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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曦雨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
县官不如现管，将来项目部要到东平乡所辖的西里村取土，乡里要是不配合，捣点乱什么的，项目部根本无法承受。
“原来是李书记，您等着，我问问林经理现在忙不忙。”陈曦雨陪着笑脸说。
他话刚说完。屋里响起个浑厚的男中音：“小陈，让他们进来吧。”
说话的正是项目经理林建。
肖飞二人这才被让进了屋。
项目经理林建是个中等个儿身材微胖。脑门光亮稍有谢顶的男子，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显得文质彬彬。陈曦雨在门口跟李平山的对话他听得清楚。
知道来人是项目取土点所在乡的一把手，林建也不敢怠慢，起身迎了两步，将肖飞跟李平山让到了沙发上。
寒暄了一番后。
“不知李书记有何贵干？”林建问道。
“林经理，你们跟西里村签署的供应土方的协议严格意义上来讲，是不合法的。”李平山也没拐弯抹角，开门见山说道。
林建挑了下眉毛，他心想，莫非这个乡党委书记也想伸筷子夹块肉？
“哦？李书记此话是什么意思啊？”林建笑着问道。
李平山看了一眼肖飞说道：“目前你们签约的那条土岗所有权虽然属于村里。但经营权是属于西里村村民肖友金家的，肖友金家里跟村里签署了承包村里土岗十年的协议。”
“肖飞，你把协议拿出来给林经理看一看。”李平山说到这里转头向肖飞说道。
“好的。”
肖飞就将跟村里签订的那份土岗承包协议拿出来递给林建。
看来，这个李平山是过来给那个叫肖友金的西里村村民出头来的。林建心里想道。
他不动声色地把那协议接过来看了一遍。
他发现，这份协议签的还是很正规的，协议后面有村委会的章以及双方的签名、指纹什么的。
协议中写道，西里村土岗十年内归肖友金家全权使用，包括并不仅仅限于销售土方、砍伐岗上树木、平整岗上土地改造成耕地等等权益。
这协议上，西里村一方由村长刘振海签字。另一方的签署人却是“肖飞”。
肖飞？
西里村？
林建突然恍然大悟，他心说，怪不得看这跟李平山一块过来的年轻男子有些眼熟呢，原来他就是最近名噪全国的文学天才少年肖飞啊！
“你是那个写《陆地行走的鱼》的肖飞？”林建看着肖飞问出了口。
看来。对方是知道自己的，肖飞心想。他笑了笑说道：“是的，我是肖飞。林经理你好。”
“呀，呀！你真是肖飞啊！我最近在看你的书呢。《陆地行走的鱼》跟《阳光晒旧了那些老时光》，写得真的是非常好啊！”林建起身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从右手边拿起了两本书来。
李平山方才是很担心这济昌高速的经理压根不给自己面子的，人家是国家超大型工程的项目经理，接触的官员层面比自己高太多了。
给不给面子的，就全看对方的心情和性格了。
他看见这一幕之后，微微笑了起来。他心说，这孩子的人气真是高啊，随便遇见个人，就在看他的书。
这样的话，事情应该会更好办些吧？
“麻烦肖老师给我签个名好不？”林建将两本书捧过来，递到肖飞面前。
“好的，林经理，没问题啊。”
肖飞将书接过来，摊开扉页，拿出自己的笔来，唰唰唰写下几行赠语，并在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
“林经理，等我的新作出来，一定寄你一本。”肖飞将书递还给林建，笑道。
林建将书小心翼翼接到手里，看了看两本书扉页上的赠语，眉开眼笑，爱书之人，能得到自己喜欢的作家亲笔签名的书，还有比这个更快乐的吗？
他又听得肖飞说，等新作出来，还要再送自己一本，更加的高兴。
“真的吗？那太谢谢肖老师了，到时候一定不要忘了啊，对了，我把我地址写给你吧？”林建在一张便笺上写下个地址递给肖飞。
肖飞看了一眼，将便笺塞进了口袋：“放心，林经理，我一定不会忘的。”
这一小段有意思的插曲之后，屋里的情势就变了。
“李书记，肖老师，你们带来的这份土岗承包协议我看过了，不得不说，我们有点鲁莽了，幸亏现在还能补救。”林建说道。
“你们看，这样好不，我这里先废除掉跟西里村村委签署的那份协议，然后，我跟肖老师再重新签一份土方供应协议，可以吗？”
“当然可以。”肖飞点点头。
一直站在一旁的陈曦雨这时说道：“林经理，我跑了两天才办好了所有的手续，顺利盖了章，这要是废了原来的协议，再重新签署，那该怎么跟上面解释？”
项目部是二级单位，上面是有婆婆管着的。
陈曦雨为了找上面领导审批这份协议，腿都快跑断了。
现在可好，竟然要废掉已经走完了流程的协议，然后再重新来一遍？这不是玩人吗？
“小陈，这事我来办，我跟上头解释，特殊情况，特殊解决嘛，我相信领导会理解的。”林建笑着说道。
这位林经理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马上就开始给相关领导、有关部门打电话。
看得出，他一定也是有相当背景的，几通电话一打，事儿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这一晚，李平山回去了，肖飞则在西陵逗留了一夜。
他要等到自己跟济昌高速西陵段项目部签署的土方供应协议走完流程，盖好章，到那一步他才能稍稍安心。
第191章大局已定
再说刘振海，跟陈曦雨草签了协议之后，这两天心里跟长了草似的，乱纷纷的，怎么也静不下来。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有什么可怕的？还能再出什么岔子？都已经签了协议了，章子马上都盖好了，就等着拿钱了。
都这个时候了，肖飞还能怎么地？
他现在的确是有点名气，县长也的确见过他。但肖飞为着这事还能找到县长头上？就是找到县长，县长也左右不了济昌高速项目部吧？
陈曦雨给刘振海留了一张名片。
名片上有电话。
这两天，他不停地用家里的电话拨打那个号码，询问协议是否已走完了流程，章子盖好了没有。
他得到的答复一直都是好消息。
陈曦雨回复他，某个领导已经签了同意的意见，某个部门已经批复通过什么的。
他心里也就慢慢地开始高兴起来。
他幻想着，也许协议的程序很快就要走完，到那个时候，30万块钱就要打进自己的账户里。
那可是三十万现金啊！
到那个时候，自己可也算是一步迈入富人阶级了。
正当他在做着发财美梦之时，他接到了陈曦雨打来的电话。
“是刘村长吧？”
“我是，你是陈同志？那个协议是不已经弄好了，你们今天能给我打款吗？”刘振海十分急切地问道。
话筒里传来干笑声：“呵呵！刘村长，不好意思啊，我跟你签的那个协议领导没通过。已经作废了，我只是打电话过来告知你一声结果。”
什么？
协议没通过？
已经作废了？
刘振海简直犹如被五雷轰顶。整个儿的都傻了，怎么会这样？
“你们不要土方了？”刘振海怔怔地问。
“当然要。”
“那怎么还取消协议？”
“这恐怕还要问你自己吧？”
“我似乎也没做什么吧？”刘振海有点不太明白。这个小陈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是耍着自己玩呢？
“刘村长，你村的那个土岗是不已经承包给村里一户人家了？然后，你瞒着这个事实，绕过人家跟我签了约对不对？”陈曦雨冷笑道。
刘振海这才知道，原来，还是跟肖飞签的那个协议出了问题。
肖飞竟然如此快速地就联系上了人家项目部，而且也不知通过何方神圣向项目部施加了压力，直接导致自己的美梦破碎。
刘振海怎么也没想到。肖飞能反应得这么快，肖飞的反应能如此简单有效。
刘振海登时涌起了一阵阵的无力感，自己只是个小小的村长，连干部的序列都还没进去，怎么跟人家斗？
可是，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钱，那些原本自己触手可及的钱被别人装进口袋？
刘振海不甘心！
“陈同志，你说的是事实，但是。土岗虽然承包了出去，可它仍然是集体的财产啊，你们不跟村集体签署协议，反倒找承包土岗的私人签署。我觉得你这个同志思想觉悟很低啊！这不是拿集体的财产中饱个人的私囊吗？这是一种严重的违法乱纪行为，是不是有人向你行贿收买了你？然后，你才这么做的？如果是这样。那我会向纪委举报你们的！”刘振海露出了獠牙。
“呵呵！刘村长，那你请便吧。”
“啪！”
电话被挂断了。
刘振海只觉得脑门青筋暴跳。他快气疯了。他跟一头困在笼子里的恶狼一般在家里来回转圈。
一边打转，一边恶狠狠地低声咆哮着：“马勒戈壁的！那是我的钱！不行。我得想法子抢回来。”
无数个恶毒的念头自他脑中窜过。
带着家里人去肖飞家打砸一番，先出口恶气？
不行，不行！李平山那么看重肖飞，若是肖家人报警，自己这一大家子估计都得被抓起来。
去县里雇个痞子，给他点钱，让他帮忙把肖飞给弄死？
可是，不说买凶杀人的大笔钱他舍不舍得出，他可不相信，县城里的那些小痞子的职业操守有多么高！
弄包耗子药下到肖家的井里，把那可恶的一家子全毒死？
警察肯定会在村里排查凶手的，自己能做得滴水不漏毫无破绽吗？即使能滴水不漏毫无破绽，警察要是怀疑到自己头上，估计也会把自己抓起来刑讯逼供吧？他可不相信自己能承受得了严刑拷打。
思来想去，刘振海骤然想到了一个招儿。
他现在可以在村里散布消息，把村里那条土岗将要以160万的价格卖给济昌高速，这笔钱将会全部落入肖家口袋之中的事情捅出去，让所有村人都知道。
刘振海坚信，若是村民听到这个消息，必然会舆论大哗的，那他就可以借民意之力，带着村民到县里上访。
若是全村的人都去闹，那县领导肯定会高度重视的吧？
肖家的好事还不给自己搅和黄了？
到那时，自己再乱中求胜，把出售土岗土方的主动权把握到自己的手里。
刘振海越想越觉得妙，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天：他自己像个将军一般带领着全村的男女老少杀到县城，堵住县委县政府的大门，威逼着县领导为西里村人民做主。
可是，他骤然又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若是县领导铁了心袒护肖飞呢？
县里的武警中队可不是吃素的，要是直接被当成暴民给镇压了呢？
这种可能性并不小啊！
刘振海脑中再度想起来县长叶方伟与肖飞在电视新闻中亲切互动的画面。
特么的！
刘振海啊刘振海！你瞻前顾后个什么劲，先放手去做，一步一步来，看形势不对再收回来还不行吗？
刘振海对着自己脑门重重拍了一下。
他决定了，先放手把舆论给做起来，要先将肖家在村子里孤立起来。
且说肖飞。
在西陵等了一晚，次日的上午十一点多钟，他又去了一趟济昌高速西陵段项目部。在林建的干预下，这次的流程走得尤其的快，竟然已经全部走完，章子已经盖好了。
肖飞拿到手自己的一份协议。
“肖老师，你给我们提供个账号吧，过两天就该给你打第一笔款子了。”林建笑着说道。
肖飞就将自己的账号给了对方。
“终于办妥了。”
肖飞从项目部的院子里走出，舒了口气。可是，他知道，这事还没完，估计刘振海还是会蹦跶。不过，他已经想到了应付的办法。
第192章谣言四起
在电视机还没普及的年代，农村人吃饭都爱端着个碗四处乱窜，在村街上东一堆西一堆的边吃边说话。
谈论的内容自是东家长西家短的一些个稀罕事或不靠谱的传言。
王桂芝此前是没有这习惯的。
她自觉身份比村里其他人都要高上一两个档次，如果端着个饭碗跟他们凑热闹，这是很掉身价的做派。
但这日的傍晚时分，王桂芝端着一碗面条从家里走了出来。
她家附近有个老磨盘，如今早就不用了。
便有不少人在吃饭的时候聚到磨盘周围。
王桂芝端着面条碗扭动着痴肥的身子来到这里时，此处已经聚了七八个人了。
“听说了吗？你们。”王桂芝一边扒着面条，一边就神神秘秘地开了口，这是要传小话的经典开头。
人们都凑了过来。
“又有啥稀罕事？桂芝。”一汉子呲着满嘴黄板牙问。
“咱们村的那条土岗，被肖友金家卖掉了，卖给了济昌高速，你们知道卖了多少钱吗？”王桂芝将消息说了出来，看周围村民的反应。
果然，王桂芝的话引发了村民们浓厚的兴趣。
“啊？土岗也能卖钱？”
“卖了多少钱？”
“这肖友金家最近真是财运不断哪！”
王桂芝吊足了胃口，说道：“咱村的土岗足足卖了一百六十万块钱啊！这笔钱全都被肖家给独吞了！老少爷们，这土岗可是集体的财产，是属于全村人共有的。怎么能让肖家一家霸占，这真是太可恨了。”
王桂芝竭力地想要煽动起围观群众的情绪。咬定了肖家这是在侵犯全村人的利益。
一百六十万块！
这个数字让所有人当场惊呆。
至于后头王桂芝说的什么集体财产全村共有什么的，被人们自动忽略了。
好一会。才有人叫喊了起来：“我的个老天！怎么会有这么多钱？这么多钱几辈子也花不完吧？”
又有人捶胸顿足：“当初我也想承包来着，只是犹豫了一下啊，就错过去了，要是当时能狠狠心拿下，那现在发横财的人就是我了。”
还有人酸溜溜道：“看来肖友金家今年真的是要走鸿运了，这财运来的，挡都挡不住啊！”
农民的观念还是很朴素的。
肖家在此之前已经跟村里签订了土岗承包协议，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那人家现在遇到了好事，成功将土岗给卖了出去。这只能说肖家运气好到爆棚。大家对此好运羡慕嫉妒恨那是难免的，但很多人却将之视作理所应当，算不得侵犯了集体共有财产什么的。
所谓村集体财产，在大多数村民看来，只是村里少数干部的专享物品罢了，普通的村民哪里享受得到村集体财产带来的利益？
王桂芝在旁听着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
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发现，歪楼了。
这些人脑子怎么长的？难道不该众口一词地讨伐肖家吗？不该义愤填膺地对侵占集体财产的肖家破口大骂吗？
“是啊！160万元！这钱本来该属于全体西里村村民的，咱们村一共二百八十七户人家，一家差不多能分好几千块呢！难道你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被肖友金一家吃独食了？”王桂芝竭力地蛊惑着。试图扇阴风点鬼火。
围绕在老磨盘周围的村民越来越多。
听了王桂芝的这句话，不少人都是怦然一动。
若是能真的阻止肖友金家吃独食，大家见者有份，均分一下。那岂不更好？
“村里不是跟肖家签了十年的承包协议吗？肖家卖土也不违反协议吧？咱们除了眼睁睁看着人家吃独食外，还能怎么办？”刘铭兴问道。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我觉得大家应该联合起来，向乡里反应这个情况。乡里要是不管，就去县里反应！集体的财产绝不容许私人侵占！”王桂芝义正词严地说道。
“嗯。说得对！大家应该联合起来，争取咱们自己的利益！”
“分钱。分钱！村里的土岗，卖了钱当然要分给各家各户！”
“村里跟肖友金家签订的那份协议应该马上作废！不能让肖友金一家占这么大个便宜！”
财帛动人心。
经王桂芝这么一鼓动，不少村民都拿出了打土豪分钱财的架势。
这晚，除了王桂芝之外，刘振海家的人几乎全体出动，出现在村子各处的村民聚集点，大肆鼓动着村里的人。
一时间，村里谣言四起。
村民情绪十分的激动。
大家都摩拳擦掌，打算跟着刘振海大干一场，将本属于肖家的大蛋糕给夺回来大伙儿分着吃了。
这些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肖家。
肖友金被这群情激奋的形势吓坏了。
“肖阳，要不，咱们就听刘振海的话，把那份跟村里签的承包协议给废掉算了，卖土岗的收益也算作村集体的收入，为了钱跟全村人闹翻划不来啊！”肖友金说道。
“爸，说什么呐！那些人只是嫉妒咱们，看不得咱们发财致富，随便他们闹腾吧，还能闹出个什么劲来？”肖阳说道。
“可是，我听说，刘振海要带着村民到乡里去游行请愿！这也太丢人了吧？！到那个时候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的，对咱们家没什么好处！”肖友金愁苦地说道。
“那也得等肖飞回来再说，咱们还是不要自作主张。”肖阳说道。
现在，这个家在需要做出大的决断的时候，都会询问肖飞的意见，甚至是让他下最后的决定。
肖飞带着签好的土方供应协议回到家，面对的就是这样一