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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长文傻笑着挠头,不知该怎么启齿。
吴庆玉怀疑地指着他,开他的玩笑,“总不是又谈对像了吧?”
“就是这回事,”余长文真的脸红了,“人家硬要给我介绍一个,把那姑娘带
上门来了。”
“啊?”轮到吴庆玉大大吃惊了,“你们馆里的一些人在传,说梅佳丽回来,
就是与你打离婚,一晚上没住,第二天一早就走了,我还不信,听你这一说,真离
呀!”
余长文吭吭吭吭,这个问题没法回答,他估计到会有许多妇人以讲那天梅佳丽
的一早出走为业,但不知道别人早已认定他和她已在打离婚。
“这个,这这……”他很难启口,若说没有那事,怎么你会有人在给你介绍新
女人,若说有那个事,与事实又相差太远。
急性子的吴庆玉主动给他解了围:“你别不好意思,过不下去就好说好散,离
的时候不打架是最好的。你一个人过着也惨,连个洗衣做饭的都没有,按说,早点
找个朋友也应该,我不是封建脑袋,我倒是想看看你的女朋友。”
余长文马上顺水推舟:“我就是请你过去帮忙参谋参谋的啊。”
吴庆玉把电扇的角度调了调,让墙上反弹下去的风将傅花吹得更舒服,拿了件
外衣往身上一披:“走。看看你的对像去。”
余长文出门时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问一句:“傅老师呢?”
“说什么老年合唱队的人找他商量曲目去了:”吴庆玉锁上门,扣好衣服上的
纽扣,“一天到晚无事忙。”
吴庆玉一进屋,赵晶不由得缩了脖子,马上又清醒过来,善良的天性使她立即
起身给吴庆玉让坐,倒茶。
“余老师的电扇坏了,”她好像是说自己家里没有好东西招待客人一样局促不
安,“我给你打扇。”
她要站在吴庆玉的背后,像先前给余长文打扇一样给吴庆玉招凉,慌得吴庆玉
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心里一瞬间就充满了对这个温和的小姑娘的好印像。
“不错,这女子,有一颗好心。”她拉着赵晶的手,左一眼右一眼不住地看,
看得赵晶不好意思,埋下了头。“不错不错,”吴庆工转头向余长文说,还知己似
地向余长文挤了一下眼睛,仿佛帮他庆幸捡了一个大便宜,“真是不错。”
余长文又心慌又好笑,心里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一句话。
接下来,就是一般妇女们帮人相亲的那一套程序,先问赵晶姓甚名谁,哪方人
氏,工作怎样,工资几何,吃酸吃辣,爱穿爱戴,都一一了解。仿佛她是某个集团
聘请的产品鉴定工程师,对B己肩负的责任分外明确,工作起来一丝不苟,敬业精神
使人敬佩。
“这么说,”吴庆玉问赵晶,“你就一个姑妈在县里,你的父母都在农村?”
“嗯。”赵晶有问必答。
“还有兄弟姐妹没有?”
“有一个姐姐,5年前就嫁了。”
“嫁到哪儿啊?”
“在河北,姐夫在部队,姐姐就随军去了。”
“喔哟,”吴庆玉帮她高兴,“你姐都随部队去了,我听人说过,要大官的爱
人才能到部队住。你姐夫是大官吧?”
赵晶红着脸,“不知道大不大,好像是个……付营长。”
余长文都没听赵晶说过她有个姐夫是付营长,这小女子,不爱炫耀。
吴庆玉又在问了:“那你父母在农村种地,生活过得去吗?”
“还可以,吃是不愁了,粮食交了国家定购后,还可以卖点余粮,就是村里各
种提留太多,村干部拿着大棒来收,不收就牵猪赶牛,钱就不够用。”
“那你姐夫官大,每月给他们寄吧?”
“是,几个月寄一次。”
“那好,你就没负担了,你的工资一个人用?”
“不,我还是每个月寄30元回去,虽然不多,总是我的心意。我爸我妈养了我,
我一定要尽孝心。”
“好!好!”吴庆玉拍手夸张地叫,赶忙伸颈给余长文咬耳朵,“这姑娘好,
我专门调查这些,就是看她的心性如何。嗯,不错不错。”她一连说了几个不错,
仿佛这门亲事就这样定了。
余长文越来越尴尬。我并没有和梅佳丽脱离啊,他心里喊着冤,而且即使离了,
也不一定要结婚,“围城”的苦恼,进过围城的人才能领略,领略了,就不可能再
一次懵懵懂懂地跳进去。平心而论,赵晶是个好姑娘,极好极好的姑娘,和她的关
系也亲密,说是情人也好,说是北方人所谓的“小蜜”也好,总之是那个意思。但
能不能结成夫妻,那是另一回事,没结婚以前,赵晶可以看他哪里都好,他是一个
她的生活圈子里从未出现过的人物,她的岁数还小,经历简单,接触的男人很少,
丰富一点的男人就几乎没有,一旦遇到,就像是遇见了神仙。其实余长文清醒着呢,
一旦长久生活在一起,他头上的神秘光环逐渐减弱,以至消失殆尽,那时她看到的
就将是一个生活中的普通凡人,照样吃饭睡觉,照样拉屎拉尿,所有缺点弱点都会
充分暴露,那时的他就不再是神仙,那时的赵晶就会后悔当初的看走了眼,就会怨
他,怄他,他与梅佳丽的历史就会再现。
是的,与梅佳丽没结婚以前,彼此那么欣赏,可当婚姻的绳索把两人连成一体,
才几年,就仿佛已形同路人。
但是只得忍着这种误会,一切都为了傅老师,为了艺术家们心目中的艺术殿堂。
他收住思绪,偷偷看表,9点40分了,心里咯登一下,猜想傅老师和常老五应该
已做完了手脚。为了保险,得亲自去侦察侦察。
“傅师母你先聊着,”他说,“我去上个厕所。”
他走到门外,今夜下弦月,离月亮出来尚早,墙根的草棵子和花圃里,夏虫的
鸣声像下雨一样浓稠。各家有些歇凉的人,都集中在石桥南端的钟亭那边,隔着一
蓬蓬黑黝黝的竹林花木,摇着蒲扇,说话声像狐仙鬼魅,隐隐可闻。
余长文快手快脚地潜到傅老师家门口,细听,里面静静的,窗户也是黑的,再
审视门锁,似乎与吴庆玉走时锁的方位改变了一点。也可能是他的错觉。不过照时
间估计,傅老师他们不可能没有得手。
妈的,就这样了。他暗自捏了捏拳头,怀着一种并不充实的心情,掉头回返。
回到自己的宿舍,吴庆玉与赵晶谈得更加亲热,吴庆玉已在抚着赵晶的头发,
关切地询问她的身体,余长文吱声嗽,两个女人都抬头看他。
“快到点了,”他向赵晶眨了眨右眼,“你不是还要上大夜班吗?”
赵晶这样姑娘,立刻明白了她的余哥的用意,她轻轻地惊叫一声,站起身:
“啊呀我还以为还早呢,几点了?”
余长文看看表:“快十点了。”
赵晶越发忙乱:“吴阿姨,对不起,我要上班,我走了。”
吴庆玉跟着她起身:“好好,你上班,记住,今后多到我们庙里来,来了小余
若不在,就找我玩,我就住在那边平房第五间。”
赵晶答应着,吴庆玉暗中把余长文一捅,做着眉眼,要笑不笑地悄声道,“去
送送人家,黑灯瞎火的,正好。”也不知正好什么。
三人一起出门,等赵晶与吴庆玉正式分手,余长文拉后一步,叫住正要回头的
吴吴庆玉。
“傅师母,”他低声恳求,“这个事,到你这儿为止哟。”
吴庆玉颇知深意地打个哈哈,“我懂,现在还是秘密阶段。放心,什么密电码
藏在我这儿,日本鬼子都翻不出来。”
将赵晶送到夫子庙大门口,还没下台阶,余长文就止步。
“你小心点,”他叮咛赵晶,“我不能送你了。”
赵晶的样子很留恋,似乎想等着余长文进一步有所亲热的表示。余长文的心思
早就不在赵晶身上,他像征性地拥住赵晶,在姑娘细腻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拍她的
背:“一定小心啊。”
看着赵晶的身影走下高高的台阶,被一颗路灯拉长,缩短,终于被朦朦的夜色
吞噬,他急忙抽身往回跑。他总觉得要发生什么,或者已经在发生什么了,他如果
去晚了,将会酿成什么大错。
才跑过大殿侧面的长廊,夜风中就吹来一缕什么,缠缠绵绵,凄凄切切的,让
人周身汗毛一紧。他踉跄了一下,立即加快了速度,待跑到石桥那边,抄近路穿过
花圃,那股宏大的哭声就让他的心尖紧缩。
宿舍区平房前的空地上,围了好大一圈人,几个馆住在夫子庙里的职工和家属,
大概都倾窠出动了,人圈的核心,是吴庆玉痛彻肺腑的哭声,那哭声震天撼地,击
打着夜色中的万物。
余长文的神经高度集中,心很痛,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钻进了人圈里面。
这里的景像让他惭愧,只见吴庆玉跌坐在泥地下,放声大哭,双脚把地上都蹬
出了两个浅浅的土坑,袁馆长的爱人程芸在左、田副馆长的农村老婆邱大嫂在右,
一人一个想把她拉起来,但往往刚拉到一半,吴庆玉又挣脱她们的挟持,横倒在地
上再度拍脚打掌地哭。
“傅花呀,我的乖女儿呀……”吴庆玉仿佛在哭自己的亲生女儿,是那么凄凉,
那么真挚,“是哪个丧尽天良的、把你偷走了呀,你怎么就舍得丢下、我们不管了,
我的傅花呀……”
“傅嫂,”王华鹏的爱人肖霄在人堆里劝,“傅花丢了,你再养一只就是,你
不要哭了呀。”
“就是,”邱大嫂自己也在抹泪了,“女人哭多了亏气血,傅嫂喂。”
吴庆玉哭得更伤心,唱起了山里农妇哭坟专用的那种丧葬调,“我的乡亲们哩,
你们不知道呀,我们傅花再过几十天,就要生娃娃了呀……老天爷呀,你怎么就不
丢我,偏偏要丢了我的傅花呀……傅花呀,你傅爸爸烟也戎了,肉也不吃了,都是
为了你,想你报答我们傅家,我的傅花呀……平时你比我们都吃得好,睡得好,我
的傅花呀……你傅爸爸苦了一辈子,就爱写个歌啊曲的,我的傅花呀……我们供你
养你娇惯你,就是想赚点钱,为你傅爸爸买个钢琴好作曲,我的傅花呀……你姐姐
傅乐考大学也指望你帮忙,我欠的债也指望你来还,可你就狠心地去了哇,我的傅
花呀……”
听着吴庆玉丧失亲人的悲述,发自肺腑,山川草木都要闻之变色,余长文突然
想狠狠抽自己的耳光,他偷眼看去,周围劝解的女人在纷纷揩泪,是啊,都是不富
裕的文化人圈子,都能理解吴庆玉的那份巨大的创痛。
余长文觉得自己的眼角也湿了,他埋头挤出人圈,不能再听下去,再多呆一会
儿,他自己也会忍不住失声长嚎。
他漫无目的地走,走过黑暗中的偏殿、二殿、大殿,他在夫子庙里乱转,说不
出的烦恼,说不清的哀愁,他不知怎么地回忆起了过去的时光,那时他刚上大学,
虽然经商热早已席卷社会,但文化似乎还未沦落到如此艰难。余长文的父母在本省
一个中等城市行政机关工作,余长文从小在干部家庭环境长大,守纪律,成绩好,
爱助人为乐,是文化大革命乱遍全国后,他才在纪律松驰的初中校园里学到一点野
气。后来秩序恢复了,他一头扎进学习中,终以优异的成绩读完高中,考上大学,
成了一个才思敏捷、心性高傲、思想活跃的大学生。他在大学校园里,与一伙志同
道合者组织文学社,向全国各种刊物寄稿,召开研究会,发表挟长风唤朝阳的文学
高论,那一时候,憧憬着一旦踏人社会工作,将会自如挥洒手中的如椽巨笔,剖析
社会,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光耀环宇。可才多少岁月过去,现实就整个地变了样,
看看这座破庙,听听傅师母的哭声,他就觉得一个人年轻时的梦想是多么幼稚,而
历史的严酷是多么令个人感到渺小。
就这么了无边际地思索着,乱转着,刚走到鼓亭旁边,一只手突然从一根枯黑
的立柱后伸出,他脑子一阵空白,刚要拼死嚎叫,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急急地响起。
“小余,是我。”
他半张的嘴巴慢慢落回原处,他看见神情凄然的傅老师站在立柱后面。
“你,”他喃喃发声,“回来了……”
“回来了。”
“狗,卖掉了?”
“卖掉了……”
他突然一把抓住傅老师的手臂:“你见到傅师母了吗?你听到她的哭声了吗?”
傅老师半天不说话,拂开他的手,看着只有星星没有月亮的天上,叹息一声。
“我看到了,也听到了。”他说,“我没敢走回屋。小余,”现在轮到傅老师
把他的手臂抓得紧紧的了,“事情已经是这样,想得再多也白想。”他松开他,在
裤兜里罗罗嗦嗦摸着,摸出一个厚实的信封,“这是常老五给的4000元钱,我把它
给你。”
“你这是?”
傅老师将钱一把拍到他手心,好像这是个烧红的炭圆,立刻丢开他,“本来想
明天交给袁馆长,叫他保密。可现在看来,我不能留下蛛丝马迹,袁馆长会说漏给
程芸,程芸不出,天就会讲得满城风雨,然后吴庆玉就知道,她一知道,我还活不
活人?所以,由你把这个钱给袁馆长。”
“可我——”
“就说是你拉的赞助,”傅老师已经深思熟虑一切都想好,“不管你说在哪儿
拉的,反正与我无关。”
余长文的心又一阵刺痛,这是什么事啊。“不,傅老师,我想应该——”
“不是你想,就这样定!”傅老师是从未有过的坚决,然后掉头就走,走两步,
又回头,眼里射出两束令余长文害怕的光,“你要发誓,”他说得咬牙切齿,“不
管是什么时候、什么条件,你都不能暴露我,你一辈子都要说,这是你自己拉的钱,
你,做不做到?”
“我……”
“你如果泄了一丝儿密,我将一辈子与你结下仇人。”
余长文眼里一热,还说什么好呢,面对这位一辈子只会画豆芽瓣瓣的县城文艺
工作者,一辈子不能出名可对音乐仍然痴心不改、情有独钟的老艺术家,他说什么
都只是多余。
余长文只抓住傅老师的手,百感交集地说了一句,“好老师……”就再也哽咽
不出下文。
第二天一早,余长文叩开袁馆长的家门,他把鼓鼓的信封交到袁馆长手里。
“什么东西?”袁馆长面露怀疑。
“钱。”余长文表情平静,“4000元。”
袁馆长像是烫了手一样,钱袋掉到地上,他马上又拣起来,笑得鼻子眼睛都皱
成了一堆,“你,哪来的?”
“赞助。”
“谁的赞助?哪个单位或个人?你说给我,我们在音乐会开幕时得大力鸣谢。”
是啊,哪个单位,哪个个人,这确实需要讲明白,4000元,在这个小小文化馆
里,不是多么了不起,但也绝对不是一个小数。
“这是,”一瞬间,一句天外飞来的理由自动出自余长文的嘴巴,“先前没好
意思告诉你,是找梅佳丽赞助的,她确实在省城,发了点小财。”
说完,他扭头离开了袁馆长家,他看到闻声从内室出来的程芸莫名其妙地激动
得张大了嘴巴。他不敢多看他们,他把别人用眼泪、甚至用血汗换来的荣誉加在自
己头上,他承受不起这个重量。
临出门,他突然回头加上一句:“袁馆长你不准到处去宣传我的成绩,如果我
从任何哪个人口里听到在说这个钱了,我将与你一辈子结下仇人!”
袁馆长和程芸愣在原地,像一对被古代大侠施了定身术的木人。
8月中旬,凑上袁馆长、大罗、小史他们拉到的几千块钱赞助,北山之秋音乐会
终于有了一笔可贵的1万块钱的启动资金。
第十四章
梅佳丽是8月初回到省城的,她没有通知米建国,为了怕米建国找到,她退了原
先的租房,重新在附近另一条小巷租了一间。她不想见男人,不管是何种男人。舞
厅也没去,她唱不出欢乐的歌。她的内心一时间结成了坚固的壳,她龟缩进去,独
自舔着流血的伤口。
余长文居然在半夜在一个女孩约会,这是她绝对没有想到的。在省城,看惯了
许多男人在家庭上的背弃,都以为那是别人,有一种隔岸观火的恬然。由于少女时
代的受骗于嗓音教授,使她对男人天然存留一份恐惧,她不想接近男人,更不愿意
去认识男人,她直觉地认为,男人与女人是两种不同的动物,女人虽然也要小性子,
但女人本质上是透明的,连小性子也透着不需掩饰的公开。
而男人则不然,男人上班与回到家是两回事,男人在台上和台下简直不是一个
人,男人道貌岸然的背后是男盗女娼,男人关心对方的目的却是要打倒对手,口蜜
腹剑、指鹿为马、合纵连横。朝秦暮楚,这些都与男人结盟,与男人有不解之缘。
而女人不谙世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