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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和议员围绕最近一场职棒球赛相谈甚欢,吴桐不知厉仲谋是怎么想的,偏偏要带上她这个对体育完全不感兴趣的女人。
好不容易议员去外边接电话,周围清净了,厉仲谋还有事情要忙,顾不得用餐,吴桐快被这沉默淹没了,她切一小块牛扒送进嘴里,刀叉与餐盘轻碰的声音盖过了其他。
厉仲谋下笔如飞地签着文件,头也没抬:“晚上约会吧。”
吴桐动作一滞。
她强迫自己认定这是在幻听,没管他,嚼着鲜嫩的牛扒,胃里突然泛起一阵恶心。厉仲谋见她迟迟不回答,抬眸正视她。
她却一副捂着嘴想吐的模样,厉仲谋一愣:“吴桐?”
吴桐止不住地反胃,丢了餐叉,站起来就往洗手间奔。
她挨着洗手台一阵干呕,没那么难受了,抬起头就看到面前的镜中,厉仲谋站在门边的身影。
他的眉眼,隐隐染着焦虑,“你怎么了?”
吴桐开了水龙头,弓着身,就着水流漱口,口齿不清地说:“避孕药的副作用,没事。”
身后没了动静。片刻后吴桐被人拉起。对方力道过于蛮横,吴桐禁不住一阵趔趄,被迫旋转了身,顿时,厉仲谋的脸在她眼前迫近。
他脸色很难看,眼神灼灼:“你什么意思?!”
无爱承欢58
他这摆的是什么臭脸?
吴桐面对隐隐含怒的他,都不知道该骂该笑。
胃里又是一阵恶心,她赶紧挥开他的手,伏回洗脸池吐。
厉仲谋见她如此难受,心一下子就软下去,拳头垂在腿侧,就这么不知所措地松了开来。
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最终厉仲谋也只是伸手捋了捋她的背,透过镜子看她。
她却还推拒,挥开他安抚的手,洗了脸,抽了两张纸巾就走。
……
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厉仲谋眉一皱:“站住!”
一时间吴桐竟被他生生喝住,不甘不愿地停下脚步,却怎么也不回头。
厉仲谋扳过她的肩膀要她回视,他低头,目光逡巡在她羞愤愈加的表情上。
也不明白她怎么就这么委屈了,怪他昨晚太胡来?
他早间出门前关了她的闹钟,要她好好睡一觉,吩咐管家好生照顾着,她还是要撑着这张苍白的脸来上班——
这也是他的错?
厉仲谋伸臂抱紧她,吴桐被搂在他怀里,试着推开,没有成功,他已把她的侧脸强按到他肩上。
动作温柔,但不失力量。
这个男人一点点的温柔就足以令她无法承受,吴桐的酸涩流进了心里,没有再动,也没有精力再责怪自己的不争气。
他的愠怒,在她这样一副表情面前,很快土崩瓦解,厉仲谋无奈地笑,这样的他,连他自己,都应对不及。
……
厉仲谋正了正脸色:“最近大家都忙,我也不希望有什么意外。下次我会注意。”
他谨慎些,好过她吃药吃坏身体。
“没有下次。”
她还要逞强,声音却没有底气,这么软软地倚在他怀里说着,没有一点说服力。
厉仲谋会心一笑,却又很快收了笑容,捧起她的脸,嘴角一勾,眉梢一抑,厉仲谋给了她个古怪表情:“你确定?”
太近,近到这个男人眼睫的阴影都能落到她的脸上。
他的目光,波澜不惊下藏着缱绻,哪个女人受得了这样无声的诱惑?
吴桐差一点又要陷进他的眸光中无可自拔,正在这时,洗手间外忽而传来脚步声。
……
声音由远及近,吴桐下意识退开一步,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厉仲谋下一秒却拉住她胳膊,将她重新拽回,同时伸手一带,转眼间吴桐整个人被他搂着腰带进一旁的隔间。
厉仲谋落下了隔间的锁,几乎与此同时,有人进入洗手间。
女职员在镜前补妆,聊八卦,隔间里的吴桐听得分明。
“总裁刚才追出来的那女人什么来头?”
吴桐只觉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上:刚才自己慌不择路地,竟跑来了职员区——
“在职员用餐区里这么闹,大家都看着,这像话吗?”
“听说是TC那边的人。昨天也是那女人,总裁陪着她坐职员电梯。”
“刚才我和助理室的Linda同座,可惜她什么也不肯透露,说上头吩咐过了。”
……
厉仲谋低头瞟着吴桐,似要开口说话,她慌忙抬手捂住他的嘴。
仰头看着他,眉眼间尽是紧张。
她这么“投怀送抱”,厉仲谋索性斜倚住门,揽紧了她,在她手心啄了下。
看着她瞪他,厉仲谋心情好。
直到外边没了声音,吴桐仍不敢贸然出去,右手依旧捂在厉仲谋的嘴上,全然没发觉自己与面前这个男人贴的有多近。
厉仲谋全没去在乎外边的女人们说了什么,倏然张口咬一下她的指尖。吴桐一痛,条件反射地缩手。
厉仲谋低眉瞅一眼她放在他腰上的左手,眸色忽而变得不明。
他看定她的眼,悄然地笑,极狡猾:“你再不放开我,不如我们就在这里……”
后头几个字厉仲谋特意凑近她耳畔,压低声说,说完不忘似笑非笑地一扬眉,尾音拉得长而挑逗:“……嗯?”
吴桐毫不犹豫地甩手,开门,走人,只丢下一句:“你!流氓!”
……
厉仲谋在隔间内又待了会儿才出去,笑容迅速落寞下去。
吴桐回到包房,幸而议员和助手还未回,她不至于更加尴尬。
搁在桌上的手机已有几条未接来电,都是思琪打来的。
吴桐回拨过去,才知思琪已经离开了厉氏,在回公司的路上。
“不知道谁把裁员名单泄露了出去,我怕这事会闹到了工会,得回一趟公司。你在哪?”
吴桐重新折向门口,厉仲谋随后回来,就见她匆匆忙忙往外边赶。
他还未开口,就已听她捏着手机回了一句:“我也马上回去。”
吴桐边讲电话边加快步伐,直到厉仲谋主动追上去,吴桐才发现他。
他似有话说,吴桐正要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厉仲谋却按住了她的手,令她依旧保持着接电话的动作,同时微微倾身,靠近她另一边耳朵。
厉仲谋低声说了句:“别忘了今晚的约会。”
……
吴桐一顿。
这专属于情人间的低喃——
一边是思琪焦急的音色,一边是他柔和的声线,吴桐一时也忘了担忧厉仲谋的话会不会被思琪听见。
吴桐现在思绪有点乱,艰难地一心二用着,没来得及多想就点了点头。
见她答应,厉仲谋扣住她后脑勺,并在她额角鼓励似的吻了吻,之后绕过她回包房。
“……桐?桐?”
“嗯?”
“你有没有听见我刚才说什么?”
“对不起。”
顾思琪大概也无力了,叹了口气:“我已经叫人联络了公司的代表律师,麻烦你先去Mark。Jeff Law Firm接下人。”
“……”吴桐也想叹气了,“我这就去。”
无爱承欢59
坐在计程车中,吴桐看着窗外有点走神,支着下巴思忖,总不至于这么巧,她去接Jeff Chen时会碰见向佐吧。
很快到了律师事务所,吴桐在会客室等,不久,一个男人解着领带走进来,姿态随意,吴桐偏头一看,就愣住了。
向佐看看吴桐,见她脸色不好,他也是一怔,幸而情绪隐藏的好,垂了垂眼再看她,向佐成功地浅笑了出来:“Jeff手头有个反托拉斯案要忙。其余一些case过渡给我了。”
“……”
“不是很急?走吧。”
吴桐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有点慌张,拎了包跟在向佐后头走出去。
说是她来接律师,却是向佐开车,车载音响里放着CD,吴桐拨着按钮,换了好几首,都觉得不够填满这满车厢的沉默。
“你……”吴桐在副驾驶位,暗暗深呼吸了好几次,“……还在休假吗?什么时候回香港?”
她透过后照镜看见向佐笑了,其实也不算笑,也就是嘴角勾了勾:“你就这么急着赶我回去?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
他说的模棱两可,仿佛真的是在调侃。
她觉得他跟之前不一样了,他还是那样无谓地笑,可有什么东西变了。
吴桐垂下了头,真是局促:“我不是那意思。”
自己都觉得自己说这话违心,所以低着头,不看他湛然的眼睛。
车子仍旧平稳地开,向佐正视前方,没有偏头看半眼。
没有什么表情的侧脸给了旁坐的她,传到她耳中的他声音,却是异常柔和的:“昨天酒会我们也没说上什么话,我们……还算是朋友吧?”
吴桐想都没想就回说:“当然!”
……
……
吴桐和向佐到TC时,思琪的助理早已在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外等候多时,三人很快抵达现场,各部门负责人拿着各家的裁员名单,谈判僵持不下。
如果不是思琪主持大局,各部门大概现在还在争执。吴桐一到,便成了众矢之的,矛头直指而来。
她解释,“裁员名单是之前拟定的,并不作准,我们还在和厉氏争取。”
众人将信将疑,一时无人说话。
向佐处理过多桩M&As,对此很有经验,有这个律师在场帮腔,吴桐出面调解算是有了点说服力。
然而众所周知,厉氏从来不看好TC的实体业务部分,部门间的调和勉强告一段落,吴桐又得马不停蹄地赶往通路公司。
吴桐一整天滴水未进,现在又要在各个地方赶场,午后时分,异常地饥肠辘辘,饿得快要昏头,整个人走路都是虚的。
特别是脚下还踩着极细的高跟鞋,她每多走一步,脚踝越发酸疼而无力。
正要赶往下个地点,吴桐和思琪都已经回到车上,向佐却不见了踪影。
他的车就停在她们车前,熄了火,吴桐打电话过去,向佐只说:等等,就来。
吴桐和顾思琪在车上等着,公司配给她们的司机在车外抽烟,思琪终于可以舒展了双臂枕着座椅,神色轻松了些:“等会儿结束了,我请你吃大餐。”
吴桐暂时脱了鞋,赤脚,弓着身按了按胃部,笑得勉强:“先记着吧,我晚上有约了。”
……
思琪立即笑得讳莫如深,“约会?真是幸福。他是哪家律师行的?改天约出来见识见识。”
吴桐咽下喉间突然升起的颓丧,她能怎么说?
不多时,思琪口口声声说要“见识见识”的人拉开了吴桐这边的车门。
吴桐的脸还没来得及给出合适表情,向佐二话不说,已经把一袋东西放在了她的手中。
向佐很快绕回到他自己的车上,全然不顾后面车中、两个女人的愕然。
吴桐低头看,袋子里是速食快餐店的外卖,新鲜出炉,冒着热气。
车子启动了,吴桐的思绪也开始重新运转,两车并排行驶,吴桐降下车窗,看着对面的向佐,半晌憋出一句:“谢谢。”
向佐没侧头,淡淡说了句:“快吃吧。”
顾思琪依然不知所谓,许久,凑近吴桐,问道:“你们……认识?”
吴桐内心暗讽着自己原来也有这么道貌岸然的时候,偏偏真的就能装出一派心无城府:“他就是那个帮我打监护权官司的律师。”
吴桐压低了声音,她说完,抬头就见向佐下颚一紧。可她也没来得及细看——向佐关上了车窗。
玻璃上贴有黑色的保护屏,隔绝了吴桐的视线。
而思琪,则悄然无声地在她脸上来回逡巡了片刻,渐渐地,似乎有了一丝恍悟,不禁也沉默下去。
幸而后头还有忙不完的事等着这几人,谁也没多余时间多做揣测。吴桐迅速消灭掉热腾腾的热狗,而顾思琪,若有所思地又看了看她,低下了眉眼。
……
一下午时间就这么过去,她们的最后一站是TC卖场。
卖场人多嘴杂,裁员的消息爆出后,已经有了小规模的罢工,纽约区负责人早已在那里调解多时,吴桐她们也并不需要急着赶去。
车子平稳行驶,途中吴桐电话响,看了号码,犹豫着接了起来。
“在哪?”
厉仲谋的声音一贯的低,且张弛有度。
“我还在忙,可能没办法赴约。”
“几点下班,我去接你。”
这个男人,不容拒绝的姿态真是让人头疼。
吴桐正要想方法回绝,顾思琪在她身旁开口了:“估计卖场没什么大事,我一个人可以处理,就不耽误你约会了。”
说完,不等吴桐说半个“不”字,思琪已叫司机停车。
厉仲谋似乎听见了这边的对话,声音中难得带了点笑意:“你的同事很通情达理,替我谢谢她。”
吴桐皱眉头,忍不住觑一眼思琪。暗忖着,这两人还真是默契。
吴桐挂了电话,在路旁拦车,可惜下班高峰很难打车,她焦急地看表,余光瞥见前方有人开着倒车回到她身边。
她很快认出那是向佐的车,招车的手不禁放下了。
怎么回事?向佐一出现,她就局促不安,难以释怀……
这时,向佐已停稳了车,并降下车窗:“怎么回事?”
……
“我……要回公司一趟。”
“我送你去。”
“不用了,思琪那边还需要你帮忙,我自己可以……”
“上车。”向佐不由分说,已拉开车门等她,“我送你回了公司再赶去,不迟。”
快速移动的车流中,他与她,成了唯一一道静止的风景,她在犹豫,而他,在等待。
彼此都不说话。
吴桐最终还是上了他的车。
“麻烦你了。”有些不安地看看向佐,她又补了一句,“谢谢。”
向佐无奈地抚额了,话语间尽是沮丧:“朋友之间,别总说谢谢,行不行,嗯?”
他突然之间的变化令吴桐隐隐有些措手不及,这人——怎么又恢复成她所熟识的那个向佐了?
隐约的痞气,以及满不在乎……
不过,这才是她需要的,不是么?
“朋友……”吴桐慢慢咀嚼这个词,终于,用力点了头。
她朝他笑了,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嗯,朋友。”
夏季的黄昏来得总是很迟,太阳西落,暑气还流连在空气中,迟迟不散。天空布满红晕时,向佐的车驶进了TC大楼的前庭广场。
吴桐开门下车,向佐张了张口也不知想说什么,顿了顿,改口道:“再见。”
……
“嗯,再见。”
“……等等!”
吴桐没走出几步就被向佐叫住。她一回头,向佐就抛了样东西过来。
她险险抬手接住,低头看了看这一小罐东西:“什么?”
向佐下巴点一点她红肿的脚踝:“买热狗的时候顺便买的,消肿喷雾。”
是不是要夸赞一下他的观察细心、料事如神?
吴桐呵呵笑起来,笑容显得有些傻气,向佐看着这一景,眼前陡然现出一片暮色般的色泽,柔和地几乎可以与身后的斜阳混为一体。
见她怎么也拔不开喷雾盖,向佐一时忘了之前提醒过自己什么,凭着心中渴望,就朝她走了过去。
她还未醒过神来,向佐已按着她的肩,让她倚住了车前盖。
他蹲在她面前,替她脱去鞋子,吴桐条件反射地抬脚躲,差点踢在他肩头。
向佐笑着躲开,“朋友之间,举手之劳而已。不会跟我这么见外吧?”
他抬头看着她,未置可否的目光。
这一幕,仿佛又回到两人初识的那次,她避他唯恐不及,而他,仿佛,全不在意。
向佐趁她没再动,牙齿咬开盖子,动作敏捷地一手捏住她纤细的脚踝,一手按下喷雾阀。
……
清凉的药液喷在红肿处,一阵寒意沁进了吴桐的皮肤,向上直抵心脏——
——“滴——!!!”
尖锐的车鸣声突然响起,在她几近凝结的思绪上狠狠划拉开一道口子。
双双循声望去。不知何时停在不远处的那辆车——
吴桐下意识的脚一缩,却被向佐拉回去,他为她穿上鞋,这才慢条斯理地放开手,起身。
向佐顺着吴桐惊悸的目光,只回头瞥了眼,脸上什么也没有。
……
……
直到向佐的车驶出了停车场,吴桐还呆立在原地。而那辆车中的人,则沉默地与她对峙着。
沉沉的目光,反着挡风玻璃的光,危险而清冷。
吴桐硬着头皮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她还没来得及系上安全带,厉仲谋倏然启动车子,车的地盘陡震,厉仲谋驾着车拐了个头,加速驶出去。
他不说话,密封性极佳的车里听得见引擎的闷燃声。
车窗外,风景急速倒退,令人眼花缭乱,吴桐只能感觉到心脏一波一波地振动,血液都在往脸上涌。
她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他是我们公司的代表律师,他只是送我回来,以朋友的名义……厉仲谋你听我说……你……”
刺耳的刹车声蓦然响起,厉仲谋一个急刹,车轮滑过深深的两道车辙,停在了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