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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倾南粗略一看,也还是些寻常的肉类、蔬菜和调料,肉是鸡肉和猪肉,蔬菜有白菜、韭菜、土豆和茄子,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多了些新鲜的河虾,另外还有些如核桃松子白果之类的坚果,她暗忖,也许裴宝觉得将军主子日理万机太辛苦,想给他加强营养补补脑吧。
裴夜临走时并没有特别的嘱咐,她也就按照自己的想法随意来做,无非是些家常口味的菜式,韭菜炒鲜虾、松仁烩蛋、糖醋茄饼、干煸土豆丝,白果炖鸡,爱吃甜食的她,还给自己做了个核桃蜜糕,外加一大锅红枣枸杞银耳羹。
到中午的时候,裴宝还是没回来,飞鹤园里就剩下她和三名七星卫,天璇、天玑和玉衡,自从园里自己开伙,他们也不去大厨房里,快到午时就很自觉守在小厨房外,等易倾南做好了吹声口哨,都齐齐进来,围坐一桌,沉默着吃完就起身离开。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对于这样的性格,易倾南已经习以为常,偶尔还在桌上讲个笑话什么的,其他人都面无表情自顾自地吃,就她一个人说得眉飞色舞,呵呵直乐。
她也没觉得自己是在浪费表情,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可不想被这些闷葫芦们同化,唯一的法子就是把他们好好改造,变成正常人,至于裴夜,她暂时还没那胆子,不提也罢。
饭后是午休时间,七星卫们都回自家寝室去了,易倾南把小厨房收拾好,想着也回寝室歇歇,可是走到裴夜寝室门口,脚下却不由自主拐了个弯,自然而然就进去了。
屋子一早就打扫过了,到处都干干净净的,也没什么活计可做,易倾南在外屋转了转,鬼使神差进了内室。
黄梨木的雕花大床上被盖叠得方方正正,保持着她早上收拾后的景象,枕边的布老虎依然在原处好端端立着,经历了岁月的磨砺,却依旧色泽艳美,憨态可掬。
没人知道她偷偷拿走了那只丑丑的布老虎,裴宝眼里只有这高档品,哪会在意她那地摊货,裴夜每天那么忙碌,就更不会察觉到了。
易倾南不否认自己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别扭,有那么点不舒服,虽然那布老虎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江玉涵的做工,但创意是她的,心意也是她的啊,被人忽视的感觉可真不好!
撇撇嘴,她转了个身,面向墙边的一长排立柜,这些柜子平日里关得严严实实,无从得见,日常打扫都是她在做,裴宝在旁监督,碍于背后有双眼睛盯着,一直没办法下手,此时难得有独处的机会,易倾南瞅瞅四下没人,当机立断逐一打开,飞速查看起来。
进府已经有好些日子了,算算时间,莫老头也应该甩掉了那些黑衣人,就快来上京找她了,要是知道她还没拿回那圣焰令,还不知会怎么责骂她呢!
令牌啊令牌,要是连这柜子里都没有,又会在哪里呢?
易倾南一格一格找下去,待找到最后一格,柜门打开,露出个大大的红木箱来,箱子上却上了把铜锁,她心头一动,比划着虎头的大小,觉得还挺相符,小手刚摸上那箱盖,就听得背后一声——
“易小五,你在做什么?!”
是裴宝!
易倾南吓得差点跳起来,手抚着胸口,大口呼气,慢慢转身过来,好在她早有准备,小嘴一扁,便是嗔怒道:“裴宝哥,你干嘛吓我啊?”
裴宝一脸严肃看着她,“我吓你?哼,你才在吓我呢,你老实交代,中午一个人悄悄跑将军房里来做什么?”幸好他回来的时候正遇上夷陵皇子一行,所以才过来主子房间取物,要不然还不知道这小家丁暗地里搞这小动作,鬼鬼祟祟的,难道是要偷东西?
易倾南面色已经恢复正常,衣袖一抖,手里捏着块抹布,甚是无辜地道:“早上我打扫得急,就只是弄了弄地面,柜面台面都没怎么擦,只好在午休的时候来补做了。”
裴宝听她说得有理,想了想又问:“那你打开柜子做甚,不是叫你不经允许不准动将军的东西吗?”
易倾南耸耸肩,摊手道:“我没有啊,我正在擦呢,不知怎么的它自己就开了,怕是年久失修,轴有点失灵了呢。”
论说谎辩论,裴宝哪是她的对手,三句两句就败下阵来,挥挥手道:“好了,这次是意外,下回你可记住了,不经允许,千万别动将军的任何东西,否则定会重罚!”
易倾南连连点头,“是,我记住了。”好险啊,差点就露馅了,不过幸好她脑子转得快,今日也算是有收获,她基本可以断定,虎头就在那红木箱子里了。
裴宝朝她上下打量一下,又道:“对了,我今日特意去大厨房说了,今后那边送的食材会有些变化,你都看到了,会不会做?”
“看到了,裴宝哥放心,我都准备好了,会给将军好好补一补的。”易倾南这话说得那叫一个真心实意,就在刚才,她突然有了个新的想法,趁着在将军府这么好的平台和机会,她可以好好钻研下厨艺,以后就攒钱开个小饭馆,自己开门做生意,说不定还是条发家致富之路呢!
裴宝听着她的回答,还是挺满意的,看小家丁干劲十足的模样,自己兴许是错怪了他,他还那么小,可能真没这心思,不过将军主子老大不小的了,万一产生点什么别的念头也不行啊,必须趁早斩断,自己就来做这坏人吧。
想到这里,裴宝哼了一声,道:“你好自为之。”说罢三步并作两步,走去裴夜的书案前,轻车熟路打开旁边的书柜,从中取出个小瓷瓶来。
易倾南在旁看得真切,也没敢发问,心里却在嘀咕,还叫自己不要乱动主子的东西,他还不是一样,拿得可真顺手啊,摆明了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嘛。
裴宝取了药瓶正要退出,见小家丁还直直望着自己,没好气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跟我去晴朗居帮忙啊,你小子待在园子里还不知道,外面出大事了!”
易倾南听得一怔,早上还跟周许氏聊过,没听说什么新闻八卦啊,“什么事啊?”
“夷陵皇子打猎的时候被冷箭射中,受了重伤,都是被抬回来的,这不,我就是来取将军房里的金创药呢!”
“真的?”易倾南张大了嘴,不是吧,那赫连祺生得牛高马大,两根手指就把沈二少给拎起来了,本事挺厉害的啊,怎么会这样不堪一击?
“当然是真的——”裴宝边说边是叹气,面色极其难看,扭头就往外走,“要是皇子殿下有个什么事,这整个府里的人都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姻缘错 第十九章 裴美人,晚节不保
黑暗中,裴夜的脸色因为听到这句话而愈发冷峻。
“裴宝让你问的?”他淡淡道。
“呃,不是,是我以为……”易倾南小心观察着他的神色,总觉得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清,或许是她太敏感了吧,这个时候怎么会冷清呢,他应该满怀兴奋才是啊。
进府这么久,她几乎不曾听过有关将军主子房事的八卦,也没见他当众踏入过暖风阁半步,这般情形,看似简单,却处处透着古怪,可不是自己这纯真的小脑袋能想明白的。
“是你自己要问的?”裴夜哼了一声,道,“看不出,你还挺关心我的。”
没听错吧,他这话怎么听起来暗含讽刺呢?
易倾南讪讪笑道:“我的职责就是为将军排忧解难嘛,应该的,应该的。”见他抿唇不语,想起刚刚的问题,又小声问道,“您考虑好了吗……”虽然这两世的她都是个处儿,但那方面的事儿还是多少知道一点,话说男人一旦有了那啥啥的兴致,不予以纾解应该不好受吧?好像还会伤身呢?
此时易倾南脑子里蓦然冒出个人物形象来,脸上的粉涂得白花花一片,嘴唇艳的像是刚吸过人血,鹅黄的抹胸低得不能再低,红绿相间的纱衣披挂其上,每走一步都显示出汹涌起伏的波涛,肥白的手里还捏着方牡丹花绣的锦帕,花枝招展,香风习习——
醉月楼的老鸨是也!
易老鸨小嘴一张,再次询问:“将军您考虑好了吗,是去暖风阁,还是来飞鹤园?”
啪的一声,裴夜脚下的石板地仿佛往下陷了半寸,他微微侧身,居高临下睨过来,盯住那张一脸媚笑的小脸,眸光深幽不见底,却似有莫名的吸力,要把人拽进去。
“你安排了便是。”他说。
皮球居然踢回给她了?
真要命!
易倾南一路跟在裴夜身后,意识恍惚,差点将脑袋想破,不过是个侍寝的地点问题,对她而言却是个大麻烦事。
首先,她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进园以来,裴宝压根就没跟她讲过将军主子在这方面以往是怎样的,话说这毫无先例可循,她却要怎么安排,万一不合他心意怎么办?搞砸了怎么办?
其次,飞鹤园里都是清一色的男性,从来不允女子入内,这是铁定的规矩,而今晚,特殊情况,需要特殊处理不呢?适当改变一下应该没什么不妥吧?
再次,这个时候如果要去暖风阁,人家都睡下了,还需要提前过去唤门,势必又是一番折腾,夷陵皇子还在隔壁养伤呢,惊扰了贵宾怕是不好吧?
最后,还有一个关键问题,那暖风阁里可是住着俩呢,二位小主都是未来的姨娘,都得罪不得,她这会儿过去,是去翻哪一位的牌子呢,而另一位会不会因此而记恨埋怨,惹出祸端?要不然,二位一并叫上,他这般身强力壮,应该吃得消吧?
……
易倾南想得入神,险些跟迎面一根柱子撞上,还好,一只大手及时伸过来,拉了她一把,稳住身形的同时,这才发现,已经走到裴夜的寝室门口,她那将军主子正堪堪立在面前,眸眼如墨,氤氲不定。
“可想好了?”裴夜瞅着那愁眉苦脸的少年,俊脸上的红晕消褪无剩,汗滴也是随风干去,可惜,某人正满腹心事,根本没注意到。
“没,还没。”易倾南还在纠结这个安排,谁说贴身随侍是个香喷喷的金饭碗?其实是个高智商高强度高压力的苦逼差事好不好,她都死掉好几万个脑细胞了!
她低着头,自然没看见刹那间裴夜唇角有丝上扬,只听得他不冷不热的吩咐,“那你继续想,我先去沐浴。”
对啊,不管是何种结果,那啥啥之前都是要先洗澡的,洗白白了才好办事。
易倾南一拍脑门,如梦初醒,“对不起将军,我这就去准备,这就去!”
看着少年灵巧奔走的背影,裴夜眸光微沉,这小子,哪里像个小厮,倒像是青楼里的龟奴;而自己,则好似待价而沽的红牌,正被他拿去与欢客交易。
握手成拳,复又松开,他好整以暇坐下,倒要看看,这小家丁到底要怎么安排自己的房事。
易倾南没顾上看主子的脸色,揣测主子的心意,她一边准备热水,一边绞尽脑汁想着下一步,去暖风阁,还是来飞鹤园?找红裳,还是叫绿绢?一对一,还是玩3p?
越想越是复杂,越想越是混乱,她并不想承认,其实吧,这般行径却有拖延时间之嫌,**苦短啊,等她小五哥把这些弯弯绕绕的事都想清楚了,安排无误了,无可挑剔了,近乎完美了……天也该亮了。
这点小心思,她自己都没太明白,旁人更无从知晓了。
摸摸浴桶里的水温,易倾南转过头去,故作轻松唤道:“好了将军,可以洗了。”
裴夜应了一声,大踏步进来,随手将身上衣裤剥去,丢在一旁,跨进浴桶的同时,对着那低头看脚的小家丁道:“过来给我搓背。”
“……”易倾南愕然抬头,她以为他只是想迅速洗个战斗澡,就该去怀抱佳人享受温柔了,所以她还在飞速思索最终的地点和人选呢,谁知道竟还有这一出。
男人在想着这事的时候,不都是迫不及待的吗?
难道还有慢热型的?
“过来。”裴夜眉头一皱,语气略带不耐。
“是,将军。”易倾南赶紧抓条布巾走过去,绕到他的背后,在那萦绕不散的热气中,她深吸一口气,再次面对那满布细碎疤痕的宽背,脑子的什么遐思啊绮念啊,都飞到九霄云外了。
这些日子虽然她做足了贴身随侍的本分,朝夕侍候,寸步不离,可是他并没有过分的要求,每晚沐浴都是自己动手,她只需要烧好热水,倒进浴桶,再准备好干净衣物就行,其他什么都不用管,是以每每回忆起上次侍候他洗澡的情景,都觉得恍若一梦。
而今重回梦境,一切是那样的不真实,而面对近在咫尺的男子身躯,手指下温热的触感,却提醒着她,这不是做梦,而是现实存在。
说是搓背,没提别的位置,可她还是很认真的先从他耳根开始揉捏,然后是下巴,再是颈项,再是肩膀,每一个部位都细细按摩,最后再用布巾去擦洗背脊。
小手很软,动作很轻,又带着适当的力度,裴夜不由自主闭上眼,沉浸在极致的享受当中,方才在小校场汗流浃背,耗费了太多精力,此时只觉全身放松,昏昏欲睡。
别说,小家丁还真有一手,比裴宝做得好太多了。
裴宝……念及这个名字,眉头不由得蹙了一蹙,这家伙最近太闲,满脑子古怪想法,是该找个机会敲打一下了。
易倾南感觉男子肌肉的松弛,不由暗自得意,搓得更卖力了,搓着搓着,却觉那人无声无息,好似睡着了一般。
如今已进入秋季,夜里还是有些凉,桶里的温度渐渐低下去了,再洗下去,水就冷了。
又加了些热水进去,轻推了下裴夜的肩,她凑近一点,低声叫道:“将军?将军?”不是吧,今晚还要去翻牌子呢,他就这么睡了?难道真要她把人带到飞鹤园来?
裴夜微微抬眸,神情迷蒙,有种慵懒的性感之美。
“易小五……”他喃喃低念,焦距与她对上,忽然问道,“布老虎,你为何拿走了?”
“我……”易倾南一时语塞,心怦怦直跳,说不出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她原以为他不会注意到这些,不曾想,他还是察觉了。
可是他都有了那高档品,干嘛还要要她的地摊货?这不寒碜人吗?
咬着唇,眼睫垂下,她低道:“太丑了,我怕您半夜醒来看到会做噩梦。”
裴夜愣了下,随即闷声而笑,今晚心中那股莫名而来的烦躁与火气被这句话一下子冲散了,踪迹不存,“明早之前放回原处,我就既往不咎,否则……”
他拖长了声调,其实他不说她也明白,裴宝的培训课程中有这么一条,偷拿主子房中之物可是大过,尽管这物事乃是她做的。
易倾南在心里叹口气,好吧,就按他说的办,谁叫他是主子呢,这会儿她也有点明白了,红花还须绿叶扶,美丑相伴,才能更加衬托出人家的美来不是吗?
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剩余的热水都加完了,耸了耸肩,她怨气难消,动作有些敷衍,问得很是随意,“时辰不早了,要不还是我去叫一位姑娘过来吧。”
“随你便。”隐在水汽之中的俊脸再次沉下。这个易小五,想了半天就是这么个结果,很好,很好!
“那,将军想叫哪位姑娘?”都到这地步了,易倾南也豁出去了,该问就问,她可不觉得自己能在这件事情上替主子做主。
似乎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冷笑,她耳朵竖起,浴室里安静如斯,怕是幻觉吧。
“搓背。”裴夜沉稳提醒,感觉那双小手又开始动作,这才慢条斯理道,“你觉得哪个好?”
易倾南垮下脸来,这种问题怎么能问她呢,她只是个小家丁,跟那暖风阁双姝不过打过一回照面,其余几次则是远远望见,只知道是千娇百媚的美人,至于具体长什么样,性情如何,她哪里知道,这可怎么选?
“都挺好的。”她含糊回答,却也是最真实的想法,据说当年这两名女子都是裴老夫人亲自选定,送入阁中,所谓长辈赐不可辞,将军主子不收都不行,这能住进暖风阁的妙人儿,自然是千百人中挑选出来的佼佼者,寻常人等哪能入得裴老夫人的法眼。
说到裴老夫人,她倒想起一件事来,今日白天周许氏带着大厨房的婆子送食材过来,随口说起,将军主子上朝之前曾召来郑大管家与两位外院管事,说是老夫人在清波园休养得当,大病已愈,明日就可取消封园禁令了。
这园子封闭了这些时日,园内众人怕是都憋得慌了,特别是某人,今日之后还不知是何种状况,未免夜长梦多,她的请假计划,不能再拖了。
这个时候,他心情应该很是不错吧,趁热打铁,上!
抢在裴夜开口之前,她先出声,“将军,我有个不情之请。”
裴夜听她说得正经,点头道:“讲。”
“我……我想请一天假,我要去看干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