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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欲望-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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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晶不说不动了,全身立刻软得厉害,从第一晚做爱后,他们再没有第二次性
行为,现在余哥的心跳好激烈,她听到那颗心脏的澎湃声似乎要把这间小屋的墙壁
都击穿。
    “我要娶你……”余长文把她放在大床上,激动地剥她的衣裙,“你是我最亲
最亲的小晶晶……”
    迫不及待的赵晶一跃而起,把余长文接到自己的身上。
    风暴起来了,爱的风暴激活和席卷了两人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以文化局同仁私人名义请客的那天,是一个好不容易才有的阴天。大太阳赤赤
地晒了两个多月,周围农村传来的都是井枯河干,人畜没水喝的消息。而下午的天
上终于起了一大块乌云,人们都期望着久久不至的大雨能痛痛快快地降下来。
    在鹅市巷的一家中档火锅店雅座里,李书记、赵副局长、文化股股长林诗韵、
打字员唐红,以及余长文,在招待县检察院的孙科长和小冯。叫上林股长和唐红是
余长文出的主意,说是女将出马,一个顶俩,气氛活跃而温馨,更容易使检察院同
志的心儿被软化。余长文是唯一一个不属于文化局机关的人,他的作用,就是在酒
至半酣时向孙科长和小冯请罪。
    王华鹏当然不能来,李书记和余长文先就叫他打了埋伏,他们都知道如果王华
鹏出场,检察院的人无论如何不会赴宴。
    刚一落座,一个服务小姐走过来:“先生,请问你们要多少标准一桌的?”
    余长文赶紧跳起身,豪气地说:“来一桌你们最高档次的,配一盘基围虾的那
种。”
    菜上齐了,汤煮沸了,酒斟满了,李书记首先起身,向客人大声说:“孙科长
和小冯同志难得与我们文化局联欢一次,这不太符合中国人礼尚往来的规矩。还有,
从文化局新一届班子上任至今,我们局机关的好多同志也没有在一起吃过饭,这也
算国庆节的庆祝宴吧。赵局长,小林小唐小余,你们说是不是?”
    “是!”文化局这方的人一齐呼应,齐刷刷地站起来。
    孙科长和小冯赶紧端着杯子齐声说:“不好意思,谢谢文化局的同志了。”
    他们其实明白文化局为什么一定要请他们,下午姓赵的副局长到他们的办公室
来时,不答应不走人。但只要当事人王华鹏不在场,他们也就将就了。县城不大嘛,
也不要把个个人都横着看,何况北山之秋音乐会即将开幕,检察院合唱队的辅导老
师,还是文化局下属的文化馆专门给他们派的呢。
    火锅很辣很鲜很烫,气氛也很热烈,两个单位互相敬酒。
    看看气氛渐人佳境,李书记清清喉咙,就准备把余长文推到前台,为王华鹏的
问题说说情了。
    但就在这个最为敏感时候,雅间的门一下被推开,王华鹏的脑袋出现在门口。
    文化局的人全愣了。李书记半张的嘴一直保持着惊诧的表情,余长文的拳头攥
紧了又松开。
    王局长啊王局长,余长文心里大叫着,你是昏了头还是怎么的,怎么偏偏这个
时候会稳不住阵脚啊!
    果然孙科长和小冯的脸色立刻沉下来。他们是办案人,他们决不能与被调查对
像在一个桌子上喝酒,这是原则,对原则问题他们从不敢轻易违背。
    “对不起,”孙科长说,“不知道你们文化局要开会,我们告辞了。”
    文化局的人一拥而上要阻拦,余长文冲在最前面。
    “别别别,”他们七嘴八舌挽留着,“孙科长你千万走不得……小冯你拉住你
们领导呀。”
    年轻的小冯似乎害了急性耳聋,只看着墙上一幅拙劣的国画牡丹微笑。
    孙科长和小冯到底走了,经过王华鹏身边时,还镇定地与他握了握手。
    等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屋子就闷得像要打雷,从不发火的,李书记嘴唇颤动
着,忽然一拍桌子,把大家都吓得不轻。
    “你!”李书记指着王华鹏,“我们是为了哪个,啊,你说呀!小余他自己掏
腰包弄这么大一桌,究竟是为了哪个嘛,啊!”
    余长文的脸上也是白一阵红一阵,他想破口大骂,但明白这种场合没给他骂领
导的资格,王华鹏是他的上级兼朋友,况且这不是私底下,他一个小卒,只能把愤
怒之气往肚里吞。
    想不到发着呆的王华鹏忽然往桌上一趴,接着大声抽泣起来。
    大家更是惊奇,比刚才目睹李书记发火还觉得不可思议,都看着肩膀一耸一耸
的王华鹏不说话。
    空气沉闷,雅间里的电扇在头上转出惊天动地的声音。
    王华鹏哭了一会儿,慢慢抬起了头;他期期艾文地望着大家,说出来的话像一
颗炸弹。
    “傅老师刚才去世了,”他说,“傅老师咽气的最后一刻,惦记的。还是北山
之秋音乐会,他说他想亲自指挥老年合唱队,他说他一辈子搞音乐,连一个个人作
品音乐会都没开成、就死了,他死得不甘心呀……”
    现在轮到屋里其他的人发傻了,两个女的率先流出眼泪,赵副局长砸了一拳桌
子,李书记则软软地滑坐到椅子上。
    余长文瞬时间脑子就空了,眼睛里看不见任何东西。
    然后意识回到他身上,他嘶哑地叫一声,“啊!!”掀翻了身边的椅子,疯狂
地冲出了火锅店。



  

                                第十九章

    傅老师的追悼会在夫子庙大殿前的院坝里举行,时间是9月28日下午3点正。
    积蓄了几天的雨没有下来,但乌云一直笼罩着山区的上空,气候是反常的闷热,
从早到晚不见一丝儿风,树木花草耷拉着脑袋,万物像判了刑的罪犯,沉默地等待
着那场可能是暴虐万分的豪雨的摧残。
    大殿台阶上下,花圈林立,傅老师的遗像挂在台阶上灵堂的正中央,他的遗体
卧在万年青和松柏组成的绿色植物群里。
    令人瞩目的是。盖在傅老师身上的不是一面红旗,也非随便什么白布,而是一
张放大了的五线谱。
    这是余长文的主意。“他是为音乐而操劳成疾的,”他流着泪向治丧委员会主
任王华鹏说,“他走的时候,也应该按上他的音乐,他会在天国弹琴的,他在那里
要继续他毕生热爱的创作。”
    三天里,他就坐在自己的小屋里,不吃不喝,神情呆滞。他经历了宋涛的死,
如今再经历傅老师的离去。两个小城艺术家的仙逝,使他心里无依无傍,四大皆空。
    然而毕竟也有不同,宋涛的死使他万念俱灰,而傅老师的死带来的是一种顿然
的觉悟。
    我负了双重的使命,他在针刺般的痛苦里思忖,我们的艺术家走的走死的死,
看来所有的重任将落在后来者的肩上。命运通过宋涛和傅老师的死向我昭示,我是
不能脱离他们的,他们的思想波在这片土地上幅射,不管走向哪里都会被它们笼罩。
我是他们唯一的继承。
    看着他不吃不喝地自我戕害,赵晶流着泪跪在他面前哀求他照顾一下身体,他
抱着赵晶无言以对。他觉得他今后要走的将是一条殉道者的道路,没有鲜花,相反
会铺满荆棘,而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要跟着他受尽折磨,他不清楚这种情景是否会保
持长久。
    赵晶把他放在床上,搂着他,让他的头倚着她的胸脯。他在温情的女人气息中
闭目遐思,朋友和老师的死使他不停的内省,生命的苦难和生命的要义一时间变得
单纯而清晰。
    追悼会这天他走出了小屋,“我明白了,”他向赵晶说,“他们的灵魂附在了
我的身上。”
    现在他站在追悼会的人群中,与悲哀的大众一起,仰望着灵床上安详睡着的傅
老师。
    李书记致完悼词后,王华鹏上台讲话。
    王华鹏几天里又老了两三岁,他当文化局长才大半年,有两个职工就离他而去,
一想到这个,他就悲从中来,无法自己。
    “同志们,”王华鹏的声音暗哑破裂,眼角有涌出的泪花,“傅老师生前的最
大愿望,就是希望举办一个他的作品演唱会,我们过去工作做得不到家,没办法在
身前满足他的愿望,因为我们文化单位究,请不起专业乐队,请不起歌唱家。今天,
傅英杰同志遗憾地离开了我们,对这样一个一辈子从事文化工作,把自己的整个一
生都献给了崇高的精神文明建设的老同志,我们没有理由说这困难那困难了,今天,
为实现傅英杰同志的夙愿,我们就在这里,举办一个庄严的傅英杰同志个人作品演
唱会。这个演唱会,虽然没有歌星,没有高水平的乐队,但却代表了我们北山县的
最高水平。下面,请听傅英杰同志用心血谱写的歌曲吧。”
    傅老师静静地躺在灵床上,那张硕大的五线谱在微风的拂动下,轻轻地摆动着
边角,好像是傅老师的灵魂在歌唱。
    老年合唱队排着四列纵队,站满了大庙正殿从下到上的十几层阶梯,人人表情
肃穆,胸前佩戴着一朵小白花。
    乐队有30多个人,整个文化系统会一点乐器的人都上阵了,分三排横列在台阶
下面。带着的乐器也是五花八门,大多是笛子和二胡,小提琴和小号也有,最想不
到的是图书馆的秦馆长居然会吹坝,而博物馆的刘汉生则在怀里抱着一个葫芦笙。
    一架崭新的钢琴放在台阶一侧,那是一位曾跟着傅老师学过作曲的工会干部主
动抬来的,琴凳上坐着胸佩白花的小乐手,她是工会干部的女儿。
    

    就在乐队准备演奏的时候,傅老师的独生女儿傅乐挣脱母亲吴庆玉的胳傅,冲
到了大殿中央,她一下跪在傅老师的遗体前,放声大哭起来。
    “爸爸呀,”傅乐哭道,“你就这样去了呀,你早晚写呀写,你还没有把你的
歌曲唱出北山县你就不在了呀,想起这些,就叫女儿心如刀割,我的爸爸呀……你
走了,叫我和妈妈怎么过呀,爸爸呀……你为啥就不能等等我,你的女儿等着你明
年送她上大学呀,我的爸爸呀……”
    傅乐膝行着向灵床前蹭,抓着床沿喊:“爸爸,你起来!你起来呀……”
    王华鹏扑上去拉着傅乐:“孩子,别哭了,再哭,你妈妈的心又要碎了。”
    庆玉在林股长、赵晶、程芸等几个女人的挽扶下已经不能自己。
    王华鹏哽咽着硬把傅乐扶起来:“孩子,坚强些。”
    周围人人都在垂泪。余长文没有哭,他的眼泪在三天时间中已经流尽。他看着
傅乐,这才觉得,傅乐的五官很像傅老师,特别是那张线条鲜明的嘴唇,简直就是
傅老师的再世。
    傅乐在王华鹏的扶持下站稳身体,抖着手,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
    “爸爸,”她拂开王华鹏的手,双膝扑通一声重新跪在灵床前,“我的成绩其
实是高三全年级的前十名,因为太得意,高考的疏忽使我丢了好多分。老师们说我
明年会考上大学的,他们要我到时候一定填报金融方面的志愿,这也是妈妈对我的
一直期望。爸爸,我明年一定会考上大学,我把我的志愿也预先填好了。”
    吴庆玉一下停止抽泣,专注地看着女儿。
    整个大殿前鸦雀无声,人们静听着傅乐要说什么。
    傅乐抽泣着:“爸爸,我就念给你听吧,”她顿了顿,长吸一口气,“我的第
一志愿:中国音乐学院作曲系。”
    吴庆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王华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全体文化系统的老少都
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只有余长文嘴唇紧抿,微微颔首。应该是这样,他默默想道,这才是傅老师的
亲生女儿。
    傅乐还在念:“第二志愿:沈阳音乐学院。第三志愿:四川音乐学院……”傅
乐猛然抬头大喊,“爸爸,就是要我填一百个志愿,我也填音乐学院,我知道这才
是你的真正期望,我的爸爸呀!”
    吴庆玉扑上去一把抱住女儿,她早已说不出任何话,只能哭着大喊一声:“我
的孩子啊……”
    那张写满音乐学院的志愿书供在灵床上,在肃穆中格外醒目。台上台下一片呜
咽,激动的泪水在每个人的脸上流。
    王华鹏揩去遮住眼睛的泪水,大声喊道:“傅英杰老师,你听到了吗,文化工
作再艰难,也是后继有人的,你在九泉之下,可以安然瞑B了啊!”
    鼻子揩得通红的袁馆长手一挥,老年合唱队歌声涌起,他们唱的是傅老师作词
作曲的《北山新民歌》,那是傅老师逝世后,从他的病床上发现的生前正在创作的
最后一首歌曲:

            北山的水啊青河的浪
            青河的船儿穿梭忙
            白帆点点连成线
            麦海稻浪菜花黄
            乡情好似青河水
            年年月月长流淌
            乡恋是那山岗岗
            小路弯弯绕上粱……

    老人们的一张张脸上挂满眼泪,但民歌欢快的内容却又要使他们脸上带着艺术
的笑容,他们的歌声一会儿气势磅礴,一会儿柔情似水,旋律跌宕起伏,极富感染
力。台上台下的所有参加追悼会的人都跟着哼唱起来,这支亲切的旋律,是那样优
美,又是那样容易上口,用不着听三五通,就全都会了,他们全都唱了起来。
    于是,整个夫子庙上空,回荡着一个气势恢宏的大合唱,感染力是空前的强烈,
人们都泪流满面,但每个人眼中都闪射着一种光芒。
    歌声缭绕着,在挂满松柏的白花上,在万切宫墙褚红色的砖壁顶端,在每个人
深深的心坎里。
    余长文心里大喊着:傅老师,你听到了吗,这就是你的个人音乐会,它是世界
上最壮丽的个人音乐会,因为歌声不是出自这些人的口,而是出自他们的灵魂啊!
    他好久没写诗了,生活的缺乏诗意使他诗泉枯竭,但现在,一首诗的旋律在心
里萌芽、成熟,要喷出他的心田。不不,这是不需要读给众人听的,这是他独自的
心祭。他愍动着嘴唇,喉咙里没有声音,心里却洪波大涌:

            人类的英雄
            乘着音乐之翅  力不心
            睡倒在蓝天
            风一来你分明睡在怀里
            犹如当初被分娩这至少
            又是一种新生或阳光

            去天堂的路很长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有一棵大树伟岸如你
            因为美德  而格外孤独
            歌者的歌沉寂下来
            是把歌
            带到了圣殿
            有一张五线谱就可以
            阅读歌者的人生与彼岸

            圣殿在向歌者招手
            音乐的圣殿谁进去
            谁的灵魂
            就化为乐音一片片
            被阳光擦拭锃亮
            铺满整个天穹

    默默诵毕,余长文心里大喊一声:傅老师,我们不会背叛你的追求,你可以闭
上眼睛了啊!
    傅老师身上的五线谱飘动起来,一股大风刮过夫子庙的上空,那是傅老师的灵
魂在呼应,它听到了余长文的祈祷,听到了全体文化人的歌声,他从天上发出了会
心的微笑。

    大风变成了飓风,山里人期待已久的大雨从天而降。
    这已是晚上8点钟,电闪雷鸣,飞沙走石,大而狂暴地冲激浸泡着板结的泥土,
把城外裸露着大半河床的青河水面击溅起万点白色的水花,青河快乐地呻吟着,渐
渐丰满着自己的身体。岸坡上的小草被雨水压得匍匐在地,一棵老柳树的权丫在闪
电的鞭击下咔嚓一声裂为两截,掉人河中。整个天地被如漆的黑暗所笼罩,只有不
时亮起的闪电,划破充塞着水声的混沌,照亮山区黑漆漆的天空。
    河岸上有两个人,在闪电不时的烛照下,在大雨如注的浇灌里,他们屹立着,
一动不动。
    他们是一对男女,男的是余长文,女的是赵晶。
    “你不该来,”余长文抱着赵晶说,“你在害怕。”
    赵晶的头紧紧偎在他怀里,“偏要。”她说,脑袋在他胸脯上一动。
    一连串滚雷从头顶滚过,像要碾平天宇下所有的事物,赵晶尖叫一声,在他怀
里扎得更深。但雷声过后,她仰起了脸。
    “跟余哥在一起,”她说,“怕也高兴。”
    暴雨在她仰起的脸上如小溪流淌,雨水呛了她的嗓子。
    余长文拍打着她的肩,他有好多话想给她说。
    傅老师的遗体送到火葬场火化以后,大雨便下来了,但余长文不回夫子庙,却
要到南门外的青河边来。赵晶紧紧跟着他,怕他做出傻事。她不明白余哥要干什么,
这么大的雨,这么响的雷,天野间人畜都躲进屋子洞穴,可余哥中了邪,偏要去青
河。
    余长文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想有种力量把世界搅动,他祈祷这力量的鞭打,
就像是接受它的裁判。傅老师死了,一种宗教的静穆和庄严却在心里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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