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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欲望-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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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也就成了这门艺术的殉葬,对他的这种为艺术献身的精神,非但不能非议,还要
大大宏扬,因为在今天金钱重于一切的年代里,对艺术的真爱已成了神话,许多人
只把艺术当商品,哪门艺术能赚钱就向哪个艺术倾倒。宋涛不是,宋涛虽然不可能
在艺术史册上青史留名,但他是真艺术家。
    余长文到文工团团长家里去吵闹,说哪个敢不给宋涛开追悼会,他就放火烧哪
家的房子。
    团长凄凉着脸色申明,他也为宋涛的逝世伤心到极点,不过这事得文化局拿主
意,只要上级领导一句话,就是把宋涛的追悼会开到省城的中心广场去他也敢。
    余长文马不停蹄赶到王华鹏家,一进门,那张黑沉沉的脸就对着王华鹏,也不
管肖霄殷勤地要他坐下喝茶。
    没想到王华鹏已听说了文工团的争论,他坚决地一锤定音:“文工团应该搞遗
体告别仪式,”他说,“毕竟是我们的同志,毕竟不是刑事犯,而是有一颗为艺术
的赤诚之心。宋涛的方式我们不可取,但作为个人,我对他的精神打心眼里佩服。”
    告别仪式是低调的,就在文工团那个陈旧的练功场里,宋涛的遗体平放在舞台
上,文化系统各单位都没有以单位名义送花圈,四面的花圈上,只写着各位朋友和
同事的个人名字。
    宋涛的父母从遥远的另一座城市赶来,白发人送黑发人,撕心断肠的景像令许
多男人女人流下悲伤的泪。
    余长文站在宋涛的灵枢前,久久凝视着好友的脸庞,眼中泪水已经哭干。
    赵晶傍着他,她顾不上害怕文艺界的疑问的眼光,她自认为是宋老师的学生,
学生送老师,天经地义。
    哀乐在回旋,哀乐里,宋涛讲的一个故事在余长文耳边悠然出现。

    曾听宋涛说过,他的父母在一个地质队工作,他们一群七八岁的孩子在地质队
驻地以外十多公里的乡村小学读书,每天要走十几里的山路,由于条件差,地质队
所有的孩子都是步行,连队长的儿子也一样。这天放学回家的路上,走到一半路程
左右,遇见一辆停在路边的手扶拖拉机,问司机去哪,说是去地质队找机修工帮忙
修理。嘿,这不正好吗,十来个小孩子一听都往拖拉机上爬。开拖拉机的老乡急了,
说拖拉机刹车失灵,怕出事。一小孩说,你不让坐,不给你修,我们地质队长的娃
娃在这里,他给他爸说不给你修。老乡一听没法,只好眼看着他们往上爬。7岁的宋
涛也往上爬,却与同样年龄的地质队长的儿子争抢着,两人挂在拦板外互不相让,
结果弄得都不能上下。
    这时一只手拉住了他,是那个地质队雇的煮饭的山区大嫂的女儿,她13岁,在
读六年级,她一直对地质队的小孩子很好,上、下学时,宋涛都跟着她。
    她对宋涛说:“这么挤,莫去跟他们争,你一会儿走不动了,我背你嘛。”。
    就是那辆手扶拖拉机,没开出多远,在过一座桥拐弯时,一下子摔到干涸的沟
底,车上十来个孩子全部被摔死。
    那一天仿佛世界末日到来,整个地质队塌了天,包括队长的儿子,还不算附近
农家的小孩,仅地质队一个单位就有九条小生命死于非命。三天后,地质队驻地的
山坡后面多了九座小坟,童年的宋涛永远失去了九个小朋友。
    事隔不久,宋涛的父母调离了那个地质队,他们不能忘记煮饭大嫂的女儿,是
她救了他们孩子的命。宋涛母亲会裁缝,给那个姑娘做了一身新衣服,算是对她的
报答。宋涛拉着那位小姐姐不丢手,哇哇哭泣的童嗓哭碎了西天一抹仿佛染血的晚
霞。他幼小的心灵暗暗发誓,永远不忘这位姐姐,也永远不忘九位儿时的朋友,他
们是王军《地质队长的儿子》、马小涛、毛海、谭兵、刘春山、吴天民、张帅、胡
海军、李红红《唯一的女孩》。
    许多年后,宋涛长成了大小伙子,在四川音乐学院读大学,春节时,地质队长
的夫人有事路过他家所在的城市,专门到他家来看他,一进门,那老妇人就紧紧地
抱着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是在想她的儿子——宋涛儿时的好朋友啊。
    宋涛给余长文讲这段往事时,是在很近的一个月前,余长文去宋涛宿舍串门,
不知怎么的,那晚宋涛的话特别多,是不是已经想好了辞别人世的方式,所以有一
种解脱的轻松?当时余长文不可能知道。
    宋涛不抽烟了,脸色也很好,似乎已从忧郁和苦闷中超拔出来,他向着余长文
深深地感慨,“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他说,“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很偶然,而
活到今天,也实在还是一个偶然。我7岁时就该死去的,却阴差阳错活了下来,于是
我一直感到我们活着的人要珍惜每一天,珍惜我们不管幸福还是不幸福的生活。可
现在我不这样看了,我当时怎么没有摔死呢,我应该摔死的呀!”
    余长文是怎么劝他的,余长文现在还清楚地记得,“操,”他完全是带着一脸
的调侃,因为他看宋涛讲那一切时,脸上也是带着笑,他没觉得宋涛的话里潜藏的
意思会有多么严重。“我们得活着,”他继续说,“就是一种骨气,就是为今后我
们的文化保留种子。”
    说这话时,他实际上是在暗暗批评宋涛,宋涛从音乐学院毕业分到县城不久,
一个热爱音乐的姑娘就与他谈起了朋友,那姑娘在县二轻工会搞宣传工作,余长文
见过她,很本分,很内秀的样子。可两年前,宋涛突然与姑娘分手了,问他为什么,
他从来不说。余长文凭经验判断,现在美声唱法不吃香了,宋涛又坚决不向流行歌
曲低头,改行的事情根本不可能,那么对于一个现代姑娘来说,她所倚傍的男人就
失去了挣钱的手段,离开这个男人,就成了意料之中的顺理成章。
    “我说,”他的一根食指指着宋涛,不容置疑的模样,“你还是该找个女人,
你脸薄,我去给你拉一个。”
    “干吗?”宋涛问,“嫌一个人活着拖累还少?”
    “结婚啊,生小孩啊,专生美声唱法的儿子啊。”
    “好主意,”宋涛破天荒地接过这个话题,“趁现在我的生殖能力还强,我多
去养几个二奶,我他妈生一万个小美声唱法大家,为了我们歌坛艺术的以后。”
    两人为这种黑色幽默大笑,在余长文的印像中,那是宋涛唯一的一次开这种既
辛酸又出格的玩笑,也是几年来唯一一次能这样放开嗓门大笑出声。
    笑声止息时,余长文突然发觉宋涛的眼角带着泪,他心里一震,宋涛不是开玩
笑的,他的心境真的很灰暗。
    结果他就在一个月后喝了农药,唱着他一生为此追求的美声唱法,平静地死在
灯光暗淡、散发着淡淡衰朽霉味的练功舞台上。

    宋涛的遗体在文工团练功场停了三天,来向遗体告别的人出人意料的多,许多
人根本不认识他,只是听说了他悲壮的故事,就要来一瞻本县开天辟地上千年才出
现的这个平凡而又不平凡的人物。
    第四天火化时,赵晶还要去送,余长文不干了:“你说今天下午你上小夜班,”
他说,“你不能再被车间里扣工资了,为了杀鸡给猴看,说不定他们还兴开除。”
    “开除就开除,”赵晶嘟着嘴,“我要去。”
    “我说了,不行!”
    看着余长文从来没有过的坚决神色,赵晶快快地回了厂子。
    其实,怕开除只是余长文言不由衷的杜撰,他是怕宋涛的身体送进焚尸炉的瞬
间,姑娘会大受刺激。
    下午5点,宋涛的尸体在火葬场化成了骨灰,一缕轻烟从那个高烟囱里缕缕飘飞,
飞到深不可测的太空,据说那是灵魂聚集的场所,据说那里的灵魂都很快乐,因为
那是上帝亲自掌管的极乐世界,在极乐世界里,宋涛不再会遇到人世的悲伤。
    走出火葬场的大门,余长文看见了那个曾与宋涛好过的姑娘,还是两年前看见
她的那个模样,很本分、很内秀。
    余长文恨她,恨到骨子里。现在的姑娘,你们当然不能嫁给宋涛,因为嫁给宋
涛就意味着不能得到生活的富裕,而女人是看重现世的富裕的。
    不过,既然人家来了,可见还有一幅女人的柔肠,在死者面前,余长文愿意忍
着厌恶给她一点安慰。
    他走上去,那个姑娘抬头看着他,仿佛一直在等待。
    “节哀,”余长文停在她面前,“你能想到他,他在去天国的路上,会感到高
兴。”他不知自己这句话是否流露出了一贯的讥讽。不过流露也不怕,这是在帮宋
涛出气。
    “可他不该这样就走啊。”姑娘的脸上湿漉漉的,显然刚才还哭过。说话时,
她长长的眼睫一颤,一串晶莹着珠的泪水又滚滚而下,“他是有才华的呀。”
    愤怒突然充滞余长文的胸臆,虚伪,虚伪!他在心里喝道,明明是你抛弃了我
们的大歌唱家,使他混灭了人世间的最后一线希望,你还有脸在这里表演你的痛惜
和悲哀,你他妈的赶紧收起这一套,不要叫人恶心。
    “我这个人从来实话实说,”他不接触姑娘的目光,将脸半仰向苍天,“我觉
得好笑,既然现在,何必当初。”
    “什么当初?”姑娘迟疑地问。
    “当初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说你一辈子爱他,生生死死地爱他?”余长文近乎
于咆哮了,但他还是注意着控制住音量,“你如果这样说了,他是不会走的呀!”
    姑娘一只手猛地捂住嘴巴,按捺住就要喷薄而出的哭嚎。
    “他死前一天到我这儿来过,”她啜泣着,哽咽使她不能自己,“他来责问我
为什么还不谈朋友,因为他听说了,我与他分手后,到现在还拒绝与任何未婚男人
接触。我说我是在等他。”
    “你在等他?”这太出乎余长文的意料,“当初不是你抛弃了他?”
    “不,”姑娘轻轻摇头,“是他抛弃了我,他是怕不能给我幸福。”
    “他……”余长文傻乎乎地还是不明白。
    “而且那天他走了后,过一个钟头,再一次偷偷到我们单位来找我,还是那句
话,要我不再等他。我说不,我就要等,哪怕等成一个老太婆。”她捂住嘴,胸脯
剧烈地起伏,“想不到、想不到……”哽咽如波涛般冲上姑娘的喉咙,她没法讲下
去,隔了好一会儿,才能又发出声音,“我知道,”她说,“他就是怕耽误了我,
为了绝我的心,他才决定去死的呀,因为他说过,他不能给我挣钱,他不能使我一
生幸福。可我的幸福就是他,不是钱啊……”
    余长文简直被击呆了,姑娘的形像在他的眼前高大,一股股的寒流和暖流交替
从脊梁上窜过,他感觉到自己在发抖。
    “我,”他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对不起你,你是一个……好女人!”
    他逃也似地离开了那个姑娘,他在那个内秀的姑娘面前,一点也没有高大的感
觉,他为刚才自己充分展现出来的世俗心理感到难堪!

    余长文从火葬场回到城里,不知今天该干什么。最好的朋友去了,好像失却了
一条臂膀,人就空虚了一半。他站在一家店铺的公用电话亭前,拿着听筒,手指乱
戳,心想碰到谁就是谁,我要向他讲宋涛,讲一个伟大的小城歌唱家短暂而崇高的
生命。
    那边有人接电话了,一个职业化的女声:“您好,这里是126电信台。”
    哦,原来打到传呼台去了:“请传1159。”他机械地报号,然后报了公用电话
的座机号,放下电话。
    他平常不抽烟的,还大力反对宋涛抽烟,现在斜靠着店铺的柜台等回电,喉咙
里一阵阵地涌动着某种贪婪的力量。他向守摊的中年妇女要一包香烟,人家问他要
什么牌子的,他问哪种牌子劲大。那妇女怪异地笑了。
    “你这位老师也是,农民才抽劲大的,劲大的尼古丁多,农民不晓得尼古丁害
死人。城里的人抽钱贵的,钱贵的尼古丁少,还显示身分。”
    余长文怪怪地笑:“我就抽尼古丁多的。那种烟,”他指着方竹,宋涛就抽那
种,“多少钱一包?”
    妇女的脸色更加惊诧,看他像看一个精神病人:“八毛九。”
    “就它,一包,再加一个打火机。”
    这时电话来了,余长文抓起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响在耳边:“余哥,是你吗?”
    原来是赵晶,我怎么是传的她?我报号的时候根本是机械性的,没用脑子的,
冥冥中我还有一个亲人吗?余长文突然之间清醒了,听赵晶的口气,又焦急又气喘
吁吁,肯定是接到传呼就奔出车间往传达室跑。
    哦,赵晶赵晶,我的好妹妹。
    赵晶没听到回答,声音更显焦虑:“余哥你好吗?你说话呀……哎呀我心里好
急哎。”
    “我没事,”余长文像是看见了赵晶的样子,身上觉得好大一股暖流浸润,
“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今天在那里,”赵晶小心地不说出火葬场的名字,她自己就受不了那个刺激,
“都还……顺利吧?”
    “还、好……”余长文差点发不出声,他现在想把赵晶紧紧地拥在怀里,从离
开火葬场到现在,他都真实地感到生命的可贵。但这个星期赵晶都上小夜班,即使
想过来,都必须等到凌晨一点才能离厂。“没有事了,”他吁出一口长气,“你去
上班吧,不要让你的班组长有意见。”
    “余哥,我一下班就到你那里来。”
    “不行,半夜一点多,有坏人。”
    “我要来,我听你的声音不好。”
    “那……”余长文心里一热,“到时候我到厂门口接你。再见。”
    离开电话亭,他转到城南的河边,夜色中青河的水色像一块明镜,映着夏日的
星空,有一种苍凉的美感。他一点不觉得饿,把那包方竹撕开,叨一根在嘴上,点
燃,吸一口,一阵大咳,再吸一口,苦不堪言。他强忍着,吸第三口、第四口、第
五口……一直吸到不咳了,但苦味更浓更涩。
    原来宋涛吸这个,除了经济方面的原因,是不是还为了细细品味人生的苦涩?
    他踩着河岸一直向前,不管将通到什么地方。一会儿听到农舍里狗的狂吠,一
会儿是山谷间的万籁俱寂,脚底一会儿被踩得哗哗乱响的卵石硌得生痛,一会儿在
软软的泥地和青草上走得悄无声息。
    汗水出来了,汗水又干了,先是一阵燥热,接着是慢慢的凉意。一直转悠了几
个钟头,灵魂在旷野上和暗空里不着边际地飞翔,最后一直走得浑身无力,腿脚酸
痛,才返回身向城里的夫子庙走去。
    踩上夫子庙高高的台阶,余长文心情虚虚的没一点力量,他明白,尽管在河边
走了几个钟头,还是没使他从宋涛去世的悲哀中超脱。
    夫子庙四处静悄悄的,那排古旧的平房宿舍区里,间或听得到哪家的电视声。
假如在没有电视的古代,这时候就是狐媚出现的时候了。
    他掏出钥匙开门,钥匙举到锁眼面前,才发觉哪点不对头,怎么门是虚掩着的。
    是赵晶来了吗?他想,不对,赵晶没有我的钥匙。
    他脑袋里嗡嗡的,不愿再动脑子,把门一掀跨进去,立刻愣在原地。

    梅佳丽坐在床沿上,对着蓦然晚归的丈夫,像一道美丽的风景。
    “是你?”余长文喃喃着,恍然有梦中之感。
    梅佳丽一身玄色打扮,无袖短褂,高腰宽脚裤,上紧下松,既有飘逸的侠气,
又带女性的娇柔,长辫盘成一个结实的圆髻,精神地顶在头顶,虽没戴项链耳环,
也不施胭脂粉黛,人却比半年前离开县城时漂亮许多。到底是受省城之风熏陶,那
神采、那气质,就是不可同日而语。她的坐姿是画报上淑女的姿态,她起来迎接余
长文时竟习惯性地伸出纤纤右手,很庸容。很华贵的欲与他一握。
    “你好。”她柔声道。
    余长文竟也慌乱地接一句:“你好。”旋即想到不对,妈的怎么成了民间外交
官了。“你、那边放假?”他想出一句话,这是丈夫该对出远门回来的老婆提问的。
    梅佳丽也意识到握手的好笑,不慌不忙地收回去,随即微笑着回答余长文的提
问。
    “不,”她说,“无所谓假不假,省城里干事,一般都是双向选择,来去自由。”
    “奋斗不下去了?”余长文不自觉地显露出一点幸灾乐祸地音调,“是人家让
你‘来去自由’了?”
    梅佳丽又摇头,微笑却收了:“人家要我。”
    余长文被这一击,一时想不起谈话应该怎样进行。
    咳,怪了,与赵晶在一起,怎么讲话怎么轻松,怎么讲话怎么自由,与梅佳丽
一起,却这么费力。夫妻怪圈?婚姻综合症?
    “吃饭了吧?”务虚不成,就来务实,只好来生活化的一套,“给你煮挂面?”
    梅佳丽摇头,好像她的省城的优雅全部集中在摇头这个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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