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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商业街中央广场的麦当劳门口。”我无声叹息。
“等我一会。”然后电话挂断。
为什么每次都是以我妥协作为结束?
以爱之名
就像那天一般,天下着大雨,有雷轰鸣,但换成是郝守宁撑着伞疾步走来。伞面比普通的遮阳伞要大,是蓝色的,远远望去,仿佛笼着一层水雾。虽然看不清样貌,但我知道那个大步迈来的男子就是他。走近了,见他穿着衬衫西裤,挽着裤腿,身材修长而略微清瘦,大半身子已经被随风乱飞的雨滴打湿,神情有几分狼狈。
商业街禁止车辆通行。郝守宁没办法,只能自己冒雨从街口走到广场,还要陪着我们一起在麦当劳门口挤来挤去。
我掏出纸巾递给他,低声抱怨:“你来了也没用嘛,还不是要等雨变小?”
他擦脸的动作微微一滞,不过很快恢复,笑着说:“等会我送你们回去,不用湿漉漉地去坐地铁。”说完朝阿涵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哦,她是我同学,姚涵,涵养的涵。”
在郝守宁来之前我已经简略地把我和他的事情同阿涵说了一遍,所以阿涵现在非常镇定,面不改色地答了声“你好”。
“听小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他笑得绅士,“生日快乐。”
阿涵明显一怔,瞄了我一眼才浅笑着说“谢谢”。
他摸摸我的脑袋,相当之顺其自然:“战绩如何?”
又把我当宠物。我噘嘴不答,换来阿涵白眼一枚,只好讪讪开口:“也没买什么,几件T恤、裙子而已。”
“听这语气是还不满足?”他轻笑出声,“那等雨小了,我陪你们一起逛。”
嘎?
据说女人天生对逛街有一股热血的同时,据说男人天生对陪女人逛街有一种抵触。好吧,凡事总有意外,就比如我不热衷逛街而郝守宁居然主动提出陪我们逛街。
雨到底还是转小。人群慢慢走出避雨场所,重新汇集,开始流动。我们三个各自撑着伞,投身逛街大军中。
我和阿涵手挽手在前面晃,郝守宁自觉地拎起购物袋跟在后面。大部分情况下,他都是笑着看我挑东拣西,偶尔给点意见。阿涵是喜欢热闹,顺手买些小饰品、10元3双的棉袜、买一赠一的小工艺品……诸如此类。看上去一袋又一袋,样数多,钱却没花多少。我纯粹是陪她凑热闹,并不是真心想买什么,所以常常故意挤进大减价的人群里翻廉价T恤,或者自己在一旁充当设计师,指挥阿涵换这件衣服试那条裙子,过瘾了就拎起包走得潇洒。
商业街内各店的水准参差不齐。名牌贵得离谱,也有便宜得让人大跌眼镜的衣服。我们是穷学生,逛街的重点在于逛。一圈转下来,除了我的脚底心越来越疼,也没什么特别的收获。
“我错了,我今天应该穿球鞋的。”我苦着脸,整个人挂在阿涵的胳膊上,“凉鞋都要走坏啦。”
阿涵承受着我的大部分重量,直皱眉,没好气说:“坏了拉倒,反正到处都是鞋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一边打量周围,刚巧发现走几步就一家,当即把我往前拖。
我翻白眼,嚷嚷抗议:“不管,我要坐着休息一下,你假装买鞋,挑久一点。”我言出必行,一进店门,立马找位置坐下,死活不动弹。
郝守宁靠着我坐,神色似有微微不悦:“凉鞋坏了?”
“那倒没有。”我叹气,“不过这双凉鞋的鞋跟比较高,走了这么多路,鞋没坏,我的脚要断了。”
“买一双方便走路的换上。”
“啊,算了,我暂时还没有买新鞋的计划。”我对鞋比较挑剔,认牌子,价格自然低不了。所以买鞋得慎重,不然超了月支,我没脸见江东父老。
“我们走吧。”阿涵突然冒出来。
我还没休息够!我用眼神抗议,换来她的无奈耸肩,走过来凑近我耳旁:“这里的鞋子好贵!”
难道不小心进了品牌店?我哀怨至极,就差扼腕长叹,却听见郝守宁问:“有没有适合她的鞋子?鞋跟不要太高。”他已经站在鞋柜前,正和店员小姐说话。
“我不买鞋。”我惊得跳起,一把拉住他的手,“咱们走吧。”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笑着不说话。
刚好店员小姐取了只样鞋,细声询问:“先生,小姐,这个款式怎么样?”
“试试?”
“不用了吧?”我在他的温柔里弱弱表态。咱不买鞋,就不折腾人家店员小姐了。
“换一款,谢谢。”郝守宁保持微笑,不带点犹豫。
我于是在一瞬间石化。
半个小时后,我穿着新鞋站在店门口,面无表情。一双凉鞋近七百,还是打了八折。问题是我左看右看也瞧不出这么贵的价值所在。
郝守宁将信用卡插回皮夹放好,很自然地牵起我的手,含笑说:“走吧。”
我已全然没有继续逛的心情。哪怕阿涵仍是兴致勃勃,哪怕我在几小时前说服自己要尝试适应她的爱好。我也不想勉强自己。“时间不早诶,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阿涵?”我用浅笑掩饰自己的疲倦。
“啊?”阿涵瞄了眼手表,“是哦,免得她们等。”回程还要顺便去取生日蛋糕,晚上寝室里要一起帮阿涵庆生。
“往回走吧,车子停在那边。”郝守宁顺着我们的意见,一边将我护在身旁,避开来回的人潮。
又费了番力气才走到停车场。我已经完全直不起腰,两只手都拉着郝守宁的右手,几乎机械地往前迈步。
好不容易爬进车内,我整个人瘫软在车后座,只有喘气的份。阿涵坐在旁边,用眼神表示对我的不屑。
“晚上记得用热水泡泡脚。”郝守宁边发动引擎,边不忘回头叮嘱我。车子缓缓滑出停车场,汇入嘈杂的大街。目的地是医院。
“郝先生晚上也一起吃蛋糕吧。”阿涵下车前突然发出邀请。
我一怔,下意识抬眼看向郝守宁。他对上我的目光,下一秒转向阿涵,微笑说“抱歉”。“晚上有事,恐怕没办法去。”接着递过一个系丝带的小礼盒,“一点小礼物,祝姚小姐生日快乐。”
阿涵掩饰不住神情惊讶,赶忙接过来,连声道谢谢。连我都被吓住,一时愣愣站在车门旁。
“你们玩得开心点。”他挥挥手,车子再次启动,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我俩呆伫在原地好一会,阿涵忽地一声叹气打破沉默的氛围。“这个人太神奇了。”她感慨,“你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我默默点头。
心底仿佛有几分愤怒,不明源头。再细想,好像只是因为他擅作主张替我买鞋让我感觉不满罢了,但他到底是一片体贴。
然而他的温柔的强势,第一次让我感到隐约的害怕。
后来我才明白,那几分愤怒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他以爱之名,霸道地想将我变成菟丝子,只能依附乔木而活。他的爱,仿佛是成年人对小孩子的宠溺,又像主人对宠物的照顾。这样的不对等,才是我不痛快的来源。
我想有一个人可以依靠,但不是只能靠依赖一个人而活。
可惜那时我并没有想得如此清楚。人在混沌状态时容易烦躁,在烦躁时容易不可理喻。于是哪怕是对也可能变成错。
世间有多少人,因为与爱情无关的错,而错过一生?
更让人悲戚惆怅的是,一辈子有太多的事,竟只能在回望时才能恍然顿悟。然而时光冲刷前尘旧事,就算顿悟了,又有几个人能改变些什么呢?
所以我深深感动于赵琛的一句话。他说,谢扬,你这辈子能遇见郝守宁,是你最大的幸运。
巨大的问题
周一,我灌下一大杯速溶咖啡,将泛着一股漂白剂味道的白大褂塞进手提袋,直奔泌尿外科。
传说中“将女人当男人用,将男人不当人看”的泌尿外科位于外科楼九楼,听说还是这家医院的重点名牌科室。请注意,有名意味着有钱。而且八卦传闻,泌尿外科男医生们的质量水准普遍高出其他科室。我所知者,廖成便是位列本院的帅哥排行榜内。所以如果有志愿勾搭医生的MM,我非常诚心地建议考虑泌尿外科。
我们赶到医生办公室时距离八点还差五分钟,一堆白大褂们正纷涌往外走。这是什么状况?我赶忙挤出以谦逊为主,带一点灿烂可爱的媚笑,随便奔到某个陌生面孔前,温柔且礼貌地询问:“请问哪位是住院总?”
此面孔遥指人堆中最高大魁梧的背影。
哗——至少一米九!此等身高在这个南方城市里纯属稀罕。果然泌尿外科卧虎藏龙,连住院总都高人一等。
我不敢耽误时间,屁颠颠跑过去,直面高大背影,仰视:“老师您好,我们是来实习的学生。”
唔,不错,虽然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但第一眼看去给人的感觉很是舒服。最重要的是身高占优势,身材比例亦匀称,这在人群中已够引人注目。
毕竟是平凡人,比不得明星五官精致。能长成廖成那样清俊淡雅的,实在不多。
高大背影露出亲切笑容:“哦,好、好,你们先登记一下,等我交班回来再分配。”说完急匆匆跟上大部队离开。
一分钟后,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阿涵面面相觑,还有阵阵空调冷风。敢情他们是一窝蜂去别的地方交班?太神奇了,我一直以为交班就是在办公室里的!
啧啧,大牌科室就是不一样!
“阿涵,我坚决不要去肾移植组。”既然无人,只好闲聊。
泌尿外科之所以成为实习生们私下评价的四大恐怖科室之一,最重要的原因在于肾移植组没日没夜疯狂手术且会随时抓个实习生上台作助手,一站至少三小时。曾经刘雅在廖成面前的抱怨确属事实。
“又不是你说了算的。”阿涵不置可否。
我唯有瘪瘪嘴,叹叹气。当然我不可能预知到,不过一个上午,我竟后悔为何没有被分配进肾移植组。
所谓世事无常,就是这个道理。
十几分钟后,那堆白大褂们陆续回到办公室,又陆续出去查房。我始终没有看到廖成。不由纳闷。
高大背影姓张,被戏称为张总。泌尿外科有不少姓张的医生,老张大张小张都有,一不小心就容易误会成医学家族的传承。张总看上去很可亲。我是在后来才发现此人老奸巨滑。老张是副主任医师,兼科室副主任,也是我名义上的带教老师。大张是老张的下级医师,主管病人。小张是另外一个组的研究生,不算直系师兄。
而我的直系师兄,居然是廖成。
当张总指着我对刚走进办公室的廖成说“小廖啊,给你们组分配一个实习生。”时,我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中,外焦里嫩,风中呆立。
“师妹。”他浅笑。
“……师兄。”我苦笑,认命朝他走去。这场景,就像重演一遍小屋的不期偶遇。我和廖成虽然在生活中交集不断,但并没有扯不清理还乱的纠结,只是每次接触总伴随意外状况,以至于我不得不怀疑自己与他八字不合。
“师妹今天没赶上交班查房,等下我再带你去熟悉一下病房。”廖成态度温和,且看上去像“公是公,私是私”的架势。
“哦,好的。”我赶紧点头。
“这个是工作站的帐号和密码,你今天主要了解了解病历,也没什么特别的事。”他将一串字母兼数字写在废纸上递给我,“走吧,我们去病房。”
我亦步亦趋。
“我们这一组专攻下尿路的疾病。因为张主任是这方面的专家。”他缓缓走,我慢慢跟,“有9张床位,两个三人间,一个双人间,还有一个单人间,目前有6个病人。”
说着已经走到病房门口。
“1床前几天做了结肠造瘘,等瘘口长好了,要做膀胱直肠瘘的修补术。2床也是手术后,目前主要就是观察切口愈合情况。”
我点头喏喏,继续跟着他走进病房。
第一眼,看到一裸男在俩床间空出的地方盆浴。原因:他是尿道下裂修补术后,正在用高锰酸钾粉冲水泡开清洗伤口。
于是我的内心在一瞬间被华丽丽震慑住了。虽然我依旧面无表情跟在廖成后面,看着他很自然地观察伤口关怀病人。
进还是退,对于这一刻的我来说,真的是一个非常巨大的问题。
6个病人,5个术后,除了一个膀胱全切术后的老年男性,一个10岁小男孩等待手术,其余4个青年男性病患的情况基本雷同。
神呐,以后每天的查房对于我来说简直是一项考验。更别提廖成后来还交代:有些病人的伤口情况比较复杂,交给护士不放心,最好是医生换药。言下之意,换药的工作,那就是实习生,我,的任务了。
不用怀疑,我有一种撞豆腐的冲动。而郝守宁打电话来时,我正处于内心癫狂表面平静状态。
他告诉我中午有饭局,不能出来与我一起吃饭了。
我怏怏地“哦”了一声。
“怎么了?”
“你说,作为医学生,对待各种人体器官应该一视同仁,对不对?”我很认真很努力地试图说服自己。
“应该如此。但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妇产科没有男医生,可见男女还是要分工的。”
那倒是。妇产科没有男医生,泌尿外科没有女医生。但是实习生必须全部轮科!“我在泌尿外……廖师兄带着我呢。”我不自觉带出几分哀怨的撒娇。
“阿成?让他多照顾你点。”
“怎么照顾?可不可以拜托他当我这个人不存在?”我叹气。
电话那端,郝守宁轻笑起来:“你受什么打击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男人好恶心。”
“喂喂,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也是男人。”听起来他似乎是在哭笑不得。
我噘嘴不说话。
“别胡思乱想。晚上我再去接你。”他放柔声音,“我还有事要做,小扬乖。”
“好啦,你做你的事情去,别管我!”总是让我听话啊乖啊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本就憋着气,连再见都懒得说,恶狠狠挂了电话。
他没有再打回来。或许他认为我只是闹脾气。而我,只是闹脾气吧?
最初的梦想
我在等下班。阿涵一上午都不见人影。办公室里只有我和另一个正在干活的年轻医生。陌生,很陌生,非常陌生。所以可以忽略此人不计。
那意味着,我既无事可做,又无人可聊。
我怔怔站着。窗外阳光灿烂,天空浅蓝,可以看到大朵大朵的云缓缓飘过。远处的高楼闪烁点点光芒。外科楼下小花园的阴影里有病人在溜达。
办公室里,机箱微鸣,空调孜孜不倦地吹着冷气。外面的走廊间或传来脚步啪嗒,走近,路过,渐渐消失,偶尔伴随着吵扰人声。
这样慵懒安逸的时光,我突然想起曾经的梦想,在青春张扬的18岁时的梦想。梦想自由,梦想保持行走的姿态,穿越天南地北,望云卷云舒,看花开花落,听雪落无声。
梦想之所以称为梦想,因为它只能观望,无法实现。那时的我,虽然矫情,却有发自内心的明媚笑容,有不可一世的嚣张,还有遇到挫折时腾升而起的无限勇气。
青涩,所以无知。无知,所以无惧。
我也曾有无惧无怖的年少轻狂。
可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我的勇气,究竟到哪里去了呢?于是一瞬间,满心荒凉。
谁也不会注意一个小小实习生在办公室里蓦然升起的怅惘。我掏出手机,咬着唇,快速输入一句话,选择郝守宁的号码,按下发送。不给自己犹豫的时间。
我只是告诉他:别喝太多酒。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对他表达关心。
当你发觉时光匆匆青春渐老,梦想越来越遥远,生活越来越琐碎,失却的越来越多时,不知道会不会像我这样,突然很迫切地想要抓紧身边的人。
他没有回短信。可能在忙。
我只是笑笑,将手机重新收入背包,准备下班。但我不想伪装心底的失落。淡淡的,萦绕着不散。
刚准备迈出办公室就见廖成对面走来。我收住脚步,礼貌招呼:“师兄,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啊,没什么事。”他露出笑意,“下班?去哪里吃饭?”
这个问题比较突兀。我一愣,然后微笑:“不知道呀。这么热的天,一点胃口都没有,我正想着要不打包一份冰绿豆沙回寝室吃算了。”
“这个习惯不好。亏你还是医学生呢,应该清楚护胃的重要性。”他稍一扬眉,“这样罢,我们去吃面。有没有吃过华侨楼的面?”
呃?我眨眨眼。
“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下白大褂。”还没说完,人已经朝更衣室走了。
留下我呆立原地,好一会才明白过来,挤出一张苦瓜脸作无语状。
下班高峰,电梯常常人满为患,等了好几趟都进不去。我一边用脚尖画圈圈,一边直直盯着闪烁变化的红色数字。突然记起,我与郝守宁好几次是在电梯前相遇的。他还曾笑问这是不是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