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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进南直起身来,对聂染青说,“今天我估计得晚上才能回来,等下周可容来陪你。你想去哪里?”
聂染青想了想,说:“不知道啊,如果没什么好的我俩就去商场消磨时间好了。”
楚尘嗤之以鼻:“成天逛商场,你也就这点儿追求。”
聂染青睨他:“那也比你天天泡女人好,你连追求都没有。”
眼看他俩又要开战,习进南淡淡地一语定音:“要贫回来再贫,快晚了,走吧。”
周可容明艳又精干地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聂染青忽然觉得很有压力。她虽然也过了两轮本命年了,可是跟白骨精周可容站在一起,她整个就是一稚气未脱的学生,虽然她也的确是在读书。周可容一身很明亮的橘色,卷卷的棕褐色头发束起来,整个人精神奕奕,就像是一把难以熄灭的火。
聂染青把她让进来:“我们去哪儿?”
周可容笑着说:“习太太您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
聂染青说:“别叫我习太太了,感觉就跟民国的姨娘似的,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听说这边小吃挺多的,要不找几个地方去吃点东西吧。”
周可容开车的技术很好,聂染青对职业女性一向很尊敬。她的未来基本已被父母筹划好,等明年毕业就当大学老师,所以她在外打拼的女性一直抱有幻想和崇拜的态度,但是她对尊敬的人又一向不知道该挑起什么话题才好,于是只好坐在副驾驶座上无聊地看窗外。
两人在一条小吃街停下,随便找了间小店进去点了几样东西。周可容特地嘱咐店主她要很多辣椒,转头看到聂染青略略愕然的表情,笑着解释:“最近比较忙,吃辣的比较舒坦。”
聂染青扑哧笑出来:“我一般非常郁闷的时候才吃这么辣的东西,而且一口吞下去,再灌一大杯凉水,等到胃受不了了,我也就解气了。”
周可容点点头表示同感:“我郁闷的时候也老是这么办。”
聂染青问:“难道你最近也郁闷了?怎么吃这么多辣的,对胃不好。”
周可容笑:“最近太忙了,吃点辣的解解乏。再说难得来一趟,当然要按着自己最乐意的方式吃才舒心。”
都说酒桌上容易联络感情,饭桌估计也差不多。她俩边吃边说,边说边吃,等到从小吃店出来的时候,聂染青觉得她跟周可容的关系好像拉近了不少。
她们话题聊得越来越远,衣食住行都说得差不多了以后,两人又聊到八卦,周可容笑着说:“习先生在公司通常都很严肃,难得能真正笑上一回。有一次公司里成功交易了十个亿的单子,大家都高兴坏了,就差把房顶掀翻了,一群人在办公区群魔乱舞,结果习先生一出来,眼眸一扫,淡淡的什么感情都没有,就说了俩字,工作。”
聂染青抿嘴笑:“让他装深沉,憋死他好了。”
周可容还是笑,她的眼角微吊,笑起来就会弯弯的,真正的流光潋滟,她接着说:“其实习先生私底下笑起来的的时候是非常平和的,待人也没架子。刚刚说的那个单子完成后,他晚上亲自带了大家去了KTV,玩到凌晨,走的时候还顺道送了几个人回去。”
“打一巴掌给一甜枣,收买人心。”聂染青说到这儿忽然笑起来,“我这算不算拆台?对了,你是什么时候进的公司?”
“我和习进南是大学校友,当时跟着他一起进的公司,但是他是老板,我是秘书。”
聂染青说:“哦……那你们应该很熟了。”
周可容点点头,笑:“我算得上是公司的老古董了。”
聂染青挤眉:“有男友了吧?”
周可容摆手,笑着否认:“我太忙了,被家里逼着相亲,结果人家一听说我一天24小时里有15个小时在工作,就再也不打过电话来了。”
聂染青笑:“这么忙?习进南该赔偿你……”想说“下半辈子的损失”又觉得不妥,话到嘴边又改口,“资本家压榨都是不吐骨头的。”
周可容笑盈盈地:“这可不是我说的啊。”
她俩在小吃街一家家吃过去,什么都要了一点儿,等还剩最后几家的时候,两人已经撑得连手指都发胖。周可容说:“我实在是吃不下了,打包回去好了,再吃等会儿就进不去车了。”
聂染青点点头表示同感:“我也打包回去好了,这里的东西真好吃,好久没有这么吃得这么尽兴了。”
第 十四 章
14、
聂染青拎着一堆小吃回到酒店,食物里孜然味和油味儿很重,以至于她进酒店大厅的时候都有点尴尬。她回到房间的时候习进南和楚尘都还没有回来,小吃放在茶几上,聂染青瞪着它,很想一口气吃完,但是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后,叹了口气还是先去了洗澡。
再出来的时候习进南已经扶着额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串明晃晃的钥匙,似乎是刚回来,微微蹙着眉,显然是对茶几上某物散发的那股味道不大待见。
聂染青有那么一瞬间很无语。很多次都是这种情况,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酒店,她去了某个屋子,再回来时就会看到习进南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客厅,这种情景让她想到了某种猫科动物。不过习进南姿态倒是很得宜,不管多累,举手投足都带着慵懒的优雅,犹如天神下凡。
聂染青走过去,闻到一股烟酒味儿,皱了皱眉,问:“你喝酒了?”
习进南长长地“嗯”了一声,有些薄醺后的漫不经心,说:“刚才有饭局,喝了一些。今天玩得怎么样?”
“把小吃街吃了一遍,最后几家的没吃完,就带回来了,”聂染青故意问,“你要不要尝尝?”
“今晚吃不下了,”习进南微微仰头,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把钥匙往茶几上一扔,睁眼看她,眸子倒是还算清明,“后天想去哪里玩?”
聂染青想了想:“不一定非要出去吧。那个再说,你先去洗澡吧,楚尘又拉着你去哪个声色场所了?好大的烟酒味。”
习进南眯着眼看了她良久,直看得聂染青头皮发麻。他的嘴角忽然扯出一个弧度,似讽非讽,却又很快隐去,接着便起身去了浴室。
习进南离开时的那个眼神让聂染青心里生起微微的莫名的烦躁,犹如藏了万千触角。她看着茶几上的小吃,很快失去了食欲,她想也不想,穿着睡衣,出去随便找了个垃圾箱直接就把一堆小吃喂了进去。
习进南在洗澡的时候聂染青正在跟姚蜜通电话。想不到姚蜜竟然也感冒了,而且也是因为吹风:“嗯,昨晚重温了一遍朱莉娅·罗伯茨的《风月俏佳人》,看得太痴迷了,大半夜跑到街上走了大半圈,结果这里治安太好了,居然没有劫色的,反而接着感冒大神回来了。”
那边有着巨大的抽鼻子的声音——姚蜜有鼻炎,每次感冒来袭,她都是鼻子最受伤,这次也不例外。聂染青都能想象到她抱着卫生纸像抱个元宝一样的情景,咧嘴笑:“我看你是发癫了。”
姚蜜在那边翻白眼,打了一个喷嚏接着说:“我觉得卫生纸真是个好东西,便利而且随传随到,既能擦鼻子又能擦屁股,你的烂摊子它全都能收拾,比男人好使多了。”
聂染青被她的一番话弄得无语至极:“你就不能比喻得文雅一点儿?”
“文雅能当饭吃啊。”
“不能,可是不文雅能让我吃不下饭。”
“切,那你饿死好了。”姚蜜想起什么来,说,“今天早上又有一个人来咱们学校投湖殉情了。”
她们学校每年必有一至三例同类自杀事件发生,大一时候的聂染青还觉得新鲜又恐怖,觉得什么死者为大,什么不该自杀,现在聂染青都听得麻木了,漫不经心地反应半天才反应过来:“哦?哦。”
“瞧你那口气,不跟你浪费我电话费了,”姚蜜接着说,“告诉你,陆沛今天来学校了,一听说你追着习进南的脚步去了外地,脸立马就白了,我当时站他旁边,看他那张本来像花生仁一样的脸白得跟年糕似的我都觉得不忍心。”
聂染青坐直了身子,停了停,讽刺她:“你见到哪个帅哥伤心都会不忍心。”
“你也知道你让陆沛伤心了啊?行了,你跟习进南小别胜新婚,我就不叨扰了,请你慢慢,慢慢地回到习某人的怀抱——”
聂染青不等听完,就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转头,习进南正站在浴室门口拿着毛巾擦拭头发,他走过来,柔软的床塌陷了一大块。聂染青回归高中时代,遥控器在手里快转出花来了,随口说:“我们学校又有外校的人投湖自杀了。”
她刚刚好歹还跟姚蜜说了两个“哦”呢,结果习进南比她更省略,一个“嗯”懒懒地就算是听见了。
聂染青觉得他的态度很敷衍,她的话反而多起来:“你说难道我们学校阴气太盛了还是怎么,怎么这么多人千里迢迢跑这儿来投湖?难不成他认为投湖离地狱更近些?”
习进南总算肯说句长一点儿的话了,声音却是慢悠悠的:“聂染青,别把你那套研究课题的敬业精神搬出来研究死人,你研究不出什么来。”
“妇人多长舌嘛。”习进南今天晚上气色不大好,脾气好像也不是很好,聂染青不知道他为什么心情不好,也不敢随便再撩拨老虎的胡子,默默地看电视。
时间还早,习进南躺了下来,聂染青却不想这么早就睡觉,一直坚持看电视,广告的时候也装作全神贯注。拨来拨去,各频道都在播放军事题材的电视剧,聂染青不敢兴趣,再拨就是自娱自乐的娱乐节目,要不就是新闻或者少儿电影。她叹了口气,隔着薄被戳戳身边的人:“我要用你笔记本上网。”
习进南一动不动,好像是没听见。
聂染青正要自己去拿,一只手却伸了过来,捉住她的手腕直接把欲翻身的她拉回床上,另一只手却还不忘托着她的后背减缓她的受力程度,动作一气呵成,毫无拖泥带水。
聂染青被拽回被子里,莫名地看着他。
习进南关掉电视,又把遥控扔在一边。他瞳孔极黑,泛着深潭的波光,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背,张口想说话,却终究没有出声。
和习进南在一起,最大的特点就是你连咋呼的可能都没有。习进南不说话,聂染青就也很诡异地不敢做声,平日里在姚蜜面前的伶牙俐齿都不见。习进南过了半晌,才低低开口,声音有些微沙哑:“去关灯。”
他总算开口,聂染青心头蓦地一轻,也有力气反驳了:“为什么要我去?”
习进南微微蹙了眉,翻身平躺着:“我累了。”
聂染青无语,学着他也平躺,声音嗡嗡的:“我也累了。”
习进南抚着眉心,语调还是低低的:“我真的很累。”
聂染青心头一跳,刚想起身,又突然躺下。她这次打定主意,习进南说什么她就要反着做什么,为什么她就一定要听他的。聂染青躺下的时候还不忘小声嘟囔:“为什么你叫我去我就去?我就不去。”
习进南却轻笑了下,话里带出夜晚特有的呢喃:“乖了,去关灯。”
聂染青听了好像着了魔,真的起床去关灯,走到按钮旁边才反应过来,刚刚她还如铁般的意志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摧毁了,转头再看习进南,他竟然还在明目张胆地笑!
奴性啊!这就是奴性啊!聂染青磨牙,看着习进南明显被愉悦的表情,对自己没骨气的行为深表不齿。
聂染青不肯就这么认输,硬是在床头亮了盏小灯,她挑衅地一扬下巴,嘴角微撇地看着习进南。习进南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真幼稚”,然后翻身继续睡。
聂染青跪坐在床上,歪着头想了想,推推他:“喂,你不是要送我礼物吗?”
“嗯。”
“把你钱包拿来。”
习进南回头看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地把钱包翻出来递给她。
聂染青低头翻了翻里面,问:“哪张里面钱最多?”
习进南悟出点儿什么来了,手背在脑后答:“你手心的那张黑卡。”
聂染青把卡抽出来,继续问:“这里面全都是你自己的吧?”
习进南点点头。
聂染青满意地对着小灯照了照,习进南却笑了起来:“不用照了,里面含金量还是很高的。”
聂染青转头看他,他也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很有兴致。聂染青腹诽,刚刚他明明还沉着脸色的,真该死的变脸比翻书还快。
不过他心情好总比不好强,聂染青大着胆子提议:“你把这张卡作为生日礼物送我吧。”
习进南很痛快地点头,又补充:“就要一张卡?”
聂染青也很痛快地点头。
“你如果要卡的话平时我就可以给你。”
“可是平时的话我要得没凭没据,我心虚。”
习进南哼笑了一声:“你不要的话,这些东西还能有谁要。”
聂染青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接着挑衅:“你妈妈啊。”
“……”
过了一会儿,聂染青又推着他:“我要密码。”
“我生日后六位每个数各自乘以二以后,取个位数……你还记得我生日么?”
聂染青没好气:“我当然记得,六一儿童节过后就是你生日。”
习进南也是没好气:“要不是这样估计你也记不住是吧。”
“……习进南,你找茬儿啊?”
第 十五 章
15、
聂染青生日那天,两人以一起逛商场度过。
其实聂染青真的很想一天就窝在酒店里。习进南订的客房服务周到,各种设备一应俱全,聂染青往长长的沙发上一斜就再也不想起来。而且外面阳光好得过分,称得上毒辣,并不怎么适合逛街。可是想想那天晚上她一说哪儿都不用去时,习进南那似笑非笑的嘴角,聂染青心里就如同秋风刮过的狗尾巴草,甩着一把草穗子,毛毛的。
所以当今日早晨,习进南着装完毕,衣冠楚楚地坐在沙发上说要陪她出去逛街的时候,聂染青在那么一瞬的惊讶之后,还是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不过迄今为止,她跟习进南一起出去逛商场的次数还为零。其实两人还有很多的零次尚未打破,比如没有一起看过电影,没有一起出去散过步,没有一起在咖啡店里消磨过时间,总之恋人间的甜蜜他俩基本都没有一起享受过。对于这些零次聂染青并没有表示很遗憾,习进南也没有表示很喜欢。的确,想象一下她和习进南一起在咖啡厅里,他坐在她的对面轻轻搅弄着咖啡的画面,怎么想就怎么觉得不和谐。
倒是姚蜜曾经摇头晃脑唉声叹气地说,你俩从陌生人直接跃进到结婚,打了激素的猪都不如你们速度快。小心你们到时候就跟不小心拨倒的多米诺排骨一样,哗啦啦全倒了。
聂染青当时舀出一勺刚刚端来的冰淇淋,笑眯眯地问她,你要不要尝尝?
聂染青讨厌各种装饰,夏天不肯打阳伞,冬天不肯披围巾,更毋论项链或者耳坠。全身上下除了无名指上那枚贵得咋舌却并不张扬的戒指,别的地方都朴素得不能再朴素。
新婚伊始的时候,习进南倒是曾提议去买些珠宝,聂染青却说:“我就是不喜欢珠宝首饰,我就是喜欢素面朝天。等等,你该不会是嫌我这么出去很掉价,弄得你没面子吧?”
她本以为这话已经够狠,绝对能把习进南给顶回去,谁知道他漫不经心地翻着杂志,一脸的闲适:“反正掉价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在乎的。”
“……”聂染青咬牙,跟习进南说话,果然不能自嘲。
想想她和聂染兮都还没结婚的时候,聂染兮卧室里的那个化妆盒里,发圈都有24种颜色,打开她的衣柜,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衣服被细心分好,每件衣服还都有特定的鞋子和香水匹配。聂染青当时是破罐子破摔,既然她怎么修饰都比不上她,那就还原本色好了。
等到上了大学,与聂染兮不在一个学校,想不到这种心态也没改过来。那时她尽情挥霍着自己的青春,直到成为研究生,在被爱臭美的姚蜜苦口婆心劝了多少次以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女人,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
不过那个时候,她很欣慰的是,她心中眼中在乎的那个人并不计较她打扮还是不打扮。他会说,那是你的自由,天天化妆也很累。
商场里很清凉,导购小姐的微笑很甜美,架子上的衣服也很赏心悦目,聂染青却是兴致缺缺。她本来看中了一件衣服,想试穿一下,结果回头一看习进南不置可否的表情,兴奋劲儿立马消失。这种状况发生了两三次后,聂染青的脾气很快被磨光。
还不如和姚蜜一起逛街,好歹还能给个意见。聂染青讪讪地把衣服放回去的时候想。
她转身欲离开,习进南在身后问:“不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