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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大凰国覆灭之后,仍有不甘归顺夔、螭二国的大凰国人,称为“大凰国遗民”,被两国剿杀至今。因当年墨虬国未曾参与那一场战事中,更兼墨虬国的公子萧朔素以仁德著称,因此大多遗民都挟带家财,易名换姓,做了墨虬国人。而至于,那些财不足以举家迁移的大凰国遗民,则早已被二国剿杀殆尽。然而,这部分人却并不多,因为不愿归服的所谓“大凰国遗民”,多是当年大凰国的门阀贵胄。
现下柳怀此问一出,薛彦方才眉目间的不悦之色顿时消泯无痕,扬脸向柳怀狡黠一笑,脆声问:“如我当真是大凰国遗民,梁大哥柳大哥你们待要如何?抓我去见官不成?”
听他句戏耍之谈,方才那番话倒似也成了随口笑谈。二人不觉都感好笑,心中的疑虑顿时消解了大半,连方才席中肃郁的气氛,也都随这句谈笑之言打破。
这时,柳怀忽又想起一事,开口欲问时,方才心中那团浓烈的疑云,却如水墨洇散开去,失落了形迹。
梁子陵仿佛未看到柳怀的欲言又止之态,只好奇问道:“小兄弟,我看你言谈举止,也不似寻常的江湖中人,却为何不愿安定下来,要四处乱跑?”
他这句话说来另有别意,柳怀并未注意到,薛彦却是听得明白,他抬目望住梁子陵,幽幽地道:“这些年走了许多地方,其实……我是为了找一个人。”
“找谁?”梁子陵的目光微微一亮,“若你要找的那个人在银夔国,梁大哥可以倾力助你。”
薛彦却是微微摇头,涩声道:“你找不到他的。”
柳怀见有一丝悲郁之色聚在他眉间,心中不由一沉,矢口问:“他叫什么名字?”
薛彦看了柳怀一眼,默然一刻,方低头望住酒杯中浮沉不定的月影,一字字道:“他是我哥。他,单名一个‘岚’字。”
第5卷
第七章 畸恋 (1)
真的是徒劳吗?如这是我们姐弟二人的命,那么便再挣扎一次,又何妨?
只那一刻间,疾风蹿入耳膜,她的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却感觉到紧紧贴住自己的孩子平稳的心跳声。
柳怀于是便安心留在府上,梁子陵以数十味名贵药材为他配制成药汤,佐以针灸,每日泡浴,并嘱咐柳怀医病其间不可动武,亦不可入定运功。如此大半年过去,眼见柳怀身子康复了大半,便不愿再叨扰梁子陵,欲告辞离去,梁子陵却终是放心不下,以种种借口将他一日日留了下来。
如此又拖延了十数日,柳怀实不愿再耽误梁子陵,径自收拾起包袱,梁子陵既知再劝亦是无用,当下便将孟大夫的话交待了。
“今生不可与人动武么?”柳怀听着,澹然一笑,“无妨,此去西域,找处地方独自隐居,想必今生也再无动武必要罢。”
听着他这句略显自嘲的话,薛彦只觉满心伤戚,避过柳怀的目光,悄悄向梁子陵递了个眼色,梁子陵即刻会意,将薛彦拉过身旁,一手又搭上柳怀的肩膀,笑道:“今日一去,也不知何时方能再见。这位薛小兄弟,孤身在江湖上漂泊,无亲无故,今日梁大哥想收了他做义弟,子忻你看如何?”
柳怀即刻会意,望住薛彦,微微笑道:“柳怀这些年在军中也是孤身一人,今日寻回了大哥,能多一个小弟,自是欢喜。”
听他这样说,薛彦仿佛由心底松了一口气,方才眼底的悒色也顿时烟散云消,梁子陵望着二人,但笑不语,率先在前引路,领着二人向正厅走去。
厅内的供桌上,下人早已将香烛准备妥毕,三人步至关公像前,齐齐掀襟跪下。三人之中,梁子陵最年长,为大哥,柳怀为二弟,薛彦虽未报出自身年纪,然从他面相看去,怎样看也只才十四五岁的年纪。
三人互望一眼,梁子陵当先宣誓道:“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梁子陵——”
“我柳怀。”
“我……薛彦。”
“今日在关神爷面前结为异姓兄弟。不求有福同享,但愿有难共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拜了八拜之后,三人相继起身。梁子陵从下人手中拎过包袱,递与柳怀,遂与薛彦一同将柳怀送至大门前。
柳怀与二人作揖告别之时,薛彦一直怔怔望住他,一声未吭。待柳怀转身从下人手中牵过马缰之际,方听身后传来薛彦的一声呼唤,柳怀顿下脚步,却未回首。
“木……二哥。”薛彦哽咽的嗓音扎在他耳中,刺得他有些心酸。“二哥,若有一日,我情非得已,对你瞒了一些事,你会不会怪我?”
第七章 畸恋 (2)
柳怀回首,向他轻轻一笑,摇头:“不会。如三弟当真有事瞒住我,二哥亦信你定有自己的苦处。”
“若……若是我骗了你呢?!”薛彦远远立在门旁,胸口起伏不定地望住他,眼眶微红。
柳怀缄默一刻,终于摇头:“我不喜欢被人骗。”
薛彦脸色蓦地苍白,梁子陵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薛彦不为所动,目光只是一瞬不瞬看着柳怀,却见一抹笑意自柳怀唇边缓缓绽开,他深吸了口气,翻身跃上马背,手勒紧马缰,回目望住立在门前的二人,笑道:“但我不会怪我的兄弟——永远不会。”
“驾!”随着柳怀一声轻叱,白马长嘶一声,扬蹄远去。
玉螭国嘉泰朝永和四年八月初三,是玉瑾的诞辰。
这年皇上的寿诞,却并不在宫中度过。
玉瑾十二岁的生日,只有一个心愿——便是希望皇姐能陪自己,离开这座繁奢肃寂的皇宫,哪怕只有短短一日,他也心愿足矣。瑾儿说,他不喜欢呆在宫里,不喜欢那满目刺眼的金黄色。
玉甄也不喜欢。与瑾儿一样,或许这对皇家姊弟本就是同一种人,争逐在世俗的权欲之中,却埋藏着一颗欲出世而不得的心。
玉甄对外宣称皇上身体不适,然为怕宫人心生疑窦,宫中庆诞仍如常举行,因为宫中的人都知道:皇上的病来得疾,但去得也快。或者根本不能说是“去”,只能说是被这位小皇上惊人的毅力,生生压回了身子里。
即便易了装容,玉甄依旧放心不下,不敢带玉瑾去得太远。而近处,又有哪处清幽僻静之所呢?
玉甄想到了那所遗落在世人传说之后的离宫,想到那个每岁入秋、处处盛开着菊花的所在——那里是她最初的生长之地。那个叫“湮儿”的小女孩,一生的梦,始于此,也终于此。
秋风初起,谷中菊花开得正艳,素衣女子携着一身玄裳的瘦弱少年走在襄樊城郊,通往菊花谷的道上。
远远望住离宫的轮廓,玉螭国的长公主一时心神恍惚,多少年未曾再进去看过一眼了?那座离宫,于舍弃了过去,今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她而言,不过是一片废墟而已。她再不愿踏入那里,也害怕再踏进那里。
连离宫的轮廓,也只在她当日悄悄遣退侍从,跟踪柳怀至此时,在黑沉夜色中,匆匆睹过一眼而已。这里是她少时的生长之地,这里,也埋藏得有与她生命最重要的四个人,息息相关的回忆。
不经意侧目督了一眼此刻目不斜视走在前方的瑾儿,她忽然发觉,她似乎从来猜不透这个孩子心里的想法。
猜不透的人。就跟她一般吧?世人看她,何尝不也是这般如在雾里呢?而瑾儿,是看透了她的想法吗?一阵秋风吹过,背脊掠过一阵寒意。
第七章 畸恋 (3)
玉瑾蓦地回首,无暇的目光闪动着,仿佛洞察了她心事一般,玉甄心咯噔一跳,却见玉瑾唇边绽起一个淘气的笑容:“姐姐,你会挖洞吗?”
玉甄怔了一刻,随即会意,不由蹙起了眉:“挖洞做什么?离宫那么矮的墙,有必要挖洞?”
“瑾儿知道姐姐轻功了得,可是……”玉瑾仿佛很沮丧地撅起了嘴,白玉般的小脸扭成一团,眉尖略蹙,像个受到委屈的孩子,“可是瑾儿自小被养父关在小牢笼里,现今又被秦将军关在皇宫这大牢笼里……姐姐啊,瑾儿也渴盼自由,也渴盼能体会一次普通孩子的欢乐……”一敛方才的沮丧之态,玉瑾忽地上前握了玉甄的手,想个无辜的小猫一样,恳声哀求:“姐姐帮瑾儿圆一次心愿,好吗?”
玉甄似笑非笑望住面前这位小皇弟,却从他孩子气的清澈眼底,看到了一抹隐隐令她心生畏惧的火焰,如蛰伏在暗夜里的精灵,幽幽闪动。
离宫内的景致早已再不复昔日:道旁的杂草久无人拔除,顽强生长着,那些本无忧无虑的菊花柔韧的枝蔓,为了同杂草竞逐地盘,多都扭曲了本貌,显得有些畸形……
玉甄缓步走到当年自己的寝居,推开那扇积满了厚厚灰尘的梨木门,阵阵恶臭随着她推门动作,扑鼻传来。玉甄掩袖遮了口,再抬首时,但见她曾经每日悉心打扫的房间内,尘烟弥漫、蛛网遍结。
“皇姐……”玉瑾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玉甄敛尽眼底的水雾,回首一笑,却见玉瑾负起小手,一脸神鬼地望住她。玉甄故意颦了眉,佯嗔道:“又在搞什么鬼?”
“姐姐,你蹲下来,闭上眼。”玉瑾笑得一脸纯净,玉甄拗不过他,只得屈身闭了眼。感到他的手在自己额顶摆弄了许久,终于放下,在她耳边轻轻吐气:“姐姐,可以睁眼了。”
她心底一沉,蓦地睁开眼,下意识抬手去抚摸自己的额头,触手却是凉幽幽一片,丝丝清草香气透入她鼻际,玉甄不觉诧然睁了眼,怔怔望住玉瑾。却见玉瑾恬然一笑,抬手向她头顶伸去,降下之时,小手中已多了一个菊花扎成的花圈。
玉甄微微一怔,骤然发觉玉瑾含笑的眼里,有着异于常人的早熟,自己的身影映入他眸底,随着他瞳眸每一个闪动,便幻了千百种形态。
她心下不由微微一惊,面前的少年帝王却轻轻勾起她的脖子,将头伏在她胸前,低声耳语:
“姐姐,你有很多年没笑过了吧?”
她嗫嚅了一下嘴,刚待出声反驳,玉瑾却“嘻”地一声笑了,手指在她背后轻轻缠弄她柔滑的发丝,呢声问:“姐姐,瑾儿真的想知道……你真心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一定很美吧?”
第七章 畸恋 (4)
玉甄察觉出气氛的微妙,下意识挣开玉瑾缠住自己的手臂,清冷冷的目光看着他,脸上再也挤不出一丝笑容,对着玉瑾那满脸诡异的笑容,只觉自己的脸仿佛已僵硬成石塑,铁冷的心,也直向着黑暗无底的深渊坠去。
“姐姐你莫要生气啊……只是瑾儿想着,当年‘那个人’,给得了你的快乐,瑾儿我也会想法子为你争取……”
他一声未毕,玉甄眸中寒光迸现,抬掌便向他脸上狠狠掴下!
“今日的话,我就当没听过。”玉甄冷冷站起身,青紫的脸上有着轻微的抽搐。
“姐姐,瑾儿知错了……”一阵秋风在他张口之际,趁机蹿入他喉中,迫得他猝然捂了口,俯身轻咳起来。
玉甄却不再理他,面无表情地抱起他,冷声道:“不早了,该是时候回宫了。”
“回不去了。”玉甄话音方落,玉瑾便忍住了咳嗽,微微喘息着说出这样一句话。
玉甄一惊之间,忽见地上蓦然投下几道诡异的黑影,她大惊之下,忙将玉瑾紧紧护入怀里,左手同际朝前递出。随着她手臂动作,昏沉天色间划过一道光弧,光弧宛如生了眼一般,向着身形方落地的黑影密密射去——这针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唤作“封血金针”,针内藏有剧毒,见血封喉,飞针射出,往往还未见有血流出,人便已没了气息。
飞针激射而出,玉甄身形早已退至三丈之外,但觉背后风声倏起,忙侧身避过身后攻来的长剑,同时一掌拍出,正中另一人背脊,但听“喀喇”一声,玉甄这看似轻轻软软一掌递出,那人竟是瞬时软身倒地、再也爬不起身。
玉甄飞裙扫向身后黑影之际,忽觉头顶树梢间传来扑簌一声响动,低眉却见树影里竟藏伏了数条人影,心下不由暗自责备自己此次疏忽大意,便这般一个分神之间,又闻身后劲风袭来,待要矮身避过,眼前剑光一寒,头顶几片黄叶滚落眼前,那几个黑衣人已纵身跃下。
瞬息之间,后背已然中刀,玉甄暗叹一声,脚步轻移,身形倏地掠过十步之外,挺臂护住要害,却不敢再有动作。
面前数十名黑衣人小心翼翼合拢阵势,将玉甄两姊弟严密包围在核心。
玉甄心下一沉,低声叹息:“瑾儿,皇姐对不住你。”
怀中的孩子并不答话,呼吸却微弱了下去,玉甄心头陡然一惊,低目看去,却赫然发现玉瑾后襟早已殷红一片,左臂紧紧拽住自己背后的衣衫……
玉甄恍然明白了,方才那一剑她仍是躲得慢了,那一剑,本该是刺进她胸口的……这个病弱的孩子啊,竟凭自己那点微弱的力量,在保护着她吗?
双臂紧紧收缩,玉甄将怀中这个唯一的亲人紧紧拥在怀间,如锥目光冷冷扫视一周,清喝道:“谁派你们来的?”
“玉甄公主,您已经没有知道的必要了。”为首那个黑衣人阴笑一声,随即一扬手,方才僵住的阵势蓦地收拢,冷亮剑光齐齐照住阵中二姐弟的面容,如在讽刺他们徒劳挣扎的一生。
徒劳吗?真的是徒劳吗?剑光映亮她的双眼,玉甄气聚丹田,足尖在地面轻轻一蹬,身形借势腾起,眼见便要掠上这些黑衣人方才藏身的树梢。
真的是徒劳吗?如这是我们姐弟二人的命,那么便再挣扎一次,又何妨?
只那一刻间,疾风蹿入耳膜,她的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却感觉到紧紧贴住自己的孩子平稳的心跳声。
第八章 漩流 (1)
那袭素衣在夜色中如一片鸿毛,轻盈盈落下,众人怔怔望住之际,为首黑衣人当先缓过神,立刻暗骂一声:“不妙。”
转目望去,果见远处林荫内,一条黑影正迅速朝远处遁去。
一众黑衣人觑准了玉甄去势,在她身形离开地面之际,一把暗器扬手掷去,怎料玉甄蓦地凌空一个翻旋,那暗器所发出的力道,竟仿佛都被吸入了她软绵绵的衣衫之内,闻听不到半点声响。
那袭素衣在夜色中如一片鸿毛,轻盈盈落下,众人怔怔望住之际,为首黑衣人当先缓过神,立刻暗骂一声:“不妙。”
转目望去,果见远处林荫内,一条黑影正迅速朝远处遁去。
一旁的手下扬手去接住由空中坠下的那袭素衣,身形甫一落地,立刻惊愕道:“老大,人不见了。”
“金蝉脱壳,那个女人!”为首黑衣人一拍大腿,破口大骂。
“老大,脚步声……”
“住嘴,我听到了!”黑衣首领目光最后望住玉甄悄然遁去的方向,然而幽深林荫尽处,却哪里还看得到她半个人影?
罢了。这个女人,无论轻功手段,还是今日亲眼所见、她临危不乱的气度,都是他朱陌生平所罕见的。除了,“那个人”今日栽在她手里,也算不枉了。
轻轻叹了口气,他抬目望了一眼头顶天色,徐徐叹道:“公子交待的事,我们已经完成了。大家依照公子的嘱托行事!”
“是,老大!”
秦翦带人赶来之时,地上只余下数十具黑衣人的尸体,经检验伤口,确认是自刎而致。
“给我搜身,身上一处也不可放过。”秦翦冷冷地看着一地尸身,漫不经心吩咐。
“是。”
一旁的魑魅蹲下身,在尸体的衣物内翻查了片刻,手臂忽地一震。
“你看到什么了?”秦翦察觉出有异,凑低了头,迎着她目光向下望去——
那具尸体的衣物被魑魅随手撕了精光,秦翦低目看去,但见那尸体赤裸的背部,赫然纹着繁复的狼腾刺青,邪气凛然。
秦翦自然知道,这是由他豢养的风雨楼的杀手的印记。
可是这些人,却绝不可能是他风雨楼的人。
魑魅惑然望住秦翦,秦翦眸光闪动,一丝冷笑自唇边绽开:“将这些人的尸首抬下去,等公主回宫,有好戏给她看。”
魑魅眉目间惑色更重,这时,却听一旁一个下属来回报:“秦将军,我们在林后抓到这两个还没死的。”
“留下他们的命,给我严加拷打,切不可让他们有机会自杀!”秦翦眸底掠过一道寒光。
玉甄返回宫中,即为玉瑾传来御医,连自己伤势还未及处理,便起驾赶往大理寺。
第八章 漩流 (2)
“供出什么了吗?”玉甄望住气定神闲饮着茶水的定国候爷,淡淡问。
秦翦抬目笑道:“招了,邱世芃主使的。”
玉甄唇际微弯:“你信?”
秦翦垂首拨弄小指上的玉扳指,一派淡然:“你呢?”
“不信。”玉甄在秦翦身旁落了座,端过案上的茶盅,揭盖浅呷了一小口茶水,方转目望住秦翦,唇边掠过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容,“邱世芃气小量狭,因汉中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