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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欢愉窜过了她全身。珊娜不自觉地呻吟出声。
然而杰克已经抬起头。两人的视线持住。他逗弄着她的乳头。“你不会去密告我,珊娜,而且我们两个都清楚得很。因为如果你那么做了,你就无法再希望我有一天会潜到你的床上,给你你所需要的。”
珊娜嘤咛道:“我现在需要你。”
他笑了。“明显的是,”突然间他挺直身躯,他的手离开了她身上。“但我需要在晚上爱薇回到家时,保留体力。”
珊娜语不成声地尖叫。
“如果那对你还不够,想想这个,”杰克冷冷地道。“如果事实传了出来,你也会被毁掉,你和莎菲。”
珊娜看着他,双峰剧烈地起伏。
他的笑容讥诮。“你会被视为重婚者,亲爱的。正直的雷杰明将被迫把你和莎菲扫地出门。而我们都知道门面对你有多重要,不是吗?更不用提到钱,”他的白牙闪亮。“我会照顾莎菲,但你不会由我这里拿到一文钱——一文都没有。再见了,珊娜,”他讥嘲地笑了。
“祝你今晚有个美梦,亲爱的。”
“杰克!”珊娜尖叫,但他已经走开了。她痛哭出声,满怀的愤怒、挫折与绝望。“你该死,杰克!”
但他已经走了,消失在夜色里。
一九0一年圣诞前夕 巴黎
莎菲一早醒来,发现巴黎的第一场雪已经下了,外面的街道被妆点得一片雪壁银妆。更好的是,数个月来第一次,她起床后没有想呕吐的感觉。
数个星期前,她在白太太的伴护下抵达了巴黎。雇用古板的白太太是珊娜的主意,但珊娜同意她到巴黎后可以另外雇个法国伴护,那一来她的秘密就可以保住。越过大西洋的一路上,莎菲天天吐得要命,但白太太以为只是晕船。一个星期前,珊娜找到一位新伴护,白太太也搭船回纽约。莎菲起床盥洗。巴黎的冬天寒意迫人,但想着肚里的孩子,莎菲的心却是温暖的。她已经想好孩子的名字了。男的就叫杰德,女的叫艾洁,纪念艾德及她的父亲。
她在十月时知道了自己怀孕。生平的第一次,她的祈祷得到了回应。奇异的是,在如此深刻的喜悦快乐里可能搀杂着如此深的痛哭及哀伤。她立刻去找珊娜,珊娜坚持她在怀孕的征兆显出来前就去巴黎,在巴黎把孩子生下来。莎菲也亟愿意离开纽约——逃离纽约,至少她可以逃离“他”,以及关于他的那些丑陋传言。
珊娜对莎菲津津乐道艾德的丑闻,丝毫不知道她的做法等于在莎菲的伤口抹盐。莎菲知道艾德不断地换女伴,出入一些低下的场所,酗酒、赌博。他的女伴多半是歌手、女演员,甚至有娼妓。她还听说他在赌桌上输了一小笔财富。她还知道他仍和何思蕊藕断丝连,及他在许多社交场合已经不被欢迎。了解艾德,她知道他一定感觉很不好受。那些曾经赞美、羡慕他的社交界现在改而将他拒在门外。
莎菲紧紧闭上眼。虽然远隔在千哩外的巴黎,每次想到他仍令她黯然神伤。她不停地想着他现在在做什么?他过得怎样?他是否记得她——记得他曾经向她求过婚?或者是他有了新欢,已经忘了旧爱。她不能再想他,她孩子的父亲——而他甚至不知道他即将成力父亲。
事实上,莎菲曾经考虑过像许多的美国艺术家一样,就此定居巴黎,远离伤心地。巴黎是个美丽迷人的城市,到这里数个星期,她已经深深迷上了它。而且它还是个艺术家的天堂,特别是她现在寄居的蒙马特地区。这里是前卫艺术家、作家、文人的群集处。
帮她找到这处公寓及画室的是她当年的美术老师范保罗。初抵巴黎时,她和白太太依照范老师留给她的住址找了过来,而保罗就住在蒙马特区。一开始到蒙马特区时,她也被这里吓着了。第一眼的印象这里是个凌乱、邋遢的地区,街上到处可看到醉鬼及狂欢的男女。但深入了解后,她就爱上了这个自由开放的地区,这处波西米亚人的天堂。(译注:波西米亚人指的是奉行无拘无束、奔放不羁的生活方式的人。)古板的白太太自然对这个地方深恶痛绝。回纽约后,她也告诉了珊娜。但莎菲并不理睬她母亲的反对。她已经不再是把珊娜的话奉如纶音的小女孩。她曾经违反珊娜的意思,爱上了艾德,怀了他的孩子。而既然现在她人在巴黎,她打算过自己的生活方式。
保罗在巴黎帮了她许多忙。他帮她找到画室、住的地方,及代替白太太的伴护。红发高窕的辛瑞雪住在蒙马特区,是个业余模特儿,但她的工作并不足以维持生计,必须另外兼差。她和保罗是熟识朋友,对绘画有相当的了解。现在的男友是蒙马特区的诗人艾特罗。第一欢和她见面时,保罗正和她谈论一位叫“华卡索”的画家为她做肖像画。他们同意这位叫毕卡索的画家画风截然不同于流俗,而虽然他现在并不出名,终有一天他会。就这么一面之缘,莎菲决定雇用瑞雪,不睬白太太的反对。事实也证明了瑞雪是个极好的伴护。她的个性爽朗善良,善体人意。不多久,她已经成为莎菲的好友。
保罗仍不知道她怀孕,瑞雪也是,然而莎菲知道她不能再瞒多久。保罗看得出她不快乐,也希望能够帮助她,但莎菲无法告诉他——或任何人。这期间唯一的好消息或许是在纽约的乔尔拍来的电报;电报里说她的“新堡海滩的绅士”卖掉了。保罗知道这个消息雀跃不已,鼓励她再接再励。莎菲也很高兴,但她却心如槁木死灰。她已经数个月没有动画笔了——她一直提不起那个心。似乎自从艾德离开她的生命后,她也失去了她的艺术,她生命的动力。她无法再画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画。
今晚她答应保罗到他儿子家参加圣诞晚会。她知道今晚的聚会会很热闹,但她也可以预期这会是个孤单、寂寞的夜晚——只有对艾德的思念陪伴着她。
第十三章
一九0一年 纽约 圣诞夜
他醉了,但他并不真的在乎。街上洋溢着圣诞节的热闹气氛,但他也不在乎。
艾德坐在他新买不久的汽车里,手摸着方向盘,茫然地注视着对街的雷氏大宅。坦白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通常他能够成功地避免去想欧莎菲。自从引诱她的这四个月来,他已经成为逃避的专家。但今天是圣诞夜,突然间他再也不想在牌桌上瞎混,或是和另一个没有脸孔的浓妆艳抹的女人度过。他喝了不少酒,开着他的汽车兜风,突然就发现自己停在雷氏大宅的对面。
他纳闷她现在过得怎样了?纳闷她是否曾想过他——是否后悔发生的事?或是和他一样痛恨发生的事?
在他明白自己想做什么之前,他已经下了车,越过第五街,走向雷氏大宅的大门,一路上仍在问自己该死地在做什么。他真的想再见到莎菲,知道她有多么轻蔑他吗?老天,他仍无法相信她真的拒绝了他的求婚。坦白说,他真的不在意娶她。如果他一定要结婚,莎菲会是他的选择。但这显然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莎菲拒绝了他。她怎么说的:“我不能在没有爱的情形下结婚。”想想他居然曾自大、傲慢地认为她爱他!事实证明了他错得多么离谱呀!
应门的是管家金森。看到他,这位教养良好的管家也不由得怔了一下,才恢复平常道貌岸然的表情。
“莎菲在吗?”他问。
“小姐不在。”
“我不相信。”艾德道,抢在金森关上门之前迈进了玄关。今天是圣诞夜,莎菲应该在家的。
金森试着要拦阻,迭声道:“先生……”同时珊娜的声音响了起来。“是谁呀,金森?”人随声到,雷家的女主人也已经到了玄关。
艾德的身躯紧绷,准备应付一场不愉快的对峙。
看见他,珊娜立刻一股怒容。“你在这里做什么?”
艾德平平地道:“我来见莎菲。”
珊娜怔了怔。“她不在这里。”
“我不相信你。”
“她确实不在这里,”珊娜的语气是得意洋洋的。“她去了巴黎——攻读艺术。那一直是她的梦想。”
轮到艾德愣住了。莎菲去了巴黎?但她不是早就告诉他她的梦想是去巴黎学画?他的心恍若被利刃凌迟。在蛤蜊湾的那天早上,她不就告诉他了吗?
我并无意结婚,艾德。明年五月我就二十一岁了,我要到巴黎学画。我很抱歉……我不能在没有爱的情况下结婚。
“她在那里过得很快乐,”珊娜道,打断他的思绪。“她最近才来信给我。他的老朋友范保罗也在那里。她在当地受到巴黎艺术界的热诚欢迎。不要再去招惹她,她现在很快乐,尽管你所做的一切。”
艾德眨眨眼,面对莎菲愤怒的母亲。“我很相信她很快乐,”他道,无法掩饰语气里的苦涩。“当然她在巴黎和她的艺术朋友在一起,一定很快乐。不过如果你认为我会追她到巴黎,那你是多虑了,”艾德挺直肩膀。“我只是来和她说句圣诞快乐。”
珊娜充满戒意地看着他。
艾德鞠了个躬,大步走向门口。他匆忙下了台阶,越街到对面他的车上,仿佛被鬼追赶般。说得似乎他会追莎菲追到巴黎!他是狄艾德。他从不曾追过女人,只有女人倒追他。他更绝不会追某个骨瘦如柴、古怪透顶的女画家到巴黎去。她既然偏好她的艺术,就让她在巴黎如鱼得水吧!
艾德决定回鲍夫人俱乐部。他可以在那里找个女人,度过圣诞夜。反正莎菲有她的画可以当床伴!随她去吧!他也要过他自己的生活!
莎菲从不曾度过这么寂寞孤单的圣诞夜。保罗一家人和乐融融。他们热诚地招待她,但她只觉得像个局外人,并更加思念艾德。
数个小时后,她和保罗道了再见,准备回到自己的家。突然间,对艾德的思念高涨到无可遏抑。瑞雪早已离开去过圣诞节。不想回到空无一人的公寓,她改而向画室走去。她想画画。她想要画下艾德,把对他的思念全寄托在画中。
她进到画室,燃亮油灯,取出了锁在箱子里数月的那张素描。那是在飓风的前一夜,艾德当她的模特儿,背景设定在戴尔明克的那张画。素描里简单数笔勾勒出他的脸、他悠闲的姿态。莎菲僵住了,想起了那个下午,仿佛昨日。
莎菲不睬流下面颊的泪水。她已经知道自己必须做的。她必须立刻画完这幅画,在她忘记那个灿烂神奇的下午之前。
莎菲套上工作服,拿起画笔,心里已经有了腹案。她打算用强烈的色调,鲜艳的粉红色及亮丽的红色。她还会在画的前方加侍者上的手臂,给观画者一种身历其境的感觉。
数个月来第一次,她拿起了画笔——并且数天没有停歇。
“莎菲!莎菲!你还好吗?”
莎菲睡意惺忪地睁开眼睛,一开始不确定自己在哪里。而后她想起了。她在画室里;画完后筋疲力竭地睡着了。她迎上瑞雪忧虑的目光,勉强坐了起来。
“你好几天没有回公寓去,”瑞雪道。“今天早上我回去后才发现。我先去找保罗。他说你圣诞前夕就离开了,没有再看过你。莎菲——你在这里几近一个星期了!”
莎非完全醒了过来。“我在画画。”
瑞雪放宽了心。“我可以看得出来。”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走向那幅油画。
莎菲可以由她躺的沙发上看到那幅画,她的心跳加快。画里的艾德对她微笑,笑意一直延伸到他眼里,笑容温暖、性感和诱惑。他穿着一身白,亚麻桌巾也是白色的。但他身后的餐厅却是一片灿烂的粉红、红及紫色——其他女士身上穿的礼服的颜色。侍者的手出现在画的下方,栩栩如生。
瑞雪转向莎菲。“他是谁?”
“他叫狄艾德。”
瑞雪看着他。“他真的像画中的英俊——阳刚?”
莎菲的心跳漏了一拍,脸色毫无血色。
“亲爱的,我们不要再伪装了,”瑞雪来到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我是你的朋友,不是吗?我并没有被愚弄,从一开始就没有。保罗也许不知情。不过男人一向比较迟钝,但女人不然。”
莎菲看着瑞雪。画艾德的过程中,她已经流了太多的泪,如今已经没有泪可流了。“是的,我怀着他的孩子。”她低语道。
瑞雪抿起唇。“你知道现在太迟了。数个月前,我还可以带你去看医生,他可以替你打掉孩子。”
“不!我要这个孩子,瑞雪,非常想要!”
瑞雪温柔地笑了。“这是件好事。”
“是的,非常好的事。”她道。
好一晌,她们没有谈话,只是看着画中的男人。“他知道吗?”瑞雪最后问。
莎菲僵住了。“知道什么?”
“知道你怀着他的孩子?”
莎菲几乎无法开口。她润了润唇。“不知道。”
瑞雪看着她,双眸里充满了智慧。“你不认为他应该知道?”
莎菲用力吞咽,再次看向了那幅画。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湿润了。“我也问自己同样的问题许久了。”
“而你找到的答案是?”
莎菲面对着她美丽世故的朋友。“他当然必须知道。但为了某些理由,我害相告诉他。我害怕他会不在乎。我害怕他会在乎得大多。”
瑞雪拍拍她颤抖的手。“我想你会做你必须做的。”
“是的,我会做我必须做的,”她抽回手,双臂抱胸。“但婴儿要到七月底才出世。我还有的是时间。”
瑞雪的眼神锐利。
“保罗,我累了。我今天真的不想去南特。”
但范保罗不睬她,递给她一条披肩。“你一直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小家伙,”他拉着她出了前门。“特别是对你这种情况的女人。”
莎菲叹了口气,认命地跟着他走向街角的酒吧。“我着手画‘戴尔明克’时,并没有料到一旦我开始画了,就无法停手。”
“我知道,小家伙,”保罗道,一手扶着她臃肿的身躯,走下狭小的楼梯。“我知道你画得多么勤奋,也知道它对你身体的负担,但你真的画出了出色的作品。”
保罗了解她有多么投入她的画作,因为他几乎天天到她的画室。他并不是她唯一的访客。现在莎菲交了许多朋友,大部分是艺术家或诗人。他们不时地造访她的画室,但其中最勤快的还是席乔治。
莎菲宁可不去想乔治频频造访的原因。她告诉自己他是迷上了瑞雪。那也是可能的。他和她调情就像他和其他女人一样。只除了莎菲。他不再像她初抵巴黎时那样地逗她——自从他知道她怀孕就不。
席乔治是名诗人,一个有魅力的男人,总是笑口常开。而且他令莎菲联想起狄艾德。他有着和艾德一样的蓝眸,以及同样潇洒自若的魅力。
现在画画是她的生命,生活恢复了去年狄艾德闯入前的平静。
画“戴尔明克”本来是为了排遣对艾德的思念,但思念并没有消失。相反地,莎菲觉得比以前和他更亲近。也许是因为在她肚子里成长的孩子。自从莎菲第一次感觉到她在肚子里动起来,她就感觉她是个母亲,并热切地期盼着“她”的出生。她深信孩子是个女孩。
莎菲从不曾感觉像现在一样地和艾德亲近。她不自觉地一直等着他。她刻意不给自己空闲的时间。她不是在上课、去罗浮宫模仿绘画、在画室作画,就是和朋友泡在咖啡座或是他们的画室。莎菲总是等到筋疲力竭,才回到她的小公寓。然而临睡前浮现她脑海的仍旧是艾德英俊的面容。
在“戴尔明克”之后,她还完成了许多世态画,瑞雪及保罗的肖像画,以及描绘波西米亚人生活方式的画,然而她也一再地以艾德为作画的主题。她甚至画了他的裸画——她一直渴望那么做。莎菲发现艾德的画往往是她作品中最好、最出色的。
蓝安德看到“戴尔明克”的第一眼就爱上了它。他是保罗认识的画商。保罗竭力向他推荐“戴尔明克”。安德知道她的画在纽约是经杜乔尔经手后,出价一千法郎买下“戴尔明克”。保罗向她保证她没有和乔尔签下代理她所有作品的经纪约,她可以随意卖画给其他人。
“戴尔明克”立刻在艺术界里引起了一番骚动,即使安德仍未卖出它。瑞雪骄傲得像只老母鸡。她告诉莎菲他们认识的每个画家都在称赞“戴尔明克”大胆的用色,而且它成为蒙马特的咖啡座及画郎里最热门的话题。事实上,乔尔的父亲波特不久后就出现在她门口,坚持要看她其他的作品。杜波特和蓝安德之间一直存在明争暗斗。不过杜氏画廊更加成功、有名气得多。老波特先在艺术之都巴黎发迹了,才派他的儿子到纽约发展。
莎菲已经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