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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以说，这小说里或许就没什么故事。
故事被边缘化了。
人物被边缘化了。
只有一些艰深的不清不楚的思考在散发着忧郁气质。
这样的小说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时候是十分流行的。那个时候的文坛，如果你不玩点意识流。不玩点黑色幽默，是会被人看作赶不上潮流的。
像路遥先生的《平凡的世界》在1986年写成了第一部。因为他的笔调是现实主义的写法，被很多大型文学期刊拒绝发表。
辗转到最后。是二流的《花城》杂志将他的稿件接受并发表了出来。
而《平凡的世界》第一部发表之后，国内的评论界几乎是没什么反应的，即使有注意到的，也认为这本小说是本平庸之作。
直到后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将《平凡的世界》制作成广播剧的形式广播出来，才一下子引发了全国人民的喜爱。
《平凡的世界》由此才一炮而红。
由此可见，在80年代后期到90年代初期，后现代写作热潮在国内是何等的火爆。
但是，到了90年代末的时候。后现代写作其实是已经走入了一个死胡同了的，其热潮也日趋衰落。
这是为什么呢？
没别的原因，一则是整个的文学大形势都开始跌落低谷，二则是，读者对现代及后现代的文学作品并不认可，作家出版一本小说往往卖不了多少本。
肖飞心想，就张锵这样的小说，在这个时代，应该算是过时的。
收获肯定是不会喜欢的。
他看看程编辑。
程编辑在阅读张锵的小说文稿的时候。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的，只是眼神之中，肖飞看出了些不耐烦和失望的情绪。
凭此一点，肖飞就知道。程编辑应该也是不怎么喜欢这部书稿的。
“程老师，我讲完了。”便在这时，张锵停下了讲述。对着程编辑恭敬地说道。
“哦！讲完了啊！”程编辑抬起头，仓促说道。
可见。他刚才是没有认真听的。
“是的，程老师现在可以给我做点评了吗？”张锵露出一脸的期翼神情来。他是很想让程编辑直接对自己说出“此书稿很棒，稍加修改就能发表”之类的话的。
程编辑沉吟了一下。
似在斟酌着该如何说。
程编辑这么二十来分钟的时间里，一目十行地大致翻看了张锵这本《精神病乐园》将近一百页的样子。
说真的，他是耐着性子看下去的。
这本书稿除了语言还可以之外，通篇都没什么亮点，勾不起什么阅读的期待，叙事乏味沉闷，情节如同梦呓。
这样的一本小说，除了玩玩深沉之外，还能有什么用？
普通的读者估计没几个能看得下去的。
所以，程编辑直接是对它打了叉的，这样的小说，收获绝对不会刊发，那简直就是个大毒草啊！
把这小说发出来，估计会影响收获的零售量的。
“程老师，直言评价即可，不必要用什么委婉的话语，这也是帮助张锵进步。”曹子正这时候开口说道。
程编辑这才笑着说道：“这篇小说语言还是很精美的，各种后现代手法用得也很到位，是一本精致的先锋小说。”
他先肯定了一下《精神病乐园》的优点。
张锵听了，却是心里一咯噔。
什么叫这篇小说语言“还是很精美的”？什么叫“后现代手法用得也很到位”？
还有，程编辑的语气是带着一丝敷衍的意味的。
这是否定之前的肯定吗？
这是先给一颗甜枣，随后就要将自己打落失望的深渊吗？
文人都是敏感的，张锵也有着一颗敏感的心灵，他从程编辑的语句细节及语气中捕捉到了不妙。
这让他的心高度紧张了起来。
“程老师，我这篇小说能在《收获》上刊发吗？”张锵心一横，他觉得就不要再绕圈子了，直接问可不可以吧。
程编辑看一眼张锵。
只见他瞪大了眼，身子前倾，两手按在桌子上，显然是精神高度紧张的。
而曹子正也是看着程编辑。等待着他的宣判。
曹子正自也是阅读过张锵这部书稿的，他也是觉得这小说太晦涩难读了点。但思想价值似乎还是有一点的吧。
收获会不会要呢？
会议室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程编辑。
程编辑咧咧嘴。苦笑了一下，身为一名大刊的编辑，尤其是《收获》这样举国瞩目的最有名望的大型文学期刊的编辑，他已经习惯了拒绝他人。
很多作家的投稿，都被他拒绝过。
但是，他现在面对着张锵那近似狂热的期待的眼神，面对着会议室内很多学生的关注，还是觉得，拒绝真是太难说出口了。
会打击这些学生的创作激情吗？
拒绝得太直接了。会不会显得太冷血了呢？
但现实不容他过多思考，程编辑只好冲张锵摇了摇头说：“张锵同学，你这篇小说，收获是不要发的，你另投他刊试试吧。”
“吁——”
会议室里，很多人都长长的吐气。
惋惜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总之，大家各自心情都不太相同。
张锵听了程编辑的话。面色一黯，但他还是有点不死心，又追问：“程老师，您觉得哪点不合适、不好的。我可以修改的，直到修改到您满意为止，都没半点问题的。”
“张锵同学。你这小说，整个的写作风格都是不适合我刊的。不是修改一下就可以的。”程编辑一脸诚恳地说道。
“啊！？那我想请问，《收获》要的是什么样风格的作品？”张锵的面皮有些个发紫。
程编辑的话。意思是，自己的作品竟然连修改的价值都没有吗？
这绝对是一种极大的耻辱啊！
羞恼之下，张锵的语气就有些个不客气。
“张锵，你怎么说话呢？！注意点自己的情绪，要保持一下风度！”曹子正在旁呵斥了一句。
程编辑摆摆手，对曹子正笑笑说：“曹老师，没关系的，我理解张锵同学的心情，我也愿意跟大家分享一下收获收稿的具体一些的要求。”
“这个要求，其实很简单的！那就是，一定要给读者以极好的阅读感觉，这个极好的阅读感觉不是说我们单纯的追求故事的酣畅淋漓讲述，那是最基础的要求！我们的要求是，在保持高质量高水准，高思想性的同时，要好读，让读者爱读！”
“如果读者看了就马上失去了阅读的兴趣，那么，哪怕这小说思想价值文学价值极高，也是一部失败之作！”
“或许有人会说，我给自己定位的阅读受众本来就是小众啊，我的小说是给那些愿意去读，能读懂我的读者量身定做的。”
“我认为，如果作家真的这么定位自己的作品，那最好不要将这样的作品拿给收获来发表吧。”
“怎么说呢，我们杂志是自办发行，是没有一毛钱经费的，我们必须保证刊发在杂志上的每一篇稿子都是高质量的稿子，确保不会让读者失望，这样，我们才能卖出更多的杂志，我们才会有办刊的经费，《收获》才能更好地生存下来。我这么说，大家能够理解吗？”
程编辑说完了这番话，问在座各位的意见。
“能理解，《收获》也不容易啊！”曹子正感叹地说道。
张锵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内心的屈辱让他有发狂的迹象。
程编辑的这番话，在他听来，话里话外的就是对他一个人的批评，什么小众，什么阅读感觉十分不好……
难道我的《精神病乐园》有这么差劲吗？
不！绝不是这样的！
他们是不懂我，他们看不懂我的作品，他们是嫉妒我能写出这么深刻的作品，所以刻意地要打击我！
肯定是这样的！
“程老师，你真的让我很失望！《收获》杂志也让我很失望，一篇优秀的小说，在你们眼里，竟然被看得分文不值！你们难道不觉得羞愧吗？”张锵忽然开口说道。
肖飞看了他一眼，发现他面目赤红，眼神狂乱，面部肌肉都有些抽搐。不由吃了一惊，这人的承受力也太差了点吧？只是被委婉地拒绝了一次投稿，就有点精分了吗？
第384章像肖飞那样去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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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锵！住口！你说这样的话有意思吗？自己的作品不行，就不要抱怨这个，抱怨那个的！最重要的是，听从他人的意见，改正自己的缺陷，然后才能进步！而不是一味的夜郎自大，自我感觉良好！”
“你的这本小说，说实话，我也认为写得不怎么地！”
“你好自为之吧！”
曹子正见张锵再度无礼，让程编辑很是难堪，他马上呵斥道。程编辑是中文系请来的客人，他却是容不得张锵撒野。
“呵呵！知音少，弦断有谁听！罢了，罢了，我跟你们这些不识金镶玉的庸人说那么多干嘛呢？”
张锵全然无谓地把曹子正的话当了耳旁风，一副悲怆莫名的样子，冷然说着，看着程编辑摇头说道：“程编，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后悔错过了我这么个优秀的作者，后悔错过了我那么好的作品。”
他站起身来，伸手从程编辑那里抓回了自己的稿子，整理了一下，放到自己包里，起身便走。
走到了门口，回身又说：“未来的时代和未来的人们会认识到我作品的价值的，而你们这些人——”
他用手指了指肖飞、程编辑、曹子正及会议室里的所有人，继续说道：“将会变成后世人们口中的笑料！”
这话太狂傲了。
不是一般的二。
曹子正听了，脸都气黑了，手一指门外：“给我滚吧！我估计你没那个命！”
老头儿虽然脾气古怪。但还从未如此爆过粗口。
由此可见，张锵给他气得不轻。
会议室里爆发出一阵的小声议论来。大家都觉得，今天的张锵实在是太过分了。
程编辑淡然笑了笑。什么也没再说。他觉得，跟张锵这样的人，不必要再说任何的话了。这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张锵转身大踏步地走出了会议室。
他噔噔噔下楼，来到了楼下，愤怒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即将要爆炸的炸药包一样随时都可能会爆掉。
同时，他心底还有莫名的沮丧。
这部《精神病乐园》他给不少人都看过了，几乎没什么人拍案叫绝，更多的是敷衍了事地夸两句。写的不错，立意很好什么的。
张锵还认为对方太愚蠢了点，读不懂自己的作品也是正常的。
可是，今天，《收获》的程编辑竟然也评价不高。难道那只是出于偏见吗？
他想到这里，就觉得浑身无力，有点迷茫。
不过，张锵很快就恢复了斗志，他坚信自己写得不赖。他坚信自己的作品有传世的价值，现在，需要做的便是找到那个伯乐。
张锵决定，从下午开始。他要一家一家的将京城内的所有大型文学期刊编辑部拜访完毕，他还就不信了，自己的这部长篇发表不出去！
且不说张锵。
会议室里。程编辑在劝曹子正：“曹老师，年轻人嘛。自傲一点也是正常的，他们多碰点壁多受点挫折。或许就会成长起来的！”
“唉！程老师，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也让你受委屈了，这个张锵，才气是有的，只是太傲了点，倒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沉不住气，受不了打击。”曹子正说道。
“曹教授，张锵一直都是这么眼高于顶的啊！平日里都是拿鼻孔看人的！没几个同学是他看得进眼里的。”林小梅快言快语说道。
“没人喜欢张锵的，他这个人太自我。”
“是啊，是啊！就好像他是宇宙的中心似的，所有人都得围着他打转！”
林小梅起了个头，其他学生七嘴八舌地开始控诉起张锵来。
“好了，大家都静一静吧！现在是上午十点，休息十分钟，十分钟后，座谈会继续！”曹子正说道。
听到这个，不少学生唰地围了过来，将程编辑和肖飞给围到了中间。
这些学生都是文学爱好者，都喜欢写作，也都在写稿投稿，围住程编辑，自然是想跟他面前混个脸熟，还有就是，把自己的作品掏出来，双手奉上，希望程编辑能过目指点一下。
这次座谈会，听到程编辑要来，很多学生都是有准备的，他们把自己的得意之作都带到了身上。
只是没有张锵那么霸气，敢于将自己的文稿在座谈会上拿出来，给程编辑评判优劣。
很快的，程编辑的面前就摆了好多长长短短的稿件，长稿子大多是中篇，短的则多是短篇小说或者散文作品和文学评论。
说是让程编辑指点，其实，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了，这就是一种投稿了，将稿件亲手交给编辑，作者心里也踏实点。
这么多稿子，自然不是一时半会的就能看完。
程编辑就将每个稿子编了序号，让作者留下通联地址及名姓来，并告诉他们，回去编辑部之后，他会认真审稿，并给出一些意见的，稿件《收获》用不了的，也会尽快地退稿给原作者。
而围着肖飞的，则是想从肖飞那里挖掘出更多的创作经验来。
还有的学生将自己的写作困惑讲出来，希望肖飞能够给自己一个解答。
肖飞看了看，竟然是没有一个人从会议室里走出去。
他心说，这些人的肾都真够好的，竟然能憋这么久的尿。
“抱歉，抱歉，各位同学，我要去趟卫生间。”肖飞说道。嗯！一定要养成好的健康的生活习惯，憋屎憋尿最不利健康了。
令他没想到的是，竟然一大帮子男同学欣然说道：“同去，同去！”
于是。一群人呼啦啦一块出了会议室，直奔厕所。
走在路上。还有人在不断地跟肖飞请教。
站到小便池边撒尿，还是有人在跟肖飞讨教写作上的问题。这让肖飞很是别扭。他心说。尿个尿就不能专心致志一点吗？这是该多么求知若渴才会干出在他人嘘嘘之时还要打扰的蠢事儿来啊！
嘘嘘完，就有那烟鬼学生给肖飞让烟。
肖飞也正有燃一根儿的打算，一帮子人又在厕所开始吞云吐雾。
一边抽，肖飞一边想，抽个时间，还是把烟戒了吧，不好的习惯，该戒还是要趁早啊！
回到会议室。
肖飞意外地发现，会议室里竟然没几个人。程编辑、曹子正都不在。
而这时候，应该是差不多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已经过去了。
“肖飞，程老师他们去打印你的小说稿了。”有学生说道。
“哦？”肖飞眨眨眼，他心说，怎么会这会儿想起来要打印我的小说稿呢？
“刚才，林小梅问程编辑，你最近有没有给他写新的稿件，程编辑说，你刚把完成了的一部大长篇的上半部给了他。”
“林小梅就提出来。想看看你的新作什么样子。程编辑告诉她，你给他的是软盘。林小梅很是惊讶，她没想到，你竟然已经开始用电脑写作了。她说。系里是有激光打印机的，不如现在去打印出来一部分，让大家见识一下肖飞新作的厉害之处。现场学习一下。”
“程编辑被缠不过，就答应下来。”
那学生十分热情地对肖飞解释着。
正说着。会议室外面，有不少的学生呼呼啦啦地簇拥着曹子正和程编辑走了进来。
“座谈会现在继续。刚才，我们把肖飞投给收获的新作打印了前三节出来，这个，好像没有经过肖飞的同意，——肖飞，不好意思啊，刚才那么多的同学都想看看你的新作，想向你学习一下，你要是不愿意的话，那就不给他们看了。”曹子正说道。
“曹教授，没关系的，作品写出来，就是给人看的。”肖飞笑笑说道。
曹子正点点头，他现在越看肖飞就越觉得顺眼，继续说：“那就先让程编辑先看一遍，跟大家剖析一下你的新作吧，当然，只看开头，肯定是有缺憾的，今天，就当让大家学习一下你的小说开头吧！”
程编辑在曹子正说话的时候，他头也没抬，仍然盯在刚刚打出来，散发着墨香的文稿上看得聚精会神。
会议室里的老师学生都紧盯着他。
大家便发现，程编辑在读肖飞这篇小说的时候，其表情显然是很享受的，甚至有些眉飞色舞。
单看这点，大家就知道，肖飞的这部新作显然很吸引人，很好读，如若不然，每年不知看过多少稿件的程编辑如何能如此动容呢？
不少人就在心里叹息，甚至有些失落：为什么肖飞就总能写出好的作品来呢？
“好！这是我近年来见过的最精妙的长篇小说开头了，绝对的大师手笔，看了让人忍不住的拍案叫绝啊！”
程编辑很快就读完了。
他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大声地称赞道。
“程老师，我来看看。”曹子正伸手将程编辑放在桌上的文稿拿了起来，戴上老花镜，他迫不及待地读了起来。
“程老师，能讲一下您的读过之后的具体感受吗？还有，您能剖析一下肖飞的这部小说的开头好在哪里吗？”有学生问道。
程编辑点点头说：“当然可以！一部长篇要想先声夺人，是很不容易的，所以，很多作家在开始写作时，都会绞尽脑汁地构思小说的开头，试图一下子就吸引住读者的眼球。当然，这个是非常不容易的。那么，肖飞在《兄弟》这部小说里，是如何开头的呢？我来给大家背诵一下它的开头吧……”
第3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