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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发兵前来,以助师兄排阵。”非幻道人当即修书,差了心腹人驰往前去,这且不表。
且说徐鸣皋等回营禀明前事,又将丁人虎首级呈上,王元帅便代包行恭记了功,又与大家慰劳了一回。徐鸣皋等才退出大帐。过了两日,王元帅即议进兵,但不知一枝梅所言之事若何,即集众将商议。当有徐庆说道:“在末将之意,暂缓进兵,等慕容将军那里有确信前来,再行发兵前进,较为妥当。”王元帅深以为然。
王议之间,忽见探马来报:“安庆府于三月二十日被雷大专攻破,现在雷大春据守安庆,并探得宸濠有东下之信。”王守仁听罢,又命探子再探。过了一日,又据探子来报:“宸濠本有东下之信,因非幻道人大败了一阵,暂时尚缓东下。”王守仁听了这个消息,又复大喜道:“宸濠不往长江,这乃是国家之幸!”但不知一枝梅等曾否袭取九江,因此日望一枝梅来信。
且说一枝梅等四人带了一万精锐出吉安,间道前往南昌进攻,不日已将驰抵。一枝梅即暗暗带了书信,夤夜先往南昌城里遗书。自然短衣找靠,放出飞檐走壁的本领一到了南昌城下,四面一看,见各城门把守甚严,出入的人皆要细细盘诘,真个是风丝儿皆混不进去。一枝梅看了情形,不敢冒昧从事。恐怕为人识破,泄漏军机,遗误不小,当即往僻静处所暂躲起来。
等到三更时分复行出面,换了一身无色紧身衣靠,藏好书信,带了单刀,来到南昌东门城下。先向城头上望了一望,只见城头上灯火通明,万难上去。他又绕至东北角,向城上又望了一回,见那里防备稍疏。他便将身子一弯,一个箭步如飞也似,已经上了城墙。不知一枝梅此次进城有无妨碍,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部分
第128回 遗书反间布散谣言 度势陈词力排众议
话说一枝梅跳上城头,幸喜无人知觉,他便从此穿房越屋,一直来至宸濠王府。各处打听了一回,皆无人知觉。这宁王府里,一枝梅本系熟路,他所以处处知道,打听了一个更次,只不知刘养正住在何处。正在踌躇,忽听有人说道:“王爷叫请刘军师前去商量大事。”一枝梅听得清楚,心中暗想:“莫非就是请那刘养正么?”因此就跳了下来。只见那人转湾抹角,匆匆而去。一枝梅也就越屋穿房,跟了下来。走了一刻,果见那人进了一间房屋,一枝梅当即从屋上伏下身躯,倒垂在檐口,细细听那人说话。只听那人说道:“刘军师,王爷有命,请军师明日辰刻前往商议大事。”刘养正道:“你可知道王爷所议何事?”那人道:“闻说是为非幻道人打了败仗,复又前来请兵,说是要排什么阵,与王守仁斗阵。王爷委决不下,故此欲请军师前去商议。”刘养正道:“王爷信任邪术,不听良言,我恐将来便要把大事败坏。请你去回禀王爷,就说某明日一早就来便了。”那人答应而去。
一枝梅见那人出来,赶着将身子缩了上去,再仔细一看,原来那人是宫内一个小太监。一枝梅等那小太监走过,又四面看了,看见无往来之人,他便轻身飞下屋来,走到窗户口,轻轻将窗槅拨开,从身上把那封书信取出来,由窗户缝内送了进去。他又一耸身上屋,伏在瓦栊内细听动静。听了一回,并无声息,他便不敢耽搁,连忙出了宫门,是夜就在城里暂住一夜。次日,便在城里各处布散谣言,说是宸濠即日发兵东下,先取南京以为根本,然后进图苏州。布散了一日,因一传十,十传百,通城里的人皆知道要发兵东下。一枝梅将事办毕,随即混出了城,赶回自己军中去了。
且说刘养正次日一早起来,见书案上有信一封,心中大疑:这书信是何人送来?便将那书信取来一看,见书面上并无谁人寄来的名姓,但中间一行写着:“宁王幕府刘大参谋密启”。刘养正更加疑惑,随即拆开,将书抽出,细细看了一遍。只见上面写道:
忧时老人谨致书于幕府刘大参谋足下:窃维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识时务,未有能与言国家大事者也。一今者宁王以英武之才举谋大事,左右谋臣如雨,将士如云,不可谓不得人矣。窃以为庸弱者多,明哲者少。何以言之?自古王气所钟,金陵为善。昔太祖定鼎,首在金陵。其他据此而争者,不可胜数。某以为宁王不谋大举则已,既谋大举,则必先取金陵,以为建都根本。缘金陵地势,古称天堑,外有长江之险,内为膏腴之地,据此为国,谁曰不宜!而乃宁王既无东下之心,左右又无进言之人,徒以随声附和,竞言争战,毋乃为有志者窃笑乎!夫争战原为霸者所急务,第不顺天时,不占地利,不得人和,三者缺一,终不可霸。若先取金陵,则地利既占,天时亦顺,二者既备,而尚患人和之不可得乎!一得人和,然后南取苏、常,北窥燕、冀,由此横行天下不难也。乃计不出此,仅以区区尺寸之地,朝夕图谋,犹复大言欺人,侈谈王霸,某窃为不取焉!足下为一时英俊,抱匡佐之才久矣;今又遇明主加之以上位,某以为足下定能据理而争,不与庸庸者之唯诺可比,乃亦人云亦云,未尝划一谋,设一策,徒窃素餐尸位而已!现在金陵防守空虚,取之甚易。此而不取,将来兵力既厚,防备既严,虽欲图谋,亦不可得。某不知足下平时所自期许者何在?而自命有匡时之略者又何在?某窃有所不解也。某无志于功名非一日矣!空山无人,泉石自傲,何必作丰干之饶舌!第忧时之心,望时之志,诚不能一日已已!又以足下为当时之杰士,赞襄幕府,定决机宜,某窃不能已于言而不为足下道。幸足下取纳,即为宁王决之,则天下幸甚!大事幸甚!谨白。
刘养正将这封书看毕,暗道:“忧时老人是谁呢?”又道:“据这书上所说各节,实系名论不刊。先取金陵,以为根本,虽三尺童子亦以为然。惜乎宁王计不及此,而左右之人又不能据理以争。失此不图,未免可惜。某今日当力劝其东下。”说罢,将这封书藏入怀中。梳洗已毕,便往离宫而去。
到了宫内,宸濠尚未升殿,只见大家皆在那里议论,有说非幻道人不足恃的;有说亟宜发兵,以助其排设阵势的;有谓非幻道人实在法术高妙,当今之世难得的。议论纷纷,各执己见。刘养正听了,殊觉可笑,却是一言不发,只与李士实暗自议论而已。
一会子,宸濠升殿,各人参见已毕,挨次坐定。宸濠向大家问道:“诸位军师悉在于此。非幻道人昨日来书,声称为王守仁所欺,约定开战日期,忽然中变,以致为王守仁暗来劫寨。所有带去精兵,折丧大半,丁人虎又为敌人所杀。来书呈请再发精兵二千,星夜驰往,好助他排设大阵,与王守仁一决雌雄。孤犹豫未定,所以请诸位前来,大家计议:是否以添兵益将为是?或将非幻道人饬调回宫?诸位军师即为孤家一决。”
宸濠话才说完,李自然即首先说道:“千岁,既蒙垂问,以某所见,仍宜增兵为是。非幻道人其所以致败者,以其王守仁言而无信,暗施诡谋,并非非幻道人毫无法术。今既前来请兵,以助其排设大阵,与王守仁一决雌雄,正可因此以图振作。若按兵不发,是离其心矣。非幻道人其心一离,则余半仙必为牵动,以后必不肯为千岁出死力以御守仁。而况傀儡生又邪术横行,舍非幻道人又何能对敌?无人可敌,则千岁之大势必败。某之愚见,尚宜从速增兵;不然孤立无援,万一王守仁乘其锐气一再攻击,我军力薄不能抵御,势必全军覆没,又将何重整兵威乎?千岁请速作计议。”
此时,刘养正不等宸濠开口,即问道:“千岁自起义以来,兴兵动众,将欲以谋天下乎?抑徒逞血气之勇而博区区之报复乎?愿大王明以告我。参谋虽不敏,请为大王决之。”宸濠听了此言,急切会不过意来,因问道:“先生之言是何言也?孤若不欲谋定天下,又何以蓄死士、养谋臣、秣马厉兵、兴师动众!先生之言,诚为孤所不解也!”刘养正道:“大王不欲谋定天下则已,若欲谋定天下,则莫如图久远之计,定万全之策。顾其大而遗其细,弃其短而就其长,然后横行天下,莫之能御。倘就其方圆之地,朝争夕取,此得彼失,今日获胜,明日败亡,虽历数十年之久,不足以定天下、得土地、安人民;而况听信左道之言,徒争尺寸之地,丧师损将,劳而无功,窃为大王所不取。大王诚英明之主,某不揣谫陋甘心归附大王者,亦以大王有志于天下,而为一代之明主耳!今观大王自起义迄今日,并不闻定一大谋,决一大策,为万全之计,图远大之基;徒以人云亦云,依阿唯诺,此某之所不可解者也。愿大王自度之,则大王幸甚!某等幸甚!”毕竟宸濠答出什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部分
第129回 刘养正议取全陵城 一枝梅力打南昌府
话说宸濠听了刘养正这一番议论,当下说道:“先生金石之言,孤敢不唯命是听。但何以为‘万全之策’?何以为‘远大之基’?愿先生明白一言,孤当受教。”刘养正道:“所谓万全之策、远大之基,则莫如先取金陵,以为根本。金陵古称天堑,外有长江之险,内有石城之固。我太祖龙兴之初,即定鼎于此。大王若欲绍先王之业,垂后世之基,舍金陵更无他取。而况当此之际,金陵毫无防守,只欲以一旅之师,间道而出,攻其无备,金陵虽固,必为大王所有。既得金陵,然后南取苏、常,东顾齐、鲁,西窥秦、晋,北指幽、燕,纵横数万里,听我所之!王师所过,莫之敢御!其不能横行天下、南面称孤者,来之有也。若仅以弹丸之地,誓以死守,固不足道。即使攻于邻邑,地不过千里,民不过数万,府库不足以供我财用,人民不足以供我驱使。设一旦朝廷分召各路诸侯,兴师问罪,旌旗遍野,大兵云集,并力进攻,吾恐此城虽固若金汤,亦不足与各路勤王之师以相抗。而况所以为根本者,不过区区南昌一府,其视金陵进则可战,退则可守,财用之足,人民之富,长江之险,石城之固,为何如哉?如以为然,则请早日顺流东下。今若不取,窃恐过此以往,虽欲取亦不可得矣!愿大王自思之。”
这一席话,把个宸濠说得无言可对。仔细暗想:“先取金陵,实系万全之策。又恐大兵东下,南昌空虚,官军乘隙而来,又复首尾不能兼顾。”沉吟良久,迄无一言。
只见李自然道:“刘先生之言于‘远大之基’一层,固是尽善尽美;而于‘万全之策’,窃恐尽美矣,尚未尽善也。昔人有言:‘羽毛不丰满者,不可以高飞。’今根本未因,而遽欲长驱东下,以取金陵,是合其本而先取其末。幸而一旅之师,金陵唾手而得,则石城坐拥,然后进窥各路,固是万全。不幸而阻于半途,诚如先生所言,各路勤王之师扼其前,王守仁大兵乘其后,则是腹背受敌。而况南昌空虚,定又为他人所得。彼时欲进则大兵间隔,欲退则无家可归。徒以‘远大之基’,失此‘根本之地’,又不知其何以为大王计也?刘先生仍幸而教之。”
宸濠听了这番话,亦甚有理,当下说道:“二君定谋决策,皆系为孤。请各暂退,容孤商量。至于增兵助阵,好在各行其事。远取金陵,近守南昌。亦无与于此,分别办理便了。”李士实在旁,惟恐刘养正又欲力争,因赶着说道:“大王之言是也。分道而行,最是上策。”说着,就站起身来告辞。宸濠亦即退殿。刘养正虽欲再言,亦不可得,只好也就告退出来,却是心中忿忿不平。回到自己房内,又将那忧时老人的书取出来反复看了一遍,实在佩服。因暗道:“计不可行,亦只‘奈何’徒唤耳!”这且按下。
且说宸濠回到宫中,自己思想了一会,仍是李自然的话不错,至此就有些疑惑刘养正大言而夸。次日,又有两个心腹私语宸濠说:“刘养正之言,万不可信。若舍南昌顺流东下,万一敌人乘虚而入,将南昌袭去,则归路断矣。愿千岁勿再狐疑,仍以李自然之言为是。”宸濠更加坚信。接着又有心腹传进官来,声称南昌城里无人不知千岁早晚欲取金陵,各营兵车亦互相在那里预备。宸濠问道:“这话是从何处传出去的?”那心腹的道:“据说是刘养正传出此言,以致合城全行知道。”宸濠听罢,即怒道:“竖子几败孤大事!”当下即折箭为誓,以后再不听刘养正之言。过了两日,刘养正知道此事,也就自退去了。宸濠决计不取金陵,即日便发兵三千,以付非幻道人大排非非大阵而去。
再说一枝梅回到行营,便修了一封书,连夜差人将所行之事,细细告知王元帅,然后进兵攻取南昌。这日已离南昌不远,当有探子报进宫去。宸濠一闻此言,聚众议道:“孤幸不听刘养正之言,若竟舍此留他,今日大兵一来,谁为孤保守城郭呢?”说罢,即命邺天庆率领大兵前去迎敌。
一枝梅等四人到了南昌,离城十里安下营寨。休息一日,次日即率领一万精锐攻打南昌。行至城下,各队列成阵势,一枝梅首先出马,到城下骂战。当有小军飞报入城。邺天庆一闻此言,也就提了方天戟飞身上马。一枝梅正在那里索战,忽听城中一声炮响,城门开处,冲出一骑马来。一枝梅一看见是邺天庆,两人更不打话,接着便杀。一枝梅手执烂银枪,劈胸刺去,邺天庆赶将方天戟架开。二马过门,一枝梅兜转马头,顺手就是一枪,认定邺天庆左肋刺进。邺天庆将画戟一隔,掀在一旁,乘势就是一戟,由下翻上,直对一枝梅当胸刺到。一枝梅把马一夹,身子一偏,让了过去;复又兜转手中枪,向邺天庆腰下刺来。邺天庆又复让过。两人一来一往,约有十数个回合,不分胜负。只杀得旌旗蔽日,尘土冲天,两边金鼓之声,震动天地。
官军队里见一枝梅不能取胜,却恼了一位英雄。只见徐寿大喝一声,手执金背大砍刀,将马一拍,飞出阵来,直奔邺天庆,举刀就砍。邺天庆正拟双敌,忽见贼军队里也飞出一员大将,但见他身长八尺,豹头环眼,颔下一部钢须,手执长矛,坐下黄马。一声喝道:“来将通下名来,本将军矛下不刺无名之将!”徐寿见有人出来迎敌,也就应声喝道:“贼将听者:我乃王元帅麾下指挥将军徐寿是也!尔亦通过名来,好使本将军斩你的首级!”那人喝道:“本将军系宁王驾下都指挥孟雄是也!”徐寿一听,不等他说完,便举起金背大砍刀,如泰山压顶一般,当头砍下。孟雄赶着将蛇矛望上一架,掀开过去,也就还了一矛。徐寿急急架开。当时二马过门,兜了一个圈子,二人回转马头,复行又杀。只见四匹马、四个人杀在一团,约战了有数十个回合,皆是不分胜负。
周湘帆、杨小舫见他二人还不能够取胜,也就将马头一领,齐出阵来,夹击孟雄、邺天庆。六个人团团厮杀,又杀了有二三十合,孟雄被杨小舫着了一枪,他却不敢恋战,拨马就走。杨小舫见他败走,便急急赶将下去。邺天庆见孟雄中枪,也就虚刺一戟,回马就走。徐寿、一枝梅、周湘帆三人见邺天庆又败下去,当下鞭梢一指,那一万雄兵便蜂拥过来。一枝梅就想乘势追过去抢城,走到城下,早见邺天庆、孟雄二人飞过吊桥,当将吊桥高扯。一枝梅等不能飞越,只得收兵,即在城外立下营寨,将南昌围困起来。当日无话。
休息一日,次日又去攻城。只见城中按兵不动,一枝梅便令三军一齐骂战。骂了半日,仍是不见开兵。一枝梅等四人即暗自设道:“逆贼昨日一战,并未大败,何以今日不开城出战?其中必有缘故。难道他有什么诡计么?”周湘帆过:“依小弟愚见,最好兄长进城去打听一番,再将逆贼是否进攻金陵打听清楚,好给元帅送信。”一枝梅道:“愚兄本有此意。既是所见略同,愚兄今夜当即前去。”于是传出密令:命各营今夜以一半不准卸甲,皆要倚戈而待;一半早为安歇,等到三更时分,便换上半夜那一半去睡。如违令者立斩。此令传出,各营那敢有误,却亦乐从,皆感一枝梅等宽猛相济。
一枝梅到了晚间约有初更时分,便脱去外衣,换了夜行衣靠,手提单刀,又望周湘帆等三人谆嘱一番:“务要严加防守,万万不可疏忽,恐防敌人劫寨。”周湘帆等答应。一枝梅当下即出了营房,一晃身早已不见。这就是他们剑快的本领。来到城下,仍是蹚来蹚去。城头上虽有兵卒把守,实在毫不介意。只因一枝梅身轻似燕,步快如风,不必说这城头上不过数百人在那里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