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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战接过,慢慢凑到脸前,但见自己的一双眼睛神光炯炯,要有多明亮便有多明亮,不由颤声道:“我的眼睛……眼睛怎么了?”
司空大胜沉声道:“或许无情先生当真把功力输入了元帅体内,所以元帅的眼神如此凌厉迫人。”
岳战举目四顾,道:“无情先生呢?他到哪里去了?”
我道:“他早不见踪影了。”
岳战盯着镜中的容貌,道:“难道我的功力当真倍增了?他的眼神如何这般锐利,不知它会亮到何种程度?”
他倏地暴睁双目,这一来不得了,只见两道青色电芒自他眼内疾穿出来,眼前铜镜立被销为无形,目光扫处,身前两百多名军士竟然无声无息地死了。我大吃一惊,急叫道:“爹,你速把目光收回!你的目光能杀人!”
岳战见自己的目光竟可杀人于无形,惊吓得大叫不已:“我不知道如何收回目光!有谁可以教我,哎哟,不好……”青光射处,又有十几个军士、数名大将死于非命。岳战情急生智,只得仰面而倒,但见两道青光射入高空,晃来晃去,壮丽而又可怖。众人争相避让,乱作一团。
我道:“爹,适才你说要看看自己的眼神有多明亮,才引来此祸,现在你不要再试了!”
岳战叫道:“我不能再试了,我不能再试了……”说话间,青色电芒已经奇迹般消失。
众人高声欢呼。
岳战缓缓翻起身来,头发、衣甲俱为汗水浸透,眼神虽不再杀人,却已充满了极端的恐惧,喃喃自语:“这是我吗?这好像不是岳战……”
他看着数百名无辜惨死的将士,悲痛地大叫一声,猛跺双足。
不料跺足之下,岳战身形其快无比地升至一千七八百丈高处,由于心内太过恐惧,落下地时发出山崩地裂般巨响。
我心中之惊骇,远胜他人。
当年我父亲和独尊大帝决战巅峰,我奋勇相救,其后被独尊大帝一拳打落峰底,生死悬于一线之际,无情先生神秘地出现,和独尊大帝的目光互相交击,骇人听闻,我记得清清楚楚,适时无情先生的目光,正和刻下父亲的眼神一模一样。
从某一种特征来说,岳战已变作了无情先生,这如何不令我惊骇?
身为当事人,岳战的惊骇,应远胜在我之上了。
果不出其然,向来硬汉作风的岳战心痛将士惨亡,居然扑通跪倒,失声大哭。岳战获得无情先生的绝世功力,是福,是祸,没有人能够猜到。
无情先生所说的“借刀杀人”,又是什么意思?
这里接近吐焰,即便在深夜,空气依然干燥,倘有军士赤了足行走,片刻间脚上就会被沙砾烫出水泡来。
大概已到了丑时末,我仍没有睡意,躺在帐篷里凉爽莹洁的竹席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心思一会儿忆起圣女等诸女,一会儿又转到他人身上。
倘大的帐篷里,只有我一个人,爹爹、司空大叔诸人不知有否入眠?
自我出凤凰城算起,距现在已快大半年了,耗费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财力,艳后、第五乘驾等人仍是音讯皆无。
这种状况,还要持续多久?
正想着,数月没有与我说话的元神突然开了口:“岳钝,有人意图潜入大帐!”我精神一凛,方待再问,凶兆倏起,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危胁已到了帐口。守卫的军士毫无反应,可见来人的身手何等高明。
元神忽然嘿嘿一笑,道:“妈的!来者非人,而是和‘王霸精神’差不多的精神力量。”
我倍感戒备,想不出又有何人敢以精神力量侵入高手云集之处?
此处绝对称得上高手云集,撇开司空大胜、童真不说,单是我和功力陡增的爹爹,便足以傲视天下了,联手之力,纵然教父亲至亦不敢麻痹大意。
谁也想不到的是那股精神力量倏然转身,竟离开大帐,径往正北方向去了。值此苦寻艳后等人不着之际,我如何肯轻易放过陌生的窥伺者,悄声命令元神:“你快去追!”
元神笑道:“时至今日,以你的身法,比我还要迅速、隐秘,应由你去追才是。再者,假如我追敌,你的无主躯壳躺在这儿,万一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岂不糟糕?”我听他说的有理,当即一跃而起,追出帐外。
那家伙跑得好快,我堪堪追了两百多里,方感觉到“它”的存在。
不论是虚莫测的“阴魂”,还是巨禽公的“王霸精神”,在我及元神的法眼之下,它们总还有迹可寻,可现下我追蹑的这股精神力量当真是无形无色无味,只有我把功力提聚至极致,才能感觉出它便在前方三千多丈处。
在元神的提醒下,我不敢过分逼近,只能远远地吊着,看看它到底是何方神圣。对方虽然高明,可显然没有察觉紧蹑其后的我,飞行得从容不迫,犹有余刃。前方现出好大一片的沼泽,夜色中显得隐隐绰绰,树木、土丘时隐时现,令人作呕的气息随风传来,里面有腐草的味道,烂木的味道,还有牛羊、虎豹,还有人……当然都死去多日,蚀臭得皮毛不剩。
奇怪的是沼治中间,有一座金字塔,底层最多有一间屋大小,飘飘渺渺,恍恍惚惚,细眼看去,原来它并非由实质之物营建,而是以一种似雾非雾、如烟非烟的东西形成的。
那精神力量滑过沼泽,到了塔前,似乎逡巡了一会,然后钻了进去。
我立即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隐身千丈外,我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大感踌躇,不知是否应该闯入金字塔。神秘的沼泽!
诡异的金字塔!
深不可测的精神力量!
它们像可怕的魔鬼,令我望而生畏,同时,又如一本已经展现玄奥魅力的天书,以绝大的吸引力诱惑我深入其中一探究竟。
元神见我畏缩不前,愠怒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岳钝你前怕狼后怕虎,怎成得大事?”
我嗫嚅道:“我就怕……”
元神道:“你已练习了圣经,还怕什么?如果怕了,你便跑回乐飞飞或是伊涩儿的被窝,不要来寻什么艳后、第五乘驾了。”
我受激不过,也深觉元神所说句句入情入理,身形疾起,钻入金字塔。
甫入塔内,周遭情形立即大变。
每一个空间均灰蒙蒙的,时而墙壁一般真切,时而烟雾般飘忽,时而珠丸般跳跃不止,没有任何声音,比走入数千亿年的地下古墓还要寂静。
脚下的土地虽然消失,但站在上面,仍无异样。
尤令我吃惊的是竟然失去了方向之感!
仿佛我已置身另一个宇宙空间,根本没有东、西、南、北!
幸运的是我依然没有窒息之感。
我全身直冒鸡皮疙瘩,顾不得惊动那精神力量,问元神:“现在该怎么办?”元神似乎也感觉害怕,但为了给我打气,不得不强作笑颜,底气不足地道:“如果你胯下那光头之物已进入某女子的神秘洞穴,你是进还是退?”
我已无暇指责元神比喻失妥,道:“当然是进了。”
元神的笑声比哭差不多:“那你还犹豫作甚?”
我蹑手蹑脚,步步而行。
还好,没遇到什么古怪陷阱。
约莫走了四百多步,定睛一瞧,仍然和刚进入时一模一样,周围灰蒙蒙的。元神小声提醒我:“千万要小心啊!这儿……”
我忽然醒觉一事,禁不住失声惊叫。
元神也吓了一跳,道:“你鬼吓什么?”
我道:“我走了多久?”
元神道:“好一会了。到了这儿,你已吓破了胆,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艰辛,从抬起到落下,仿佛有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紧张地道:“没有进来时,你看到那金字塔有多大?”元神道:“最多有一间屋大……”
说到这里,它陡然停顿。
因为它也想到,依照我所走的四百多步,早该走出金字塔,如何现下仍置身其间?莫非到了塔内,空间可以无限扩大?
诡秘可怖之感,如山一般压来,倘我心脏犹存,非自行爆炸不可。
元神道:“此地太过怪异,赶紧出去!”
我道:“从哪出去?”
因为失去方向之感,我非但头晕脑胀,连手足都没处放了。
元神道:“现在已顾不得东南西北,你只管掉转身来,由原路一味地奔跑便是。”我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生怕转错了方位,心下暗自祷祝:“老天保佑,菩萨保佑,让我一下子冲出去!”
我双足使劲,猛力冲刺。
“飕”!
没想到我一下子射出金字塔,飞过沼泽,落在远处。
夜空群星闪烁,可以分出东西南北了,可以听到风声了,一切是那么真实,一切是那么可亲。
我由不住生出劫后余生之感,眼泪几乎掉了下来。
我揉揉眼睛,沼泽、金字塔犹存,可再也不敢贸然闯入,展开身形,急回大帐。
~第五十九回地球之王~
岳战、司空大胜诸人被我唤醒,听了我的叙述,尽皆瞠目结舌,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童真略一沉吟,断然道:“无论那金字塔为何物,咱们总该闯一闯,说不定天后便被囚禁其中。”
司空大胜为人老成持重,道:“万一那是某位绝世高人的住所,咱们无意中惊忧了他,恐会节外生枝。”
童真叫道:“是他先来偷窥,惊忧了我们,这便是来而不往非礼也!”
大家一时争执不下。
岳战道:“请听我说两句。”
喧嚷立止。
岳战沉声道:“人人皆有好奇之心,如果咱们不入金字塔,想必心中始终后存着一个疑窦,日后休想睡得着觉。”
对这一点,众人深有同感。
岳战道:“假设对方是敌人,反正一场恶战在所难免,早一点闯入他老巢也无妨。倘若他乃远避尘世的高人,咱们理应前去拜访,说不定从他口中可以打听到天后诸人的下落。”他顿了顿,目视众人,道:“鉴于对方深不可测,那金字塔内又古怪离奇,依我拙见,只有我、司空兄、童将军及钝儿四人前往,其他人一概留守此地,免得打起来,徒作无谓的牺牲。”
一些将领虽欲一窥金字塔内奥秘,但想起自己功力不及,打起仗来唯有受死的份儿,只得应允。
计议既定,我们一行四人全副武装,由我引路,全速飞行。
元神自言自语道:“可不要我们到了哪里,沼泽、金字塔又消失无踪,那便白跑一趟了。”
我想:“若真是那样,我们又无可奈何。”
两百多里路程,转瞬即至。
夜色下,那金字塔在沼泽中真真切切,并非虚幻。
四人于山丘的密林中隐伏下来。
司空大胜面色沉重,握紧了肋下兵刃。
童真天真无邪地笑道:“若真能弄清塔内奥妙,我即使死了也值得。”
我问身旁的父亲:“爹,由我先冲进去,然后你们再去。”
岳战道:“由于敌我未分,我看不如等到天亮,或许那时塔内的情形又是另一番样子。”
我搔了搔脑袋,道:“我怎想不到这一点?”
夜色里,什么东西都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到了白天便会真相大白。
司空大胜、童真也同意岳战之见。
屏声敛气地静待中,东方的地平线终于出现了微光,渐渐地,红日冉冉升起,大地通亮。
沼泽乃普通的沼泽,没有什么异状,可那金字塔仍和夜间所见时相同,如雾似烟,不可捉摸,无法名状。
我们四人也现出身来,并排而立。
岳战双目紧盯金字塔,道:“钝儿,你功力深厚,先向塔内之人喊话。即使对方是敌人,咱们也应该先礼后兵。”
我道:“爹,你功夫比我高,应该由你来说。”
岳战责道:“这个时候,钝儿你还谦虚什么?为父虽得无情先生传授功力,但不懂运用,万一误伤好人,如何是好?”我亲眼目睹他目光一扫血流成河的惨景,遂不推辞,高声叫道:“机器国元帅岳战、机器大将司空大胜、阴谐五虎将之一童真,以及小子岳钝,意欲拜谒金字塔内的高人,望予赐见。”
我运声成束,直射塔内,就算那人远在数百里外,也能够听闻。
岂知等了半晌,毫无动静。
我又说了两遍,同样如此。
我低声道:“看样子咱们只有硬闯了。”
岳战道:“你应该跟塔内的人说。”
我运足功力,叫道:“既然阁下不予赐见,我等四人便擅自闯入,请勿见怪。”我一马当先,一掠而入。
司空大胜、童真随后。
岳战殿后。
他们到了塔内,都失声惊叫起来,所见所闻与我毫无二致。
所幸里面没有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不然恐怖之感愈加严重。
司空大胜、童真自知武功远远不及岳家父子,倘发生意外,十之八九必死无疑,但他们向来胆大,视生死若等闲之事,所以虽觉紧张、震撼,却不会临阵退缩。我道:“爹,咱们该怎么办?”
岳战平静而坚定地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上行!你来殿后,我来引路!”说话间,他已抢到我前头,当先而行。
我行在最后。
我们疾行了约有五百多里,仍毫无异样,和初入时根本没有差别。
那金字塔看来不大,如何置身其中便如此之阔?
除了他们的说话和脚步,周围说不出的死寂,莫非已到了传说中的幽冥世界?司空大胜、童真虽不惧死亡,但却无法忍受这等寂静无声,只有借助大力奔跑和说话,来消除愈来愈甚的惊憾。
我见司空大胜、童真已面色发白,气喘吁吁,于心不忍,但又不能说破,对岳战道:“爹,咱们还要跑多远?”
岳战头也不回地边奔边道:“能跑多远便跑多远,说不定多跑一步便可洞悉其中的奥妙机关了。”
我暗叹一声:“我们能跑,可司空大叔和童阿姨却受不了。”
我嘟囔道:“怕就怕跑了一辈子,仍是老样子。”
司空大胜、童真闻听此言,均打了个寒战。
岳战停下脚步,道:“最好的法子便是四人分四个方位深入,可现下咱们势不可分散。这样吧,咱们改而向左,如果还看不出什么,只得返回了。”
四人又向左疾奔。
一千多里过去了。
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鼻子闻到的、脚下所站的地方,一点没有变化。司空大胜、童真几欲虚脱,但仍勉力苦撑。
我瞥了他们一眼,道:“爹,我累了,歇息一会吧。”
童真忽地一屁股坐倒,牛一般喘息着,笑道:“岳钝你是在照顾我和司空将军,不过……说实在话,我真跑不动了。”司空大胜仰面朝天地躺在她身边,接着道:“我也跑不动啦。”
童真道:“你们继续探索,不要管我们。若不弄清塔内的奥秘,我……我死也不甘心。”
司空大胜大笑道:“对!你们若探知其中奥秘,赶紧回来告诉我们,不然迟了一步,我们可就含恨而亡了。”
童真呸了一声,道:“谁说我们要死了?司空你想死,我可还想活几百年哩。”岳战颓然地道:“钝儿也许说得对,咱们没命地奔跑都是劳而无功的。”他摇了摇头,叹道:“对人类而言,无法弄清的奥妙太多太多了!仅是太空宇宙,或许便永远是个大谜团。”
蓦地金光一闪。
我目力过人,骇然而呼:“小心!”
待我喊叫出声,岳战等三人似乎才反应过来,岳战喝了一声:“杀!”目射青光,截击过去。
谁知他的反应慢了一拍,那金光以匪夷所思的高速擦过岳战颈侧,反对准童真打来。我奋身而起,掌力急吐。
“当!”
巨响盈彻耳鼓。
金光反激回去,不知踪影。
这才看清楚了,那是一只金环。
童真死里逃生。
四下里又没了声息。
岳战不怒反笑,道:“敌人终于按捺不住出手了!这是好消息,只要我们同心协力,不怕……”
金光再闪。
这次袭击的目标乃是岳战。
岳战虽得无情先生所授绝世功力,可惜属于“初得乍练”,眼见金环来得迅速,目中青光急截,“毛手毛脚”下青光失了准头,反朝顶上射去。
我阻截不及,耳听得“轰”地一声,岳战胸口已被金环击个正着,血如烟花怒绽,金环穿透胸背,仍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无人的虚空飞去。
未等岳战倒下,我已惊痛万分地扶住了他。
司空大胜、童真双双掠上。
他们虽属绝顶高手,可对于超越人类极限的战斗,他们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岳战急促地道:“不要管我,我活……活不成了!小心敌人……”
我的泪水不受控制地狂泻而下,手指连点岳战伤口四周穴道,却沾上了浓浓的、源源不绝的鲜血,悲痛地叫道:“爹!爹!爹!”
司空大胜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