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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激怒厉仲谋,实在是功勋一件,林建岳轻笑,腹非心谤:可算报了3年年假之仇。
吴桐好不容易从窘迫中抽神,停在车道上的不是刚才穷追不舍的敞篷跑车。
挡风玻璃反着光,看不清车内情景。
她尴尬地只想逃。即刻疾走,踩着高跟鞋,震得脚踝有些疼。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开门声,以及,一个男人的声音:“吴小姐。”
这声音她熟悉。
心里“咯噔”一声,吴桐回头看。
林建岳站在敞开的车门边,职业性微笑:“厉先生请您上车。”他一边说着,后座车窗一边缓缓降下。
厉仲谋露了脸,没有表情,客套地朝吴桐颔首。
厉仲谋这一年来,唯一跳出他掌控的几件事,都与这个女人有关:童童的存在;在路边见到的这个衣不蔽体的女人会是她;在请她上车后,这个女人朝他冷笑半声,调头就走。
她想穿着这一身半透明湿衣闲晃到什么时候?林建岳吃了这女人的冷脸,面子上也挂不住,站在车边,有些无所适从。
厉仲谋敛去一丝愠怒,要他亲自去请是不是?
好!
厉仲谋开门下车。这女人穿着能摔死人的高跟鞋,走得倒是很快。他快步追上,“不要任性。上车。”
她浅笑,一派声色凌然:“厉先生,我想我们不熟。我没有上陌生男人车的习惯。”
厉仲谋猜不透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吃了炸药一样。更猜不透,自己现在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要对她的窘境视而不见,他做不到。
他脱下外套披上她肩膀。吴桐有些抗拒,他的手索性按在她肩头上,不准她乱动。
为她搭上外套。
上下打量一下她,她身材娇俏,罩在他宽大的西装下,该遮住的地方都遮了个严实。
“自己小心点。”
她不搭理他,他就不放开她的肩膀。吴桐无奈之下轻轻点头,随后便感觉到双肩一松——
他松开她,走回车边。
吴桐看到他背影,有短暂时间的怔忪,低了低头,之后也转身,朝反方向离开。
厉仲谋停下脚步,背影僵住。顿住片刻,突然调头,有些急切的脚步朝她靠近。
吴桐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臂被人猛然间拽住。
厉仲谋攥着她的胳膊,拖拉着靠近车子。
“厉先生!”
厉仲谋似乎没听见,一意孤行,把这个女人塞进后座,随后也坐进去。
林建岳不明就里,“不去接Mandy小姐了?”
“开车。”
吴桐听见的是这个男人没有起伏的声音,林建岳看见的是这个男人紧抿的嘴唇,还有紧绷的眉心。
自厉仲谋从吴家出来后,情况就有些不对,哪里不对?林建岳也说不上来。
林建岳坐在副驾驶位,不禁多看吴桐两眼。这女人,不简单。
司机刚送了童童回家,知道吴家的地址。
再没有比车厢里的沉默更压抑人心的了,吴桐一瞬不瞬地看着窗外,努力忽略旁坐这个人的存在。
反抗不了他,她起码可以像现在这样对他不理不睬。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
吴桐下车后,厉仲谋视线投出窗外,看着这个女人正走远的背影。
她一定有一双巧手,否则那本剪报,不会那么精致……
车子刚重新启动,厉仲谋突然说:“等等。”
老宋猛一拉手刹,车子还没停稳,厉仲谋已下车。这回她走得慢,他很快就赶上。
厉仲谋听见自己问她:“童童睡了么?”
夜色下,谁的心,受了蛊惑?
无爱承欢10
吴桐从未见过这个男人这种表情,他的脸上漾着隐约的谦和,整个人,夜色下变得温柔。
肯定是错觉——
连夜色都突然变得不真实了,怎么可能不是错觉?
“他睡了。”吴桐扭头就走,踏上台阶,快进公寓楼,却硬生生停住脚步。
该死的——
吴桐也不知要咒骂谁,她一步步走回去,“童童明天没课,可能会睡得晚一点。”
她虽去而复返,说话依旧刻板,彼此也没多做交谈,一前一后进公寓。
一小时前明明还和儿子待在一起,厉仲谋也不知自己的违心从何而来。
事情就这样,悄无声息,跳脱出他的掌控。
乘电梯,进门——
刚一开门,一股焦糊味便窜过来。
还有孩子的尖叫声!
吴桐耳膜一刺,声音是从厨房传来的,她赶紧奔过去,两个孩子堵在厨房门口,里面火势旺,炉灶上高窜着火苗。
露丝玛丽正试着熄灭炉灶,没扑灭不说,反而更加手忙脚乱。
童童听见开门声,一回头见到吴桐就指着炉灶求救:“妈咪!妈咪那里!”
吴桐奔过去,手刚碰着开关,忽的火焰一窜,火光向她扑了过来。
就听到身后童童和张翰可齐齐“呀!”地尖叫一声,吴桐条件反射抬手要护住自己的脸。
动作再快也不及火焰窜起的速度,可另一个人的速度倒是比烈焰快。
这一秒,一双手护在了她的脸上。下一秒,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火势“噌”地被灭了气焰。
整个过程太快,吴桐都没来得及看。
再定睛一瞧,湿透的桌巾正闷闷盖在燃气灶上,滋滋冒着烟。
然后吴桐才意识到,自己正被紧紧拥在某个人怀里。
很紧,也很近。
吴桐微一偏头,就看到一张清隽的面孔,侧脸对着她,他的手还护在她的脸上。
而她,整个人,整个身体,几乎是扣在他胸口,他每一次呼吸起伏,都震得她生疼。
厉仲谋也偏头看了她一眼,愣了下,眼中闪过什么,迅速放开她。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手背烫伤,整个指关节都热辣辣地烧。疼痛中他有些晃神,记忆像一卷刻录胶带,掷地有声地回转,回到方才那一幕。
在他怀里,那么柔软的一枚,像是不属于他的东西,他抢过来抱了一般。
竟隐隐生出一丝罪恶感。
“你手没事吧?”女人柔软的手伴随着急切的声音而来,柔韧的指尖拉起他的指头。
她在仔细查看他的伤,表情,像是在心疼。
古怪的感觉再次出现,厉仲谋皱眉,轻轻巧巧拂开她的手。
吴桐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好半天才记得收回。
她的关心对他来说,确实不值一钱——
不知该哭该笑,吴桐习惯性地逼自己不去多想,转身揪出躲在角落的那两个惊魂未定的小朋友。
上下检查,没有受伤。她舒一口气的同时开口训斥:“为什么玩火?!”
两个孩子被吴桐的语气生生喝住,身体明显一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我,是你和我妈咪玩火玩出来的?……
林建岳,看你做的好事!!!
厉仲谋沉住气,走过去,“不关孩子的事……”
他的手一放上这女人的肩头便后悔了。她回眸看他,目露抗拒。厉仲谋悄然放开,转而对童童柔声细语:“这么做很危险,下次不要了。”
他捏一捏童童鼻尖。孩子皱了下鼻子,看看厉仲谋,又偏头看吴桐,蓦地咧开嘴笑,十分得意。
吴桐看不懂儿子,看着厉仲谋烫红的手背,脑子里又只剩下关切。
怪只怪,这颗心,不争气。
露丝玛丽抽噎着,叽里咕噜地解释,吴桐也没力气对她发脾气。
遇见一个人,低到尘埃里,再没有翻身余地——她还一直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早已走出来。
童童屁颠颠跑去翻柜子找医药箱。厉仲谋见儿子送来烫伤药膏,会心一笑,吻一吻孩子润润的脸颊。
童童回头看一眼吴桐,没有得到反对,安下心来为厉仲谋擦药。
毕竟是小孩子,下手不知轻重,吴桐见厉仲谋冷汗都流下来,可这男人一声都不肯吭,童童问:“痛不痛?”他还直摇头。
自作孽不可活,童童手上动作又加了几分力,厉仲谋终于“嘶——”地倒抽口凉气。
他这一声,吓得童童立即摊开手,不敢再碰。童童歪着头想了想,突然扭头招呼吴桐过去:“妈咪,帮他吹一吹吧。”
还不忘向厉仲谋解释,“吹一吹就不痛了,很灵的。”
语气之肯定,连吴桐听了都差点要信以为真。厉仲谋竟也不反对,只淡淡瞅着她,像在等她继续。
他眼中漾着某种情绪,像是要抗拒,又像是要靠近,看得吴桐浑身紧张。
两个大人神情严肃,两个孩子却躲在一旁偷笑。
她得找些事情来做,总之不再待在这个男人面前就好。
视线搜寻到捂着嘴笑的眼角弯弯的童童,还有瞪着大眼睛瞅着两个大人的张翰可——“可可,阿姨送你回家。”
张翰可眨巴眨巴眼睫,她家就在隔壁!可她还来不及说话,已经被被野蛮的大人拉住小手往门边走。
童童这回学聪明了,吴桐没回来,就一直紧攥着厉仲谋,绝不让他走。露丝玛丽怎么劝他去睡觉,都不依。
要不是露丝玛丽那时候突然回来,打乱了他的计划,爹地妈咪早就见面了!
吴桐刻意在张家待得忘了时间,许久后才在张太提醒下恍然惊觉时间已晚。之后道别回自家,一边拿钥匙,一边揉着酸涩的脖颈。
刚进门,就与厉仲谋的视线撞个正着。
他怎么还没走?
这个男人的目光,恍若有话要说。
但那只是一瞬,他从怔忪中回过神来,“太晚了,我不打扰了。”
“……再,见。”
门还敞开着,吴桐往旁边让了让。厉仲谋深深看她一眼,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开口,紧抿着唇角,擦着她的肩膀走了出去。
轻轻关上门。
等电梯的空挡,厉仲谋翻开手机,调出那一段自行录制的视频。
手机屏幕上出现的画面,和他现在脑中的思绪一样混乱。
厉仲谋太阳穴紧绷,不由自主关了视频声音。无声之中,视频里,火光蹿升——
那是他当时在厨房拍摄下的起火场面,足够指证吴桐在对孩子照顾上的失职。
然而他现在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段视频了。
好半天,吴桐的脑子还陷在一片空白中,感觉到童童在摇着她的手臂,才醒过神来。
“妈咪,他还没涂好烫伤膏……”童童见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怕了,慌忙放开她的手,跑回自己房间,“我,我去睡了!”
大门侧对电梯间,吴桐透过猫眼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廊外,厉仲谋在那里。
吴桐,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她对自己说。
手拿烫伤膏,吴桐鼓足勇气开了门。
思绪混乱,她走得慢,最后脚步不受控地停在半路。
恰逢此时,她听见厉仲谋的电话开始响。
来电铃声打断厉仲谋思绪,他退出视频,接电话。
那一头是张曼迪,问他什么时候到。
厉仲谋捏一捏眉心,“有点事情要处理,没办法去接你。”
“哦?是吗?”张曼迪大概有点喝醉,回话慢了半拍,“那你忙吧。”
“嗯,拜。”
要挂机了,突然被张曼迪叫住,“Eric!”
“嗯?”
“I love you!”
她几乎是在对着电话尖叫,声音震耳,是真的醉了。
“……”
“……”
“Me too。”
无爱承欢11
I love you。
Me too……
吴桐转身,心中什么情绪,都没有。
怎么走过来,怎么走回去。
听见曾痴迷多年的男人对她人说“我爱你”的唯一好处是,让她知道,原本以为心口上已经结痂的伤,其实从未愈合过。
知道病症在哪儿,才可以对症下药。
而忙碌的唯一好处是,她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所以她一直坚信,忙碌,是最好的疗伤药。
吴桐这几天忙的团团转,上回落水受了寒后便一直在感冒,始终不见好转。
不禁懊恼:心智变坚强了,身体却变差了。
一切对她来说都这么糟糕,旧事没解决,又来新麻烦。
她带的几个新人还未成气候,上头已经要她组个独立团队出来分散她原来的项目。吴桐忙疯了再闲下来,好几次扪心自问,何必让自己这么疲惫?
她要离开香港,一秒钟也不愿多待。她要带着童童重新开始生活,远离某人的生活……
露丝玛丽没看好孩子,吴桐一度想要辞退她,终究不忍心。童童和露丝玛丽刚开始融洽相处,吴桐还真舍不得换了她。
毕竟,她在香港也只剩下两个多月的时间。
开庭的日子将近,向佐对案子上了心,提前销假,吴桐终于空出一天时间,和他约在律师行,谈案子的事。
他决口未提那个“非常手段”,那是她的疮疤,不想被人血淋淋地当众揭开,向佐能体谅,吴桐对此是感激的。
翌日,却因公司股东突然回港,吴桐又无法顺利休假。
李泽辉是TC的董事局大员,也是他们团队的白金级客户,怠慢不得。
他的秘书特地打来电话,说李总已经回港,有时间听听她们团队制定的投资计划。
“2:30,TC高尔夫球场,吴小姐知道地方么?”
高尔夫球场要过海,吴桐哀叹,又得把大把时间浪费在轮渡上。
她挂了电话,电联向佐,要消约。他反倒问她下午要去哪,他可以过去和她碰头。
高尔夫球场占据几个山岭,吴桐带着两个新人坐着专用车,绕了很久才找到被球童和朋友围作一圈的李泽辉。
李泽辉在等重要客人,请她来却把她晾在一边。
她被李泽辉的秘书请去喝果汁,半小时过去,果汁也喝完,只能窝在车里头等待。
渐渐地就有些困,吃了感冒药后总有点嗜睡,吴桐头一歪,差一点睡着,这时候李泽辉的声音响起:Eric,你总算来了!
吴桐立即睡意全无,三魂七魄都丢在了李泽辉的这句话里。
姗姗来迟的客人,不是厉仲谋是谁?
七年间都碰不到的人,怎么这两个月来连连相遇?
是谁在捉弄她?
吴桐庆幸自己躲在车里,离他们很远,谁料李泽辉这时候突然想起她来,特地请秘书把她叫过去。
李泽辉有意为之,可惜打错了算盘,厉仲谋见了她,疏远而客气:“吴小姐,你好。”
吴桐惊见他手背的烫伤痕迹时,蓦地便有些慌,不过很快,他戴上了白手套,阻挡了她的目光。
在他颇为冷淡的注视下,她也恢复了冷静:“您好。”
互相问候过了便再不说话,一个开始认真打球,一个开始认真发呆。
吴桐悠悠然想,李泽辉拉拢厉氏想做什么?
公司高层近期内会有大变化?
可惜,以厉氏现在的规模,未必看得上TC。
厉仲谋对她态度冷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泽辉也该明白了,他厉仲谋根本没把她当回事。
他们的事都闹上了法庭,彼此是仇人才对,怎么这些旁观者都当他们之间旧情难了?
吴桐一偏头,便看见厉仲谋干净利落地挥杆,白球在空中划出完美弧线。
这一球打得好,换来周围人阵阵鼓掌。
她与这一派溜须拍马的气氛格格不入,找了托词回室内休息区喝东西,免得呆在这里碍某人的眼。
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硬伤,忘不掉也碰不得,但是起码可以躲得远远的。
那个男人就是她的硬伤……
吴桐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乱想,突然鼻腔一阵酸软,止不住地连打几个喷嚏。
什么工作,什么男人,在感冒的威慑下统统偃旗息鼓。昏昏沉沉间,吴桐再抬腕看表:和向佐约定的时间到了。
向佐还没现身,她只得拨他的电话。
那头有雨声,向佐还在轮渡上,“这边在下雨,轮渡迟了。”
吴桐看看窗外,她这边还是好天气。
香港天气历来如此,说雨是晴。
待在空调阵阵的休息区,她是真的快要睡着了。
厉仲谋推门进来,一眼便见窗畔这昏昏欲睡的女人。
今日的她打扮非常干练,与以往很不相同。长发后梳,露着颈子,脱下外套后,丝质的荷叶领衬衫搭配修身的一步裙,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
高尔夫球场绿意从容,映照着落地窗光影撩动,这女人的侧脸,被光线描绘出一层萌动的剪影。
她撑着桌面的手突然脱力,额角一歪,扣在窗面一阵吃痛。这女人眯着眼睛揉痛处,看得厉仲谋不禁一顿。
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颇久。
厉仲谋即刻绕道进去,要一杯咖啡坐在角落细品。
李泽辉提的合作计划他没有什么兴趣,TC这种五体不勤的公司他也看不上,他有意收购,但无意合作。
有人轻叩桌面,吴桐被这声音闹醒,一睁开眼,就看到向佐。
他笑容洋溢,见她醒了,说:“张嘴。”
“做什么?”
吴桐反应不及,“唔……”地一声,嘴唇开合,向佐已经丢了片东西进她嘴里。
她咳嗽起来。
向佐耸耸肩,拍着她的背帮忙顺气:“是泡腾片。看你精神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