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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是一种无法抑制的内心喜悦,仿佛云开雾散般看到了天空中的光明。
唐智民稀里糊涂地栽进了女人的陷阱里,拱手让出了县委书记的位子,这无疑给了高亮泉希望的曙光。
但是,能否抓着这次机会顺利过渡上去,他实在没有多大的把握。
就望城县而言,和他有同等竞争力的还有县委副书记秦方明,常务副县长郭咏,难道他们不想吗?他们肯定也想。
除了望城县,还有临江市委市政府各部门的副职、闲职,他们也会想。
这就是说,想着坐上县委书记这个位子的人绝对不止他一个。
实际上,唐智民的突然垮台,除了觊觎着县委书记位子的人暗自高兴之外,就是没有资格参与书记竞争的一些干部也感到高兴。
这其中的道理说起来并不复杂,官场中的位子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较高级别的岗位空缺了,总归要从某个部门或单位补一个人上去,就会引起一连串的联动效应,随之而来会带来一大批人的升迁。
比如说,唐智民被撤职查办了,假若高亮泉当了县委书记,就会空出来一个县长位置来,有可能就会从副县长之中产生一个县长,然后,各部、委、局中就要产生一个副县长;假若某局或某部的正职当了副县长,副职中就有可能扶正,然后就空出来一名副职,资深的办事员就可以提拔成副职,以此类推……
逃过一劫(24)
官场中,一个官员的垮台好比一副多米骨牌,倒一个带倒一大排;而一个官员的升迁则有点像是拎链条,拎起来一头,带起来一长串。
官场,永远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自然,有人暗自庆幸也就不足为怪了。这和幸灾乐祸无关,只和官场升迁有关。
大家都想进步,没有当上官的想当官,当了官的还想当大一点的官。
当今官场,不贪财的官员,这个可以有,不贪色的官员,这个也可以有,但不想进步的官员,这个是真没有。
正因为如此,才使没个官员天天充满了竞争与希望,也使整个官场变得无比地丰富多彩。
然而,官场风云阴晴难料,有机会不等于就能当上官,你看得住下边可管不了上边,谁敢说上边没有盯着坑的更硬门人选?
高亮泉经历了两次空欢喜之后,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究竟谁能真正坐上这个位子,除了个人的能力外,更多的好需要点好运气。
或许,这一次好运要降临到高亮泉的头上。
这几天来,高亮泉一直和市委副书记谭政荣保持着热线联系,据他透露,唐智民的破事被省纪委严令调查之后,市长林亦雄大为光火,临江市委书记关为涛临近退休,身体欠佳,长期在医院疗养,临江市党政工作实际上是林亦雄在主持。
官场一条线,牵一发而动全身,唐智民是林亦雄极力推荐到望城县担任县委书记的,上任没多久,就闹出个震惊省委的桃色事件,这让他在省委领导面前很没有面子,尽管在向省委领导表态时口口声声说要对唐智民严肃查处,内心里还是希望低调处理,以挽回影响和颜面。
要做到这一点,必须首先稳定望城县的局势,不能再出什么乱子,去触动省委领导的神经,这是林亦雄和谭政荣商量之后的共识。
所以,谭政荣代表市委亲自到望城县召开干部大会宣布,县委书记空缺期间,由高亮泉全面主持望城县委和县政府的工作,这无疑给高亮泉打了一针兴奋剂,也吃了一颗定心丸。
看看吧,稳定大局还得靠我高亮泉。
这几天,高亮泉可是真正体会到了一把手的滋味,县里各乡镇,各部门的头头几乎个个都争着要到他这里来请示汇报工作,大小党政要务,都必须要到他这里来拍板定案。
阿谀奉承之声四起,谄媚讨好之人丛生。
说句最实在的话吧,这一个星期,找他老婆吴艳红看妇科病的病人比平日里多出了一倍,好多都是乡镇部门头头脑脑的夫人,为了对吴艳红手到病除,妙手回春的感激之情,突然医术高明起来的吴艳红光手链就收到了十几条,这总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实惠。
逃过一劫(25)
兴奋之余,还有一件事让高亮泉耿耿于怀,那就是谁给吴艳红通风报信,坏了他的好事?
夫妻没有隔夜仇。那天,高亮泉和吴艳红回家之后,立即验证了一个噩耗:受了惊吓的高亮泉果然不举了。
这个结果,让吴艳红也极其不爽,于是夫妻两人同仇敌忾,对那个恶毒的报信者恨之入骨了。
高亮泉让吴艳红回忆那个人的声音,吴艳红只说,那人怪腔怪调的,听不出来个名堂,加之当时心情紧迫,也没来得及仔细回味,已经没有多大的印象了,只知道肯定是个男人。
赶紧查看来电显示,号码是望城县的,让万大强去查,很快回复了,那是县政府侧面拐角里的一个公用电话,只要投币谁都可以打。
高亮泉不甘心,他上班之后,又把县公安局长胡长庚找来,让他去调当天公用电话亭附近的监控录像,可录像显示,电话亭的位置正好是个死角,监控录像没能拍到打电话的人。
这个家伙太狡猾了。
胡长庚是个急性子,立功心切,这个时候自然想为未来的县委书记排忧解难:“县长,这个家伙干了什么坏事?要不要立案侦查?”
高亮泉只得笑笑:“也没多大事,这家伙给妇幼保健院的一个小护士打骚扰电话,我家吴医生听说了,就让我帮着查查。”
胡长庚“哦”了一声,心里却是不太相信,一个小护士被电话骚扰了,犯不着县长亲自出面兴师动众的查号码调录像,但是,领导的事只可效劳,不可多问,胡长庚就提议:“县长,把周边几个道路的录像调出来看看,或许能有收获。”
高亮泉就说:“胡局长,不是什么大事,不要搞得太声张了。这样吧,你们公安部门的人就不要出面了,免得闹得像是重大刑事案件似的。你把录像调过来,下午我抽个时间,请吴医生和小护士过来看看,能有什么线索最好,没有呢,也就算了。”
录像很快就调过来了,高亮泉把吴艳红喊来,在办公室里反复看了半天,打电话的那个时间,几条通往电话亭的道路人来人往,熟人太多了,光县政府的人员就有好多。
有组织部的副部长顾新明,信访办的王福生,后勤服务中心的温纯,妇联主任带着的几个婆娘,还有一些部门科室的人员,街道办事处的老头老太,也有几个闲杂人员和小混混……
两口子凑在一起指指点点,最后琢磨来琢磨去,甘欣可能把信息传递给谁呢?最大的嫌疑人还是温纯,这些人当中,只有这个家伙和甘欣有些瓜葛。
这事没法去找甘欣落实,而且,看上去甘欣对温纯也是恨之入骨。
逃过一劫(26)
但是,望城宾馆的领班娘们来找吴艳红看过妇科病,闲扯中也提到过,那天似乎看见温纯在望城宾馆出入过,具体情形记不太清楚了。
记恨一个人不需要像公安部门办案还要什么证据确凿,这么一来,高亮泉和吴艳红两口子,就把温纯给恨上了。
把监控录像还回去,高亮泉什么也没跟胡长庚多说,胡长庚也没敢多问,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来日方长,不管这个人是不是温纯,只要这个人还在望城县县城,早晚能挖得出来。
这个时候的高亮泉,牵挂的是县委书记的位置,还没有心思和一个小小的勤杂工多计较。
临下班前,高亮泉给谭政荣通了个电话,谭政荣在电话中反复叮嘱他,一定要稳住,市委正在研究对唐智民的处理意见,估计要不了两天,就该召开常委会,确定望城县委书记的人选。这些天,望城县千万不能有事。
怕有事,偏偏就要出事。
第38章乱吵吵
刚挂了电话,万大强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了,连敲门都忘记了。
高亮泉不由得沉下了脸。
万大强顾不得看高亮泉的脸色,他急急忙忙地说:“县长,不好了,温家岭乡的村民来了几十个,把信访办的门堵住了。”
“什么?胡闹!”高亮泉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问:“王福生呢?让他抓紧说服和劝解,不能造成大的不良影响。”
村民集体上访的事近来不多见了,要有,一定是大事。
地方为官,别的事情都还好办,再难也有难的办法,对上访,几乎让每一位主政者都非常为难。
任何时候,任何地方,稳定都是压倒一切的政治!
特别是现在这种敏感时期,村民群体上访不只是表明高亮泉没有主政的能力,至少是不能把工作做好,更重要的,是证明望城县在高亮泉的领导下,还有不稳定的因素。
以前,县乡干部最头疼的是计划生育,现在,最头疼的就是维护稳定。
万大强还在汇报情况:“就是王福生打电话来报告的,他被堵在了信访办,他那个能力,根本劝解不了这帮村民。”
“没闹出什么动静吧?”高亮泉担心地问。
万大强抹了把汗,低声说:“具体情况我还不太清楚,王福生也来不及多说。”
“怎么回事?”高亮泉皱起来眉头。
一点情况都说不出来,那就有推卸责任的嫌疑了,所以,万大强按照自己的理解猜测道:“大概还是为了争那一片荒山的事,他们口口声声要见县长。”
“还真不得了了。”高亮泉打心眼里腻歪,县长,县长,什么破事都要见县长。当了这么多年的县长,凡是这种擦屁股的事都是县长高亮泉出马去劝解,磨破了嘴皮子不说,还得不到村民的理解,落一身的埋怨。
逃过一劫(27)
赶紧当书记,再遇到这种烂屁眼的事,就可以打发县长出面了。
万大强看得出来高亮泉心里的不满,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又说:“村民说了,县里不行就去市里,市里不行就去省里。”
这句话,点住了高亮泉的软肋。
省市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但凡遇到这种集体性上访,不论结果怎样,第一步,都是由各地的一把手亲自去领人。
真要闹到这个地步,作为全面主持工作的高亮泉想不出面也得硬着头皮出面了。
这个关键时刻,能在省市领导面前丢人吗?
不能,一万个不能啊!
“妈的,怎么搞的?”高亮泉骂道,“通知吴幸福和牛广济立即赶到县里来,你和我一起去见上访的村民。”
吴幸福是沙河乡的乡党委书记,牛广济是温家岭乡的乡党委书记。
温家岭乡和沙河乡是相邻的两个乡,最先是沙河乡比温家岭乡更靠近青莲山,后来大跃进年代兴修水利的时候,沙河乡在规划的幸福水库库区内,就整体搬迁到温家岭乡的外面来了,现在是沙河乡远离了青莲山,靠近了望城县城。
改革开放之前,荒山多,土地也不值钱,两个乡一直相安无事。
再后来,随着人口增多,稍好一点的地块都做了房子,差一点的山头用来埋仙逝的老人,各个乡的土地越来越紧张,尤以沙河乡为甚。
沙河乡从山里搬到山外,划拨土地的时候人均用地本来就比其他乡少不少,而且还占用了温家岭乡的部分土地。
现在靠近县城的方向寸土寸金,原来的山坡地都被挖平了做了宅基地,新做的房子已经和原来的坟头紧挨在一起了,再有哪家老人去世了,附近的山头找个埋人的空当都有困难,只有与温家岭乡交界的桃花谷还有一片山头。
但沙河乡乡党委书记吴幸福看得更长远。
沙河乡是县长高亮泉的老家,吴幸福是谭政荣的亲侄外孙,也算是高亮泉老婆吴艳红的侄子。
他从姑父高亮泉那里得知,桃花谷那一片地已经被临江市名流置业公司看中了,要在那里搞一个大型规划建筑群,估计可以卖个好价钱,如果现在都做成了坟地,到时候村民们得思想工作难做不说,还要给迁坟补偿,那沙河乡到手的实惠就大打折扣了。
于是,他把目光盯上了温家岭乡与幸福水库之间的一块山洼地,名叫秃头岭,是一大片高高低低的石头山包,种不了庄稼,正好可以做坟地。
听沙河乡的老人讲,秃头岭原来就是沙河乡的,沙河乡搬出来之后就长期荒着,成了一块无人管辖的“飞地”,当吴幸福带着几个沙河乡的村民去勘察的时候,因为必须要从温家岭乡穿过,就惊动了温家岭乡的村民。
逃过一劫(28)
温家岭乡的乡党委书记牛广济也是个火爆脾气,他听说后,立即带了几个村民,堵住吴幸福等人论理。
吴幸福说,秃头岭本来就是沙河乡的。
牛广济说,当年沙河乡搬迁的时候,占用了温家岭乡的土地,秃头岭就已经划给温家岭乡了。
吴幸福把手一伸,问,凭据呢?
牛广济拿不出来,说,当时搬迁的时候县革委会的领导当着大家的面就这么说定了的,哪里还要什么凭据?
吴幸福一笑,就说,既然口说无凭,那还是我们沙河乡的。
牛广济语塞,但在身后温老太爷的提醒下,很快又找出了扯皮的新话题。
桃花谷这块地原来是温家岭乡的,后来因为沙河乡搬迁出来,要重新划拨一部分土地,也是县革委会的领导说的,就把桃花谷给了沙河乡。
既然秃头岭归温家岭乡口说无凭,那桃花谷给沙河乡也口说无凭,你吴幸福要占秃头岭可以,那我牛广济就带着温家岭乡的村民收回桃花谷。
这一点可不是口说无凭了,因为温家岭乡不少的老人就埋在了桃花谷的土地上,这其中就包括温纯爷爷的坟头,以及从曾国强电话中提到过的那个坟头。
沙河乡的村民自然不依,两个乡为了秃头岭和桃花谷的归属权,开始了旷持日久的拉锯战。
当时的县革委会的领导调走的调走,去世的去世,这些陈年老账,怎么扯也扯不清楚,闹到县里,县领导们也为难,这乡与乡之间的土地犬牙交错,哪里能有明显的界线。
国与国之间,还有点历史形成的土地争议呢。
从道理上来说,应该维持原来革委会领导的说法,桃花谷归沙河乡,秃头岭归温家岭乡。
可沙河乡的吴幸福代表全乡村民表态,不行!
一来,沙河乡的用地确实很紧张,县里还在不断征用沙河乡靠近县城的土地,光给钱补偿,年轻人落了实惠,老人们却不然,去世了总不能埋在新建的小区院墙旁边吧。
土地之争是表面现象,利益之争却是更深层次的原因。
沙河乡在桃花岭的后山开了一个石料厂,正赶上临江市城市建设的高潮期,赚的盆满钵满。
采石要开山放炮,搞得周边的村落乌烟瘴气,更要命的是,洗石料抽的是沙河的源头水,洗完石头的污水顺山而下,又流进了沙河。
温家岭乡桂花村祖祖辈辈就靠着这沙河水过日子,原本清洌甘甜的山泉水,突然变成了浑浊苦涩的污臭水,能不憋气窝火吗?
而且,温家岭乡的经济支柱产业,靠的是桂花村家酿的桂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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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酒绵香醇厚,用的就是这沙河源头上的新泉水,石料厂刚开的时候,桂花村的辣根家用了被污染的沙河水,酿出来的酒又苦又涩,难以入口,险些败了桂花酒的名声,被牛广济骂了个狗血淋头。
无奈,桂花村的村民要酿桂花酒,只能到半山腰上沙河的源头新泉去取水。
沙河乡靠着石料厂日进斗金,温家岭乡的桂花酒却日渐衰落,这一进一出之间,温家岭乡与沙河乡的效益差异就大了。
牛广济带着村民去石料厂交涉,开石料厂的是沙河乡一户谭姓人家,是谭政荣的亲侄子,家中四个儿子人高马大,其中老二绰号谭二愣子,更是一个仗势欺人不讲道理的二球货。
谭家兄弟放出话来:“要打要杀放马过来,要石料厂停产,拿县里的文件来。”
交涉的结果是,差点酿成一次大械斗。
因为吴幸福接了报信,骑着摩托车赶到了现场,他笑话牛广济:“老牛,我们开的是沙河乡的山,赚的是城里人的钱,你们温家岭乡的人再牛,也不能牛到我沙河乡的地盘上来吧。”
为此事,牛广济和吴幸福再次闹到了县里,常务副县长郭咏出面协调,想让沙河乡从石料厂的收益中,拿出点钱来,象征性地补偿一下桂花村。
吴幸福当场一口拒绝!
“这是保护落后,打击先进,郭县长,你主管乡镇企业,可不能搞变相的保护主义啊。”
当然,吴幸福一口回绝是有他的底气的,望城县连续几届的班子主要领导,都与沙河乡有亲缘关系,自从谭政荣主政以来,再到高亮泉当了县长,沙河乡的村民有意无意都要表现得比温家岭乡的村民高出一头的态势。
别看吴幸福在全县各乡镇一把手中资历最浅,但其他的乡镇长们都要让他几分,吴幸福强要秃头岭,说的是为了沙河乡村民的根本利益,在外人看来,多少有点仗势欺人的意味。
所以,每一次纠纷闹下来,最后都是温家岭乡作退让。
为此,乡党委书记牛广济在县里不知道吃了吴幸福的多少憋,回到乡里,又不知道背后挨了村民们多少骂,窝火丢人,却又无可奈何。
牛广济也是有脾气的人,当着县领导的面也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