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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长舒一口气:“当真是老夫人房里的那只,这可是先皇太后赏赐的宝贝,还好没摔着,要不然大家都别想好过——”说话间却是仰头望向那洞开的窗户,怒道,“是哪个小子这么不小心,不要命了是不是?!”
那窗口人影一闪,有人娇叱道:“狗奴才,你说清楚,谁不要命了?”
窦庆云听得吓了一跳,堆笑道:“表小姐,小人不知道是你……”
那女子立在窗前哼了一声,便被一左一右两名丫鬟拉了回去,劝道:“我的好小姐,你就别闹了,若是给老夫人知道了,还不知怎么生气呢,毕竟这不是我们自家的宅子……”
“我就是要闹,又怎样!明明我要住的是依雁楼,却怎么给安置到流花楼了,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中间隔了十万八千里,还有一大片假山挡着,你说说,我可怎么瞧得见夜表哥的园子?”那女子越说越气,抓着只砚台又要往地上摔,“上月那沈家老头子才来过府里商谈婚事,指不定哪日夜表哥就要娶沈晴衣那狐媚子过门了,到时候我可怎么办?难道要我给夜表哥做妾?!”
旁边一名秋香色衣衫的丫鬟赶紧来拦:“不是还在商谈吗,只要将军没发话,便还有转寰的余地。”
另一名银朱色衣衫的丫鬟也道:“是啊是啊,小姐莫忘了,还有老夫人呢,那可是小姐的嫡亲姨母,自然是帮着小姐的。”见女子停住了摔物的动作,便道,“奴婢下楼去瞧瞧那观音玉瓶摔着了没,这老夫人房里的稀罕物,要是有个闪失,奴婢便是有九条小命也赔不起!”说罢匆匆出了门,这一转背,却在暗地撇嘴,就算是做妾,也得要人家将军自个儿答应才行啊!
这发脾气摔东西的女子,便是今日众家丁要服务的对象,周林口中的表小姐,裴老夫人娘家亲妹的独生女儿,梁筱蓉。
裴老夫人林氏的娘家在当地也是名门望族,林氏上有一兄,下有一妹,姐妹俩一直感情敦厚,所以对这个侄女也是相当爱重,经常接她来府里小住,尤其这几年,这位梁小姐一年里有大半年都是住在裴府,小住变成了长住,其醉翁之意不在酒,却在于府里那位英挺耀目的将军表哥。
这日她闲来无事,由着两名从自家府里带来的丫鬟在房里收拾物事,自己则是坐在临窗的书案前,对着这只从裴老夫人房里借来的白玉滴水观音瓶,准备画一幅观音图以做绣样,谁知还没画到一半,老夫人房里的丫鬟腊梅就带了口讯过来,说是老夫人思虑过后,还是觉得搬去依雁楼不妥,故改继续留在流花楼。
这清波园是府里最大的园子,裴老夫人住其中的慈荫院,另外还有两座小楼,一为依雁楼,一为流花楼,那依雁楼位于园子东面,紧挨着裴夜的飞鹤园与小校场,据说从二楼窗前望出去,正好能看到裴夜的房间,而在平台上远眺,则可以看见裴夜与一干侍卫习武操练的矫健英姿。
梁筱蓉殷勤献尽,嘴皮磨破,这才得到裴老夫人的首肯,可以搬去依雁楼,本想着心愿得偿,近水楼台,与意中人只一墙之隔,谁知只一日时间就变了卦,自然是恨得咬牙切齿,等腊梅走得远了,这口气还是没顺过来,又想起那沈老爷近日频频来府的举动,据说是意在督促自家掌上明珠与裴夜早年订下的婚事,这便是梁筱蓉最为忌讳的伤疤,小姐脾气一上来,理智全无,抓起桌上的玉瓶就朝窗外扔了出去。
想她梁筱蓉一见钟情倾心爱恋的夜表哥,怎能让沈晴衣那贱人给霸占了去!
一通脾气发过,也有丝后悔,记得那玉瓶是姨母房里珍藏的宝贝,自己还是好说歹说才借了来,要是真摔坏了,惹得姨母生气,对自己心生嫌隙,自己的终身大事只怕因此受阻,定了定神,见那着银朱色衣衫的丫鬟明珠还没回返,便叫了那留下的丫鬟碧玉一同前去查看。
刚出门,走到楼梯转角处,就见明珠捧着那完整无损的玉瓶快步上得楼来,一大群家丁模样的男子跟在身后。
窦庆云与周林停步,带着一干家丁行礼:“见过表小姐。”
明珠见她亲自出门,忙碎步上前,面露庆幸之色,禀道:“回小姐,幸好是窦管事眼疾手快给接住了……”
梁筱蓉便点头道:“方才碧玉收拾书桌,不想竟一时失手……却多亏窦管事身手敏捷,我待会儿就去向姨母讨个赏,定要好好嘉奖一番!”
窦庆云受宠若惊,不迭道:“这是小人应该的!应该的!”眼角余光却是瞟向不远处的易倾南。
那真正的功臣此时在队伍后方默默站着,低着头抿唇一笑,方才她走在最后面,推人接瓶的那一幕并没人看见,那丫鬟匆匆忙忙下得楼来,正巧见得玉瓶在窦庆云手里,便自行推断是窦庆云的功劳,窦庆云含糊应下,却正合了她的心意。
作为一个刚进府的新人,要想在这将军府里立足站稳,成为一名优秀的家丁,不予锋芒太露,不与上司抢功,是为生存之道,至理名言。
原本就是信手一捞,她也没想到会捞出个宝物来,这会儿虽说功劳让窦庆云得了去,但难说日后她不会因此得到更大的实惠,吃小亏占大便宜的事,前世职场案例里可见得多了。
因为前面有数名家丁挡着,她便悄然抬眸,从缝隙里去瞧那传说中的半小主子。
只见那表小姐约莫十六七岁,着一身鹅黄的镂金百蝶对襟短衫,下穿橙色的片锦边镶银线琵琶裙,头上斜簪几支五彩花钗,四周几点翡翠猫儿眼,缀下细细的串珠流苏,颈戴珠链,腰悬佩环,抬手举步间叮当作响。
细看其面容,粉面桃腮,柳眉杏眸,也算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只是装扮得太过细致,反而无法突出特质,落于俗套了。
梁筱蓉又赞了几句,便唤了碧玉随自己同去慈荫院,她此刻还未死心,准备再去找姨母撒撒娇,争取令其改变心意收回成命,以便顺利入驻依雁楼,只留下那名叫做明珠的丫鬟在房里,指点众人收拾物事。
因为居所位置没有最后定下,大的搬动自是没有,明珠便只让家丁们帮着整理家什,随便做些打扫除尘的工作,这些对于易倾南来说并不复杂,不过此时她也没再张扬,而是老老实实跟在这些二等家丁身后打下手,叫做什么便做什么。
半日过去,那表小姐一去不返,而家丁们还有别的事务要做,窦庆云便先带着自己的手下离去,周林和两名菜鸟家丁则是留守待命,临走之时,窦庆云淡淡看了易倾南一眼,神情和善,似有笑意,直把她看得心头暗喜。
那明珠便与周林有一句没一句搭话聊天,易倾南和江玉涵在房里立着,倒也乐得清闲,左顾右盼四处张望,这头一回进得千金小姐的闺房,自然得好生瞧瞧,但见屋里以花架玉屏作为隔断,临窗放着一张檀木书案,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正中铺着大白宣纸,其上描出个观音头像,却在下方落下个重重的墨点,乌黑一团,昭示着绘画之人烦躁难抒的心情。
窗台上摆着只青花瓷的花盆,栽着一丛月季,枝叶茂盛,却不见半片花瓣,想起方才在地上清扫出的一堆细碎红花,不觉了然,而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烟雨图,左右各有一幅对联,由于自己没这方面的细胞,也看不出好坏来。
再过去便是妆台,立着菱花铜镜,一层摆着胭脂水粉,一层放有桃木梳篦和首饰匣盒,旁边竖着雕花檀木衣柜,柜侧是一道玉石屏风,后方隐隐绰绰,却是帷幔低垂,薄纱悬挂的闺床。
因为现时的男子身份,只一眼瞟过,便立时收回目光转向他处,心中却暗暗发誓,有朝一日自己发了财,一定也要住上这样精美的房间,睡上这样宽敞的大床!
如此这般,一直等到午时,才见那表小姐红着眼眶恹恹回来,显然是在慈荫院没讨到好,挨了训斥,周林见状自然不会多问,带着两名小家丁知趣告退。
三人刚出了楼门,就听得上方传出嘤嘤哭声,刚开始还是隐忍低泣,没走几步就变成了锥心泣血,大放悲声。
“那依雁楼空着也是空着,却为何不给我住?姨母还想瞒着,其实她不说我也知道,呜呜,不就是姓沈的那狐媚子的名字里有个谐音的衣字吗……”梁筱蓉扑倒在那白蔓大花的绣被上,直哭得花容惨淡,肝肠寸断,“那贱人有什么好,我又有什么不好,使得夜表哥如此对她,这般待我?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明珠碧玉忙在旁劝慰:“小姐,你消消气,声音小点,当心被府里人听了去……”
距离尚远,若非易倾南这种内功小成听觉灵敏之人,也就只能听到些许哭声,却根本听不到具体的言语。
听那表小姐一口一句狐媚子,一口一声贱人的,倒是勾起了她对这位沈家小姐的兴趣。
来上京城已有一段时日,在那大街小巷除了听到那裴大将军的卓越功勋英勇事迹,也偶有听到些许跟私人感情有关的隐秘,其中被百姓津津乐道的便是那位未来的将军夫人,出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清贵才女,沈府大小姐沈晴衣。
且不说当年尚是稚龄少年的裴大将军是如何对牙牙学语的沈家小姐一见如故,情根深种;也不说两人一个在沧州,一个在云州,天南地北,音讯飘渺,最终却在上京意外重逢再聚;只说那年裴大将军大败少商班师回朝,当朝圣上有意招为驸马,却被他以一句婚约在身,无法遵从而婉言相拒。
有道是,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此番有情有义的行为,真真使得京城百姓感动流涕,热泪盈眶。
而今裴大将军三年守孝期满,这对天造地设情深意重的璧人,或许应该好事临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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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白天都在医院里,字数不多,更得也晚,见谅!
相见欢 第二十三章 多情反被无情恼
好,好大呀!
易倾南狠狠吞着口水,前世a片也看过不少,可没见过这么有型又有料的身材,平日看他穿着衣服是那种高伟挺拔感,如今脱光了才觉得肌理紧致,壁垒分明,因为长年习武训练的原因,肩背较寻常男子更为宽厚笔直,胸膛亦是坚韧阔达,手臂强劲有力,腹肌平坦而没有一丝赘肉,两腿修长紧实,至于中间位置,瞟一眼就够了,再看下去是要出事的!出大事!
话是如此,易倾南还是没忍住,又偷偷盯了两眼,就当自己是在看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雕像,欣赏艺术,陶冶情操,跟欲念无关,可是,热烫如炽的面颊却令她有丝丝心虚,而且额头和鼻尖都开始冒汗,谁设计建造的浴室,不通风不透气的,热得她快要受不了了!
镇定,一定要镇定!
她告诉自己,这不是别人,这是她家**oss,衣食父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易倾南努力打造着心理防线,自觉坚固了许多,便捏着布巾,低头绕到了裴夜的背后,准备开始当搓澡工。
见她乖乖过来,哗啦一声,裴夜又坐回了浴桶里。
眼前是他赤裎宽阔的后背,硬朗,紧致,弧度优美,往下收成刀削般的效果,散发着润洁诱人的光泽,易倾南手里扣着布巾,有点发愣,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忽然看见那上面众多灰白色的印记,不由得低呼一声:“呀……”
这些应该都是些利器留下的伤痕,早已痊愈,只留下星星点点大大小小的印记,她恍惚想起,似乎他的胸口上也有,方才她晃眼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光线的原因造成的影像,没想到却是真实存在。
裴大将军,苍汉战神,世人只看到他光芒四射的表面,谁知剥去光鲜亮丽的外壳,却是一副伤痕累累的躯体,卓越功勋,无上荣耀,那都是用鲜血和生命的代价换来的。
也许,这些细碎的疤痕,对于他一个大男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她还是为之小小酸涩了一把,只觉得心底某个地方一下子柔软下去,之前的旖旎遐思却被另一种莫名的情愫取代,手里的动作也是刻意抑制的轻缓,在浴桶里蘸了清水,从颈项到背心,轻轻擦拭起来。
她擦得极慢,也极温柔,生怕弄疼了他似的,裴夜皱眉,侧过头去正要开口,忽瞥见那少年无比虔诚的神情,巴掌大的小脸上眼睫低垂,还微微颤着,像是在花丛中轻盈起舞的蝶儿,那蝶翼扇动着,仿若一点一点触到自己的心上,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凝住,消逝不见。
他心头一动,久远到湮没的记忆之中,也有这么一张脸,一双眼……
剪影一闪而逝,触不到,留不住。
谁都不说话,易倾南是专注做事,无暇顾他,而裴夜,却是闭了眼,手臂搭在桶沿上,半躺半坐,全然放松,好似睡着了一般。
易倾南擦过了后颈后背,又抬起他一只手臂,用布巾慢慢擦着,这手臂可真沉,幸好是她,要是换做别的女子,可有点吃不消……
别的女子?
她被自己心底冒出来的这个念头给吓了一跳,怎么好像不太欢喜这种假设,还有点小郁闷,也是,他那些通房啊,人家做这些事是名正言顺,理所当然,而她,就是个扫茅厕洗马厩的三等家丁,能给主子搓背,还真是高攀了!
愤愤然想着,手上不由自主加了点力道,搓了一阵才发现,他手腕都红了,不知是被自己搓的还是被掐的,吓得她险些撒手,偷瞟一眼,他还是闭着眼,神情安定,不似在受虐,却似在享受。
对了,他可是个经历过战火硝烟,从尸山血海里出来的男人,兴许还不喜欢她温柔相待,就爱粗暴一点的动作呢?又或者,就是个受虐狂?
易倾南思绪混乱,脑子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想法,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觉得好过一点,才能甩开某些不该有的还处于萌芽阶段的东西,否则不说其他,单是那胸腔里不受控制欲癫欲狂的心跳,都足以引发她热血冲顶,爆成碎片。
洗好了两只手臂,接下来该洗前面了,易倾南顺着浴桶挪了点位置,使得自己离他更近些,将湿布巾展开叠好,轻轻按在他的额上,接着是他的面颊,耳后,下颌,他的肤质很好,光洁,细腻,没有一点痘印瘢痕,要是放在她的前世,完全可以去打男士护肤品的广告,她敢说,比那些ps过的男明星不知好了多少倍!
“帮我搓一下脖子。”裴夜突然道。
他眼睛仍是闭着,只将身体往前送了下,上半身微微仰着,将整个颈项呈现在她面前。
易倾南依言握着布巾往他颈项上触去,布巾只随便拧了下,还在滴着水,有一滴水正好滴在他的下颌上,再顺着那完美的弧度,缓缓地,向下流淌,停在他的喉结处,略略一顿,随着他呼吸的起伏,又滑向锁骨,直落胸口,跟着没入那满满的温水之中。
这哪里是一滴水,简直就是一团火!
魅惑,来自裴美人的极致魅惑!
裴夜一动不动,易倾南的动作也是悬在半空中,兀自走神,目光一直盯着那滴水,直到那水滴消失无形,才又轻吐一口气,一上一下,继续擦拭。
擦过了颈项,没听到他再施号发令,她便想当然地再往下,去擦他的胸口,搓澡工做了这么久,这会儿动作熟练多了,当然各种心思都是有的,但被她生生压了下去,她告诫自己,这是个危险的男人,是个如今金屋藏娇将来妻妾成群的男人,是个跟自己分处两个世界永远不会有交集的男人,就这么简单!
还是那句老话,计划不如变化快,正当易倾南觉得自己心理逐渐强大的时候,已经能够抵御更大的诱惑时,裴夜倏然睁眼,做了一个动作。
这个动作,足以让她气血喷张爆裂而亡——
他手指伸出,勾起了她的下颌,与她眼神对视!
四目相接,近在方寸,易倾南几乎要晕死过去,那原本波澜不惊的冷静眼眸,如今水雾氤氲,竟似有着脉脉流水,微微光彩,让人无法抗拒。
易倾南脑中轰然一声响,所有的心理防线,所有的努力控制,都似是消失在九霄云外,天地间便只有那双眼,黑曜石般乌沉深邃,仿佛要将她整个灵魂都吸入其中,剥离,绞碎,纠缠,相融。
“你真的姓易?”他忽问。
易倾南像是被勾了魂儿样的,喃喃作答:“是啊。”小五哥嘛,自然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没骗我?”
“小人不敢……”
“你家中可有姊妹?”裴夜沉沉又问。
易倾南摇头:“没有,小人是独子。”
裴夜眸色一暗,光彩尽收,没有再问,只是静静盯着她的眼,一瞬不眨,若有所思。
易倾南死死捏着那布巾,藉此缓解内心的紧张与躁动,他这是做什么?发现了她的真实性别?不可能啊,自己既不挺又不翘,没一分凸起,没半点曲线,整一个干煸四季豆,他再是火眼金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