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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他好像是那个白乌鸦,怎麽哭了。」旁观的女生问朋友。
「不会又…」
牙鸟安静下来,扯著背後的人「你们是不是在烧陶瓷?求求你说是吧,求求你。」
那人奇怪的望著他,想了一下再问其他人「你们有人今早开过窑吗?」
他们面面相觑,有人回答「今早没课和习作啊。」
牙鸟绝望的跌坐地上,颓然看著保持高温的窑,他已经知道里面烧著的是什麽。是我害了你,是我。他确实感受到心里某些东西崩溃了,抱著身子跪在地上嘶哑的呜咽。
* * *
周家荣出现在他眼前“是你害了我…”
是我…
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为什麽死的不是你…”
不要过来…
他全身突然著火,艰难的走向他“好热啊…好痛…”
倏地俯身,牙鸟可以看到他的皮肤已经被烧熔,毛发早就被烧掉,肌肤烤焦发出阵阵肉味,眼球也在他面前沸腾慢慢的分解,脂肪还不时发出啪咧的声音,使火烧得更旺,那只焦黑的手缓缓向他伸来“帮帮我…好热…”
啊!!!!
牙鸟闭眼中断这景象,虽然肉味焦味好像更浓,而热源也更接近他。他裹著毯,静静缩在床上颤抖,直至听到熟识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抬头。
李翔空神色凝重坐在床边,牙鸟说「我想知道。」
「警方已经在调查。」李翔空在回避著。
「告诉我!!」牙鸟大吼。
李翔空叹了口气「先吃了午饭再说好吗?」
之後牙鸟异常沈默,用不快不慢的速度吃了饭盒,就转头望向他。牙鸟面无表情眼神坚决,李翔空知道牙鸟固执得厉害,已经不能隐瞒,他慢慢的说。
「他们说,那个窑已经开了好些时间,而且去到二千多度。」
「打开了吗?」
李翔点点头「打开了。」
「里面有什麽?」牙鸟追问。
「窑有通风设备,只有少量灰烬,还有些骨头的物质。」李翔空见到牙鸟的面色变了。
「没有线索留下?」牙鸟的声音开始颤抖,李翔空察觉到也静默下来,牙鸟的眼神飘落到窗外,看著无云的蓝天。
他没有流出泪来,秋风伴著的,是无声的哭泣。
牙鸟没有去看球赛,安静的坐在房中。
就算知道现在球场热闹一片欢呼四起,上演著最精彩最受全校触目的对赛,而且双方主将都是他最好的朋友,但自己的心无论如何都热不起来。似乎,他的心早就已经没再跳动了。
是哪时起失去脉搏的动力?在两年前的生日,见到维风的尸首时吗;在来到学校的第一日,看到那张代表恶魔的黑色卡纸时吗。
是不是因为心已死亡,周遭的空气都会冷却起来。而视觉系统也失调,他眼前所有的景物没有离开过那片红海,肺部也快要坏死,使他呼吸不到氧气。
陪伴了他十六年的名字,惨遭埋葬在盒子里。那是潘朵拉的盒子,打开後便万劫不复,里面没有希望馀下,只有一颗生生地捞出的心脏,鲜血淋漓。
他的两个同房,死不瞑目,死无全尸。他们是自己的什麽人?连名字也不清楚,就为了他而死,值得吗。全都是因为他来了这里,如果没有他,所有人都可以幸福的。
这一定是一场恶梦,我睡了便可以醒过来,对不对?
电话声响起。
牙鸟因为那和周维风家一样的铃声颤动了一下,下床去到书桌拿起听筒。他最初没有答话,脸色一阵青白,手慢慢开始发抖,然後平静的说「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我的爱人…好吗?”
“呵,别想著离开,因为那不会妨碍我的计划…”
“你一走,他们就会死得更痛苦…”
“乖乖的等待吧…”
“我爱你啊”
嘟、嘟、嘟…
被牙鸟冲去厕所而抛下的电话挂在桌沿上,麻木的发出盲音。
第七章
金风飒飒,寒意更浓。
一个人走在路上,牙鸟张开双手迎上吹来的凉风,他去到那无人的常绿林区。疏条交映,阳光穿过树叶落到地上,好像一块块破碎的琉璃,风吹起舞。他踱步走过草地,依树而坐,闭上眼睛。
常绿树在寒风中坚韧无比,每当其他树为了保存水份而把绿衣退下时,她还是坚持著,紧紧的抓著它们不放,不怕乾燥不怕寒冷,只为叶子掉到地上被埋没而可惜。
风吹,树动。
这片林区使牙鸟想起孤儿院那片草地,在还没长出满山小白花前,它也是这麽孤零零,寂寞,静静的等待人们注意。
牙鸟突然有点好奇,发生在这麽安宁的林中,会是怎样的鬼故事。
「你知道吗…」牙鸟对著她说。
她还是往常一样在空中飘浮游动,不曾和他沟通,似乎没有听到问话,自在的绕著树林。牙鸟直觉她其实听到自己的说话,但并没在意,眼神飘向远方。
「哼。」一声轻笑声,牙鸟再次转望向她。
「你在和谁说话?」那个红头发的男生在她身後的树木走出。
牙鸟摇头,他知道没人会相信。
「啧,这里只有我和你,你看得见鬼吗?」陈子华修长的眼睛带著锋利,双手插袋背靠著树。
「我不知道是不是鬼…」
牙鸟还是头一次直视他,乱乱红发自然的垂落,上衣半数没扣好,领带也是随便的结上。虽然看似颓废零乱,但衬上他冷酷的眼神竟变得自然,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并没有突兀之感。
「喔?」陈子华还是冷洌的样子,但似乎对牙鸟口中的鬼提起了兴趣。
「她在你前面。」牙鸟指著前方。
陈子华伸出手在空中抓了抓「我碰到他吗?」
「她已经走了。」牙鸟看著她避过陈子华的触碰,去到树後没再出现。
「鬼是轻飘飘一付死人样吗?」陈子华问。
「我只看到她一个,她很漂亮的,好像…会飞的人鱼。」牙鸟慢慢回想形容。
「人鱼?下半身是尾巴那种?」陈子华皱眉想像。
「不,她是人,但是喜欢在空中游泳,好像会飞的鱼。」
陈子华想了一会,嘴边泛起好看的弧度「似乎很有趣。」
「你信?」牙鸟问,通常不熟识的人都不会立即相信他,他猜不到这个看似冷冰冰,不可接近的陈子华竟会露出觉得有趣味的表情。
「你骗我的?」陈子华保持著微笑问。
「不是。」
他耸耸肩「那就行了。」
陈子华走到牙鸟身边,躺到地上双手放在後脑,望著上方零碎的天空。牙鸟见他没有说话,突然觉得有种熟悉的气味,也不觉得尴尬,静静的坐在一旁。
「这里是不是有鬼故事,所以没有人会来?」牙鸟问。
「嗯。」
「是怎样的故事?」
「其实不是故事,是发生在一年前的事。」陈子华沈默一会「我们班有个空坐位,你知道吧?」
「啊,在我旁边。」牙鸟听说过通常班房都是照人数放置桌椅的,因为可以有更大的活动空间。
「一年前,那个人在这林里吊颈自杀…」陈子华的声音有点苍凉,伴著刚吹来的轻风,令牙鸟打了个冷颤,一阵寒意涌上心头。
「没有什麽先兆,是一个很静很温和的人,给人很舒服的感觉。」他接著说「那晚他没有回宿舍,早上便被人发现吊在这里,颈骨都断了。後来就传出鬼故事,说有人在晚上为了方便走过这林,看见一个学生站在那里,他过去拍拍他的背,那人转过头来,颈子突然软软的就整个头颅挂在他手上…」
牙鸟虽然冷静,但还是自然的搓搓手臂。陈子华抬头望他,笑说「怕了?」
「他为什麽要自杀?」
陈子华重新躺下「没人知道。」
牙鸟见到陈子华眼底不明的情绪,但是没有再问下去。
那个灵魂还在这样漫无目的的飘荡著吗,他有悄悄落泪吗。这个林子平常没人会来,他会寂寞吧,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回家的路。一个人,究竟在什麽心情下会选择这安静的地方离去。他可能想不到自己会被困在这里,想不到解脱後是另一个枷锁。
如果我见到你,或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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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灵魂还在这样漫无目的的飘荡著吗,他有悄悄落泪吗。这个林子平常没人会来,他会寂寞吧,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回家的路。一个人,究竟在什麽心情下会选择这安静的地方离去。他可能想不到自己会被困在这里,想不到解脱後是另一个枷锁。
如果我见到你,或许…
陈子华转向牙鸟「你不怕我是凶手?」
牙鸟突然被问起来,才想起自己怎麽会和这个疑犯聊天,陈子华是那晚唯一的幸存者,的确太巧合了。如果那晚他没在房睡觉,他到底去了那里?在那麽夜的时间应该不会再出外,第二早却已经不见了他,是最有机会下手的人。周家荣和死者都被下了安眠药,为什麽他就没事?
「是你?」牙鸟望著陈子华,阳光把他一头红发照得深浅不一,深邃的眸子後映著光影。
「如果是我,你现在会怎做?」没有任何笑意的问。
「我会杀了你,用尽一切方法。」牙鸟不加思索确定的回答。
「你…」陈子华迟疑的考虑什麽,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陈子华利落的跃起,拍拍头上的沙泥,背向牙鸟挥挥手,走了两步停下。秋风把他的衣服吹起,树木也一阵摇摆,他望向牙鸟说「如果你杀了我,便是另外一个凶手。」
牙鸟站起身疑惑的问「你是什麽人?」
陈子华用低而不闻的声音轻说「为了保护最重要的人,可以不惜做凶手的人。」
「等等…」
「李翔空他……也认识死在这里的那个人。如果你对那故事有兴趣,可以问他。」陈子华不给牙鸟追问的机会,大步而去。
牙鸟向後滑坐,用手抓著自己的头发。
太乱了,太乱了。
两年前凶手出现,然後两年後的现在,首先是李嘉慧的哥哥,然後是周家荣。周家荣生前和我在同一间医院待过,只是曾经碰过数次面,凶手是针对我而来的,但是为什麽要杀他们?
他说,就算我走了也会有人死,他已经有完整的计划…
当中究竟有什麽原因?
凶手是谁?
陈子华他似乎知道什麽内情,会是他吗?
为什麽我只能坐而待毙,受著凶手的威胁,看著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被惨杀。在一个又一个的谜团中,雾愈来愈浓了,根本看不清前路。
维风,如果是你会怎样做?如果你在我身边…
好想你,好想你的微笑。
听到脚步声,牙鸟抬头望向来人,咬咬牙然後微笑说「翔空。」
李翔空有点迷茫的望著他,好一会才回神,温柔的问「你喜欢这里吗?」
「嗯。」牙鸟点头「这里让我想起小时候的事,好宁静舒服。」
李翔空凝视牙鸟,微笑「这林的确是容易引起回忆的地方。我们回去吧,别著凉了。」
牙鸟离开时回头再看眼这个曾有生命消逝的林区,这一看,彷佛能看见如白烟的亡灵,淡淡的隐退在树影之中。
那是一声哀叹。
寂寞而无奈的叹息。
而这轻轻一叹,刚刚好打在牙鸟的心上,让他更想认识这早逝的人究竟是何许的模样。是什麽事情令他烦恼,令他伤心。
牙鸟和李翔空回到房中时问「翔空,你是不是认识那个自杀的人?」
李翔空面色微微有异答「嗯。」
「他是怎样的人?」牙鸟并无发觉那一瞬间的变化。
李翔空拉他坐在床上,望著牙鸟的眼睛说「他很普通,是那种掉在人群里永远认不出来的人。我和他认识不短时间,从国中便同班。他喜欢笑,笑起来给人很乾净清爽的感觉。如果要形容他…大概就这些吧。」
牙鸟点点头,努力想像他的样子「你有他的相片吗?」
李翔空答「没有。」
「那他为什麽自杀?」
李翔空低头细想说「不知道,他的离开很突然。那时候,大家都很震惊。」
「他的名字?」
「叶子凡。」
叶子凡…子凡子凡…
牙鸟在心中默念数次,把名字紧记。
期未的考试牙鸟因上课日期不足而不用参加,虽然是重要的考试之一,但因为还有下学期半年的时间,校方都容许他缺考,升班条件是期未考试合格。在这段时间内,李翔空和程隐作息还是如常,并无勤加温习。李翔空一向是模范学生,准备充足,而程隐则是爱理不理,对成绩亳不在意,因为他最终必定会平平稳稳升学,前路早就被铺设好。
那日李翔空和程隐都分别有要事,牙鸟一人留在房中温习。有李翔空的帮忙,进度不错,已经拿稳了半个学期的课程,现在他正和历史科的战争年份努力奋斗。
房门外有人又急又缓的拍门,牙鸟还没起身门就被撞开。
一位短发时髦的女生大叫「嗨!隐哥想我吗?人家来找你了!」
那日李翔空和程隐都分别有要事,牙鸟一人留在房中温习。有李翔空的帮忙,进度不错,已经拿稳了半个学期的课程,现在他正和历史科的战争年份努力奋斗。
房门外有人又急又缓的拍门,牙鸟还没起身门就被撞开。
一位短发时髦的女生大叫「嗨!隐哥想我吗?人家来找你了!」
她撑著蛮腰在房内左右查看,视线落在牙鸟身上时「啊」的一声,皱眉说「你是谁?!隐哥的同房不是李翔空吗?」
牙鸟礼貌性的向她点点头,然後解释「翔空他们都出外了。我叫白牙鸟。」
她听到程隐不在,先是嘟嘴「难得我进来男生宿舍。」
苦恼过後,她跑到牙鸟面前上下打量「一点也不好看嘛。你不会是睡在这里吧?根本是侮辱了311的名声,这里是帅哥的寝室啊。」
这女生剪了头乾净清爽的短发,配上尖尖的脸蛋显得好动可爱。手上载著名贵的名牌腕表,脚上的也是高级皮鞋。
对於她的说话不饶人牙鸟并不在意,淡淡的说「我是临时搬进来的。」
「牙鸟…很耳熟的样子啊。」那女生侧头细想,再大叫一声「啊!我记起了,你是那只白乌鸦对不对?想不到会见到你耶!啧啧,我还以为有什麽特别,很普通嘛。」
牙鸟本不想理会她,但那女生又开始口若悬河「对了!我记得216有两个人死了吧?真恐怖。」
她夸张的磨擦双臂「是不是和你有关的?大家都在说喔!可以告诉我你知道什麽吗?放心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啊啊,还有,你和隐哥是什麽关系?」
牙鸟有点受不了那种尖尖的嗓子,低头说「我们是朋友。」
「隐哥怎麽不对我说他和白乌鸦是朋友,真是的。好让我和朋友聊一下嘛,啊,我不会和她们说的啦。」她拍拍牙鸟的肩保证说。
她自顾的在房内四边察看,指著其中一张床说「这是隐哥的床吧?」
牙鸟一点头,那女生大呼一声便倒到床上「等…」
「嘿嘿,我不说你不说,隐哥不会知道啦!让我睡一下又不会少了什麽,你别瞎担心。」女生在床上抱著枕头滚了两圈,忽然跳起「我还没自我介绍呢!」
她友善的笑「我叫廖玲玲。」
廖玲玲再次倒回床上「你真好呢,可以日日见到隐哥。」
牙鸟疑虑的问「你和程隐…」
「我是他的未婚妻。爸爸和伯伯一早就谈好了,伯伯说,等隐哥毕业成年就会和我结婚。虽然有点指腹为婚的感觉,但我们可是青梅竹马喔!隐哥他那麽出色,能有他这样的老公是我一辈子中最幸福的事。」廖玲玲一面甜蜜的说。
牙鸟听到什麽碎裂的声音。
微微回笑「你们很合衬。」
「呵,很多人也这麽说呢!」
程隐和廖玲玲的确是门当户对,二人都是豪门之後,双方家长也很合意这场婚事。一切都是这样自然,适合不过。但是为什麽他会有心酸的感觉…
不要紧的,他再也不是小孩,不可以强求什麽。大家迟早也会各散东西的。
迟早,也会离开…
很快便习惯的。宇哥,程隐,李翔空也会走,他们会毕业和结婚生子,大家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我不怕的,真的不怕。
我有你便足够嘛!
维风。
「喂!你没事吧?」廖玲玲在牙鸟面前扬手。
牙鸟微笑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