尖仍在不住颤动!
一线阳光,突地自林梢投落,映在这颤动的枪尖上,幻出七色的彩光!
他目注着枪尖,暗中自语:“狄扬呀狄扬,你可要再试一招?”
这灰衣少年自然便是狄扬,他埋葬了那具尸身,便飞快地来到山下,一心想看看龙飞口
中称赞的“五弟”,究竟是何人物。
他生性豁达,并没有将别人对他的怀疑放在心上,但是一般少年人定有的傲气,却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