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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励成主动问他们的婚期,宋翔凝视着他,微笑着说:“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横生枝节!”
陆励成笑着说:“恭喜二位!”
苏蔓的脸通红,脸俯在麻辣烫肩头,脚却在偷偷踩宋翔。
许怜霜看着陆励成的笑容,彻底放心了。
晚上,陆励成站在黄瓜架下给Helen打电话:“想再麻烦你姐姐一件事情。”
Helen笑,“你帮了他们那么大的忙,我姐姐、姐夫恨不得你天天麻烦他们。”
“她两年前帮我买的那套房子,你还记得吗?”
“记得!”Helen心中暗道,不仅记得,还知道那座房子的原主人是谁。
“我想请她联系原来的中介,找到当年和我争房子的人的联系方式,把房子买给她,在我买的价格上再加二十万,哦,还有给中介的三万也加上。”
Helen倒吸一口冷气,当年因为有人抢,双方又都不肯放手,价格已经哄抬得很高。陆励成为了得到房子,最后暗中给了中介三万块钱的贿赂费。如今北京房市不景气,很多地段都在跌,他竟然要再加二十三万?
“这么贵,恐怕很难出手。”
“你只管请你姐姐去找人,那个人肯定会买。”
Helen不再多语,“好的,我会让姐姐明天就去找人。”
果然不出陆励成所料,通过中介找到当年的买家,对方一听说是那套房子,立即很感兴趣。陆励成要价虽然很疯狂,可对方更疯狂,压根不还价,直接成交。不但如此,房屋成交时,对方还特意拜托中介转告房主,谢谢他。中介看得傻眼,如此疯狂离奇的买卖,他第一次见到。
“谢谢”从中介传递到Helen的姐姐,Helen的姐姐传递给Helen,最后Helen告诉了陆励成。
陆励成抽着烟,不说话,烟雾缭绕汇总,神情不辨。
他身后的大玻璃窗下灯火辉煌,是十丈红尘,万里繁华,他却如独居天宫,一身冷清,两肩萧索。
这大概就是高处不胜寒!她看着他一步步从普通职员做到今日的公司首脑,看着他的朋友越来越少,看着他越来越孤单,越来越表里不一。Helen叹息,低着头退出了他的办公室。
凌晨时分,Helen整理白日收到的信件,看到苏蔓的喜帖,她震惊地呆住,缓了半响,才能细看。“宋翔”两个字映入眼帘的刹那,她明白了那声“谢谢”是来自何人。这两个高手过招于无形,只苦了他们这一堆人跟着忙碌。宋翔既不肯当面说谢,显然打算彻底装糊涂,让他怀中的女子毫无牵挂地幸福。
她打开电脑,去自己常去的一个网,开始整理过往发的一个帖子,这里面她匿名记述着一个暗恋的故事——
Helen记录下他为忘记那个女子,特意派她到国外。可是,刻意尝试的新生活终没成功,反倒让他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开口拒绝另一个女子,幸亏对方先开了口。
听闻她没有来上班,他为了去看她,临时中段会议,可实际上他只是在她家楼下,坐在车里,看着另一个人送她区医院。
他半有意、半顺势地让她和他一块儿回家,她答应了,他却紧张了,大晚上的给我打电话,问我和女子出行该注意什么。
他为了接近她,很幼稚地给自己创造机会,周末大清早的打电话求我帮他去买急救箱,赶紧偷偷放到他家中,只为了有一段独处的时光。
这个帖子记录着他两年来的寻找和等待。
……
因为实在动容于他的执着,她开始记录,希望大家和她一起帮他祈祷能早日找到他爱的人。
原本冷清没人气的网,因为她的帖子而热闹起来,无数人关心和祝福她的帖子,她和大家一起希冀着这段暗恋有一个幸福的结局,她甚至肯定地认为有这么多人的祝福,再加上他做事的不择手段,他最终肯定能得到幸福。可现实和理想永远有差距。
她敲打着键盘。
“我想这个帖子已经走到结尾,因为结局不如我意。本来不想再写,可大家和我一起在这个帖子里相伴了一年,我想我有义务告诉大家结局——他今天收到了那个女子的喜帖,很可惜,新郎不是他。”
“我已经给版主发短信,这个长贴会被删除。我的朋友会很介意我偷偷写这些东西,我相信你们能理解。我们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不愿为人所知的情感秘密。有的美丽,有的丑陋。有的秘密也许最终会暴露,有的秘密却会被自己带进坟墓。”
“虽然经过我的刻意加工,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更不会知道他是谁,但是我仍想把帖子删除,尊重他的意愿,让这段感情成为一段被时光永远掩埋的秘密。”
Helen合上电脑,拿起喜帖寄送的照片,凝视着苏蔓和宋翔依偎而笑。多么幸运的女子,丝毫不知道她错过了一个那么爱她的人;不么不幸的女子,永远不会知道这世上曾有一个人那么爱过她。
Helen拿起电话,拨打过去:“Elliott,我刚看到苏蔓的喜帖,请问你去参加吗?要我准备礼物吗?”
电话里沉默着,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想不起来苏蔓是谁。Helen丝毫不怀疑,以后别人在他面前提起苏蔓时,他肯定会扮演贵人多忘事的角色,抱歉地说:“名字听着有些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电话里终于传来声音,打断了Helen的胡思乱想,“你封一个数目合适的礼金,不要失礼就可以了,我没时间参加婚宴。”
“好的。”
Helen放下电话,再看了一眼照片,将照片丢进垃圾桶,提起笔记本电脑离开。
凌晨两点多,陆励成和纽约的董事开完电话会议。
他左手的手臂上搭着薄大衣,右手提着公文包,领带半解,面色疲倦地走出办公室,已经走过Helen的桌子,突然又转身返回,在她的桌子上寻找着什么。他翻过所有的文件,正不耐烦,突然看到垃圾桶里的相片和喜帖,他捡了起来,凝视着相片中的笑脸,指尖忍不住地轻触过她的脸,嘴里弥漫着苦涩的味道,嘴角却露出笑意。
她和他的关系多么普通,竟然连一张她的相片都没有,以后估计连见面的机会都会很少。
他将宋翔的一半撕掉,只留下她的一半,背面朝外,放进钱包夹层。
想起明天下午要飞伦敦,还没有整理行李,他匆匆走出办公室。随着他在门口啪的一声关掉电源,他的身影小时,满室明亮刹那熄灭,陷入一片漆黑。
番外一
伦敦的雨季很漫长,有时候即使没有下雨,出去一趟后,开司米尔大衣上也会有漉漉湿意。两年后,宋翊终于无法再忍受伦敦的天气,决定回北京。
朋友们听到他离开伦敦的原因都觉得不可置信,一再追问他是否还有其他原因,他一遍遍说着“的确是因为伦敦的雨”。酩酊大醉后,他唇齿含糊地用中文又加了一句:“伦敦的雨像思念,让人无处可逃。”
在东京机场转机,宋翊刚递给地勤人员转机卡,询问该往哪个方向走,听到高跟鞋的声音在自己身侧停住了,“我也去北京,可以和你一块儿过去。”
宋翊回头,有诧异,有尴尬,还有一些惊喜。
麻辣烫微笑,“大老远就看到你了。”
她笑起来时,眼睛的颜色透着海水的蓝,他再也找不到熟悉的影子。
两人拖着行李,边走边寒暄。
登记后,两人恰好都是头等舱,麻辣烫发挥美女优势,很快就换到宋翊身旁。
从瑞士雪山聊到伦敦的大英博物馆,从英国天气聊到美国次信贷危机,连回北京后先去吃哪道菜都聊了,可有一个人的名字,谁都没有提。
宋翊盼望着麻辣烫能偶然谈到她,可麻辣烫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谈尽天下,唯独没有她的任何消息。
终于,宋翊按捺不住,主动吐出了那个名字:“陆励成、苏蔓他们都好吗?”
麻辣烫笑,“陆励成和你是一个圈子的人,关于他的消息,你难道不是该比我更清楚?”
宋翊只能微笑,掩盖着失望。
麻辣烫盯了他一会儿,忽然摇头,咬牙切齿地说:“我真不知道蔓蔓看上你什么?一个大男人却如此不痛快!连打听她的消息,都要先拖上个不相干的人。直接问一句苏蔓可好,你会死吗?”
宋翊沉默着,他辛苦筑起的堤坝已经漏洞百出,再不小心,他怕它会突然决堤。
麻辣烫没好气地说:“苏蔓很好,已经结婚了!我这次回去是去看她肚子中的宝宝,等着做干妈。”
宋翊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对麻辣烫笑着说:“真是好消息!回北京后,要让她好好请我们一顿。”可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褪去,眼眸深处透出天地突然崩溃的死寂和绝望。
麻辣烫盯着他研究,很久之后,她非常肯定地说:“你爱她,对不对?”
宋翊笑着说:“我为她高兴。”
麻辣烫大怒,拿出随身携带的化妆包,把镜子放在宋翊眼前,“你这个样子是为她高兴?”
宋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终于任强装的微笑消失。
麻辣烫厉声问:“宋翊!你究竟要自我惩罚到什么时候?你究竟是因为爱着许秋而自我惩罚,还是因为不爱她了,所以才要自我惩罚?”
整个头等舱的人都看向他们,可看到麻辣烫的脸色,又都回避开。
宋翊呆住,麻辣烫的最后一句话如雷鸣般在他耳边重复——“你究竟是因为爱着许秋而自我惩罚,还是因为不爱她了,所以才要自我惩罚?”
麻辣烫如哄小孩儿般温柔地说:“宋翊,为什么不敢承认?苏蔓都已经结婚了,你承不承认都没有关系了。”
她已经结婚了。
刹那间,他心底筑建了八年的堤坝轰然倒塌,被隔绝阻挡着的感情像洪水般奔涌而出,可是流向的不是希望,而是绝望。
他的身子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
那个在寒风的夜晚中,冲出来抱住他,在他耳边欢喜地低语“我很喜欢你,很喜欢你”的女子已经彻底离开。那个在网络上,恨不得对全世界宣布她爱着世界上最好的男人的女子已经不见了。
麻辣烫轻声问:“你爱她吗?”
宋翊惨笑,对着麻辣烫点头,“我爱她!”
麻辣烫小声说:“其实你早就不爱许秋了,对吗?你是不是早就觉得你和许秋并不适合?”
宋翊的手紧抓着扶手,青筋直跳,却沉默着,一句话都不说。
麻辣烫叹气,即使许秋已经死了八年,他仍然没有办法去否定一个死者。真是令人讨厌的固执。不过道德标准这么固执的人应该会对蔓蔓好一辈子,也许蔓蔓爱的就是他这快要绝种的固执。
麻辣烫淡淡的说:“其实你在邀请许秋去黄石公园时,已经考虑过要和她分手。许秋也知道,甚至你不和她分手,她也要和你分手。”
宋翊不解地看着麻辣烫。
麻辣烫弯下腰去包里左翻右翻,终于翻出一沓皱巴巴的文件,塞到宋翊手里,“看完后,叫我。”
她闭着眼睛开始睡觉。
宋翊茫然地盯着手里的复印文件,本来没想看,可是眼角扫过的字迹有些熟悉,他不禁低下头开始看。看完第一段,他的心已如被巨石所撞,竟然是许秋的日记。
一段又一段、一页又一页快速地读着,到后来,他甚至几次想把手中的纸张扔掉。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是真实的,可潜意识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一切都是真实的。唯有这样,才可以解释许秋每一次莫名其妙的怒火,她性格的变幻莫测,她在他身边时的心不在焉。
她已经结婚了!
“你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他脸色铁青,手中的日记被揉成一团。
麻辣烫睁开眼睛,笑眯眯地打量着他,“这还差不多,整天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我真怀疑蔓蔓的眼光。”
宋翊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猛地一拳拍在麻辣烫的椅背上,她吓得身子往后缩。
宋翊悲怒交加地质问:“你究竟什么意思?是报复我吗?如果你要让我了解真相,为什么不早给我?为什么要等到苏蔓结婚后才给我看?”
麻辣烫和他尽量保持距离,“喂,你别乱怪人哦!不给你看可不是我的意思,是苏蔓的意思。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苏蔓问过你多少次喜不喜欢她?你不但不告诉她,还对她说你爱的是许秋,你让她怎么办?打击抹黑许秋,让你去爱她?她可不屑于这么做!”
宋翊的愤怒渐渐消失,他有什么资格生气?是他亲口告诉苏蔓他爱的人是许秋!
麻辣烫小声嘀咕:“如果你今天不是坐在回北京的飞机上,如果你没在我面前承认你爱蔓蔓,我不会给你看这个东西。如果你都不敢承认你对她的感情,不能为了她勇敢地走出过去,我宁可你永远守着你的许秋痛苦,蔓蔓值得更好的人。”
宋翊木然地盯着前方,神情伤痛而绝望。
太过真切的悲伤,麻辣烫看得有些鼻子发酸,她拍拍他的肩膀,“不要这样了,算作对你的赔礼道歉,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蔓蔓,她——没——有——结——婚!”
宋翊缓缓地转过头,盯着麻辣烫。
麻辣烫用力点头,“她没有结婚,我刚才骗你的!”她看着宋翊的表情,一边身子向后缩,一边呵呵干笑起来,“你别忘了,你也骗过我,这才是我对你的报复!咱俩扯平!以前我怎么激怒你,你都像块木头,表情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刚才看到你像被烧到尾巴的猫,可真不错!”
宋翊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手捧着头,大笑起来。麻辣烫看着滚到地上的纸团,用脚踢到一边,也欢快地笑着。
空中小姐走过来,捡到地上被揉成一团的日记,礼貌地问:“小姐,还要吗?”
麻辣烫看了宋翊一眼,眯着眼睛愉快地说:“不要了,麻烦您帮我们扔了吧!”
苏蔓作为北京人,普通话发音标准,所以负责教授一年级的语文,又因为她的英语流利,所以还担任了五、六年级的英文课。
宋翊根据山民的指点,一路寻到学校。
苏蔓正在替一位生病的老师代课,学生在集体背书,她一边在座位间走动,一边和大家一起背诵。
“秋天来了,秋天来了,山野就是美丽的图画。梨树挂起金黄的灯笼,苹果露出红红的脸颊,稻海翻起金色的波浪,高粱举起燃烧的火把。谁使秋天这样美丽……”
她笑着看向窗外时,看到了宋翊。她没有太多吃惊,只呆了呆,就微笑着继续和学生诵书。
“……看,蓝天上的大雁做出了回答,它们排成一个大大的‘人’字,好像在说——勤劳的人们画出秋天的图画。”
下课的铃声敲响,孩子们涌出教室,看到他,都好奇地打量着。
苏蔓走出教室,微笑着问:“麻辣烫呢?”
“她说她去山里走走。”
苏蔓在前面走,宋翊跟在她身后,一路沿着田埂,走到山径上。
山岭俊秀,溪流清澈,枫槭火红,银杏金黄。脚下的枯叶踩下去,嚓嚓作响。
宋翊轻声叫道:“蔓蔓。”
苏蔓回头,眼睛亮如星子。
他说:“我爱你。”
她笑,“我知道。”
她又向前走。他如第一次恋爱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呆了很久,才知道去追她,可追到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地走着,越走越心慌。她说“她知道”,她知道是什么意思?她还爱他吗?
正忐忑不安,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心竟咚地漏跳一拍,侧头看她,她眼睛直视着前方,笑眯眯地走着,嘴角弯弯,如月牙。
他的心渐渐安定,反握住她的手,越扣越紧,再不松开。原来这就是真正的爱情,没有猜测、没有忌讳,不置一言,就安稳、快乐、平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