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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水妮离京的第二天,洪强被检察院拘留了。
他主办的天才文艺社被取缔,原因是超范围经营,乱收费;天才文艺社是个体性质的文化机构,没有资格举办像志摩杯这样的全国性文学大赛,洪强的办公室被查封,家也被抄,现款全部没收,家庭财产和房产也没收,折合人民币偿还非法收入。
黄秋水也受到一些牵连,他被检察院传讯几次,他主办的黄秋水诗歌发展公司主动交出协办“志摩杯”全国诗歌大赛所得到的12万元。
尽管露露、牧牧等人上下活动,找人求情,四处奔波,洪强还是未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主要原因是赶上了全国“严打”;他还有偷税漏税、行贿受贿等问题。
雨亭和梦苑曾去检察院看守室探望洪强,洪强落了泪。他说,他一生无憾,只是觉得对不起妻子和孩子。
心蕊这天晚上在新济饭庄七楼西餐自助餐厅约请老庆,说有要事相托。
晚上6时整,老庆身穿一身笔挺的黑西服出现在新济饭庄七楼西餐自助餐厅。
心蕊还没有到。
“男人和女人约会,女人总是迟到小许,这是天经地义的常情。”老庆暗暗安慰自己,大摇大摆地拣了一个僻静的座位坐下来。
厅内灯光黯淡,很有浪漫情调,西餐桌上,各色西餐俱备,呈阶梯式摆放,水果沙拉、蔬菜沙拉、干炸大虾、炸牛排、炸鸡排……老庆闻到一阵阵香甜的气味,不禁流出了口水。
这顿丰盛的晚餐是心蕊约请,心蕊是美容师,薪水丰厚,又与峥嵘结交甚深,手头一定宽裕。老庆早饭只吃了六个小包子,一碗馄饨汤,中午没有吃饭,就等着晚上这顿自助西餐,一顿饱嘬。
座位上三三两两坐着一些散客,有情侣幽会,心思不在饮食,窃窃私语,情意绵绵,偶尔发出会心的笑声。也有一老一少,品尝西餐。
老庆翘起二郎腿,情不自禁地唱起了《九月九的酒》……
可能是他的声音太大了一点的缘故,也可能是跑调的原因,有的顾客皱起了眉头。眼务员小姐不好扫他的兴,于是轻轻走过来,恭恭敬敬地对他说:“先生,您喝点什么?”
“有什么呀?”老庆故意拖长了声调。
“有菠萝汁、苹果汁、柠檬茶、酸枣汁、三合一、椰子汁、荔枝汁……”
“三合一吧,来两杯。”
心蕊出现了,时值初春,她穿了一件棕色的西服裙,挎了一个时髦的黑色小包。
走起路来,一摇一摆。老庆看她的样子像风摆荷叶。
“老庆,你早到了吧?”心蕊坐在老庆的对面。
“没有,刚到,刚到。”老庆一边说,一边点燃了一支烟。
心蕊说老庆先吃点东西,两个人用盘子盛了一些各自喜欢吃的食物。
酒过三巡,老庆问:“心蕊,你找我究竟有何贵干?”
心蕊道:“老庆,你喜欢峥嵘的画吗?”
“当然喜欢,他的画很有灵气,画的人栩栩如生,画的物飘飘欲飞,很有自己的风格,我认为峥嵘的天赋很高。”
“峥嵘的作品有水平吗?”
“当然有水平,在当今中年国画家中属于一流。”
心蕊略思片刻,又说道:“我想,任何事情离不开包装和炒作,峥嵘为人太清高。我想请你牵头炒作一下。”
“这个自然可以,我跟新闻界比较熟悉,有许多记者是哥们,咱们沙龙里也有几个是记者,不过……”老庆说到这里,松了松手指头。
“我明白,谈不上有偿新闻,总可以算是车子费,你是大头,当然要另眼相看。”
心蕊一边说,一边从手挎包里摸出一个信封递到老庆面前。
老庆一瞧,不禁喜上眉梢,“现在都是有偿服务了,市场经济嘛。不过,你交给我办的事儿,我一定会办得有头有脸儿,保你们满意。”
心蕊道:“这点小意思只不过是预支,等办出点模样,老峥和我定然不会使你失望的。记者们的辛苦费,老峥也已准备好了。”
“好说,好说,让老峥把他的简介准备一下,越充分越好,到时候有文字,有摄影,有录像,遍地开花,还有港台驻京记者,一块炒,非把老峥炒糊了不可。”
“关于老峥的文字材料我正在整理,他的照片我照了不少,工作照、创作照、生活照、自然照,作品照;黑白照。彩照,应有尽有,还有我给他拍的录像,选择的面很宽。”
“那就好,老峥的画水平够了。也在美术馆办过画展,在日本也办过画展,炒做起来没有问题,再请一些美术界老前辈发表一点评介文章,更是绵上添花,有说服力。”
“还是老庆想得周到。”心蕊一杯酒落肚,脸上漾起一片祥云。
“心蕊,有句话我不知该说不该说。”老庆试探着忙前倾了倾身子。
“有什么不该说的?”心蕊一怔。
“你脸上似乎有点晦气。”
“心情不太好,心累了一点。”心蕊脸微微发热,有点不自在起来。
“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能否跟老哥说说?”
心蕊淌下几滴眼泪,加上一点酒劲儿,一五一十地讲了。
原来心蕊与峥嵘相爱已久,心蕊的丈夫为了维持婚姻,实际上默认了她们的情人关系,时时做出让步,给她创造一些条件,这在男人之中是非常罕见的。可是时间一长,心蕊的丈夫被舆论包围,心里不觉也有些痛苦。机缘凑巧,他单位里的一个女士新近丧夫,带一个男孩子孤独度日,对他很有好感;一来二往,二人有了情感。于是心蕊的丈夫主动提出与心蕊分手;心蕊欣然应诺,看在多年夫妻的情份上,给了丈夫15万元钱,外加峥嵘的5幅国画,5幅油画,住房索性也给了丈夫,自己来到峥嵘住处居住。心蕊满心想要与峥嵘结婚,为他养儿育女,共度天伦之乐,没想峥嵘不愿结婚,他说婚姻不过是一张白纸,这样生活更有诗情画意,他也不愿要孩子。心蕊一听,就如冷水浇头,大失所望,心情抑郁,身体日益消瘦。峥嵘毫不理会,照旧埋头作画,他的人生乐趣,多半在画里,少半在心蕊身上。心蕊经此磨难,思前想后,强忍痛苦,立志终生服侍峥嵘,而且要为峥嵘的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近日琢磨出要炒作峥嵘画作的主意,于是找到社交能力颇强的老庆帮忙。在老庆的策划下,“峥嵘热”波及海内外,报纸、广播。电视一时哗然,甚至上了相声、小品。峥嵘画价一涨再涨,自此峥嵘再也不轻易将画赠人,以免败了风头。画坛上更有人称他为“四大中年国画家之一”,他还出资出版了一部精装豪华16开本的《峥嵘画集》。在心蕊和老庆的策划下,紧接着他又出现了一部《峥嵘谈艺录》和《峥嵘的情感世界》,这两部书更有名人效应,小报杂志纷纷转载,记者、追星族如苍蝇一般“围剿”,弄得他惶惶不可终日,只得深居简出。
老子曰: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
还有俗话说:皎皎者易污。
更有俗话说:树大招风。
峥嵘离倒霉的日子也不远了。
这天夜里,老庆正睡得迷糊,突然电话铃声急促地响了。
他一跃而起,拿起电话。
“老庆,我是心蕊……快报警……”
“砰……”枪声响了。
老庆吓得从床上翻滚于地……
等老庆带领公安局刑警赶到峥嵘和心蕊居住的单元楼下时,正见七楼峥嵘家阳台上有人影晃动。
“救人啊!”是心蕊的尖叫声,在深夜中显得更加凄凉。
“歹徒,你不要乱来!”老庆着急地在楼下呐喊。
刑警们飞快的冲入楼内,冲上楼去……
阳台上,心蕊奋力与歹徒博斗。
楼下,老庆急得团团转,目不转睛望着阳台。
心蕊栽了下来,生命千钧一发……
一只白鸟栽了下来,一团白物,飘飘欲飞……
老庆一个“骑马蹲档式”,两条腿微屈,鼓足力气、屏住呼吸,两只眼睛一眨不眨,伸展两条胳膊接住了白物,……
老庆的胳膊断了,从此成为残疾人。那团白物正是心蕊,她赤身条条。老庆什么也没看见,心蕊把他砸昏了。
老庆在医院醒来后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这番新闻的“狂轰滥炸”,致使“引火烧身”,“引狼入室”。
正在北京城里伺机作案的海南逃犯“黑虎”在报纸上得知峥嵘的大名,想他画价惊人,家有巨财,于是千方百计寻找到他的住址;那天夜里,带着他的一个伙计摸到峥嵘家里,从阳台上跳进他的家中。没想峥嵘有一支自卫手枪,平日藏于枕下,峥嵘首先开枪打死了黑虎的同伙,黑虎当即开枪打死了峥嵘。当时,心蕊正与峥嵘同床共寐,听到动静,滑下床,躲入客厅。黑虎用手电筒照明,搜到大批金钱、字画,装到一个大口袋里。
心蕊在黑暗中摸到电话,情急中给老庆打了一个电话,被黑虎听到。黑虎冲进客厅,朝心蕊开了一枪,没有击中。心蕊趁黑暗与黑虎周旋,黑虎惶急中丢失了手电筒,经过一番搜索,黑虎终于在阳台上发现了心蕊……
经过一番搏斗,心蕊被黑虎推了下去……
刑警赶到,与黑虎展开枪战,最后击毙了黑虎。
黑虎的那个同伙尚有气息,经过医院抢救活转过来,他交待了与黑虎的全部罪行。
原来黑虎在海南受到通辑后,一个人窜到北京找到这个同伙,伺机作案。先是杀害了一辆夏利出租车司机,抢劫了夏利汽车。接着又绑架了银铃的女儿小晗,因为他打听到小晗的父亲正在深圳做生意,认为有利可图。黑虎与南岛开发公司总经理秘书烟茗曾是未婚夫妻,又是同乡,烟茗一直与黑虎有来往,表面上是南岛的情人,实则是黑虎的内线。此次烟茗报名参加志摩杯全国诗歌大赛,就是为了到北京与黑虎接上关系。以后烟茗请假到北京来会黑虎,几人联手做案。那日红领巾公园,黑虎让同伙去公园送人取钱;取钱回来一看是假钞,勃然大怒,又设计让烟茗去医院杀害小晗,以泄心中之忿,没想烟茗失手。黑虎和北京同伙只得转移住处,暂且罢手。以后又接连抢劫财物;屡屡得手;此番又夜入峥嵘住宅,企图劫财,谋财未果反丢了性命。
老庆惦念心蕊的安危,值班护士告诉他,心蕊也住在这所医院,神经受了一点刺激,身体有些擦伤,没有什么大的危险。
同室的病友都夸赞老庆是“英雄救美人”。老庆听了,心里美滋滋的。但想到峥嵘被黑虎杀害,心里也不是滋味。虽然峥嵘在沙龙里脾气古怪,有点阴阳怪气和自私,但是他毕竟是个人才,他的死是美术界的一大损失。
黑虎被击毙,银铃算是卸掉了一个大包袱,她自认为到潭拓寺烧香有用,她的女儿小晗却认为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银铃的前夫从深圳回来了,他设法找到银铃,向她哭诉了一个故事。
他在未离婚时认识了一个小情人,对她百般怜爱,有一次竟当着银铃的面与她调情。他与银铃离婚后,那小情人并未与他结婚。银铃的丈夫闯荡深圳,赚了一笔钱;他是个有心计的男人,为了试探这小情人的真心,他给她写信,信中说自己破产,生意上一蹋糊涂,欠债累累,他为了应付一笔急债,需要向这个小情人借一万元钱;信发出后,这小情人音讯全无。几个月后,这个在生意场上得胜的男人绝望了,他感到自己受到了屈辱,小情人爱的不是他,而是他的钱。他像吐唾液一样地把她唾掉了,他真正认识到,这小情人跟那些花街柳巷的风尘女子是一个档次的人。
“不过是只鸡!”他暗自恨恨地骂道。
他困惑、愤懑、寂寞、孤独、屈辱、空虚、惆怅、失望、踟躅、徘徊、绝望、沮丧、颓废,本来他不愿去那些风流场所,也不愿跟那些风尘女人周旋。这一次,他喝醉了,踉踉跄跄闯进了“鸡窝”。刚刚谈好价钱,警察破门而入,查遍了床第、卫生间,甚至卫生间里的纸篓,也没有发现异常现象。可是那只“鸡”招供了,她说不上银铃前夫的姓名和工作单位,如实交待了这笔交易的前前后后。由于他是个体户,结果被罚款两千元。从此这男人便一撅不振,他的自尊失去了,有时候真想在“鸡窝”里安一个定时炸弹,把那些“鸡”炸成“烧鸡”。
他开始反思自己,这时又听到女儿小晗被歹徒绑票和强暴的消息,于是心内如焚,立即飞回北京,日日夜夜看护女儿,直到黑虎暴毙。在父母和女儿的劝说下,他有了忏悔之意,走遍天涯海角,还是觉得银铃善良厚道,稳妥可靠。由于有了一笔钱,他也不愿再在商海拼搏,熬费心血,惴惴不安地生活,于是便想与银铃复婚。
当他把这一想法跟银铃吐露时,遭到了银铃的拒绝,她的想法是:兔子不吃回头草。
银铃的心已经彻底地死了,她只有佛、气功和女儿。
那男人彻底蔫了,他陷入更深的苦恼之中。
人们苦恼,都是为了那些得不到的东西。
老庆这几天过得很幸福,虽然他已经成为一个残疾人。
他的左胳膊断了,失去了作用。
心蕊每当想到这个,心里使涌起一种强烈的感激之情。
现在他们两个人成为了病友。
峥嵘死了,心蕊失去了她一生中唯一的爱人,她的精神到了几乎崩溃的边缘。
女人可以什么都没有,但不能没有爱,女人可以把什么都输光,但是不能掏空所有的情。情和爱是女人在世上不知疲倦地生活下去的灵魂。她们可以在世界的末日舍弃最后一块面包,但绝不能舍弃最后一份爱恋。
心蕊就是这样想的。
如果说,男人是一座山,女人便是一池水。
山可以没有性别,所以山与山始终保持距离;水都是情种,所以水与水一遇即流。
老庆并不全赞成心蕊的观点。
心蕊坚持说:“女人对待情感比对待理智更认真,正因为她们在情感方面投入的成本更大,所以一旦遇到情变,她们所遭受的损失也更为惨烈。男人自杀可能因为失于理,而女人自杀绝对因为失于情。”
“很多女人明确表示对性爱没有兴趣,这是她们潜意识里对男人的报复。因为男人平时很少关心她们,只在欲望来时才爱抚她们,这种爱抚带有很强的功利性。所以,女人感受到的常常是男人的欲望而不是情感,她们常常有一种被玩弄的屈辱的感觉。这种心理上和生理上长期得不到满足的状况,导致女人丧失了对性爱的兴趣。”
“性爱首先应该是彼此情感的投入,否则,性爱便不能成为艺术,更无幸福可言。”
心蕊固执地认为,在诸多方面,峥嵘都不失为一个艺术家。
心蕊不无悲凉地说,可惜他现在死了。
十九
“是她如饥似渴地追求我,我又想到北京来发展。我首先需要感谢的是,她教给我许多做生意的诀窃。她是我身体的港湾,使我停止了飘泊,而我的灵魂将要归宿何方呢?天茫茫,地茫茫……”
老庆觉得,医院真好,生命就是医院,友谊是病床,爱情是照进医院的阳光。
心蕊对他说:“我的友谊是一个纯金的画框,你可别放上一幅假画。”
老庆说:“女人是手心,男人是手背,手背的作用是保护手心。特别像秋千,在原地荡来荡去。”
心蕊笑着说:“爱情像一道门,让该进来的进来,把不该进来的拒之门外。不过,让两颗心经常出去走走,晒晒太阳见见风雨,因是门关得太久了,打不开,就成了坟墓。”
心蕊肯定地说:“我的房间不会成为坟墓。”
老庆戏谑地说:“不是坟墓也是寺院。”
心蕊说:“是一个画室。”
老庆讽刺地说:“就是那个老画人体模特的画室?不如是我的亭子间。”
心蕊咯咯地笑起来,说道:“你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老庆嘻嘻道:“咱们骑驴看帐本——走着瞧!就像峥嵘的一幅画儿。”
心蕊记得那幅画,画面上,两个老头骑着毛驴,晃晃悠悠,争先翻阅着一部破烂得发黄了的帐本。峥嵘把那幅画送给了雨亭,如今就挂在雨亭家的客厅里。
这天,雨亭、牧牧、黄秋水来看老庆和心蕊,带来一些水果和补养品。
雨亭见老庆左胳膊已经残疾,嗟叹不已。
老庆笑着摇了摇右胳膊,说:“我还有右手,不影响写作。”
心蕊也从她的病房走进来,雨亭等向她问好,黄秋水把一篮水果送给她。
心蕊说:“现在大家都挺忙,你们还抽出时间看我们,真不好意思。”
老庆听她说出“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